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照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厚厚的窗簾沒有完全擋住這冬日的暖陽,金色的綢緞床單上泛著懶洋洋的光澤,細碎地閃著,晃人眼睛。
家里唯一的女主人睡意正酣,似乎完全不被這陽光打擾,雖說是冬日,但屋內暖氣開的極足,佘一穿著肉粉色真絲睡衣,身上蓋著條薄薄的被子,露出大半個肩膀,奶白的肌膚在晨光熹微中像披上了一層細紗,一副歲月靜好的睡顏,安謐閒適。
只不過這一室的寂靜被一陣惱人的敲門聲打破,佘一皺眉不想回應,外面的人卻有一種不敲開不罷休的韌勁,適時還有焦急的聲音傳過來:“夫人,夫人,出事了,您先醒醒。”
佘一把滑到肩膀的睡衣往身上攏了攏,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定了定神,滿臉的被擾人清夢後的不高興,還沒等她發脾氣,王阿姨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夫人……夫人,您起來了嗎?”
佘一抓了把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赤著腳下床去給她開門,“王阿姨,什麼事啊,困死了”
王阿姨看她開門松了口氣,看她光著腳踩在地毯上,又進屋幫她拿鞋,邊念叨,“夫人,學校打電話,說是小北出事了,在學校跟別人打架,學校老師打電話給您,沒人接,打到家里了讓您現在過去一趟。”
佘一楞了一下,就去摸手機,把飛行模式關掉,給兒子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邊嘟嘟響了幾聲,一個低沉的嗓音接通電話;“喂,媽。”
佘一一聽到兒子的聲音,鼻子發酸,有點想哭:“兒子,小北,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里?”
劉陸北聽到媽媽的聲音,終日烏雲密布的臉上,掛上了撥雲見日的暖意,連陰沉的眼睛里都有了笑意。
他沒想到丁暢的方法真的管用,他難掩愉悅,接電話開口就是安撫她的情緒,他太了解自己的媽媽了,膽子小,經不起嚇,還愛哭,想到這里於是聲音放得更輕:“媽,沒事,你別擔心,別著急,我現在在學校,沒事,就是跟同學鬧了點小矛盾。”
旁邊被打的鼻青臉腫,嘴角還在往外滲血的某同學腹誹:呵呵。
臉呢?
小矛盾?
簡直喪心病狂。
正在處理問題的班主任,面無表情,心想:你是不是對小矛盾有什麼誤解?簡直厚顏無恥。
心理活動波瀾壯闊,表面上不動聲色。
劉陸北才不管他們內心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拿著手機往外走了幾步,繼續低聲安慰:“媽,真沒什麼事,馬上就解決了,別擔心了啊。”
佘一默默流眼淚,坐在床邊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怎麼會沒事,王阿姨都跟我說了,我現在去你學校找你,你等著我。”
對於班主任的多嘴,劉陸北有絲滿意,但嘴上還是雲淡風輕:“真的沒事,老師已經跟叔叔打過電話了,叔叔一會就到。”
聽到這里,佘一更著急了,“自己家的事哪有讓你叔叔去的道理,我馬上到,你等著我。”
說完不等那邊的反應,簡單洗漱後,想了想還是畫了個淡妝,衣櫃里找了套衣服背著包就出門了。
從車庫開出自己的迷你,著急忙慌的往學校趕。
正在公司開會的劉仲毅正全神貫注地聽部門經理的季度總結,就看到私人手機一直在嗡嗡響,正在發言的經理霎時安靜,劉仲毅看到是陌生號碼,按了home鍵,示意他繼續,還沒等他張嘴,手機又開始嗡嗡響。
學校里,張清風老師被掛掉繼續撥,劉陸北懶懶地靠在牆邊,雙手抱肩,睥睨他的動作,臉上越來越不耐煩,“用我的吧”張老師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他的反應,劉陸北這是迫不及待嗎?
心里固然疑惑,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劉陸北拿過自己的手機,撥出叔叔的電話,果然嘟了兩聲後,一個成熟內斂的聲音通過電波傳過來:“小北?”
劉陸北一手插兜,語氣坦坦蕩蕩:“叔叔,你過來學校一趟吧,學校有點事。”
劉仲毅靠在椅子上的背挺直,看了看腕表,問道:“現在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掛斷電話,站起來表示歉意,示意中止會議。
到了學校後,果不其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身影。
他看到在辦公室門口等著的劉陸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站著,謙謙少年一點沒有會打人的樣子,他三步兩步內走上前。
問清情況,熟門熟路地問道:“你們班主任老師呢?”
劉陸北努努嘴,示意在辦公室里面,劉仲毅喊他跟自己一塊進去,接受批評,沒想到劉陸北這次搖搖頭拒絕:“叔叔,你先進去,我在這等會。”
劉仲毅頓時覺得好笑,“怎麼?這次怎麼知道不好意思了?”
劉陸北半掀著眼皮看了自己叔叔一眼,嗤笑一聲,雖沒說話,但劉仲毅就是從他臉上看到了諷刺。
沒跟他計較,默不作聲地敲門,得到允許後,自我介紹,詢問情況,了解處理方式,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做了無數次。
時不時看看手機,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整理好自己歪歪扭扭的校服,摸出手機看掛著傷的臉,默念:“丁暢他媽的下手真重。”
又等了會,還是沒看到心心念念的人,雲淡風輕的臉開始著急,怕影響媽媽開車,撥電話的手泄了氣。
可是按家里到這里的距離,這麼長時間也該到了。
正想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倏地一亮。
“媽媽,這里。”
劉陸北收起剛才漫不經心的態度,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口,藍白相間的校服穿在身上,襯得他眉眼俊美,清新脫俗。
一張嘴低沉的少年嗓音像一縷絲线纏住你,偏偏語氣又乖覺。
佘一的崩了一路的弦在看到自己兒子的時候,才開始慢慢放松,她走上前上上下下確認他沒有受傷後,才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跟同學鬧矛盾了?”
劉陸北以為自己能忍住,可時隔幾日再次看到她的身影,鼻尖全是她的氣息,他甚至能感受到胸腔內不正常的跳動,他伸出的指尖都在顫抖,偷偷地調整好呼吸,他的一只胳膊環著媽媽的肩膀,看著她的衣服有些無奈,打發自己的事情,道:“就是意見不合,媽媽進去說吧,外面太冷了,你又穿這麼少,感冒了怎麼辦。”
佘一哪會被他的三言兩語打發過去,自是不信,“等我問完你們班主任,回去再收拾你。”
劉陸北一點都不擔心這個,甚至有些興奮,這是不是說明一會還要見面?
但嘴上還得積極承認錯誤,不然回頭媽媽真生氣了,後果不堪設想。
劉陸北乖寶寶的樣子,小小聲跟媽媽解釋:“你才剛剛回來,就要收拾我?再說了,老師告家長,肯定都會把事情夸張化,不然怎麼把家長騙過來,以達到他們想要處罰學生的目的……”
佘一瞪了他一眼,敲敲門,里面傳出張老師的“進來”。佘一深吸一口氣,拉著自己的兒子走進去,臉上先堆上笑意。
佘一一進門就看到劉仲毅背對著自己,一身正裝在聽老師訓話,她看了兒子一眼,有些疑問。
還沒等她問,張老師就從座位上站起來,劉仲毅適時往旁邊走了兩步,以免影響老師的視线,臉轉過來就看到佘一。
她今天內搭一件鵝黃色的針織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綁帶白色亮面小皮鞋,外面穿了一件淺黃色的過膝呢子大衣。
因為皮膚白,穿黃色襯得臉蛋水嘟嘟的嫩,一雙眼睛可能剛剛哭過,水潤潤的像是裝進了一汪清泉,整個人小巧精致,惹人憐愛,安安靜靜地站在兒子身前。
劉陸北站在她的身後,牽著媽媽的手,眼神再也沒有了之前地桀驁不馴,不知道多依賴。
張老師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出聲詢問:“您是?”
佘一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聲音帶著歉意:“老師,您好,我是劉陸北的媽媽,不好意思啊老師,給您找麻煩了。”
張老師有些震驚於她的年輕,看著2、26歲的樣子,沒想到已經做了媽媽,而且孩子都這麼大了,但到底沒說什麼,簡簡單單打了個招呼後,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趁著班主任老師在跟她說情況的時候,劉仲毅走過去,問劉陸北:“你媽媽怎麼來了?你怎麼跟她說了?”
語氣里都是不贊同甚至還帶了些責備,活脫脫好像自己是人家親爹一樣。
劉陸北皺眉叔叔的多事,“班主任通知的,電話打到家里了,說是必須直系親屬才可以。”
說出來也是,自從自己搬到老宅住後,在學校的一切問題都是叔叔出面解決,倆人都認為爺爺奶奶年齡大了,有點什麼事容易著急上火,對身體不好,至於他媽媽呢,自己的事都活不明白,所以像是約定好的一樣,所有一切通知家長到校接受批評的事情,都是叔叔一手包辦。
這次本來也是通知的叔叔,誰知道對方家長不依不饒,堅持要看到爸爸媽媽到才會調解。
沒辦法,張老師只好通知劉陸北的媽媽過來,誰知誤打誤撞地打中了劉陸北地如意算盤。
等佘一跟班主任了解完情況,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放手是多大的錯誤。
她深呼一口氣,看了看旁邊站著的乖兒子,再看看旁邊成熟穩重的小叔子,沒說話,先跟對方家長道歉。
滿心滿眼都是媽媽地劉陸北自然沒錯過她眼里的難過跟壓抑,心里咯噔一聲,覺得不妙。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了,誰知道對方家長仗著自己孩子被打的嚴重一些,獅子大開口,還想要精神損失費。
佘一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她被刁難,劉仲毅往前一步,開口問:“你想要多少?”
不同於她的柔弱,特屬於上位者常年積壓的氣勢隨著低氣壓的語氣,使對方的囂張氣焰一下被打壓下去。
最後雙方商量好價格,再加上班主任的調和,事情就輕描淡寫的結束了。
跟老師道完謝,劉仲毅跟老師客套了兩句,一行人就打算離開。
相較於辦公室的溫和,佘一出了辦公室的大門臉色大變,劉陸北跟後面屢次想要主動搭話都被媽媽冷漠的眼神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