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宅邸里所有的人被朱砂強硬的臨時遣散。
在下飛機時顧廷澤就取到了應該可以炸開按照朱砂描述的“木門內置鋼板,不清楚多厚,虹膜電子鎖。”的炸藥。
朱砂切斷了全部的電源,門上的鎖依舊亮著燈,顧廷澤廢了半天勁才找到了備用的電源然後切斷。
第一下沒有炸開。
“這是朱棠的書房吧,他是想干嘛?”這樣的防護實在不是一個普通書房應該有的。
朱砂面無表情,“繼續。”
第二下,這扇門終於被炸開。
海島,朱棠突然發現了一個通訊信號被斷開,他盯著屏幕上那個黑了下去的窗口,迅速地撥通了一個電話,“安排飛機,現在。”
朱砂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朱棠已經無法監控他的書房,但是一定已經發現這間房間不在他的控制內了,他從加勒比海的海島立刻起飛,到達這里的時間是——
兩個小時。
朱砂走進了這間房間,拉開了窗簾,光线透過防護網照了進來,這間房間露出了它的全貌。
左邊是八聯的屏幕,因為斷電,無法看到里面的內容。
右面是滿滿一面牆的櫃子,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百個文件盒,從上到下,按照時間編號,每周一個。
最早的那一個上面標注的時間是,十年前。
顧廷澤皺著眉看著這個古怪的房間,朱棠在搞什麼?朱砂又想找什麼?
朱砂爬上了桌子,把第一個盒子抽了出來。
她顫抖著手打開了文件夾,第一張是照片,里面的女孩兒正在走進校門,她扎著馬尾,穿著一件深綠色鑲著紅邊的校服。
一股腥甜涌上了朱砂的喉嚨,她死死地用舌頭抵住了自己的上顎,把那一口血咽了下去。
她一個文件盒一個文件盒的翻看著,直到時間的臨近,不允許這樣細致的搜尋時,她努力地回憶著,然後去尋找著特定的時間標注的文件盒,不斷的有文件盒被她抽出。
盒子中的照片里,那個女孩兒在不斷長大,她的身邊從空無一人,到多了一個江承,然後變成江深。
兩個小時的時間已到。
朱砂放下了盒子,她靠著書桌,沉下了眼,聽著院子里傳來了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聲。
朱棠已經站在已經被炸的支離破碎的書房門口。
他看向房間之中,在發現顧廷澤的一瞬間,他的瞳孔收緊了。
在過去的兩個小時,翻看著文件,顧廷澤已經完全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他木然地和朱棠對視著。
朱棠移開了視线,看向朱砂,他們已經整整八個月不曾相見。
沒有想到,這次見面,是在這里。
似乎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朱棠。”朱砂開了口,她的聲音已經變得低啞,“我來說,如果不對,你再補充,好不好?默認,就當你同意了。”
“從哪里開始說呢?從26年前吧,我的母親,26年前來到紐約留學,她在那時認識了你的父親,然後她變成了你父親的情人,很快,她懷孕了。你的母親婚後很久都未孕,所以你的祖母通過某種形式,保護了我的母親,直至她生產。”
“那是一個女孩,她把這個女孩,抱回了朱家的大宅,交給了你的母親,為她起名朱玥。然後禁止了你父親和我母親的交往。”
“可是他們沒有就此斷絕聯系,依舊保持著情人關系,直至後來你的母親通過某種方式,徹底將我母親趕回國,禁止她再次入境。”
“可是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她已經再次懷孕,七個月後,她生下了我。或許真的露水情緣,我母親和你父親這一生再沒有過聯絡。”
“你長大了些,發現你的母親對朱玥的態度很奇怪,有的時候就像普通的母女,有的時候,卻恨不能她死。”
“你內心有疑惑,直至後來,或許是父母吵架,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你知道了,你的父母之間,存在過一個第三者,她生下了你親愛的姐姐。”
“你也許是出於保護你的母親,想要防患於未然,也許只是單純的好奇,你在網上找了國內的私家偵探,調查你父親曾經的第三者的現狀。”
“你驚訝地發現,那個第三者還有一個女兒,按照時間推算,得知那是你父親的女兒,你出於某種考量開始了對她的監控,那一年你多大,十歲?不到十一歲?你真的是一個天才,朱棠。”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你父親的私生女這樣上心,你在接下來的十年中,沒有停止過對她的監控,私家偵探為你傳來的電子版的信息,你一一打印了出來,把她的照片,她的信息,按照時間排列,一個盒子,一個盒子地收集了起來。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們繼續吧。讓我猜一猜,朱玥是怎樣形成她的性格的。朱玥一直是公主,即便你母親的態度怪異,她也始終是家里的公主,她唯一,她高貴。”
“但一夕之間,朱玥的世界坍塌了,她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她只是一個小三的女兒——雖然我覺得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不必為此自得或自卑,但朱玥的想法與我可能不同,她覺得這成為了她人生最大的汙點,她愈發在意自己所表現出的一切,她什麼都要做到完美,她要力證自己就是這樣高貴。”
“可是她覺得她的親生母親成為了她的心魔,她決定要看一看那個生下她的人,她偷偷去了昌城。那時她的年紀應該還不大吧,嗯?”
“可是這次相見,她反而把自己暴露在她的親生母親面前。中間的糾纏你或許更清楚一點,她的親生母親在第一次見到她後,獲得了她的聯系方式,她不斷地要求和她見面,這是她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女兒,她沉浸在對她的思念中不能自拔,她愧疚,她自責。”
“但這份愛對朱玥來說是巨大的負擔,她的每一次出現都在提醒她,你是一個私生女,你只是一個私生女。朱玥這種白天與黑夜的掙扎中,痛苦了好幾年。我猜,她已經出現了心理問題。”
“終於在一個契機之下,她再度來到昌城,那天她喝了酒,她想和她的母親談一談,但結果應該並不好。她回到了車上,那天下著雨,那是偏僻的路段,她的腦海中有聲音告訴她,撞過去,撞過去就解脫了。”
“她殞命在了那個昌城的雨夜,她的親生母親,成為了植物人。”
“下面該說說你了,朱棠。”
“你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不久,爭權失利,去了昌城,你有著敏銳的投資眼光,你在那時就看上了承衍科技,你很明白江深的明森資本會是你巨大的對手,你思考著要如何破局。”
“隨後,朱玥出事了,那個夜晚,朱棠,你真的很厲害,你在得知了這個消息的一刹那,在巨大的悲痛之下,布下了一個局,每個人都是你的棋子,無一逃脫。”
“朱玥不在了,你擔心周昱時的立場改變,你需要有新的人去牽絆她。我在這個時候重新出現在了你的腦海里。你不知道我能不能完成這樣的任務,你首先,檢驗我,你把我當做破了承衍這一局的暗棋。”
“你找人扮演了肇事司機家屬,我從頭到尾都不曾得知肇事司機的真正姓名,而在交警那里,這件事就已經以十萬元的賠償了結。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十萬於我,根本杯水車薪,你把我逼上了絕路。”
“一個學生,在走投無路之時,有人把一條快速來錢的路子擺在了她的面前,她會怎麼選擇。她其實沒有選擇。你牽著线,把我送到了江承面前。”
“江深和江承的兄弟之爭由來已久,你很清楚他們兩個因為女人而產生的齟齬,如果我表現的夠好,能吸引到江承,江深必定再次出手,他們一定會再次反目。”
“而我確實表現的令你滿意,江深真的再度出手了,你配合著江深的一切動作,江深想要尋找一名腦科醫生來打動我,你就把陳博士送到了他的眼前。”
“他們果然因此反目,你成功的拿到了承衍,在這個過程中,你也順手做了一點別的事,比如刪除關於我的微博,因為你不想把我的身份暴露在公眾視线,以免對你下一步的計劃造成影響。”
“在漓鎮,你聽說周昱時已經見到我了,你覺得計劃已經可以開展了,朱棠,我有一個猜想,你聽聽看,你想把我帶回家,獻給周昱時,這中間最大的阻礙就是我的母親,我放不下她,如果我走,我也會把她帶走,那麼你的父親就會發現,或者她醒來,告訴了我實情,這兩種情況都會讓你的努力付諸東流。結果,在這個時候,我母親過世了。你說,這到底因為什麼?”
朱棠抬起了頭,說出了他在進入房間後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是同樣的沙啞,“我從來沒有對你的母親做過任何一點手腳。”
但這似乎也是承認了其他的一切。
“或許吧,那就把這件事當做是巧合吧,你裝作受了周昱時的委托來調查我,卻有了重大的發現,然後來找我。後來就像你說的那樣,你突遇了我母親的死亡,然後發現了我的失蹤,最後救出了我,如果不是我用承衍的危機交換了你的目的,或許我現在就在不知情中依舊被你利用著,你把我獻給周昱時,或者是其他人。”
“十年,你的父親母親都不知道你的書房里到底藏著什麼。你隱瞞了朱玥的死亡時間,甚至地點,所有人都被你要維護朱玥最後的美麗的緣由騙了過去,你完全不擔心我會知道。”
“你的計劃幾乎是完美的朱棠,你拿到了承衍,你的棋子還幫助你解決了中間不聽話的江深帶來的危機,她和周昱時結婚了,她為你帶來了朱氏第二大股東的保障。”
“你真的厲害,朱棠。”朱砂甚至拍了拍手,以示贊嘆。
“你,終究還是發現了。”朱棠緩慢的開口。
“是,你認為,唯一知道這件事的,湊巧出現在昌城,與你一起聽到了事故電話的人,我與他將不會有機會相識。可是事情總有意外,顧廷澤作為這件事情里唯一的變數,與我偶然相遇了。”
“我和顧廷澤的相識太過偶然,你或許現在都不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哪里。你留下了這個隱患,他最終爆炸了。”
朱砂一語雙關的講著。
朱砂拍了拍顧廷澤,“把這個房間的電源打開吧。”
顧廷澤的眼睛動了動,他已經從極度的震驚中回了神,他起身去打開了電源。
牆上的屏幕亮了起來,視頻開始出現在里面,年少的朱砂,大學時的朱砂,與江承在一起的朱砂,走路的,上課的,超市里,馬路上。
顧廷澤的神色在不斷變換,終於,他回過頭一拳打在了朱棠的臉上,“畜生!你就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