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結局·豈曰無衣
二〇〇五年春節大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我格外忙碌。
因為我們期刊社放的是真正長假,一直歇到正月初十。
然而,放假歸放假,工作量並沒有減負,到了出刊日依舊要出刊,文章數量也不會因為放假而減少。
所以,春節之後,我們往往最忙最累。
忙成什麼樣子?
忙的我竟然忘記飯頓了。
待處理完工作,食堂早已關門。
我們單位的午飯是免費提供的自助餐,飯菜味道不敢恭維,但畢竟不必自掏腰包,更可節省時間。
既然沒有了免費午餐,我的飢腸又不依不饒,轆轆作響,只好出門上街去對付一口了。
走出單位樓門,來到停車位前,剛剛打開我那輛夏利車門,背後突然挨了一拳。
打得雖不很重,但這是突襲,我還是嚇得渾身一抖,忙回頭做出還手狀,卻見一個漂亮女子正笑盈盈地望著我,原來挨的竟是粉拳。
我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看錯人了,又以為是在夢中。
誰家姑娘如此大膽,竟敢在背後對我下手?
見我無言地注視著她,美女笑容一收,小嘴噘起,作出一副生氣狀:“干嘛,不認識人家了!”
我猛然意識到,此夢非夢,但我依然疑惑:“你……咋跑到廣州來了?”
“少廢話,不歡迎嗎?”她打開我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然後不客氣地說,“走吧,去吃一頓,我請客,你買單!”
我這才興高采烈起來,應道:“我來也!”
美女當然不是別人,正是遭受過我強奸的,且是我日思夜想的嬌鶯。
我駕車剛剛駛出院門,手機便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不由得又一陣激動,是禮紅奶奶家的電話!
出門在外,獨自漂泊多少年了?
我還是第一次接到奶奶的電話,今天真是好日子!
奶奶的聲音那般清晰,仿佛不是在遙遠的關塞之外。
奶奶的聲音又是那般甜美,哪像個耄耋老人?
我們互道了拜年話後,奶奶便說:“釘子,嬌鶯這孩子去南方找你了。”
我掃了身邊的嬌鶯一眼,她正在聽音樂,耳朵里塞著耳機。我回答奶奶說:“我知道。”
我聽到了奶奶的嘆氣聲:“唉,這孩子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是,她跟江平分手後,就一直不太開心。現在,她又去找你了,希望你不要嫉恨她,要多幫助她,開導她,好嗎?奶奶求你了。”
奶奶的話我豈能不聽?於是,我請奶奶放心,嬌鶯在我這里一定會受到很好的照顧。
那天晚上,我本打算安排嬌鶯去一個單身女同事家住,可嬌鶯卻聲稱要參觀我的“狗窩”。
把她領到“狗窩”,她居然大肆稱贊,說是小小窩居,倒很溫暖,便固執地要給我做一頓晚餐。
如果拒絕了這個送上門奇珍異果,我腦子豈不有病?
於是,我們去市場買了牛肉青菜之類的,嬌鶯甚至還買了一只平底煎鍋,說是要給我做日式煎肉。
我一聽“日本”二字就頭疼。
臭丫頭片子,過去她可是連土豆皮都不會削啊!
肯定是她在日本學會的廚藝。
現在居然還念念不忘日本,可見江平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其實,她與江平分手的事,我早有耳聞。
嬌鶯還算是個懂事的女孩,她不願惹奶奶傷心。
雖然她不清楚爺爺奶奶與江平外公外婆間的恩恩怨怨,但她看得出來,自己一旦和江平結婚,奶奶必會痛苦至極。
是啊,奶奶怎能容忍孫女嫁給中田的後代?
奶奶只要一看到江平,便會想起他外公那根大得駭人的長屌,想起那根黑色肉箭曾無數次抽插在她滑嫩的陰道中,將她的屄都操得翻卷了過來……
腰山大火之夜,中田為何沒有葬身火海?
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奶奶也曾這般問過多津子。
據多津子回憶,那個激戰的夜晚,大火燒著了木屋,中田被濃煙熏昏在他的房間里,那時,他正等待著多津子把“加代”押來,他們准備共享“加代”一夜。
如果中田未能醒轉過來,那麼他早就被燒成骨灰了。
關鍵時刻,“紅狼”衝進火屋,咬住中田的褲腳,將他拖出了火屋。
山風將中田吹醒,他看到山頭上日軍大勢已去,想起自己身為日本武士,落得如此慘敗,理當自殺向天皇謝罪,於是跳下了斷崖。
一棵老樹的濃密枝葉攔擋了一下之後,他才落在地上,地上又有深達幾尺的無數年積腐落葉,中田居然沒死,但腿腳卻不能動彈了,想必已經折斷。
他掙扎著想爬行,卻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時,卻發現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還有耷拉著血紅舌頭粗喘著的紅狼。
原來是紅狼用濕淋淋的舌頭舔醒了他。
而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正是多津子,也是紅狼發現後,將她拖拽到中田身邊的。
這只強奸過禮紅的日本惡狗,竟成了一對日本男女的救命恩犬。
多津子跌下山崖後,也是被幾棵從崖壁上生出的樹木連續接擋幾次,才落在地上的。
因此,不僅沒死,甚至連筋骨也沒傷到,只是昏迷了過去。
可能這與女人骨骼輕,脂肪厚有關系……
他們就這樣活了下來,中田的斷腿沒能接好,成了終身瘸子。
戰後,二人結婚。
看到中國國民政府以及後來的中共政府對日本的寬宏大量,想想自己在中國的獸行,他們深感後悔。
令多津子最感不快的是,瘸子每當將長屌插入她陰道時,都會忘情地大呼小叫著:“加代……噢……加代……”這個瘸驢,總是把與他做愛的女人想象成加代,他一生都在意淫著加代。
江平並不知曉這些往事,所以,當嬌鶯要求與他分手後,江平便咬緊了嘴唇,眼中噙滿淚花。
這個整容日本美少年的痛苦神情,令嬌鶯心碎。
可是,為了奶奶,她還是忍痛割愛。
當然,痛苦的不僅僅是江平,嬌鶯也同樣痛苦,這種痛苦是難以撫平的。
以後,嬌鶯又接連處過幾個男友,並與他們同居過,其中還包括一個俄羅斯人和一個西班牙人,但哪個也沒能處長遠。
她無法忘記那個小日本。
據說,江平的外婆回到日本後,便開始了致力於要求日本政府對戰時中國慰安婦的賠償工作。
這就使嬌鶯心里更加矛盾了,她對江平充滿好感,不,是充滿愛意,可是,老一輩的恩恩怨怨又使她不得不放棄這段戀情。
最後,已經絕望了的嬌鶯,想起了遠在南國的我。或許,我幾年前對她的強奸,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使她獲得過難言的快感吧?
眼下,她就在我的小“狗窩”里,躍躍欲試,准備在爐台上露一手。
那天,她下身套的是一件毛裙,里面是一條連褲襪。
干活之前,她先脫去了連褲襪。
春節之後的廣州,氣溫雖然連續走高,室外溫度已達二十二三攝氏度,可她也太夸張了一些,居然把連褲襪都脫了。
我拿起她脫下的襪子看了看,正宗是日本貨,還散發著她肉體的醉人芳香,顯然是江平送給她的,她一定擔心會弄髒襪子。
看來,她很是珍惜江平送的東西呢。
脫下襪子後,嬌生慣養的小嬌鶯,居然用濕抹布拼命擦拭我那廚房中的爐台。
爐台上積滿厚厚一層汙垢和油跡。
看她埋頭苦干的樣子,我頓生憐意,既覺心疼,又覺溫馨。
她的玉手怎能干那種粗活髒活?
弄粗了脆弱白皙的皮膚怎麼辦?
弄破了光潔圓潤的指甲怎麼辦?
望著她溫暖柔和的背影曲线,我心里一陣衝動,陽具也鼓脹起來,妄圖衝破褲襠。
我情不自禁湊到她身後,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嗅著秀發間散發出的香氣。
她沒有回頭,只是用十分柔和的聲音對我說:“沒看到人家正在干活嗎?搗蛋鬼。”
我掃了一眼她鼓突的大屁股,已經好久沒碰過女人了,我無法按奈自己,於是,一只手隔著裙子摸她的軟和屁股,一只手揉著自己的肉棍。
我們的喘息聲都在加重,她干活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身體在微微顫動。
我一把抓住她的裙子,撩到她的頭部,嬌鶯的腦袋被裙子蒙住了,而肥白的屁股卻如同兩只完美的半月露了出來,騷丫頭沒穿內褲!
我的手指輕輕滑動在馥郁的玉溝里,感受那種細膩和柔軟。
瞥見那小縫已現誘人的潮濕。
我可愛的小嬌鶯,她沒有一點拒絕我的意思,只有輕輕的“哼唧”聲。
這就使她顯得格外柔弱,不堪一擊。
我受到了鼓勵一般,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操起一只盛湯用的大木勺,出其不意,將木勺柄對著嬌鶯的雙股間插去。
當硬硬粗糙的木柄折磨她那柔嫩的騷屄時,她發出了微弱的慘叫:“唉呀……痛……你還是……那麼缺德。”
“知道我缺德,還不遠千里來找我,你這個賤婊子!”我用粗話挑逗著她,將硬木柄插入得更深了些。
“人家才不是婊子呢,你罵得好難聽……讓人家受不了……即使走過錯誤道路,你也不該……哦喲……這麼懲罰人家嘛……”她的陰戶濕潤了,有騷水順著木柄流出,淌落到勺子中。
“吞進去,臭婊子!”
我命令著她,並將木柄全部搗了進去。
另一只手則折磨她的肛門,還在指頭上蘸了些唾沫,以便讓手指順利插進她的屁眼。
隔著屁眼中的肉壁撫摸小屄里木柄,真是美妙到了極點。
就這樣,騷屄里夾著長木柄,屁眼里抽動著一根手指,我的小嬌鶯俯身在肮髒的爐台上,達到了興奮的頂峰。
流出的騷水不僅弄濕了木柄,也使湯勺像被水浸洗過一樣閃閃發光。
“起來,婊子!”
我把上身伏在爐台上的小賤貨拉起,替她把裙子扯回下身,長木柄依舊夾在她的嫩屄里。
嬌鶯站起來後,身體有些搖晃,不得不扶住爐台。
我盯著衣領的開口,深深的乳溝令人眼饞。
想象著江平一定肆意把玩過這對碩大的果實,我渾身直冒火。
“你現在讓我做什麼?我的皇帝。”
嬌鶯故意做出一副小可憐的樣子,“你是不是很生人家的氣?我怎樣才能平息你的怒火呢?人家大老遠從冰天雪地的沈陽來到廣州,就是為了給你解氣的。”
我笑了起來,這個姑娘可真會哄人,實在太討人喜歡了。
“哈哈,這就對了,我的女孩。”我說道,“現在,你就用小屄夾著木勺柄,讓我看看你是怎樣煎肉的吧?”
她切肉片時,我就摟著她的腰,不停地吻她白皙的後頸。
有時還掐一把綿軟的玉乳。
後來,我干脆解開她襯衣扣子,拉下乳罩,讓她那對頑皮的乳房逃脫出來。
當然,我也沒忘記時不時抽動一番插在她屄里的木柄。
切好的薄肉片被她裝在了小盆里。
我把濕淋淋的木勺柄從她陰道里抽出來,木勺上騷水正在往下滴淌,我用肉片蹭去木勺上的騷水。
她叫道:“唉呀,這肉還怎麼吃呀?你不嫌髒嗎?”
後來,她煎肉,我就用沾滿她騷水的勺柄撥弄她的乳頭,還用手指輕捏她那對肉蕾。
我可憐的女孩,發出了痛苦和快樂交織在一起的叫聲。
在我的搗亂下,嬌鶯總算艱難地做好了這頓晚餐。
有一些肉片被煎糊了,這當然是不可避免的了。
吃飯時,我和她都搶著吃糊肉。
她埋怨我:“都怪你,調皮搗蛋,讓人家把肉都煎糊了,第一次想在你面前露一手,就搞砸了,不許你吃糊肉!”
我說:“我最愛吃糊肉,而且是你屄里騷水煨過的肉。”她咬著嘴唇,給了我一拳。
盡管肉糊了,且有些硬,但出自嬌鶯之手,蘸過她的淫水,且是在騷屄里插著木勺柄的情況下做的菜,我吃得就津津有味,這令她感動不已。
我拉過她的左手,放到我的陽具上,她就隔著褲子,輕輕撫弄起來。
我問她:“怎麼樣,比你日本老公的大很多吧?”
她先是點著頭,繼而意識到我在羞辱她,就擰動著大肥屁股,嗔怒道:“你煩人!”
後來,在我的逼問下,她老實招供了,道出了當年無情甩掉我的原因:“無論咱老師還是報刊電視,不都是說中日友誼源遠流長,讓我們把當年發動戰爭的日本法西斯和廣大日本人民區分開嗎?所以,人家看到那麼帥的日本男孩,才想和他發展中日友好關系的嘛。人家哪里知道,日本的人民就是法西斯,法西斯就是人民啊。連江平的姥爺姥姥都侵略過中國呢,看外表,他們是多麼斯文善良友好啊。”
再也無需暴力,也不必乞求,是夜,嬌鶯就好像要對我還債一般,主動偎進了我的被窩里。
她那受過我懲罰的小屄,熱烈地接納了我巨大的長槍,任我在里面馳騁往來。
直到我射光所有的子彈,她仍緊緊夾著,不依不饒,最終,她陰道一熱,噴涌出一股暖流,那是她射出了陰精。
然後,她才粗喘著,翻愣著白眼,呻吟道:“沒想到……你這家伙……這麼好……爽死了……”任由我已經蔫軟的雞巴匆匆逃離她的肉體。
但是,身強體壯的我很快又會填滿彈藥,再度投身於戰場,無畏地突破她脆弱的防线,勇猛地衝入她迷人的城門……
看得出來,小騷貨這一夜爽翻了天,臉上充滿亢奮之後的紅潤。
她央求我:“小哥哥,親哥哥,不要拋棄我好嗎?我們一起回東北吧,去沈陽和大連都行。工作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的家人就會搞定。房子更沒問題,沈陽的房價不知比廣州便宜幾倍,我父母已經買了三套住房,全當作投資了,其中有一套還落的是我的名字。大連那邊,我姥爺的學生現在都擔任著領導干部,想安排個人把工作不成問題。他的一套二百來平米的房子,也想落在我名下呢。”
我撫摸著她光滑潔白的脊背說:“想用糖衣炮彈拉攏腐蝕革命青年嗎?小女子,我知道你們家族了不起,可我就是想不通,當初你為什麼能說出小日本比我值錢那種混蛋話。”
我發現這次與嬌鶯重逢,她表現得實在太完美了,不僅能夠容忍我的一再傷害,而且總是作出一副決心悔改狀。
她羞得閉上了秀目,一頭扎在我懷中,一邊舔著我的胸口,一邊說道:“人家昏了頭嘛,把日本當成天堂了呀!再說,中國哪個大官大款沒錢?還不是爭先恐後把子女往國外送?還不是爭著搶著跟老外攀親?人家小女子就不行有糊塗的時候啦?要怪,你也不能只怪我,應該怪當前的社會風氣嘛。”
雖然小臭妞有為自己狡辯之嫌,但令我感到悲哀的是,她說的幾乎都是事實,當前的社會風氣確實如此。
即便百十年前,也只是西洋人敢在中國土地上橫行。
如今可好,連什麼黑人、韓國棒子,都可以跑到中國來裝逼了……
算了,不多說了,免得惹我發火。
在異鄉漂泊數年,我還真想回東北了。
我還是適合東北那種四季分明的氣候,那種散淡的生活,還有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情。
當然,更不舍嬌鶯的柔情以及對禮紅奶奶的思念。
於是,我隨嬌鶯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沈陽。
沈陽的變化實在驚人,我都認不出這座城市了。
昔日一片農田的渾河南岸,林立的高樓拔地而起,儼然成了新市區。
曾給中國球迷帶來無盡快樂的五里河體育場也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建在渾南的奧體中心……
身為球迷的我看到沈陽變成這樣,心中倍添遺憾,想來中國足球每況愈下,若想再一次闖入世界杯決賽圈恐怕百十年內不會有機會了。
可五里河,乃是中國足球圓夢的地方,理應永久保留,作為紀念,怎能說拆就拆呢?
而且是在市民的一片反對聲中拆的,是誰給了那些少數分子權力?
難道讓少數人先富起來比保留一個名勝還重要嗎?
人們也在傳言,中國國奧足球隊欲將主場設在沈陽,以期借助這塊足球風水寶地,再次圓夢。
唉,大約只有豬腦袋才會如此思考問題。
所謂沈陽,乃是沈水之陽,昔日五里河體育場,正是建在渾河(沈水)北岸,才得以成為福地。
今朝奧體建於渾河南岸,風水早已改變,還何來福地一說?
國奧將主場設在那里,前景難料啊!
不過這些已與我無關,現在我要考慮的是盡快重新在沈陽立足。
還真不用我費心,正如嬌鶯小姐所言,一切都由和平伯伯幫我搞定了。
我被安排到一文化單位工作,暫時與嬌鶯同居,房子是她父母買的,落在她名下,面積有一百來平米。
同居歸同居,我卻從未跟嬌鶯提起過結婚之事,也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和江平的那段經歷,在我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陰影,我無法忍受自己未來的老婆曾把處女之身獻給過小日本,更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婆念念不忘那個日本舊情侶。
因此,我只把嬌鶯當成性伴侶。
有些事情,是永遠不能原諒的,盡管嬌鶯很可愛。
嬌鶯有時會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這算什麼呀?你到底有什麼想法?准備一輩子這樣嗎?我的大少爺。”
我回答說:“我都不知道三五年後人間會發生什麼變化,哪里敢去想一輩子的事?”
嬌鶯在我面前始終有一種內疚感,因此,我這般回答,她便無言以對。
我們雖不是夫妻,卻也跟小兩口子差不多。每到雙休日,我們必會買了東西雙雙去看望嬌鶯的父母,逢年過節還要去禮紅奶奶家團聚。
嬌鶯的父母看起來很為女兒的事著急上火,有時正吃飯間,愛軍阿姨就會問我:“大釘子,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正事啊?我們這邊可是很著急呢,姑娘大了,拖不起呀!”
她這麼問時,嬌鶯便會低下頭去,咬著下唇,姣美的臉蛋上飛出兩朵紅雲,顯得十分迷人。
我無法回答阿姨,只好趕緊遞給她一只大河蟹:“阿姨,您嘗嘗這蟹子,味道真美。”
禮紅奶奶卻從不跟我提及這類話題,盡管她更疼嬌鶯,也更關心孫女。
我們交談時,她多半是回憶家事。
有時會說起嬌鶯小時候把糞便拉進了澡盆里,或者嬌鶯童年時想將手指頭捅進電板插孔里,幸好被爺爺及時發現……
就這樣,沒結婚的我,卻時時能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有一天,我真找到了一位有緣的純潔姑娘,那麼,我會舍得離開嬌鶯嗎?
我離開了她,她又將怎麼辦?
轉念又一想:其是我完全不必為她操心,嬌鶯這麼漂亮懂事,幾乎是個完美的姑娘了,怎會找不到合適另一半?
即便現在,她和我同居,追她的異性也是成班成排呢。
轉眼便是二〇〇六年,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全家人都聚在了禮紅奶奶家,連遠在武漢的念雲伯伯以及嬌鶯的叔伯兄姐們也都趕來了,甚至還有嬌鶯的侄兒侄女們,也就是奶奶的重孫子重孫女,當然這些晚輩都是念雲伯伯的後代。
這一天是禮紅奶奶的九十大壽啊!
其實,正常算起來,這一年禮紅奶奶是八十九歲,可是按東北這邊的說法,九十大壽須提前一年過,天知道這是哪門子的習俗。
一頓豐盛的家宴,一只巨型蛋糕,一派祥和景象,其樂也融融。
晚輩們依次向奶奶行禮,說著祝福的話。
當我和嬌鶯牽著手,向奶奶行過禮,並說出“祝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話後,奶奶拉住了我,讓我坐到她身邊。
奶奶說:“釘子,奶奶最喜歡跟你說話,今天奶奶高興,你就陪奶奶多說幾句吧。”
這時,我心里好一陣感動,成為奶奶家族中的一員,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嗎?
看著眼前溫馨的家庭聚會,我想,只要自己一開口,馬上就會和美麗的嬌鶯結為夫妻,並成為這個幸福和諧家庭中的成員了。
嬌鶯的錯誤果真不可寬恕嗎?
難道一個天真的少女只因走錯了一步,就要受到終身懲罰嗎?
奶奶握住我的手,滿面是慈眉善目的笑容,她對我說道:“孩子,我知道嬌鶯這姑娘不懂事,被嬌慣壞了,今後,你和我一起教育她,改變她,好嗎?不過奶奶年齡大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孩子,看來,要想教育她,主要就靠你了。”
奶奶這是什麼意思?
分明是在婉轉地勸我娶她孫女嘛。
哈哈,奶奶確實比愛軍阿姨技高一籌。
我故伎重演,笑道:“奶奶,您真有福氣,九十高齡的人了,看上去還這麼年輕漂亮健康,一點也不像這麼大歲數的人。”
果然,奶奶愛聽這話,她竟然忘記了方才的話題,含笑問我:“是嗎?你看奶奶像多大年齡。”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丙夏爺爺突然開口了:“我看你像八十九!”
全家人“轟”一聲,全都大笑起來。
正笑著,大家便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目光齊刷刷落在了爺爺身上,爺爺自己也愣住了。
突然,他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起來:“老湯,奶奶,我……我能聽清了!我耳朵好啦!”
絕對是奇跡,奶奶九十華誕之日,丙夏爺爺的耳朵竟然不治而愈!
大家舉杯共祝兩位老人健康長壽。
爺爺興奮異常,話也多了起來,他說:“我剛才全是胡說八道,其實,奶奶看上去頂多五十幾歲的。你們知道她為什麼會永葆青春嗎?奶奶心態好,從不發脾氣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她是個至陰至柔的女人,就像人們說的那樣,女人味最足,這種女人最是長壽。因為她們是按天道而生,沒違背自然規律,所以,越是陰柔至極的女人,越是長壽。那種男人婆、假小子,對不起,多數都是短命鬼!因為她們沒守陰陽之道……”
爺爺說這話時,奶奶便握住了他的手,眼中閃爍起淚花來。
沒有人打斷爺爺長篇大論,他已經耳聾二十幾年了,就讓他老人家說個夠吧,況且他說的全是“真理”。
那天,告別奶奶時,她老人家挽住我手臂說:“帥哥,奶奶求你幫我了卻一個心願。”
我攙扶住奶奶問:“您需要我做什麼?”
奶奶說:“我知道這有點難為你了,可你念雲伯伯已將近七十歲,血壓又高,身體不好,不能跋山涉水。奶奶想讓你帶我家嬌鶯去一個地方,去看看奶奶惦念的人,已經十多年沒人去看望過他們了,他們一定很寂寞。”
“奶奶,您讓我到什麼地方?去看誰?”我問道。
“腰山!”奶奶的眼睛放射出炯炯光芒,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老人。
四個月後,我和嬌鶯去了腰山,奶奶吩咐我的事情,我必須堅決照辦。
抵達梅川後,天色已晚,我和嬌鶯在小旅店住了一夜。
次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燦爛,碧空無雲,竟可看到遠方黃色綢帶一般揚子江。
這麼好的天氣,連空氣都有些甜,攜一個美女去登山,活在這個世界上可真有意義。
不知為何,滿大街都有女子沿路邊擺放各種繡品叫賣。
看那繡品,有絹布、鞋襪、手帕、荷包、坎肩……
一針針一线线,盡顯水鄉女子的心靈手巧。
我們來到一個攤前,一問方知,原來今天竟是七夕節。
擺攤的姐兒介紹說,七夕節又叫乞巧節,舊時未婚女子在這一天,要將自己最美好的繡品擺放到家門前,任過路人欣賞。
人們往來路過,看到誰家女子手兒巧,針线活做的精美,便會托媒人來說親。
巧手女子由此便可尋個好婆家,嫁個如意郎……
“不是有人主張把七夕節當成中國的情人節嗎?”
嬌鶯輕聲說道,然後便在攤上挑選起來,女孩子就是如此,到任何地方都要買東西。
那個年輕的女攤主手巧與否不得而知,但嘴巴卻是巧極了。
她操著帶有蠻子口音的普通話,極力對嬌鶯進行著說服動員:“靚妹買點什麼嘛,報上都說了,今天是中國的情人節,是牛郎織女相聚的日子。看看你們二人,多般配喲,你男朋友多風度,看上去就像香港電影明星,還不買點東西送給他?”
嬌鶯挑來選去,拿了一副鞋墊,對我說:“喜歡嗎,香港影星?”
我接過鞋墊看的時候,她已經付錢給那個姐兒了。
鞋墊上,密密麻麻用彩线繡滿了“萬”字,突然,我的心震顫起來,好像奶奶說過,她當年與范雲軒先生別離時,送他的就是這種繡滿“萬”字的鞋墊,寓意是無論他走到天涯海角,奶奶的心都在陪伴他同行。
今天,奶奶的孫女也送了我一雙這樣的鞋墊,我望著嬌鶯,真的感動起來。
陽光下,她的笑臉是那樣動人,把我的心都給融化了。
我說道:“我喜歡,我會珍惜這件禮物的。”
沒容她說什麼,我就收好鞋墊,牽著她的手,走進了一家花店,給她買了一大束鮮花,今天既然是情人節,這麼美貌的姑娘,哪能收不到鮮花呢?
小妞接過鮮花,閉上眼睛做幸福狀,她翕動著鼻翼,讓香水百合的馥郁陶醉整個身心。
我們租了一輛車,目的地——腰山!那是一座記載著許多故事的山峰,山下是嬌鶯的老家,山上是她奶奶飽受屈辱的地方……
在這陽光明媚的日子里,腰山頂上是否還能聞聽到當年的風雨?
汽車行駛在鄉間公路上,平川的遠處,已現山影,不止一座,而是連綿一片。
不久,路途便不再平坦,一座裸露著赭紅色岩石的小山在群山中卻也顯眼,山上山下,煙塵彌漫,公路也開始凸凹不平了,時有翻斗車從山那邊開來,車斗中裝滿石頭。
司機指著那座籠在煙塵中的石山說:“這就是腰山。”
什麼?
實在無法相信,那就是腰山?
當年丙夏爺爺就是在這山石畢露的地方采藥?
禮紅奶奶就是在這寸草不生的山頭受辱?
這與奶奶口中的腰山全然不是一碼事呀!
我懷疑司機走錯了路,問他:“這真是腰山?”
司機有些不高興了:“不是腰山又是哪?莫非我騙你們不成?”
我說:“腰山下不是有個寨子叫楊大窪嗎?六十年代被水淹了,就變成湖泊了,對吧?”
司機笑了:“你曉得的還真多沙,九十年代,那片湖水也干了,後來,腰山承包給個人,山上剩下的一點小樹都砍個精光。這十幾年,水土流失盡,成了石頭山。現在,腰山變成采石場嘍,承包給好幾個老板沙!你們莫不是來買石頭的?”
原來如此,難怪奶奶記憶中的一座青山,變成了禿石山。
車停到山下,果然見有數個采石場,工人們正在熱火朝天地鑿著山石,遠處開山炸石的爆破聲隆隆作響,好一片以犧牲自然環境為代價,大力發展經濟建設的“火熱”場面。
推開車門,不得不眯縫起雙眼,以免被飛揚的灰塵迷住眼睛。
嬌鶯被嗆得連打了幾個噴嚏,忙用紙巾掩住口鼻,抱怨道:“媽呀,這是什麼鬼地方呀?”
目睹一片烏煙瘴氣,我的心情也變得很糟,便對嬌鶯說:“什麼鬼地方?這是你老家啊!”
我們一路遮著雙眼,捂著口鼻,登上了山頂。
尋找奶奶所說的水塘,哪里還見蹤跡?
便是連棵草木都難見到!
想必池塘早已干涸,寸草不生之地,怎會有水?
回望山下,裝載著石料的大貨車絡繹不絕,車後甩出滾滾煙塵。
我輕易就尋到了那座小墳,因為墳前立有一座小小的石碑。走近石碑,拂去落在上面的浮塵,我看清了碑上的字跡:“抗日英烈永垂不朽!”
下面還落有一行小字:“晚輩楊念雲敬立於一九八五年八月十五日。”
啊,二十年前,抗戰勝利紀念日!
嬌鶯驚訝道:“呀,這石碑是我大伯立的,怎麼回事呀?”
這時,山下轟然一聲巨響,腳下的土地都震撼不休,石碑仿佛要從泥土中跳出,顫抖了幾下。
采石場那邊,青煙夾著塵灰升騰而起,四處飄散,我們都感覺到了嗆人心肺。
我向小墳默哀,心中充滿不安:“英靈啊,你們能夠安息嗎?你們為了民族自由,曾把最後一滴青春熱血灑在了這里,可是,你們卻無法在這里安睡!”
山上的石頭是什麼?
是不少人眼中的鈔票,而我們的抗日前輩又是什麼?
在那些只認金錢的人眼中,他們可能僅僅是幾具骷髏!
我英勇的前輩們啊,你們生前與侵略者拼死抗爭,死後卻不得安寧。
在階級斗爭年代,你們的英骨被瘋狂的人們從墳冢中掘出,揚棄在荒山之上。
在拜金年代,你們卻要日夜飽受那轟然作響的開山炸石聲吵鬧……
禮紅奶奶,我回到沈陽後,將如何向您說起腰山之行啊?
您委托我來祭拜英魂,為他們墳頭添一捧新土,獻幾朵山花,告訴嬌鶯前輩的往事……
可是,奶奶,您想象得到嗎?
這座原本人跡罕至的荒山,已被開發,再也不得寧靜了。
那些英勇犧牲的老前輩若是在天有靈,他們會哭泣嗎?
嬌鶯默默無語,站在墳前。
我繞墳走了一圈,捧一把土添到墳頭。
突然,我發現石碑後面還有數行小字,原本塗在小字上的紅漆歷經風吹雨打,已經斑駁,字跡也被灰塵掩住。
我用手拭去灰土,看那幾行小字,渾身不禁一熱,滾滾熱血在血管中奔騰起來。
我不由得朗誦出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蕩氣回腸,一詠三嘆的戰斗詩篇,回響在塵土飛揚的山頂。嬌鶯也俯身於碑後,看著那幾行字,和我一起讀出聲來。
當我們同聲誦罷,嬌鶯早已熱淚盈眶,她望著我說:“釘子,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為什麼要來這里?墳里埋葬的是什麼人,大伯為什麼要給他們立碑?”
於是,在漂浮著塵埃的山頭上,在烈士墳前,我對一個女孩講起了此行的目的,還講述了六十八年前,發生在這里的一切。
當年,一個比她現在還要年輕的姑娘,就在這片土地上,經受了怎樣的磨難,那是靈與肉的煎熬和掙扎。
後來,一場熊熊烈焰改變了這里的一切,為了營救那個姑娘和她的同伴,有人把生命永遠留在了這里。
一個鐵血男兒,滿腔豪情,就在墳前向死去的兄弟姐妹莊重地許下諾言。
然而,他一生也未能實現這個諾言,便死在了漂泊途中……
我還對小妞講了她的前輩坎坷艱難而又漫長的尋夢之路,回憶那流逝歲月中的每一個長夜和黎明……
采石場叮叮當當的鑿擊聲伴我講述,直到我講完了這個漫長的故事,那令人心煩的噪音依舊頑固地繼續著。
我的姑娘早已淚流滿面,淚水衝刷掉了臉上的塵土。
隆隆的炸山聲又響了起來,我們腳下的土地也在顫抖。
一陣煙塵籠住了天日,山頭變得暗淡起來。
我們在塵埃中尋尋覓覓,可找遍山頭,也沒采到一枝山花。
來此之前,奶奶曾說過,在腰山上,與寂寞英靈相伴的是滿山遍野的花香!
可是奶奶,您哪里知道腰山翻天覆地的巨變啊!
別說野花,連野草都盡失顏色。
未能采到野花,嬌鶯將我早上送她的那束鮮花擺放在墳前,獻給了英靈。
她同時跪了下去,真誠地向逝去的先輩磕頭。
我站在她身後,看到的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那屁股緊繃在牛仔褲中,又大又圓,我不禁心動。
聽著隆隆的開山聲,感受著大地的震顫,望著煙塵籠蓋的墳冢,我感到胸口似乎被堵住了,鼻子陣陣發酸。
突然一個念頭閃現在我腦中,而且這想法很快便占據我的整個心間。
我本要把這個想法告訴嬌鶯,又恐她會笑我缺心眼或不切實際。
便在這時,嬌鶯已從墳前站起,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肅穆:“釘子,我心里有個想法,你聽了絕不許笑我。”
我點點頭,在英雄墳墓前,我怎麼會笑她呢?
嬌鶯遠望著采石場,聲音顯得凝重:“前輩們睡在這里太孤寂了,長年累月也沒有人來掃墓祭拜;他們睡在這里又太吵鬧了,一天到晚也不得安寧。他們可是犧牲在抗日戰場的英雄啊!我想出一筆錢,選一個山青水秀的好地方,讓他們能夠安息。他們生於亂世,理應好好休息了。”
我被嬌鶯感動了,她的想法不正是我心中所想嗎?
我們居然想到了一起!
這個姑娘有一顆多麼美好的心靈啊。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將來,我如果能有更多的錢,一定要建起一座高高的紀念碑,紀念那些為民族解放而獻身的每一個先烈,無論他們是哪個黨派,無論他們什麼來路,只要把鮮血灑在了反侵略戰爭的疆場上,後人就理應永遠緬懷他們,景仰他們!”
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猛地把嬌鶯摟在了懷中。
她便依偎在我胸前放聲慟哭起來,淚水把我的衣襟都弄得一塌糊塗。
我撫摸著她的頭發,感受著揉蹭在我胸上的兩坨嫩肉,輕聲說:“丫頭,讓我們一起辦好這件事吧,這也是我的想法。”
一對蓬頭垢面的當代青年,就這樣長擁在塵土彌漫的腰山頂上。
懷中擁抱著這樣一個姑娘,我突然心頭一顫:我是否真的該結婚了?
我懷中美貌女子擁有怎樣的一顆心啊!
盡管她的肉體里灌足了別的男人精液,但這個善良的姑娘難道不值得我終身相伴嗎?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