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總監的臉色果然不怎麼好，看到他之後，只是淡淡的招呼了一聲：“回來啦，怎麼樣？”

　　“沒拿下來，華興公司中了。”

　　楊奇也不客氣，自己坐了下來，回答道。

　　楊奇所在的公司，主要是生產一些電信基站的周邊配套設備，這個市場早就被幾條大鱷給占據了，他們也就是別人把肉吃了，他們喝點湯，或者別人不愛啃的骨頭。

　　好在他們進入行業比較早，公司股東有幾個是從以前的電信局里退下來的，所以總還能拿到一些小額合同，不過說起來小，合同總額七位數也是常事，反正設備技術大家一樣糟糕，所以銷售部的工作，主要就是維系客戶關系。

　　各地電信公司這幫人，名片上都是經理之類的頭銜，實際上還是以前國企官員的作風，吃拿卡要早就習慣了，談工作那多半是在酒桌上談，桑拿里談。

　　吃喝玩樂是要費用的，楊奇的老板又摳門，請客戶吃頓飯要報備，唱個歌要報備，亂七八糟的花錢的都要報備，超過一千的花銷要副總簽字，楊奇和同事們的工作自然縮手縮腳。

　　比如說這次去投標，對方是楊奇負責的區域里的一個電信公司的處長，平時關系也處的不錯，大家都知道，雖然標書上寫的堂而皇之的公開公正，但是這種招標，就沒有事先不做手腳的。

　　楊奇去，本來想先摸摸底，看看自己公司有多大的可能Xing中標。

　　到了處長那，還沒聊幾句，華興公司的人就到了。

　　楊奇帶了兩盒茶葉給處長，也不算貴重，可華興公司的人來的時候，手里提著一捆名牌運動鞋，二話不說，辦公室里每人桌邊放了一雙。

　　一看這情景，楊奇就知道這次白跑了，競爭對手連人家小弟的鞋碼都搞清楚了，自己這兩盒茶葉拿出去也沒什麼意義。

　　看到華興公司的人像在自己家一樣給每個辦公桌邊放鞋盒子，處長也沒尷尬，衝楊奇笑了笑，楊奇也笑了笑，大家心里都很明白。

　　聊了幾句告辭之後，楊奇出了電信公司的門，沒有立刻走，在街邊點了根煙，等著。

　　華興公司負責這個區域的人叫小王，大家同在一口鍋里撈飯吃，都認識，關系也不錯，有句話說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更何況他們是各為其主，個人也沒必要結仇。

　　小王出來的時候，楊奇直接上去給了他一拳，當然是鬧著玩那種。

　　“你們也太狠了，好歹給我留點啊，平時這種小單子你也看不上啊，這次我又是陪綁來了。”

　　楊奇笑道。

　　“嘿嘿，楊哥，我聽說你今年的任務可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兄弟才一小半。”

　　小王也不藏著掖著，說道：“不然說實話，我也不好意思搶這個單子。”

　　“你老這麼干，我以後就不好辦了啊。”

　　楊奇嘆了口氣。

　　這話他真的是發自肺腑，電信公司這種設備采購的合同，每年蛋糕就這麼大，小王這樣的大公司先切走一大塊，剩下的幾個小公司分，但是如果小王的刀范圍劃大一點，再到他手里可能就什麼也不剩了。

　　“楊哥，要不你考慮考慮，挪個位置？樹挪死人挪活。”

　　小王真心實意地說道：“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年了，我比較欣賞你。”

　　“你有沒有興趣到我們公司來？我也跟我們老板提過，他知道你”他繼續說道：“你要是願意過來，這一塊原來的同事出國了，我一個人做著也累，兄弟倆聯手做。”

　　“至於待遇方面你也清楚，至少是你原來的兩倍，”

　　小王斜著眼看了看他：“楊哥，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們公司那個待遇，那個做派，比如我今天送的那些鞋，你恐怕是批不下來這個費用吧？這對我來說可是小事一樁。”

　　小王這話確實不假，華興公司在業內是狼的作風，做事就一個“狠”字，傳說中攻關都是提著整皮箱的現金去，如果楊奇過去，自然可以大展拳腳。

　　當然了，要得到利益，總要付出代價，小王光說了待遇提高，沒說任務會提高，工作壓力和工作強度也會翻倍提高。

　　這些楊奇早就知道，也不是沒想過，只是在原來這個公司待久了，產生了惰Xing。

　　“呵呵，再說吧。”

　　楊奇笑道。

　　“好，楊哥，你考慮考慮，我今天這話不是糊弄你的，想好了你通知我。”

　　小王說道：“走吧，吃飯，我請！”

　　這些話自然不能跟自己的銷售總監說。

　　他把明面上大致的情況匯報了一下，主要意思就是自己盡到力了，但是實力沒有對方強。

　　這個實力自然是金錢上的實力。

　　按照這個行業內公司的慣例，做銷售工作，自然會有一筆銷售人員手里可以自由掌控的費用，這種費用大致分兩塊，一塊是用來日常維系用戶的，比如請吃飯，娛樂之類的，比較固定，另一塊可以稱之為為項目公關費，主要根據項目的總額，算一個百分比，比如說一百萬的合同，在成交前用個三五萬費用，花出去也好，送出去也好，只要能把合同簽下來，這筆錢自然是遠小於合同能產生的利潤，所以這筆錢，屬於以小搏大。

　　可惜的是，這個道理誰都懂，楊奇公司的老板也懂，但還是摳門，不但前一塊定額的費用給的就少，後面一塊的項目費用，也是左砍右砍，恨不得一分不給是最好。

　　就算老板批下來了，到銷售總監這里，還得審查半天，那眼神就跟割他自己身上的肉差不多。

　　今天總監的表現有點反常，平時他要聽到楊奇的匯報結果，肯定會訓他半天，說他們銷售光知道花錢，不知道節省，光學會送禮，不懂得溝通之類，楊奇也做好挨訓的心理准備了。

　　他的心思好像不在這兒。

　　“黃總？”

　　楊奇已經說完半天了，看他沒回應，問了一聲。

　　銷售總監的名字叫黃鳴，楊奇跟同事們私底下聊天的時候，諷刺他這名字跟他很配。

　　黃，意味著好色，鳴，意味著只會吹。

　　“啊，啊”黃鳴有些失神，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尹麗花怎麼樣？”

　　“誰？”

　　楊奇聽到這個名字，感覺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