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耶律楚齊!你勾結宋人殘害同僚,我這次是奉太後旨意前來抓你,還不束手就擒!”
耶律景德藏在人堆里,向被包夾在小巷中的人揚聲大喝,心說這一次有太後撐腰,他是光明正大的抓人!
他離得遠沒看到楚齊,不知楚齊早一步已被太後派人帶走。
所以聽到他的話,這三人倒安下心來,蕭太後明著下旨捉拿楚齊,卻暗中將他先行帶走,看來並不想真的抓捕他,至少他現在仍是安全的。
但北邊的街口已被封堵,一陣亂箭將他們逼退了幾步,南邊的人也擁了進來,並不靠近只是放箭,顯然沒打算留他們活口。
“你們別管我!快逃!”阿哲知道他們武功高強,身邊丈余高的牆一躍即過,而自己身形笨重,無疑會成為他們的拖累。
“說什麼胡話!你是楚齊的兄弟,就也是我們的兄弟!”關維掃落身前的箭枝,和蕭糙古的大軍比起來,這些箭簡直就像毛毛雨。
燕飛羽也覺自己擋箭的水平大有長進,和關維一南一北將阿哲護在中央。
但只是抵擋總不是辦法,他瞟了眼身邊的高牆喝道:“粽子頭,砸牆!”
阿哲掄錘便砸,管他牆後是房子還是院子,先開個洞再說。
牆洞又開,三人頓覺逃跑找對了方向,遇高牆就砸,矮牆就拉著阿哲躍過,一路不知砸穿了幾家的院子,雖然逃得滿頭滿臉都是磚灰,但總算擺脫了追兵。
“如果楚齊在,我們一定逃得更容易。”關維嘆了口氣,不知楚齊被帶去了哪里,是否已被關了起來。
阿哲也冷靜下來,“我去找王爺!他一定能救主人!”
齊王韓德讓,是遼國權勢最大的漢人,連當朝的聖宗皇帝都對他以父事之。若楚齊真被蕭太後關起來了,也只有他能把人放出來。
不過此時的韓德讓,卻正和他的乖孫子其樂融融地喝茶。他沒有子嗣,能讓他當做孫子一樣看待的人,當然就是耶律楚齊了。
楚齊沒想到剛進宮門就被老王爺攔了下來,迪烈二話不說就把他交給王爺,完全沒有要向太後復命的意思。難道太後見他,是王爺假傳了聖旨?
但他已陪齊王東拉西扯了半天,講的全是宋國的風土人情,一句正事也沒有提及。
他畢竟心系自己的使命,忍不住打斷韓德讓滔滔不絕的閒扯,問道:“王爺,不是太後要見我嗎?”
“太後?她正在氣頭上,你去見她不是自討沒趣?”
老王爺喝了口茶潤嗓子,瞥他一眼將茶杯重重放下。
“唉!早就說過你不要自作聰明,怎麼這麼多年還是改不了!蕭桐那支隊伍,好歹也是我大遼的一支精銳,培養出來花了不少心血,你殺他幾人懲戒一下也就是了,怎麼就給他殺光了!”
“是他們逼殺的緊,我是無奈之舉。”楚齊很委屈地抿起嘴角,眼圈一紅幾乎落淚。“若不是我出手果斷,恐怕無法活著回來見您老人家了。”
“少裝可憐,你若想偷偷溜回來,誰能追得到你?早一個月你就該回來了!”
老王爺一甩頭不看他,這小子在他眼前裝無辜扮可憐,從他還是小娃娃時就總上他的當,想起來就覺得丟人。
“這次不是裝的,我受了重傷,所以才耽誤到現在。”
楚齊解開衣襟露出肩膀,那道刀傷已結了痂,但長約五寸鼓起一指的厚度,看上去仍然觸目驚心。
“蕭糙古私動大軍在居庸關外殺我,您怎麼不追究他無令調兵,卻怪我為了自保殺人。”
韓德讓忍不住向他那邊看了一眼,立刻由椅中跳起來,大聲招呼侍從去傳太醫,氣得胡子都打了顫。
“他們父子欺人太甚!就是蕭撻凜在太後面前把你告了!他說蕭桐是去宋境查探敵情,卻被你不分青紅皂白殺了個干淨!雖然太後心中有數,知道蕭桐是去干什麼的,但他的人死光了也是事實,為了安撫他,這才下令把你抓回審問。但暗中卻告知我先把你藏起來,派個人隨便查一查,時間久了自然就不了了之。但蕭糙古卻是請過旨的,在居庸關附近練兵,所以我們無法以擅自調兵的借口動他。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出了這口惡氣!”
“王爺!太後派何人抓我?是何時之事?”楚齊心中一驚,若他走後抓他的人就到了,豈不是把關維和燕飛羽堵在了家中!
“就是耶律景德,他不知何時倒向了蕭撻凜,太後給蕭撻凜面子,便把他也放了,還命他帶兵去抓你。但他的消息哪有太後靈通,他知道你回來再去抓人,恐怕現在才剛到你家門口。”
“王爺!我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
楚齊變了臉色站起欲走,老頭深深地看他一眼,輕哼道:“小子,我讓你多看些漢人的典籍史記,不是讓你學他們搞斷袖分桃的。”
“王爺……”楚齊喉中一緊,定是耶律景德告訴了王爺他們三人的事,早知就該把他殺了滅口!
但他去宋轉了一圈就愛上兩個男人,這種事不管他怎麼解釋,王爺也難以諒解。
“我一向視你為親孫,怎能讓你被兩個來路不明的宋人拐走了?”
老王爺甩手站起,氣哼哼的向外詢問太醫有沒有到,回頭又指著他交待一句:“老實呆著,哪里也不許去!”
楚齊急忙追上去,他被故意支開,恐怕王爺正是想借耶律景德之手,除去關維和燕飛羽!
“王爺!如果他們有任何意外,我就……”
“你就尋死嗎?你還有沒有出息!”
韓德讓氣惱地打斷他的話,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二十多了不成家我沒有逼你,但你怎能去找男人胡混!還一下就找了兩個!你對得起你祖父和父母的在天之靈嗎!”
楚齊擺出一臉很受教的誠懇之色,等他罵完了才點頭道:“王爺您教訓的是,不過我話未說完,如果他們出了意外,我只能違反您的命令,出去救他們。”
看到韓德讓瞪起眼又要罵他,他急忙又道:“但他們當然不會有意外,耶律景德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剛才是想求您讓我去見太後,我奉旨南下,回來後必須向太後復旨。”
“你想干什麼!太後已經下旨捉拿你,你若去見她,豈不是讓太後為難!”
“即使會被投入大牢,我也必須完成我的使命,有始有終,這也是王爺您教我的。”
楚齊神色鎮定,撩衣跪倒在韓德讓面前。
“我必須把我在宋的見聞和宋國皇帝的意願轉達給太後,兩國和解並非沒有希望,求王爺放行!”
韓德讓沈悶的重新坐下,盯著他堅定的面容,半晌才道:“四個月前太後確有與宋和解之意,所以才秘密派你去宋。但現在……唉,你不要去了,就當她從未下過這道旨。”
“王爺,這也是您的心願。就算太後已經反悔,我也要去,不去嘗試怎知無法說服她?”
楚齊微微一笑,溫潤的鳳眸閃過一抹亮色,透出了他的決心。
“王爺,我不會為了男人尋死,但我會為此事跪死在這里,求您給我一個機會。”
說罷深深叩首,一動不動地趴伏在地上。
“唉,你這是何必。”
韓德讓搖了搖頭,不死心的又勸:“你要知道,無論何時,太後都是以大遼的利益為重。蕭撻凜那伙人既然已使太後打消了結盟的念頭,就是說太後已認定,吞並是比結盟更好的選擇。你何必再去進言,非要撞了南牆才死心麼?”
“什麼?太後也知兩國如今的實力,若打起來定是一場鏖戰,怎可能輕易吞並宋!難道……”楚齊猛然抬頭,已猜到太後為何突然改變態度,急聲道:“難道宋國朝中,有可以左右戰局的我國奸細!”
韓德讓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他:“太後一心要入主中原,你現在還要去勸她回心轉意?”
“要去!”
楚齊重又叩頭,現在才知為何他在宋境遭到追殺,不是太後這邊泄了密,而是有奸細乃宋之重臣,將他密旨使宋的事情告知了主戰一派。
蕭撻凜等人不甘兩國和解,一邊派人殺他,另一邊不知與奸細達成什麼協議,令太後認為這次南侵可以大獲全勝。
老王爺應該早就勸說無效,所以才阻止他去碰釘子。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去。
這一仗恐怕已迫在眉睫,就算他不能說服太後,但以他在宋的所見所聞,至少可使太後心有猶豫,拖延開戰的時間。
“罷了,年青人,不吃些苦頭,就不會長記性。你去吧!”
韓德讓又沉默片刻,向他揮了揮手。
反正太後蕭綽不會真的將他法辦,最多關起來裝裝樣子,以堵蕭撻凜那些人的嘴。
“王爺,阿哲定會帶我的兩個朋友來見您,請您幫我告訴他們,事情有變我無法脫身,讓他們先行回宋,早作應對。”
楚齊起身,臨走前又做了一揖。
他已從震驚中平靜下來,並不擔心那二人的現狀。
以耶律景德的實力,怎可能傷到關維和燕飛羽,何況還有熟悉上京各條道路的阿哲跟著,他們定可輕松逃脫。
韓德讓氣得拿茶杯砸他,“臭小子!這種話鬼才會替你傳!他們若敢來我親手宰了他們!”
“王爺,他們都是難得的英雄人物,您見了定然喜歡,絕不會殺他們。”
楚齊順手接過茶杯,低眉順目的雙手奉上,嘻嘻又笑:“我知道您不再勸說太後,是不相信一個奸細真能改變戰局,等著蕭撻凜在宋國吃癟。但如果宋早有迎戰的准備,這場仗定能很快結束減少傷亡,豈不更合王爺您的心意?”
“你這小滑頭……”韓德讓白他一眼,太後正在准備大舉南下乃國家機密,他身為兩院宰相堂堂的齊王,當然不可能把秘密泄露出去。
但如果有人從別處刺探到這個情報帶回宋,那和他可是半點關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