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費雯已是夜里快十點了,每個周日的晚上我都送她回學校,她年級的輔導員平常並不太管她的學生,卻在每個周日的晚上挨個寢室查房,生怕自己的學生在周末失了蹤。
不到十一點我就上了床,費雯這丫頭因為碰到了李彤而變得異常瘋狂,不僅她自己體力已經完全透了支,我也覺得有些腰酸腿疼的。
就在我迷迷糊糊將睡未睡的當兒,我手機響了。
“這麼晚了,是誰呀?”我心里頗有些不耐煩,抓起手機一看卻是個陌生號碼,一接,里面便傳來極其焦急的女聲:“王寬嗎?”
“是我,哪位?”
“我是陳佳,”陳佳?
我這時才聽出那確實是陳佳的聲音,心里猛一激靈,人一下子清醒過來,這麼晚了她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我跟她又沒有交情,莫非……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絲不安,而電話那邊陳佳已如連珠炮似的說道:“王寬,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快到X醫院來,李彤自殺了。”說著,電話便掛斷了。
那一瞬間似乎有只巨大的手一下子把我的心撕開,又象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將我的魂魄全部吸去,我眼前頓時一黑,手機一下子掉在地上,我就覺得那“啪”的一聲似乎離我很遙遠,遙遠的仿佛在天邊似的,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似乎是過了很久,我才重新感到那鑽心的痛,才重新看到台燈的光亮。
李彤死了?
她白天還和陳佳有說有笑的一起逛街,怎麼突然想起來去自殺?!
會是因為我嗎?
可她已經結婚了呀!
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紛雜的念頭和著李彤甜美的笑容與鮮活的肉體走馬燈似的在我腦海里轉來轉去,直到手機再度響起。
“在二樓,搶救室。”依舊是陳佳的聲音。
“搶救室?”仿佛生命一下子又回到了我的身體,我忍不住大叫道:“李彤沒死?”
“你是不是希望她死呀,你這個混蛋!你再廢話,李彤真死了!”接著便是一連串的京罵”但被巨大的生死落差震撼的我已經顧不得陳佳的態度,飛也似的穿上衣服,一邊往樓下飛跑,一邊問:“他媽的X醫院在什麼地方呀?”
那輛桑塔納2000被我瘋子似的開到了180,所有的路口不管紅燈綠燈我一律照闖,我不知道我的身後是不是留下了一大堆的交通事故,我只知道那個在良鄉的X醫院里李彤正在和死神搏斗,我若是去晚了,恐怕要後悔一輩子了。
李彤她是我什麼人呢?
路燈明暗交錯間車前窗似乎浮起了李彤的臉,或顰或笑,或喜或怒,演繹的就是她和我在一起的那短短一百幾十天,原來時間雖短,可愛卻已深入骨髓。
一路的狂飆終於引來了夜間巡警,就在我眼看到良鄉的時候,一輛警車跟了上來。
不過雖然它拉起了警笛,可我依然不管不顧,兩輛車一前一後進了X醫院的大院,我下車剛往醫院大門跑了幾步,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威喝:“站住,不許動!”
我回頭一看,離我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警察正端著手槍指著我,我心里一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叔,我女朋友在里面搶救,你讓我進去看看,回頭讓我干什麼我都聽你的。”
那警察猶豫了一下,而這時正站在醫院大門口四下張望的陳佳看到了我,忙跑過來對那警察道:“大叔,您就行行好讓他進去吧,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或許是她涕流滿面的樣子感染了那個警察,他遲疑了一下,一擺手說你先去吧,可別跑了。
沒等他說完,我已經三步並一步的跑進了醫院,衝上二樓,一眼就看到了那紅的刺眼的三個字“搶救室”,剛想往里闖,一個護士把我攔下來:“亂跑什麼!沒看見這是搶救室嗎?!”說著詫異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突然道:“你就是李彤的丈夫王……王寬?”
丈……夫?
我是王寬不假,可我怎麼成了李彤的丈夫?
就在我一愣神的當兒,身後陳佳已經接話道:“對,他就是李彤的丈夫。”
“你愛人正搶救呢,真是的,年紀青青的尋什麼死呀?”護士一撇嘴冷冷的道,“你,帶錢了嗎?”
護士的這句話一下子把因為陳佳的話而帶來的滿腹疑問衝跑,從心底驀地涌起一股怒火,她們還是白衣天使嗎?
她們還算是白衣天使嗎?!
怎麼人命在她們眼里還不如一打紙值錢呢?!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伸手摸向我的衣服,才發現我只穿了件襯衫就跑了出來,錢包在西服兜里根本沒帶來,剛想說話,搶救室門一開探出半個身子來,一個大夫模樣的女人問那護士是不是病人的家屬來了,我連忙稱是,她看了我一眼,道:“病人有小產的跡象,需要打安胎針,你打不打?”又問那護士:“他帶錢了嗎?”
我連忙解釋說我來得太急,身上沒帶錢包,能不能先治病,我明天就拿錢來,那大夫一皺眉,冷冷道:“這是你愛人的事兒,你怎麼一點不上心?!再說我們醫院有規定,沒錢就別治病!”說著身子一縮,搶救室的門便關上了,隱約聽那女人道:“哼,要錢不要命……”
我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衝那護士吼道:“錢、錢、錢!他媽的你們醫院怎麼就知道錢!難道沒錢就不治病救人了嗎?!”說著,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便覺得手心一陣刺痛,我這才想起來車鑰匙還在手里,忙把鑰匙遞給護士,道:“他媽的我拿車押著行不行呀?”
那護士看了一眼,嘟噥了一句:“誰知道這是什麼鑰匙?”這時我身後響起一個深沉的聲音:“小同志,我證明一下吧,這確實是一把車鑰匙,至於車子是不是他的雖然不好說,可押在這兒也是個意思,你們還是先救人吧,人命關天呀!”
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中年警察,這時他在我眼里簡直比天使還要可愛,我幾乎忍不住想上前抱著他啃上幾口。
後來我才知道他姓唐,人們都管他叫老唐,而我倆最後也成了朋友。
那護士猶豫了一下,拿著我的鑰匙進了搶救室。
老唐拍了拍我肩膀,說小伙子你別急,吉人自有天象。
又說你還是先把自己整利索點吧。
我這才發現我襯衣的鈕扣系錯了位置,而褲子的拉鏈也沒拉上,忙整理了一下,心神一定,頓時覺得身子有些冷了。
老唐看了我一眼,回警車拿了件棉襖給我,說明後天讓我去趟派出所,那時再把棉襖還給他,說完就走了。
這家區級醫院簡陋的很,走廊里雖然有暖氣,卻冰冷的沒一絲熱乎氣,就算我披上了棉襖,也凍得直打哆嗦,轉眼看陳佳似乎也不比我好多少,想到她對李彤的朋友之誼,口氣便緩和了許多:“李彤,她……究竟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