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心,既然我受雇於你,當然要把事情做完。若是生病我沒有辦法,但毒傷的話,找我卻比找大夫還靈。”
阿哲中毒頗深,關維卻言語輕松,蹲下掀開披風查看他傷在何處。
“真的?”楚齊聞言也心中一松,雖知不該輕信,但孤立無援中對這救命稻草,忍不住就想牢牢抓住。
關維不再多言,解開阿哲腰間纏繞的繃帶,原來是處箭傷。
應是阿哲原本穿有甲胄,傷口不深本無甚大礙,但箭上卻帶有巨毒。
再看這傷處,箭頭已去,毒血也被很好的清理,只是毒性凶猛,雖有及時救治但仍然命懸一线。
關維取出金創藥小心敷好重新包扎,卻又忍不住看了身邊人一眼。
那人好看的薄唇粉粉潤潤,仍是輕輕地抿著,這傷口的毒血,應是他用嘴吸出來的吧,若非如此,阿哲早已沒有命在。
“只是金創藥,不能解毒。”楚齊看得焦急,毒性已深入阿哲血脈,若再無緩解之藥,他這自幼一起長大兄弟般的義仆,真的要不治了。
關維又在懷中摸了摸,心說幸好向那坑死人不償命的損友訛了顆百消丹。
他把藥丸倒出正要向阿哲嘴中塞,卻被楚齊先一步接過,放在鼻下仔細聞了聞。
這不起眼的黑色藥丸散發著泌人心脾的清香,只是一聞之下,就覺急躁的心情頓時舒解,四肢百骸都似通了氣般的舒坦。
楚齊知道這必是千金難求的解毒聖藥,感激的看了眼關維,立刻將藥塞入阿哲嘴中,取了水囊喂他將藥送下。
百消丹自消百毒,阿哲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隱隱黑氣也慢慢退去。
雖然他昏昏沈沈很快睡了過去,但顯然只是從毒傷的折磨中解放,疲憊的身心終於能夠好好休息。
“謝謝你。”
楚齊終於安下心來,不顧地面的塵土,一屁股坐下仰頭長長松了口氣。
他此時才想起尚未通報姓名,忙又坐正身體,向身邊人抱拳道:“在下楚齊,遼國上京人氏。敢問恩公是……”
“哈,你這契丹人倒是文縐縐的,長得也細皮嫩肉,和我們漢人沒什麼區別。”
關大俠干笑兩聲,又抓了抓自己打結的頭發,心說他雖習武但不是中原人,應該沒聽過我的名頭……
嗯,就算聽過又怎麼樣,他已自報家門,我也不該藏著掖著。
“恩公不敢當,關某單字一個維。”
“嵩陽劍派的關維關大俠?!”
不過關大俠顯然想得太簡單了,楚齊聞言猛然瞪圓了眼睛,盯著他的大胡子好一番打量,恨不得把礙眼的毛毛揪光了看他到底長的什麼樣。
聽說關維不過二十五歲,眼前這人不細看還以為人過中年……
不過真仔細看的話,果然直眉大眼英氣逼人,如果把臉洗干淨刮了胡子,定是個偉岸的英俊男子。
“啊……哈哈,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關大俠只能繼續干笑,心說不知自己揚名到了國外的,到底是行俠的名聲,還是那斷袖的名聲。
“當然,追魂劍關維,在我大遼也有不少人提起……”楚齊說到‘劍’字時不由瞄了眼他背後的刀柄,忍不住又問一句:“青風公子余青流怎麼沒和您在一起?你們不是在江南隱居嗎?”
隨即察覺自己問得太過唐突,他俊臉微紅,忙又道:“不,不是,我只是沒見過真的斷袖。”
可憐關大俠連干笑也笑不出,他埋頭用力揉了揉臉,心中把那不負責任的家伙又罵了一回,突然站起伸展開手臂,展示般向楚齊晃了晃。
“唉,看清了沒有?所謂斷袖,也不一定真的要斷只袖子……”
只是他這一泄氣,五髒廟也跟著鬧起來,咕嚕嚕叫個不停。
楚齊怕他尷尬強忍笑意,忙拿出干糧雙手奉上。
關維見他並不介意自己斷袖的名聲,大方的坐下接過干糧啃了一口,發現他雖然衣著華貴,但干糧卻著實粗陋,也不知這公子哥能不能下得去嘴。
他自然並不在意吃食的好壞,三兩口一個粗面餅子就進了肚腹,再看楚齊,竟也拿著粗面餅大口啃著,不由對這遼國來的貴公子又多了幾分好奇。
察覺到他的目光,楚齊白皙的臉皮又紅了一層。
想咽下食物說點什麼,心急中卻噎得嗆了嗓子,噗得噴出一口干餅飛沫,窘得他忙以手掩嘴,低聲咳個不停。
這回輪到關維憋笑,想不到教養良好的楚齊還有這種滿天飛雪的絕技。
他忙拿起剛才的水囊遞給他,楚齊也不介意阿哲剛剛喝過,喝了幾大口才把氣息順直。
“關大俠見笑了,在下一直擔心阿哲,剛才才發現已經餓得急了。”
楚齊紅著臉解釋,看到關維擺擺手,又拿起一只粗餅來啃,他不好意思的繼續道:“我二人逃難至此,身上帶的東西大多丟了,這些食物是向山下的農戶換的。等阿哲能走動後,請關大俠隨我回大遼,讓在下略表心意。”
關維開始啃第三只餅,順嘴問道:“遼國我就不去了,但你們怎會來我宋境?阿哲怎麼受的傷?”
楚齊聞言苦笑,“本是家丑,但關大俠問起,說了也是無妨。楚家在遼國是大富之家,我母親雖是妾室但極受寵愛,因為她是漢人,所以我自小便由漢人的文武師傅教導。成年後我幫父親經營家中的商鋪,比其他幾位兄長都來得應手。他們恨我獨得父親重用,又覺我崇尚漢人文化帶歪了家風,竟趁我離家在外買了殺手行刺。幸虧阿哲全力護我,我也有些功夫傍身,雖被追的暈頭轉向但也僥幸逃脫。只是不知何時我們已誤入宋境,阿哲又傷重毒發,正不知所措時,幸得關大俠相救。”
關維點點頭,看餅子只剩一個,向楚齊伸手道:“銀子給我,我進城去買些吃食被褥。不然現在天寒地凍,阿哲就算傷好了也會凍死。”
楚齊連忙翻找衣兜袖袋,未果後只能紅著臉說了實話。“這個……其實我的財物早已遺失……等我回國後,定將銀兩百倍奉上!”
“無妨,我去想辦法。”關維轉身就走,心說繞了一圈,原來還是要賣了小白才行……不好,小白說不定早被人牽走了!
他焦急中加快了腳步,卻又聽楚齊在身後呼喊,扭頭一看,那美青年紅透了臉,竟邊追邊脫衣服。
他腦袋不由一熱,心說難道楚齊自覺無以為報,想要以身相許?
唉喲這可怎麼辦,我雖有斷袖之名,但和男人真沒做過。
“關大俠,這衣服應該值些銀子,您拿去當了。”
關大俠接過衣服,心中還真閃過了一絲失望,但不過轉身的功夫,那點小惆悵就已拋之腦後。
對於總同他嬉笑打鬧亂在一起的余美男,他都不過偶爾想想從沒動過真念頭,對這路遇的小美人,他更不可能意淫對方對他這落魄大俠有何不軌的想法。
畢竟男人喜歡男人,對他來說雖有此心,現實中卻極其遙遠。
他雖真的對女人沒興趣,但這麼多年從沒遇到一個同他一樣,只想與男人共度終生之人。
就連那高調毀婚的青風公子,也不過是不喜歡太過潑辣的未婚妻,才拿他當了幌子,現在早不知又去哪個溫柔鄉鬼混了,卻連累他也被逐出師門。
說起來關大俠真夠冤的,他本不想把他不愛女人的事宣揚的世人皆知。
不過他覺得自己雖沒試過,但應該是真的斷袖沒錯,所以雖然和余青流是假的,但他生性豁達,竟把青風公子不靠譜的托辭毫無壓力的就認了下來,如此也省得再有哪位俠女芳心暗許,總有人明著暗著向他提親。
進得城來,關大俠先當了衣服,買好了吃喝被褥,才扛著行李卷跑到剛才栓馬的地方。
大半天過去,大白馬果然已被人順手牽羊,反正他賠錢的生意做多了,竟也不甚為意,晃悠著又向山神廟趕去。
“白雪,我把你送給他,他竟沒心沒肺的隨意就把你拋棄了。”
一位俊秀的白衣青年恨恨地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有同感地抱住馬脖子撫了撫。
小白很委屈的垂著頭,安慰似地蹭了蹭前主人的臉。
青年咬牙又哼了一聲,他把小白扔於此,是因為發現蹄鐵上打有特制的花紋,所以不管他逃到哪里,總是很快被我追上嗎?
哼,就算發現也晚了,既然已被我追到近處,就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