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氣呼呼說：“我娶了小芳不是救她，是害了她，天下比我好的男人到處都是，我為什麼要讓她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這事兒不行，你就說我死了，讓小芳死了這條心。”
張大軍一聽就急了，怒道：“你這破事老子還不管了，你自己處理，啥幾把人？有福不會享，自找不自在，以後出了啥事，你可別賴我？”
張大軍拍拍屁股氣憤憤走了，留下大壯一個人在那兒傻眼。
第二天一大早，張大軍早早地過來呼喚李大壯起床。
雖然昨天窩了一肚子火，可大壯是他哥們，大壯的事情他不管誰管？
張大軍是個不記仇的人，特別是跟自己兄弟之間的恩怨，一般都是過目就忘。
倒不是張大軍這人沒心沒肺，他把兄弟之間的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
大軍走進大壯家的時候大壯剛剛起來，翠花嫂還躺在被窩里，一眼看到張大軍進來，翠花嫂嚇了一跳：“狗日的大軍你干啥，俺還沒起，你咋進來了？”
張大軍說：“你少裝蒜，你身上啥地方我不知道啊？別忘了當初過七的時候是你調教的我，你還抓著我的手在你身上摸，你屁股上有幾顆痣我都知道。”
張大軍這麼一說，翠花的臉騰地紅了。
翠花嫂呸了一聲：“那你也不能說進來就進來啊？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大軍說：“我知道，可你是我嫂子，兄弟看嫂子鑽被窩怕啥？”
張大軍懶得搭理翠花嫂，直接拉住了大軍的手拽出了房間。
大壯被拉得趔趔趄趄：“張大軍你干啥？別拉拉扯扯的。”
張大軍說：“大壯哥，我想了一夜，你跟小芳的事情免得夜長夢多，要嘛你就把她留下，然後娶了她，要嘛你就打發人家走，小芳在我哪兒呆著算什麼回事？我跟槐花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李大壯渾身就哆嗦了一下：“我不是讓你打發她走嗎？你去幫我趕走她。”
張大軍道：“李大壯你真自私，你連跟她表白的勇氣都沒有，還算不算個男人？你這狗屁事兒必須趕緊解決清楚，別站著茅坑不拉屎。”
李大壯確實不敢見小芳，連跟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事情已經這樣了，還有啥好說的，只能讓女孩子更傷心。
大壯老驢拉磨一樣不肯走，張大軍就使勁的拖，一直把大壯拖出了村子，來到了張家祠堂的外面。
進了院子以後大軍先把槐花喊了出來，槐花一眼看到大壯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大壯哥，小芳已經等你一夜了，她這麼遠來看你，你應該見見她，她就在屋子里面，你進去吧。”
大軍跟槐花都不想做電燈泡，兩個人拉著手走上了大街，把屋子讓給了大壯跟小芳。
李大壯在外面扭扭捏捏，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這個粗壯的漢子在感情方面一貫拖泥帶水。
最後鼓了鼓勇氣，有的話一定要說，你不說就永遠沒有了結。
大壯低著頭闖了進去。
小芳已經梳洗打扮好了，就坐在槐花家的炕頭上，她像個新媳婦那樣靦腆羞澀，又像個新婚初夜的新娘子，等待著丈夫的寵幸。
一眼看到大壯，小芳猛地站了起來，往日的一切都涌上了腦海，苦澀，酸甜，期盼，一股腦的閃爍起來。
“大壯！”小芳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流下，一下撲進了李大壯的懷里，哇哇大哭起來：“你個木頭，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信啊？你想死我了。木頭，木頭，木頭……”
小芳一邊罵一邊在大壯的胸口上捶打，力氣越來越小，最後把男人死死抱住，怎麼也舍不得松手。
李大壯嘆口氣，心里愧疚難當，真的不知道該跟小芳說什麼。
只是淡淡蹦出一句話：“你來了？”
小芳說：“大壯，我爸爸病死了，媽媽也病死了，我成了孤兒，沒地方去了，只有來找你。大壯，我可見到你了。”
李大壯心潮洶涌，心里澎湃不已，真的想抱住小芳來個熱吻，可是理智卻讓他止步了。
“小芳，你最近怎麼樣？還好吧？”
小芳說：“你復員以後不久，我也復原了，在省城一家醫院做護士長，去年爸爸得了重病，醫治無效離開了人世，今年春天，媽媽也因為思念爸爸一病不起，沒過多久也離開了人世。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我打聽了很多人才知道你住在磨盤山，我就過來找你，找啊找，終於找到了。”
李大壯知道小芳受了很多苦，他也想安慰她一下。
可是不行啊。
自己不能走錯路，一旦走錯路，那害的就不單單是翠花，還有自己的侄子，還有他的良心。
李大壯慢慢把小芳推開了，慢慢吞吞說：“小芳，對不起，你走吧，咱倆不能在一塊了。”
小芳驚詫地問：“為什麼？”
大壯說：“因為我結婚了，剛剛結婚，就在昨天……”
“啊？”小芳瞬間被閃電劈中，她呆在了那里，傻傻瞪著眼半天沒說話。
無情的淚水流過女孩的臉頰，撲簌簌掉在土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小芳的手輕輕放開了大壯，她覺得天旋地轉渾身酥軟，晃了晃一下坐在了炕頭上。
過了半天，小芳的情緒恢復了一切，語氣竟然變得堅硬起來：“這麼說你結婚了？”
大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呆在那兒木木地回答：“是，就在昨天。”
小芳問：“誰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
大壯說：“我……嫂子，我哥哥死的時候把嫂子托付給了我，我答應哥哥照顧她一輩子的，小芳，對不起。”
小芳說：“那恭喜你了，什麼時候也讓我見見嫂子。”
大壯說：“什麼時候都可以，現在就可以。”
小芳忽然跳了起來，狠狠瞪了大壯一眼：“我不稀罕！李大壯，你跟你嫂子結婚，那我怎麼辦？我等了你五年，五年啊，你浪費了我五年的青春。”
大壯怯生生道：“談不上誰浪費誰吧？反正咱倆也沒有發生啥事，你還是個姑娘。”
小芳苦苦笑了：“沒錯，我還是個姑娘，可你不是個處男了，你忘了當初咱倆的海誓山盟了是不是？你忘了當初在送我回連隊的時候怎麼說了是不是？李大壯，你忘恩義！”
大壯的心里非常的苦惱，要說他不喜歡小芳，那簡直是扯淡，他怎麼會不喜歡小芳呢？
這幾年，他的人雖然離開了連隊，可他的心卻一直在部隊上，一直在藏區，還有蒙古草原的蒙古包里。
他的心也在小芳的身邊，他當初不答應翠花的求婚，也是為了小芳，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小芳。
可那管什麼用？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如果他走出大山去找小芳，那翠花怎麼辦？
如果在翠花跟小芳中間選一個的話，大壯一定會選翠花，翠花是個鄉下女人，什麼都沒有，沒有男人她幾乎無法生存。
而小芳有知識有教養，出身比較好，離開他李大壯，照樣會找個好男人，而且生活也會很幸福。
他權宜了很久，最終的決定還是娶了翠花。
因為翠花在他身上的責任更大。
李大壯說：“小芳，你走吧，還是回到城里去，我啥也給不了你，翠花離開我活不成，就算我辜負了你，對不起……”
小芳說：“你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李大壯，你怎麼這樣？我哪一點比你嫂子差了？她有我漂亮嗎？有我有文化嗎？”
大壯說：“這不是文化不文化的問題，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問題，我對她的責任……更大。”
小芳無語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人家已經結婚了，我還賴在這兒干啥？
不如趕緊走，就當是做了個噩夢，而這個夢現在是時候醒了。
小芳趕緊收拾行李，將自己的衣服裝進了一個大皮箱里，然後拎起箱子就走。
大壯追著小芳的身影出了門，一直走出了村子。
過村子的時候，大街上很多人都投過了炙熱的眼光，因為小芳太漂亮了，跟年畫里的電影明星一樣俊，整個磨盤村男人的眼里生出了許多銳利的鈎子，將小芳的身上撓的又癢又痛。
走出村子以後，小芳的腳步踏上了磨盤山的山路，大壯還是在後面跟著。
小芳一回頭：“你跟著我干什麼？”
大壯說：“我怕你有危險，山里有狼，而且路又不好走，你一個女孩子，萬一出事咋辦？”
小花怒道：“要你管，我死了也不管你的事兒，別忘了當初我也是臧兵，爬的山不比你少。”
大壯說：“我知道，反正不把你送出山，不看著你上車，我就是不放心。”
小芳怒嚎了一聲：“滾！你再不走我就從山崖上跳下去！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李大壯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芳的身影消失在了磨盤山。
小芳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當過兵，參加過軍訓，體格很健壯，膽子也大，三更半夜一個人敢在大山里轉悠。
可大壯還是不放心，因為磨盤山上有野狼，這里的狼比草原的狼更凶殘，也更狡猾。
大壯悻悻回到了磨盤村，臉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張大軍就在村口，看到大壯回來，問他：“小芳走了？”
大壯點點頭。
“為啥不送送她？”
大壯說：“她不讓送，這丫頭脾氣很倔，我最了解她了。”
大軍指著大壯的鼻子罵道：“你呀你呀，她不讓送你就不送了？山上那麼多的狼，山路又那麼難走，萬一掉進山溝里，你可沒地方淘換後悔藥去。”
“她不讓我送，你說咋辦？”
大軍說：“那我讓阿黃去送她。”張大軍把食指放在嘴巴里，呼哧打了個一聲口哨，不遠處的阿黃聽到了主人的召喚，就像一陣黃風從不遠處竄了過來，衝張大軍搖搖尾巴。
張大軍在阿黃的耳朵邊吩咐了幾句，阿黃的耳朵一下就支棱起來，身子一扭上了山。
有阿黃暗暗護送小芳，大軍放心了很多，這才拉著槐花回家。
小芳最終沒有走成，因為剛剛上到盤蛇谷的半山腰，她就從山谷上滑了下去。
其實小芳剛進大山，就被磨盤山的野狼給盯上了。
一條野狼聞到了人的味道，全身立刻警覺起來，一眼瞅准了山路上的小芳。
它在後面暗暗跟蹤著她，尋找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