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成為一名稱職的毒梟,必然要對有業務聯系的國家,尤其是美國這樣的超級大國,國內各種緝毒部門的狀況有充足的了解。
美國的聯邦調查局,盡管是國際行動處,但是它的職責范圍,卻並不包括緝捕遠在巴西聖保羅活動的一名毒梟。
李再安沒有直接參與涉及,美國國內的毒品貿易活動,他在美國也沒有任何業務。
因此,他相信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人,不太可能是來抓他的,畢竟美國納稅人支付的稅金不是用來保障維持外國治安的。
“我認識你嗎?”在史賓森的臉上端詳片刻,李再安笑了笑,語氣平靜的問道。
“當然不。”史賓森整理一下胸前的領帶,笑道,“不過……我對保羅先生您的了解卻非常的透徹,不瞞您說,我和我的搭檔們之所以趕來墨西哥,就是為了您。”
“哦?”李再安漫不經心的問道,“為了我?那我豈不是應該覺得很榮幸?”
“我並不需要保羅先生為此感到榮幸,我需要的是保羅先生您的合作。”史賓森摸摸口袋,掏出來一張照片,用兩根手指頭捏著亮在李再安眼前,說道,“我們需要的是這個人,相信對他您並不覺得陌生。”
李再安看看照片,上面是幾個美國海軍官兵的合影,而史賓森食指捏著的地方,正巧有一個金發的家伙,不是藏身在聖保羅的麥克還能是誰?
“他是誰?難道我有必須認識他的理由嗎?”李再安聳聳肩,不為所動。
實際上在他的心里,麥克這個惹禍精就是個包袱,是布倫特“寄存”在他手上的“仙人掌花卉”。
雖然很好看,也有些價值,但卻棘手的很,不過他倒是從未想到過,美國有關方面竟然對麥克的案子抓的那麼緊,到現在不僅沒有放手的意思,反倒讓聯邦調查局的人追到了聖保羅。
史賓森也不是第一天辦案子了,他自然知道李再安這樣的人不好對付,不過他今天也是有備而來的,對拿下李再安信心十足。
不慌不忙的看看腕表,史賓森笑道:“保羅先生,您應該清楚,最多再過五分鍾,您就將踏上美國的領土了,鑒於您的特殊身份,我完全有理由扣留您48小時,甚至是更長一段時間。當然,我還可以選擇將您定為不受歡迎的人,解送回巴西,相信那里的警察很樂意接收您這樣的人物吧?”
話說到這兒,飛機正好著陸,在劇烈的顛簸中,史賓森停下來,正好給了李再安一個思考的時間。
之前,李再安從布倫特那里了解到一些關於麥克的事情,知道這家伙有個在海軍中有權勢的老爸,而且軍銜級別很高。
如果按照前世的思維,美國的國情顯然與中國國內不同,與巴西更是差得遠,這里似乎是個腐敗和以權謀私的現象難以生存的淨土。
但是事實上呢?
如今的李再安很清楚,有權力存在的地方就有腐敗,絕對的權力就意味著絕對的腐敗,這一句話放諸四海而皆准,美國也不能例外,否則的話,就不會有布倫特那種腐敗軍官出現了。
史賓森雖然是聯邦調查局的高級探員,或許他有決心要將麥克緝拿歸案。
但是問題在於,這起美國海軍“尾鈎門”丑聞事件,已經不僅僅是一起刑事案件了,它在美國國內的政壇上掀起軒然大波,已經成為兩黨政治勢力互相攻伐的借口。
李再安做出了判斷,美國政界的一些高層人物,尤其是五角大樓的那些高層大佬們,恐怕非常不希望看到麥克被緝拿歸案。
這些能量巨大的大佬們,肯定會在暗中發力,為聯邦調查局的調查工作制造了諸多的障礙。
李再安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情報來源於兩個方面:一個方面,來自於他前世的記憶。
海軍的“尾鈎丑聞”曝光之後,雖然受到牽累的海軍官兵很多,調查的力度也很大,後來導致了14位海軍高官(將軍級)和300名飛行單位人員受到牽連。
但是,最後在海軍部長H·勞倫斯·加萊特將軍引咎辭職,海軍參謀部長弗蘭克·凱爾索將軍提前退役之後。
整個案件的調查便來了個急刹車,虎頭蛇尾的跡象很明顯,必然是背後交鋒的兩大政治勢力達成了妥協。
另一個方面,聯邦調查局既然介入了案件調查,FBI國際行動處也參與了對麥克的緝捕行動,甚至FBI還查明了麥克的具體藏身地點。
那麼他們為什麼不要求巴西警方采取配合行動,將藏身在聖保羅的麥克秘密抓捕,然後引渡到美國?
這就很令人玩味了,美國向來是推行全球霸權主義的國家,以“世界警察”的身份自居。
別說是一個麥克,就連其他國家總統、高官和將軍,美國政府都能全球通緝,甚至采取暗殺手段。
最重要的是,美國與巴西兩國之間是簽訂有引渡協議,巴西政府有義務將美國政府通緝的罪犯引渡回美國,而史賓森所代表的聯邦調查局卻放著這麼個引渡協議不用,卻要拐彎抹角的尋求一個巴西毒梟的合作,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李再安可以肯定,麥克之所以沒有受到來自美國政府的國際通緝,沒有被巴西警方引渡回美國。
那只有一個可能,在美國國內,有人在扯聯邦調查局的後腿。
很顯然,有一些人不希望看到麥克回美國受審,可能是因為他們想著幫麥克逃脫法律的懲罰,也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希望麥克將自己也牽扯進丑聞中去。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些人的能量都非常巨大,連聯邦調查局都不願意和他們硬碰硬。
現在,李再安需要做一場賭博,他要賭自己的猜測沒有錯,還要賭那些扯住聯邦調查局後腿、試圖阻撓尾鈎丑聞深入調查的家伙們,不會坐視他這個毒梟與聯邦調查局合作。
而他所要下的籌碼,就是不放棄對麥克的庇護,拒絕與聯邦調查局合作。
正如史賓森所說的,從飛機著陸到他們離開機艙,真正踏上美國領土只有五分多鍾的時間,李再安必須在這五分鍾時間里做好,賭還是不賭的決定──這個決定並不好做,原因很簡單,他賭輸了只有死路一條。
“保羅先生,您是個聰明人,我相信您會作出一個最明智的選擇的。”在飛機停穩的一瞬間,史賓森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松開安全帶,站在李再安的面前,說道,“我不想惹麻煩,更不想來找您的麻煩,所以,咱們之間這場交易很簡單。您把麥克交給我,我讓您自由的離開這個該死的機場,到您想去的地方去,怎麼樣?”
李再安坐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對方,平靜的問道:“對不起,史賓森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那位麥克先生,我從來都不認識他,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將他交到您的手里。”
“保羅先生,咱們沒有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復雜。”史賓森臉腮上的肌肉抽了抽,沉聲道,“我已經為您准備好了電話,您只需要聯系您在聖保羅的人,讓他們把麥克送到一個指定的地點,咱們之間的交易就算是做成了。這里發生的一切絕不會有人知道,您可以對任何向您訊問這件事的人說,是我們采取的行動把人劫走了……”
“對不起,史賓森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請恕我無能為力。”李再安聳聳肩,打斷他的話,說道。
史賓森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他直勾勾的看了李再安將近一分鍾,而後長長的噓一口氣,轉過身的時候,朝一個坐在附近的年輕人勾勾手指。
“對不起,保羅先生。”年輕人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一只手搭在李再安的肩膀上,沉聲說道,“我們懷疑您與一宗藏毒案有關,並涉嫌向美利堅合眾國境內走私違禁品,希望您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因為只是協助調查而不是逮捕,所以年輕人也沒有宣讀李再安享有的具體權利。
李再安朝霍然起身的勒克洛斯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衝動,然後緩緩的站起身,被四個年輕人夾在中間,朝機艙門口走去。
說來有些悲哀,李再安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來到象征著“民主與自由”的美利堅合眾國,可是沒想到,還沒下飛機呢,他就要先被FBI逮捕了。
……
台燈照射出來的光线筆直的打在臉上,該死的燈泡也不知道是多少瓦的,照出的光线不但刺眼而且似乎還帶有高溫,李再安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感覺自己臉上滲出的油汙都快被點燃了。
腦殼里的腦漿就像被煮沸了,蒸騰的眼球幾欲脹爆,每每思索一個問題,似乎都要花費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偏偏坐在暗影中的那個家伙,還在接連不斷、毫不厭倦的提著那些重復的問題。
如果是在聖保羅的話,李再安鐵定會親自動手,把這個該死的家伙活活打死。
也不知道進入這個房間多久了,是幾個小時還是十幾個小時?
亦或是幾十個小時?
李再安早就分辨不清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覺,但與此同時,腦子里還得反復念叨那幾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不會說,我有權利請律師,我要控告你們,我要告到你們破產,告到你們連一分錢的退休金都拿不到……”
漫長而近乎折磨的審訊,令李再安神志不清,就連那些負責審訊的探員都焦躁不安,如果能用刑逼供的話,他們早就把這個該死的家伙一頓狠揍了。
但是主導這次行動的史賓森,心里非常清楚,他手中能夠利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不能撬開李再安的嘴巴,他自己馬上就會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