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齊的肩膀已能活動，他手巧的替燕飛羽梳了個雙螺發髻，珠花點綴絲帶飄垂，趁得燕飛羽更加嬌美可愛。

　　燕飛羽嫌棄地掂著裙角看，他本就個子矮，扮起女人比另兩人都像，所以也更讓他鬧心。

　　“哼，你們遼國的皇城邊上，蕭糙古還敢帶兵追過來不成？”

　　“他當然不敢，但要妨還有其他人使壞。”楚齊心說就算已經安全，但此時也必須改裝，否則恐怕沒機會再看到他這麼可人的樣子。

　　關維則在旁偷著樂，雖然他被壓的次數比較多，但看起來還真像是他娶了兩個老婆。

　　三人進城去找客棧，楚齊坐在車窗邊暗自觀望，儀坤州是太祖皇後家族的屬地，居住了不少蠻橫的王公貴族，也是最頑固的主戰派的地盤。

　　“阿維，燕子，你們一會盡量少說話，投宿後也不要出門，我們住一晚就走。”

　　楚齊雖不想說他本族的壞話，但此地不比南京道，越是身份高貴的契丹貴族，對外族的態度越是惡劣，甚至仍有不少貴族把其他族人當做奴隸欺壓。

　　“這里一些貴族野蠻無理，你們若遇到什麼不平事，也不要插手過問，畢竟我們馬上就到上京，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楚齊看到路邊有幾人正對一名男童拳打腳踢，應是不知哪家王府的侍從在管教他們的奴隸。

　　這種事他自幼看得多了，卻無力改變這種現狀，所以他才一直崇尚漢人的文化與治國之策，只有徹底廢除了奴隸以仁義治理國家，大遼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強國。

　　只是他還沒有感嘆完，關維就已經一鞭子揮了過去，把打罵小孩的領頭人抽翻在地。

　　“什麼人打我！造反了不成！”那人正在耀武揚威，冷不防一鞭子過來，打得他腦袋開花鮮血飛濺，甚至沒弄明白是誰在抽他。

　　接著就見到一個美貌少女似從天降，他還呼痛的功夫，那少女已左右開弓，甩了他七八個嘴巴子，在眾人的驚呼中拎起小孩，飛身上了房頂，踩著屋脊幾個縱躍就沒了影。

　　燕飛羽動作太快，打男童的幾人反應過來想追他時，早不知他跑到了哪里。

　　那邊關維的馬車也拐入另條街道，他駕車放慢速度，燕飛羽正好越過屋頂落在車旁，甚至沒有引起太多注意，他就帶著男童鑽回了馬車。

　　他們一個打人一個救人，幾乎同時出手卻未做任何交流，楚齊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默契，不知他何時才能做到。

　　燕飛羽向後看並無人追來，得意地衝楚齊笑道：“別看大師兄什麼都聽你的，這種事情他若不管，他就不是關維了。”

　　“楚齊，我們救人，不被人追上不就行了？”

　　關維也知這邊的世道恐怕就是如此，但要他對一個可憐孩童束手旁觀，他絕對做不到。

　　所以既然遇到了，就一定要救，能救一個算一個。

　　那小孩聽他們說的是漢話，趴跪下來一邊哭一邊磕頭。“謝謝恩人救我，求你們帶我走吧！他們會打死我的！”

　　“你是漢人？叫什麼名字？”燕飛羽把他抱起來，擦了擦小孩哭花的臉，長得乖巧伶俐大概十一二歲，但瘦的豆芽菜一般。

　　“我姓鄭，爹爹給我取名叫江寧，但不敢叫的，他們都叫我鄭狗兒。爹爹是被抓來的宋人俘虜，我生下來就是蘭陵郡王府的奴隸。爹爹去年得了急病，他們不給醫治……爹爹病死後我就想逃，前幾日我終於找到機會逃出來，但剛到儀坤州就被他們找到……嗚嗚，我想到宋去，聽說那邊沒有奴隸，可以讓我這樣的小孩子吃飽飯。”

　　鄭江寧邊說邊哭，聽得三人心里都不好受。

　　這小孩的父親定是江寧人氏，給他取名江寧，一定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到家鄉。

　　可是宋雖然沒有奴隸，但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也隨處皆是，他這種無依無靠的孤兒，不管在哪里都是受欺凌的對象。

　　“你是從蘭陵郡王府逃出來的？但我們現在不去宋，而是要回上京。不過你放心，跟我們在一起，沒人能把你抓走。”

　　楚齊嘆了口氣，真是冤家路窄，這小孩竟是從蕭撻凜府中逃出來的。

　　他們既然已經插手，那這孩子是救定了，大不了不休息直接出城，今晚趕個夜路。

　　就算被追查到是他們救了小孩，但只要回到上京見到老王爺，不管是誰都能保下來。

　　鄭江寧剛從上京逃到這里，聽說還要回去，嚇得渾身哆嗦連牙關都打了架。燕飛羽拍他後背輕輕安慰，又拿了白面燒餅遞給他吃。

　　“謝謝姐姐。”鄭江寧雖然做為奴隸長大，但很有教養，道過謝後才接過燒餅。

　　“噗，哈哈哈……”楚齊忍不住笑出聲，燕飛羽鬧了個大紅臉卻不好發作，若被小孩發現他是個男人卻女子打扮，豈不是更加丟臉。

　　鄭江寧剛剛踏實了稍許，但不知他為何突然笑起來，心想這個怪異的濃妝女子也許和趕車的大胡子叔叔是一家的，於是怯生生地問道：“嬸嬸，是有什麼好事嗎？”

　　“唔……能救下你，不就是件天大的好事。”

　　楚齊的笑臉一僵，小孩叫燕飛羽姐姐，卻叫他嬸嬸，他竟比燕飛羽老去了一輩人。

　　饒是他聰明機智卻對小孩的話無法反駁，要怪，也只能怪他把自己畫的太丑了。

　　“哈哈，小江寧，你叫錯了，姐姐不是姐姐，嬸嬸也不是嬸嬸，你該叫他們哥哥才對。”

　　關維聽到車里的對話，忍不住笑著糾正。

　　小孩子叫錯了告訴他就是，干嘛藏著掖著都不肯說。

　　“姐姐是哥哥？”鄭江寧瞪大了眼，對楚齊他還未覺得什麼，但這麼漂亮的大姐姐竟然是個男人，對他幼小的心靈實在是太大的打擊。

　　“我們是為了做重要的事才改的裝，不是喜歡穿女人的衣服！”燕飛羽臉都憋紫了，只是後面的解釋實在畫蛇添足。

　　鄭江寧一臉‘我懂’的樣子，重重點頭。

　　楚齊揉了揉臉上的白粉，很想告訴小孩其實自己也是個美男子，和他心中的漂亮姐姐非常般配，才不是老牛吃了嫩草。

　　但他還不及想好該怎麼說，關維突然緊催馬匹，回頭道：“你們坐穩了，有人在追我們。”

　　楚齊掀起車簾向後看，幾人騎了馬向他們追來，看來他們終於明白過來，剛才的事情是路過的馬車在搗鬼。

　　“前面左拐，是直接出城的大路。這孩子是從蕭撻凜府中逃出來的，我們盡量不與他們在城中動手，出城後再說。”

　　“什麼？”

　　關維心說怎會這麼巧，若被蕭撻凜的手下攔住，說不定會被他們認出楚齊，蕭撻凜就會知道楚齊已經快到上京，不知還要生出多少麻煩。

　　既然這樣，引出城，全部干掉！

　　“攔住他們！他們拐走了我們府中的逃奴！”但追他們的人在後面大聲喊叫，城門的士兵已經警覺，拉過絆馬樁喝令他們立刻停下。

　　關維沒有減速，他知道燕子會替他掃清障礙。

　　燕飛羽看准時機正要下車，但前方突有一人威風凜凜地殺到，一腳踢飛絆馬樁，兩拳把守門的士兵打趴下一圈，替他們打通了出城的道路。

　　看到燕飛羽扒著車門愣愣地看他，這人一甩披風，很是瀟灑的揮手示意他們快速通過，轉身迎上追來的人馬，不過一招就將所有人掃下馬來。

　　他搶下一匹馬，不慌不忙的向已經出城的馬車追去。

　　“哈哈，竟然又是他！”

　　關維在外駕車，比所有人都先看到述古納。

　　第三次見到此人，他已沒有了對敵時的緊張感，雖然述古納的武功深不可測又不講道理，但做的事卻對他們並無危害。

　　再看他漸漸追上，關維向後問道：“我們要不要停車等他？決斗的事，是不是有其他的方法了結？”

　　楚齊看車外正好是一片防風護城的密林，應聲道：“停下來，我們回上京之前，先解決他的事。”

　　馬車停在道邊，述古納打馬上前，很有風度的衝馬車一抱拳，朗聲道：“姑娘，又見面了。沒想到姑娘的輕功這麼好，不知師承何派？”

　　三人不免瞪了眼，沒想到述古納會來套近乎。原來他根本沒認出馬車上的人，竟是衝著燕飛羽來的。

　　關維立刻心生不快，這人顯然在打燕子的主意。他跳下馬車，甩著鞭子走過來，抱著肩膀衝他冷笑。“你認識我家娘子？追我們何事？”

　　“你想干什麼！”楚齊也拉開車簾皺眉瞪他，暗悔不該把燕子扮的這麼俏麗動人，他雖養了眼，卻也便宜了外人。

　　述古納卻誤會了，心說這麼丑的女人肯定是大胡子的老婆，於是對關維搖頭道：“我不認識你娘子，我說的是更小的那個少女。”

　　燕飛羽氣不過也想跳下車，楚齊伸臂攔住他，衝述古納嗤笑道：“他不是少女，而是少婦。我們姐妹共事一夫，你突然冒出來找他，不要壞了我妹妹的名節。”

　　“什麼！”

　　述古納震驚的險些坐不穩馬，那位美麗少女竟已是人婦，不但丈夫是個粗陋的大胡子，大房還是個惡形惡狀的丑婦，不知她在家中受了多少折磨，所以才冷若冰霜不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