詩曰:
思想丈夫不回程,情相面貌認親生;
只念暫作傾心志,那知竟是骨肉情。
四句題綱勾開。
且說竇夫人言罷,公子心中暗想:“張宅也是世襲進士,是州府有名的鄉紳。張公出外多年,無回,聞得那竇氏太太,節烈德婦,他於今要與我作個干母,也是小生一生之幸,何不就此拜認。”
想到這里,遂即忙起身下拜,尊道:“母親有此美意,小子就此叩拜。”
竇夫人見他跪下,連忙上前,一把拉起,叫道:“我兒,你有此意,老身即歡喜不盡,不必行此大禮,作速就坐,為娘的還有實情一告呵!”
竇夫人一見從命心里歡,叫一聲我兒聽我說根源,皆因為夫主那年出門去,細算來一十五年不見還,為娘的雖在家中常盼望,那一日思念到了大門前,但見你大門以外走一趟,如見夫君歸來進入中堂。
我今一見了你,與你那不見面的干父,如同一樣的行動。
見你身體與干父似一般,因此才將你讓進我的家,這是我不知不覺出大言,我的兒你若能從為娘命,我必然當作親生一樣看,俺張門本是世襲進士第,自今後就與柴門相往還,吩咐聲丫鬟快排酒筵座,我與你少爺陪坐把酒宴,好把心事曲折訴說情懷,且不言新認母子兩相問,大門外來了送子的天仙。
話說竇氏太太,心中得意,吩咐丫鬟,正排酒席,款待公子,這且不表。
且說王叁思自從嬰兒賣於蘇門,共得文銀二十兩回家,有吃有穿有戴,專與人家說媒看病。遷延歲月,又過了一十五午,就七十有餘了,也說不得媒了,也看不得病了,銀子也使用完了,遂日里米柴難得,今日忽然想起來,還有包裹小孩子的那一身衣服,待我拿出來,向城中大家門首,打換他幾兩銀子,我好使用。
想到這里,遂拿將出來,鎖上房門,往城中而來。
走至城中,心中想到,這往向那去賣,聽得人說俺那干女兒,這二年在雙竹巷張宅做飯,我不如找著他,叫他與我換幾兩銀子,強得我吆吆唆唆的,又無有平信。
王婆做定主意,至張府門首,並不用傳報,自己進去。到了那廚房門首,有一個做飯的使女叫道:“那不是干娘麼,你怎麼來到這里?”
王婆就地坐下,說道:“我兒,我這不是要來,只因家中少柴無米,無地借湊,還有這一件藍衫,你與我拿去於你太太看看,他若要時,叫他隨便賞我二兩銀子,我好度日。”
那使女說道:“太太在客舍陪客,等他送了客去罷!”
王婆說:“這天已過午,我還要回家,你速去問問的罷!”
使女遂將藍衫接過,看一看鮮然甚妙,遂拿進來客舍,稟道:“太太,王娘拿了一件藍衫,前來要換二兩銀子,拿來與太太過目。”
竇太太正與公子講話,聽得使女來稟如此,竇氏太太說道:“於今咱家又無男子,要此藍衫何用?”
使女稟道:“太太,那王娘七八十歲了,家中缺少柴米,因此前來相投,我看這身衣服,甚是華美,太太一來是要一件好衣服,二來是周濟了孤寡,豈不是好。”
一行說著,將那藍衫打開一看,竇氏夫人也跟著一看,明公,這正是:
自己揀來自已服,就是百年也認得。
竇夫人一見藍衫仔細觀,接過來上下打量舉周全,看了看這身衣服好面善。遂將那一件藍衫的領扣、花緣針线女工,仔細一看,叫道:“呀!不好了!”
但只見呀的一聲變朱顏,暗想道藍衫本是我親做,我丈夫那日出門身上穿,今日里不見丈夫回家轉,是怎麼他的衣服轉回還,細想來若要知道丈夫處,除非是叫過來人問根源。
話說竇夫人一見,認得是他丈夫穿的衣服,遂問道:“這件衣服是誰拿來的?”
使女答道:“是俺干娘。”
夫人問道:“你干娘果有兒子無有?”
使女答道:“他兒花女花一點也無有。”
夫人說:“你將他叫來,我要親自問他。”
使女遂將王婆叫至客舍。
王婆說:“與太太叩頭。”
遂嗑了個頭,起身又見一旁一位少年公子,遂又與公子試了個禮,戰戰兢兢的問道:“這位相公,想是太太膝下的公子,好清秀的一個相公,後日一定又是個大官了。”
竇夫人聞言,說道:“你太太無有這樣福,擔不住這個兒子,這原是那蘇大老爺膝下的少爺。”
王婆聞言,沉了一沉說道:“這就是本府蘇老爺的公子麼?”
夫人答曰:“正是。”
王婆說:“好好,你今日到了這步天地,身為公子,你昔日抗苦抗苦,老身若不送你到蘇府,你如何到了這步地位?”
公子聞此言,便問道:“這位大娘,素不相識,你在小生身上,有什麼恩惠,何不言明。”
王婆說:“這話一時也說不完,二來在太太面前,也說不得,我今問太太將老身叫來,有何話問?”
竇夫人問道:“我是問你藍衫,是你家中之物,還是外人的?”
王婆說道:“是我家里的。”
夫人說:“你家中並無男子,這藍衫是何人穿的?”
王婆那言語無法對話,如此不言不語。
夫人說道:“你若實說,莫說是二兩銀子,我也與你。你若不實說,必是偷盜來的,我將你送至當官,只就難為於你了。”
夫人開言道,王婆你是聽;藍衫真來歷,要你說分明。賞你銀十兩,回家度日生;若不說實話,叫你受苦情。王婆聽言道,心中犯叮嚀;我今七十多,隱待怎生。今如說實話,銀子到手中;欲如真情事,再看下回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