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軍想了想了說:“要不這樣吧,你做個門,把房門遮住不就行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閂一拉,翠花還能破門而入不成?”
大壯立刻跳了起來,說“好主意,好主意。”
果然,第二天早上大壯就拿來大鋸,咯吱咯吱做了兩個房門,嫂子這邊一扇,他那邊一扇,兩扇門把兩個人隔開了。
翠花就非常的生氣,也非常的無奈,只能惡狠狠咒罵張大軍:“狗日的張大軍,淨出餿主意,生兒子沒屁眼。”
滿坡的冰雪是7天以後融盡的。
畢竟現在還不到中秋,氣溫恢復得很快,七天以後,所有的冰雹全部化成了一堆秋泥,將山間的小路弄得泥濘不堪。
就連陰冷的北坡,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也全部消融干淨了。
再上山的時候,就非常的困難,一不小心就會滑一跤。
香菱收拾好了行裝,准備到山外的鄉間中學去報道了。
暑假已經過了,明天就是開學的日期,孫寡婦發了愁。
如果香菱爬山趕到學校的話,200里的山路是非常難攀爬的,女孩子還小,萬一掉進山澗里,孫寡婦會痛苦一輩子的。
可是磨盤山上的路還沒有修好,她只能一手拉著閨女,一手提著行李,把香菱送出大山去。
孫寡婦一邊走一邊嘟囔:“女孩子家上個屁學,早晚是別人家的人,學到的知識也是人家的,怪不得都說閨女是賠錢貨,還真是賠錢貨。”
孫寡婦是不想香菱上學的,但是香菱非上不可。
因為這個跟孫寡婦吵了很久,最後香菱竟然用死來威脅她娘:“你要是不讓俺上學,俺就不是你閨女,俺離家出走,以後再也不回來,你一個人抱著枕頭哭去吧。”
孫寡婦就害怕了,只好答應閨女的要求。
家里不但沒錢,被窩也少的可憐,可是香菱說,她到學校以後禮拜天可以勤工儉學,到鄉里去收集廢品,廢品也可以換錢,俺不用你養活。
來到磨盤山的山口,孫寡婦就膽怯了。
再往前就是泥濘不堪的小路,小路就掛在山崖的峭壁上,一不小心就會摔進懸崖,被摔得粉身碎骨。
村里很多人都是在走出大山的路上,掉進懸崖里摔死的,包括玉環的爹,還有李家的三兒子李玉林。
孫寡婦看著那條彎彎曲曲的路傻了眼,就算能拉著閨女趟過去,可回來的時候咋辦?
她一個女人家,從來沒有走出過大山。
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希望,前面的不遠處的工地上,張大軍正在那兒修機器。
張大軍光著膀子,把柴油機拆開,正在那兒換機油,一臉的油膩子。
孫寡婦就扯開嗓子喊:“大軍,大軍,你過來。”
張大軍聽到孫寡婦喊,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嬸子,啥事兒。”
孫寡婦說:“俺有個事求你,你看,你能不能把香菱送出大山去,她要到鄉里的中學去報道。”
張大軍一看,香菱全副武裝正在笑眯眯看著他:“大軍哥,賠俺走一趟吧,回來的時候俺給你買好吃的。”
孫寡婦也說:“是啊大軍,你把香菱送出山,回來嬸子給你擀面條。”
張大軍憨厚一笑:“好啊,這事情包我身上了,反正閒著沒事,放心,我現在把她送走,寒假的時候再把香菱接回來。”
孫寡婦感激涕零:“真是個好孩子,那嬸兒謝謝你了。”
“不用謝,咱們磨盤村出女狀元了,香菱考上了初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香菱得意洋洋:“大軍哥,以後咱們磨盤村,就有兩個狀元了,一個是你一個是俺。”
張大軍說:“有出息,你有出息,我可不是什麼狀元。”
大軍洗了臉,換好了衣服,拉著香菱的手就出發了。
那條獵狗阿黃就跟在他們後頭。
其實從磨盤山到鄉中學的距離並不遠,也就一百多里的路程。
但是因為磨盤村是在山里面,山道很難走。
村民們出山只能多繞100多里的路程。
張大軍領著香菱走的這段路是近路,只要翻過鬼愁澗,穿過盤蛇谷,再越過老爺嶺,就可以直接看到鄉中學的全貌。
一路上兩個人有說有笑,親兄妹一樣,山崖陡峭,怪石林立,坡坡上長滿了一簇又一簇的酸棗樹,那東西渾身是刺,一不小心就會撕破衣服,在身上劃出一條條血口子,
張大軍拉著香菱的手走在狹窄的山道上,香菱的嘴巴不停,一個勁的亂打聽:“大軍哥,這是什麼?”
“喔。這是桑葚。”
“那是什麼?”
“那是野杏。”
“還有那個,那個是什麼?”
“那是杜梨樹啊,傻丫頭。”
“這個是酸棗吧?”香菱問。
大軍說:“是。”
“大軍哥,俺要吃酸棗,俺要吃酸棗。”香菱竟然開始撒嬌,抱著大軍的胳膊甩過來甩過去,像個淘氣的孩子。
張大軍說聲好,三縱兩縱跳上了半坡的崖壁,摘了一捧酸棗過來,裝進香菱的書包里。
那書包是孫寡婦連夜幫她縫的,用碎布一塊塊接起來,上面還繡著一朵大大的牡丹花。
孫寡婦人雖然風流,可是手卻巧的很。
香菱說:“大軍哥,酸棗真好吃,”
大軍說:“好吃就多吃點,以後我天天摘給你吃。”
香菱驚喜地問:“真的?”
大軍點點頭,:“當然是真的,又不是什麼稀罕物,磨盤山多的是,只是一般人上不去罷了。”
“大軍哥,你真好。”香菱拉著張大軍的手一蹦一跳,孩子一樣。
兩個人徘徊在崎嶇的小路上,其實山上根本沒有路,應該說這條路是張大軍一個人踩出來的。
遇上難走的坡坡,大軍就背起她,一步一步攀爬。
翻過一道道山梁,再往前走就是鬼愁澗了。
鬼愁澗根本沒有路,就是一條筆直向上的山壁,向上看一眼看不到頂,向下看一眼看不到底。
來到這里的時候香菱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過去。
大軍嘿嘿一笑:“你閉上眼。”
香菱很乖巧,果然閉上了眼,張大軍一下就攬住了女孩的腰,一只手抓住一條垂下來的枯藤,身子一踩腳下的山石,整個人就蕩在了半空中。
一下就悠過去老遠。
就在枯藤的拉力被悠到極限的時候,張大軍一抬腳,在山石上接一把力,拉住另一條枯藤,再次悠出去老遠,一百多米的斷崖,被張大軍三晃兩晃就蕩了過來。
半空中香菱睜開了眼,嚇得一個勁的尖叫:“啊!好刺激啊!”
香菱是個開朗的女孩子,山里典型的野丫頭,什麼都不怕,現在被大軍抱在懷里,更加不怕。
張大軍蕩過去以後噓了口氣,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
就這一下,香菱就對張大軍佩服的五體投地,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一個可以征服大山的人。
她的心里就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覺得大軍哥好偉大。
香菱感到大軍哥的手上有一股魔力,自己的驚懼被這只大手一拉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翻過鬼愁澗,前面就是老爺嶺了,下面的景色很美,一片蔥綠,高高低低的綠色形成一片片起伏的波浪,山花在腳下綻開,浮雲在腳下飄蕩,整個人如同在仙境一般。
老爺嶺雖然沒有鬼愁澗險峻,可同樣很難攀爬,漫山遍野淨是褐黃色的石頭。
只有抽出匕首,插進山峰里才能行走,一不小心就會連滾帶爬掉下去。
很快老爺嶺也翻過去了,幾十里以後,遠遠的就能看到不遠處的公路了,跟綿軟的水帶子一樣纏繞在山腰里。
香菱第一次走出磨盤山,高興地心花怒放,又是蹦又是跳。
其實上到公路,距離走出大山還很遠很遠,想要進入大平原,必須要坐上汽車,走3個小時才能徹底的擺脫大山。
張大軍拉著香菱走進了學校的門,鄉里的中學很破舊,房子上淨是塵土,院牆也破敗不堪,有的屋子房頂上還出現了漏水。
但是沒辦法,這已經是方圓幾百里最好的學校了。
張大軍幫著香菱交了學費,將鋪蓋卷拿進宿舍,看著女孩收拾好一切,大軍才說:“香菱,我該回家了。”
香菱第一次離開家,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心里隱隱有點發酸:“大軍哥,你別走行不行?俺一個人好怕。”
張大軍說:“怕什麼?宿舍里這麼多人,都跟你住一起,不用怕。”
“可是,俺有點……想家。”
大軍摸了摸她的頭頂說:“傻丫頭,第一次出門都是這樣,以後習慣了就好。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自立。”
張大軍衝香菱擺擺手,剛要轉身,香菱又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哥,如果俺想家該咋辦?還有,過幾天就要回家拿一次干糧。俺根本回不去啊。”
張大軍知道香菱害怕孤獨,就蹲下來擰了她小臉一下:“傻丫頭,這樣吧,我每隔五天,就派阿黃來學校一次,給你送一次干糧和衣服,你看行不行?”
香菱就破涕為笑說:“行,大軍哥,你可記得來看俺啊。”
大軍說:“一定,寒假的時候,我過來接你。”
張大軍轉身領著狗走了,香菱的眼里淨是淚,目送著大軍的身影消失在大山里,她站在校門口凝望了很久很久。
就這樣,香菱住進了學校里,每隔五天,大軍就安排阿黃穿過磨盤山,把孫寡婦蒸好的饃饃送到香菱的手里。
每一次阿黃過來,看到香菱以後就是又蹦又跳。
香菱就摘下阿黃脖子上的干糧,摸摸它的頭。
很快,阿黃跟香菱也成為了最要好的朋友。
阿黃以後成為了香菱跟大軍相互溝通的使者,阿黃的身子像獅子一樣,穿過磨盤山不費吹灰之力。
每次給香菱帶來的干糧也多種多樣,有饅頭,有窩窩頭,有時候還有大軍捎給她的杜梨干,酸棗糕,看到這些東西,張大軍偉岸的身影就蕩漾在香菱的心頭。
香菱入學十天以後,即張大軍招聘的修路隊伍入住磨盤山半個月以前,磨盤村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李秀林又要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