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棠在婚期的前一天從昌城飛了回來。
這是她和周昱時的單身夜。
婚紗已經送來,一切都已就緒,朱砂也沒有興致去慶祝她這最後一天的單身生活,所以其實是乏味的一夜。
沒有興奮,沒有激動,沒有開心,沒有不安。
但她有一點離奇的失眠。
她放下書,看了一眼時間,感覺有一點餓,就下樓去了廚房。
整座大宅都已入睡,等待著天明的喜悅。
朱砂打開冰箱上下掃視了一下,扭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桌邊的朱棠,他正看著她。
“餓麼?”她拿出了一盒湯圓。
“有一點。”
“倒時差?”
“嗯。”
朱砂打開了火,等水開的時候她轉過身靠在櫥櫃上,“沒想到這里有湯圓。”
朱棠看著朱砂,她穿著吊帶的睡衣,炎夏,她下來的時候沒有加衣服,可能也沒想到會有人。
他看見她的胸前有一些微青的痕跡。
是吻痕。
已經變得很淺,但那足以想到那場性愛的激烈。
她和周昱時的性愛。
朱棠仿佛只是無意地掃視過,“祖籍南方,家中老人喜歡,後來也會習慣性包一些。”
湯圓煮好盛在碗中,才能看出似乎有兩種不同的餡料。
朱砂該上了鍋蓋,扭頭看見朱棠在兩只碗中挪騰著湯圓,把顏色相同的分在了一起。
然後朱棠把其中一碗推給了她。
朱砂咬開一只,花生餡從里面流了出來,一種討人喜歡的甜蜜。
朱棠的那碗顏色更深一點,或許是芝麻。
兩個人沉默地吃完了湯圓,朱砂把兩只碗疊起來,准備順手洗掉,朱棠看了看,沒有阻攔,道了晚安回去了房間。
朱砂把鍋中剩余的水倒掉,卻發現鍋底還躺著一顆沒有被撈上來。
餡料泛著深色,是朱棠那一碗中的。
朱砂盯著這粒湯圓看了許久,拿過一個勺子,把它盛起來放在口中。
甜膩的豆沙味道在她的齒間蔓延開。
她抑制著把它吐出來的衝動,強迫自己含著這個湯圓。
那種惡心感讓她清醒。
這是巧合嗎?
朱棠是真的因為喜歡吃豆沙才會把豆沙的湯圓都挑走麼?
還是,他知道她,根本不吃任何豆沙餡料的東西。
她把那顆湯圓吞了進去,那種甜膩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里。
周昱時和顧廷恩碰了碰啤酒瓶。
“你的單身party這麼冷清?”顧廷恩喝了一口,在周昱時的房間喝一杯就是這個夜晚的全部。
“或許婚後會更好。”
顧廷恩挑了挑眉,難得周昱時會講出這樣的話。
“顧廷澤明天來不了了。”顧廷恩提了一下弟弟的缺席。
周昱時握住酒瓶,仰頭喝下一口冰冷的啤酒,澆下去突然升起的火氣,“他怎麼了?”
“有人婚姻幸福,有人不行。”顧廷恩反而幸災樂禍,“他和康橋鬧脾氣,背著包出走了。”
但似乎沒有成功,那一點火氣將熄而復燃。
“出走?”
“去東南亞了還是哪,不太清楚。”
是和康橋鬧別扭,還是……不想看到朱砂結婚呢?
他垂下眼,再一次和顧廷恩碰了杯。
朱砂挽著朱啟元的手臂站在教堂的外面。
等待著大門的開啟。
“我很高興,朱砂。”朱啟元的聲音有一點激動,“今天很漂亮。”
他沒能看到朱玥披上婚紗,但最終他還能等到朱砂。
“謝謝爸。”朱砂微笑。
似乎有時婚姻的意義就在於家長的期待。
朱啟元拍了拍朱砂的手,教堂大門在他們面前打開。
婚禮進行曲響起,所有的賓客都扭過來鼓著掌,朱砂看到了鄭美琴的漠然,朱啟明的微笑,朱棠的……面無表情。
在紅毯的那頭,站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都要擔任她丈夫的男人。
周昱時看著地毯的那頭,因為背光,朱砂的面容在陰影中模糊不清,但隨著她的走近,她整個人都似乎在紅毯上發光。
朱啟元牽著朱砂走到了周昱時的面前,親手把朱砂交到了周昱時的手中。
在回答了神父關於是否同意將女兒嫁給這個男人的問題之後,朱啟元拍了拍兩個人交握的手,“好好對她。”,然後走到了台下。
周昱時和朱砂面對著神父,聽著他說出婚禮的誓言。
最傳統的誓言,沒有任何改變。
正式而方便。
不需要進行任何思考,雖然在回答“Yes I do”的時候稍顯缺乏了一點真誠,但不會出錯。
隨後他們交換了戒指,朱砂只在拿到戒指的那一天看了一眼。
這個戒指很精致,有著極高淨度的鑽石,內圈還刻著彼此的姓氏。
他們握住彼此的手,將戒指戴在了對方的無名指之上。
周昱時的表情似乎都因為這個含義極深的動作而柔和了一絲。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他的新娘了。”
又有掌聲響起,這是婚禮中最唯美的畫面。
周昱時低下頭,靠近朱砂。
朱砂想象著新娘的嬌羞,閉上了眼。
在周昱時的唇即將觸碰到朱砂的唇的一刹那,前排有人滑落在地。
朱砂猛的睜開了眼看向台下,朱啟元倒在地上,急促地呼吸。
許多人都站了起來,鄭美琴撲了過去,他的私人醫生從後排跑了過來。
朱砂拎起裙擺跑了下去,握住了朱啟元的手。
他還有意識,睜開眼看著朱砂。
“血壓急速升高。”醫生檢查了一下。“可能是心情激動。”
朱棠安排的救護已經把車輛停在了門口,擔架車在第一時間推了進來。
“你去,把儀式完成,再來。”朱啟元握住朱砂的手,聲音很虛弱,但很堅持。
朱砂點點頭,朱啟元被快速地推走。
婚禮最重要的部分已經結束。
留下來的賓客寥寥無幾。
朱砂和周昱時重新走回了台上,神父做了一次禱告,隨後示意新人可以繼續。
周昱時低下頭輕輕親吻了一下朱砂。
儀式完成。
神父取出了筆,准備在他們的結婚許可證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這張紙在他簽字備案後,這對新人將成為真正的合法夫妻。
有人從後面靠近了周昱時,他的聲音很急促,刻意壓低卻依舊被朱砂清晰地聽到,“馬克剛剛被暗殺,已經死亡。”
周昱時在一瞬間的震驚後,伸手握住了神父即將落筆的手腕。
隨後,在神父的驚愕中,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朱砂。
朱砂的視线從他握著神父的手轉移到了他的眼。
他們沉默地彼此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