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躺在兩個大肚婆中間,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樂呵呵的,彩雲和胡玉兒一個用嘴,一個用手伺候著我,突然聽到院里有點動靜,我嚇了一跳,讓她們住手,我以為有賊了,抄起擀面杖,躡手躡腳出去,剛到院子里,擀面杖還沒舉起來,就被人搶了,脖子被卡住,胳膊也被扭住,按翻在地。
我回身一看,一個黑影,我嚇的發軟說;好漢饒命,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別傷人。
胡玉兒和彩雲半裸著就衝了出來,拿著掃把,雞毛撣子要跟來人拼命。
屋里的燈光撒了出來,彩雲看清楚來人,扔了雞毛撣子抱著那人就哭。
那個人也放了我,摟著彩雲哭了起來,我揉著胳膊爬起來看,原來是彩雲的哥哥,那個志願兵警察。
我揉著胳膊,捂住腦袋,咳嗽的讓大家進屋,進到屋里,彩雲的哥哥發現彩雲懷孕了,問她咋回事。
彩雲羞澀的指指我,彩雲哥哥急了,又要揍我,我立刻跑到桌子後,彩雲攔住她哥哥說:當初要不是你反對,我們早好了,現在你認清楚那個愛國是啥人了吧。當初幾瓶酒就把你弄迷糊了。
彩雲哥哥嘆口氣蹲在地上,彩雲說;沒劉哥收留,我和爹早完蛋了。
彩雲哥哥捂著腦袋運氣,我趕緊去廚房端了半盆野雞肉凍,拎了瓶酒,招呼彩雲哥哥坐下,胡玉兒到廚房給做面條。
彩雲哥哥看看我說;我也不知道該謝你還是該揍你。
我說:別謝,也別揍。先說說你咋回事吧,聽彩雲說你被關起來了,咋出來的?
彩雲哥哥說:在里邊,我本來安心服刑,心想我沒啥大問題,組織上早晚會給我個說法,可越來越不對勁,不少人都被關進來,有些人我認識,老實人,好人,也被整的半死,有幾個受不了,自己了結了自己,我心想早晚會輪到我,可我更擔心妹妹和爹。後來我實在想你們了,干脆就跑了出來。
我吃驚的說:你能從監獄跑出來?
彩雲哥哥說:我是偵查兵,在朝鮮,我一個人就敢去美國鬼子的營地轉圈,一個監獄能關的住我?
我說:你這麼厲害,上次揍我可沒看出來。彩雲哥哥說:那是不好意思下手,畢竟是我妹妹喜歡的人。
我樂了,彩雲哥哥跟我碰了幾杯,彩雲告訴她哥:爹找了個伴,我們也算有個後媽了。
彩雲哥哥很高興,說要去看看,吃飽了以後,彩雲陪著她哥去了土地廟。
過了半響,回來了,後面還跟著李護士,原來,彩雲哥哥從部隊受傷回來,在醫院里就是李護士照顧他的,兩人有點感情,現在又見面了,李護士願意跟著彩雲哥哥,我挺高興,恭喜兩人。
他們在這里很不方便,畢竟彩雲哥哥算是越獄犯,他們也不願在這里呆著,李護士說在他們老家鄉下可以藏身,我讓胡玉兒取了1千塊錢,給了彩雲哥哥,彩雲哥哥都傻眼了,問我哪里來這麼多錢,我笑著說;這才那里到那里啊,你們要逃命,多帶些錢。要是不夠了,讓李護士給我寫信,我再匯錢過去。
彩雲哥哥看看我,有些後悔,看來不應該當初拆散我和她妹妹的事情。
兩人不敢久留,連夜上路,胡玉兒給揣了不少白面餅子,兩人騎了彩雲和葛校長的自行車,消失在夜色中。
該來的早晚要來,一天上午,一個村民跑過來說;消息樹倒了,估計造反派來了。
我趕緊讓那些人往後山躲,大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真的來了不少造反派,這次不光是半大學生,還有些粗壯的工人,我趕緊迎接過去,為首的一個又黑又高,我點頭哈腰的問;大家有啥公干,來這麼多人。
黑大漢說:據我們調查,你這里窩藏了不少走資派,右派。我們來抓人。
我咧嘴說:瞎說,誰有這麼大膽子窩藏這種人,我這個支書是堅決擁護文化大革命的,我村里沒有這樣人。
黑大漢說:你別狡辯了,你就是窩藏犯,來人,控制住他。
兩個工人一左一右的夾住我,我說;你別嚇唬我,第一我這里沒有走資派,第二,你們革委會主任是我同學,你敢無賴我,我找我同學告狀去。
黑大漢愣了一下說:你跟愛國主任是同學?
我說;當然,我們初中一個班的,還是同桌呢。
黑大漢說;我們就是接到愛國主任的命令,過來調查的。
我說;肯定是誤會,誤會,我們怎麼可能窩藏走資派呢。
黑大漢跟幾個工人嘀咕起來,對我說;我們去村里調查,如果你敢騙我們,打斷你腿。
黑大漢從口袋里掏出幾個小照片來,給我看,我一看就是葛校長的照片,還有幾個老師,還有一些人我也沒見過。我心想,愛國主任他們的情報也不准確,照片上的人只有幾個藏在我們這里。
黑大漢問我見過沒見過這些人,我指著葛校長照片說;這個是俺們校長,讀書時候見過,其他都沒見過。
黑大漢讓人拿著照片去村里問,村里人都說一個沒見過。
黑大漢相信了我,給我道歉說;可能誤會了,如果你碰到這些人,要通知他們。
我樂了說:碰到一定通知,一定通知。
黑大漢招呼隊伍要撤退,我攔住了說:到晌午了,吃了再走。
黑大漢推辭,我說;你可別後悔,別看我們村子小,可東西你沒吃過。
黑大漢有些好奇,我招呼幾家村民做飯,端上來以後,一鍋一鍋的野豬油炒雞蛋,白面烙餅一摞一摞的。
黑大漢聞著那個香味,口水橫流,造反派們也都直了眼,各個饞的走不動路。
我招呼大家坐下吃,我跟老李老曹陪著。
黑大漢抄起烙餅,卷了雞蛋就往嘴里塞,造反派們也都不客氣,大吃大喝起來。
幾個人吃噎住了,直翻白眼,新鮮的小米粥也端了上來,大家吃喝著。
黑大漢問我:支書,你這里那里來的這麼多好東西,鎮上人家一年也見不到兩次這種吃食。
我笑道:我這里是戰備糧基地,是部隊副食基地,我指著桌上的電話,說這部電話直接能打到部隊的值班室,一個電話過去,來一個連的人都沒問題。
黑大漢嚇了一跳說:你叫解放軍來干嘛?
我說;我們村子小,人少,有時候地里活忙不過來,就請解放軍來幫忙。那年冬天村里來了狼,我一個電話,來了一個加強連,各個全副武裝,機槍都來了。
黑大漢哆嗦了一下,笑了起來說:支書,佩服,佩服。
大家吃飽喝足了,我給大家每人揣了不少煮雞蛋,直接送到村口,所有造反派都樂呵呵的,黑大漢直握我的手,捏的我生疼,我悄悄的對他說;黑哥,家里要是需要副食,嫂子做個月子啥的,你就過來,雞蛋,母雞管夠,一分錢不要。自家地里種的東西。
黑大漢樂壞了,悄悄對我說:支書啊,俺娘身體不好,正想給弄兩只雞燉燉呢,可沒處買去啊。
我說;好辦,你讓大家先走,你留一下。
黑大漢招呼大家先走,一群人上了自行車揚長而去,我招呼老李老曹,弄兩只老母雞,兩只小公雞來,老曹老李拎著雞就過來了,我遞給黑大漢說:老母雞燉湯給老人家喝,小公雞弄肉給老人家吃。
黑大漢激動極了,抱著我說:哥在鎮上也算個人物,有事情說話。
我點點頭說;好說,好說,想吃點啥就過來,黑哥是個孝順兒子,俺就佩服孝順父母的。
黑大漢說:兄弟,俺姓李,不姓黑。我說;那我也叫你黑哥,誰讓你長這麼黑了。
兩人相視大笑,黑大漢上車走了。
過了一關,還籠絡了造反派,我心里踏實了一些。
沒幾天,消息樹又倒了,葛校長等人聞風而逃,消失在後山,我到村口一看,來的又是黑大漢,這次人少了不少。
我笑道;黑哥,咱媽喝了雞湯了麼。
黑大漢臉通紅,把我拽到一邊,低聲說:兄弟,你跟哥說句實話,你這里有沒有鎮上的走資派,有你就交給哥,你沒事,我就帶人走。
我看著黑大漢說:沒有,兄弟也說句實話,真沒有,一個都沒有。
黑大漢為難的說:我們回去核實了情況,我們確定,葛校長就在你這里藏著,他兒子現在是越獄犯,是不是也在你這里。
我笑道:說沒有就沒有,上次來,你也問過村民了,你不信我,還不信村民?
黑大漢說;我回去也這麼說了,可挨了一頓批評,愛國主任說,你這里肯定有。
我說;兄弟也不讓你為難,這樣,你跟兄弟去吃飯,你讓你手下挨家挨戶搜,搜出來你帶走,好不?
黑大漢跟著我進了村辦,那些造反派到村里人家去查訪。
這次人少,飯菜更精致了,一大鍋野豬肉,炒雞蛋,白面饅頭,黑大漢卻吃不下,我知道他不相信我。
我狠狠心,看看外邊沒人,我說;黑哥,現在沒人,我告訴你,人在我村里,但是你帶不走。
黑大漢看著我吃驚的發呆,我指著牆上掛著的兩杆步槍說:黑哥,你敢帶人走,兄弟敢開槍,這個可是部隊剛退下來的武器,打的響的,這槍部隊校槍員給校過,在兄弟手里,不敢說百步穿楊,打人這麼大目標,誰也跑不了。
這鍋里的野豬肉就是這槍打的。
黑大漢看著我,臉憋的通紅,正在運氣。
我說:黑哥,只要你不拿人,兄弟槍口永遠不會對著自己兄弟。葛校長是我的校長,恩師,就如同我的父母,你要抓我爹媽,兄弟能不急眼麼。
黑大漢泄了氣,看著我說:可他是走資派。
我笑道;他是走資派,那大家都是走資派了,這帽子誰扣的,葛校長犯過啥錯?
黑大漢說:那哥哥可不知道,定性是愛國主任定的。
我說:他算個屁,一個連自己恩師都要整的人,還當革委會主任?他憑什麼。
我說:黑哥,你是工人出身,我看兄弟們也都聽你的,為啥你要聽他的,自己不當主任?
黑大漢說:兄弟,你不知道,愛國主任能背毛選,掌握中央精神,上級賞識他,他就成了主任。
我招呼黑大漢吃肉,我說:非也,據我所知,之前,他只是副主任,主任是鋼廠的工人。
黑大漢說:是,是我工友,後來犯了錯誤。
我說;是人都會犯錯誤,領導也會,可抓著別人錯誤,自己往上爬的人,你覺得是好人麼。
黑大漢黯然不語,我說:不是好人,而且他這個位置也不是真正自己拼來的,憑啥他踩著你?
黑大漢探頭看看我,眼里冒出精光,我知道他在運氣。
我說:你有心爬上去,我支持你。
黑大漢說:你咋支持我,你一個小支書,要權沒權,要錢沒錢,咋支持。
我說:權我沒有,錢我有,你要多少?
黑大漢愣住了說:跟上面活動活動,咋也要個幾百上千的吧?
我說:給你兩千,夠不?
黑大漢說:差不多。我說:你上台了,我在支持你活動經費。敢不敢干?
黑大漢說:操他娘,干了,老子也要當個革委會主任。
我笑著說;這個主任在上邊掛個名就好了,造反派,你都可以自己拉杆子起來,你那些工友,你有錢了,有了名分了,還不聽你的?
黑大漢說:也對,現在鎮上也有幾個組織,有幾派呢。我也拉山頭起來,不聽他的了。
我說:聰明,人這次你就別帶了,帶錢走吧,回去先編個理由,哪怕說我把人給送走了,責任都甩我身上都可以。
黑大漢點點頭,我給了他兩千塊錢,讓他去買煙酒活動去。
過了幾天,黑大漢星夜來了,就3個工人,可帶了4,5位不明身份的人,黑大漢給我介紹,竟然這幾人都有些來歷,都是受到愛國班長迫害的人,都是以前的領導干部,黑大漢跪下求我收留幾人,我義無反顧的答應了,反正藏幾個人還不算困難。
黑大漢囑咐我注意安全,說愛國班長已經把我們這里定做目標了,讓我們時刻准備著。
我笑著說;黑哥,你們離村還有三四里路,我們就知道你們來了,現跑都來得及,你別擔心。
我指指遠處山頂的那棵枯樹,那就是我們的消息樹,黑大漢咧嘴笑了說:你當我們是日本鬼子了。
大家哈哈大笑,葛校長也出來見了幾位,他們可都認識,都是鎮上各部門的領導,都跟葛校長相熟,大家湊在一起,一陣唏噓。
黑大漢囑咐了一邊又一遍,才帶著工人離開。
第二天,消息樹就倒了,我指揮柱子等人帶著幾名干部,教師,連滾帶爬上了山。
這次來的竟然是愛國班長,而且開了兩輛卡車,上邊跳下來不少紅衛兵,各個凶神惡煞,我上去還要假裝跟愛國班長寒暄,被他一把推開,指揮紅衛兵挨家挨戶搜查,那情形比日本鬼子還凶。
搜了個遍,把村里人都集中起來,我把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也招集回來了,大家冷冷的看著他們。
愛國班長見沒找到人,有些氣急敗壞,拿出個名單給我,惡狠狠的問我:這些人在不在村里,繳出來就沒你啥事,不交人,我帶你走。
我看著名單說:老同學,不要這麼凶麼,咋,我們校長也在名單里?
愛國班長惡狠狠的說:他是走資派,散布反動言論,可以定性為現行反革命,你敢窩藏他?
我說:啊,那麼嚴重啊,我不知道啊,他是來過,我不知道他是反革命啊,以為他在鎮上沒吃的了,來逃難,我給了些吃的,錢,弄了點糧票,就讓他走了。
愛國班長給我幾句話差點噎死,喘了半天氣說;那其他人呢。
我說:其他人我可不認識,不過最近村里可沒來啥壞人,你們不是來過幾次了麼,我們都很配合啊。
愛國班長對我的話信一半,不信一半,說:不管其他人,你包庇了葛校長,還是跟我們回去交代清楚吧。
我笑著搖搖頭說:不去,我走了,這個糧食生產誰抓啊,你來啊,你懂啥叫麥子,啥叫稻子麼?
愛國班長說;知道你種地厲害,但現在是思想問題,你就老實的跟我們走吧,否則,別怪我這個同學不講情面。
我說:咋,你還要動粗?你有逮捕令麼,你有我跟你走。
愛國班長笑道:公安局都被我們打到了,還逮捕令呢,我的話就是逮捕令。
我笑道;這村里可是我說了算,你要帶我走,你問問村民們。
老李老曹往前一邁步,擋住我,看著愛國班長,愛國班長一揮手,那些學生娃,半大小子們也衝了過來。
雙方劍拔弩張,准備動手,我們這里能打的人少,畢竟婦孺多些,真要動手,肯定吃虧。
老曹低聲說:別怕,我已經打了部隊的電話,拖一會就行了。
我看著愛國班長說:看來你真想動手,這樣吧,咱兩人一對一,你打到我,我跟你走,我打倒你,你帶著你的人滾蛋。
愛國班長笑道:打個屁,老子就欺負你人少咋辦吧。
我說;好吧,你等我們商量一下。村民們同意我跟你們走,我就跟你們走。
說完我不理他回到我們隊伍中,老曹悄悄問;要不要拿槍嚇唬他們一下。
我說:萬不得已可以,但不能用步槍,鳥槍就好了。老曹回去拿鳥槍了。
我跟村民們嘻嘻哈哈聊著,根本不理愛國他們。
愛國等了半天,看沒反應,知道我們在調戲他們,氣哼哼的說:不等了,抓人。
幾個紅衛兵就往上衝,村民們攔住,正要動手,老曹杠著鳥槍就過來了,抬手一槍,轟的一聲巨響,大家都往後縮。
雙方又相持了一會,遠處路上一陣煙土飄揚,兩輛軍車疾馳而來,車一停,蹦下來一堆戰士,各個都穿著便裝,但看的出都是軍人。
為首的一個正是後勤主任,他走到我身邊說:沒遲到吧,我可把團長的警衛連給你拉來了,動手吧。
我笑道:不急,不急,先禮後兵。
後勤主任邁步走向愛國班長,笑著說:你不是鎮上的秘書麼,咋這麼囂張,帶隊抓人?
愛國班長害怕起來,哆嗦的說:他他窩藏走資派,反革命……
後勤主任笑道:我不管這個,你抓了他,我們沒有饅頭吃,沒有饅頭吃,我們咋訓練,沒有訓練,美帝打過來,小日本打過來,你保家衛國啊。
愛國班長說:那麼不能只種糧食,不支持文革啊,不能只紅不專。
後勤主任說;思想問題可以慢慢來,你想抓人,不行。
愛國班長說;不只是思想問題,他窩藏走資派,反革命。
後勤主任笑道;你拿出證據來,沒證據滾蛋,跟你廢話都多余,在廢話,打回你們去。
愛國主任回頭看看,紅衛兵們都一臉的驚恐,愛國也沒法子了,揮手撤退。
後勤主任看他們走了,過來跟我握手,我招呼老李老曹村民們抓雞,摸雞蛋,給戰士們塞到車上,後勤主任上了車,揮手走了。
黑大漢給我傳話過來,說他也組織了一個造反派,以工人為主,現在搞起來了,跟愛國班長他們對著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