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安卻毫不在乎周圍投來的那些質疑目光,也根本不覺得尷尬,鎮定自若地坐在那兒,旁若無人的品嘗著自己的紅酒。
他不在乎自然是有底氣的,因為他剛才所說的話,並不是猜測,也不是推論,而是事實。
在他的前世,幾天之後將會發生一起震驚世界的事件,導致國際金融市場出現了詭異的行情變化。
對於這種突發事件,僅僅靠什麼數據評估、线性分析,是根本無法做出准確預判的。
在這種場合下,李再安懶得做出任何解釋,三天之後發生的事情,將會證明他預測的准確。
《紐約時報》的這篇文章等於是在免費為他打廣告,當然了,順便也會把某些人的臉打的啪啪作響。
貝克還想繼續嘲諷幾句,但遺憾的是他沒有機會了,那位坎貝爾小姐見到李再安陷入了被動,立刻和最前排桌子上的一位客人打招呼,把李再安拉了過去。
而坎貝爾打招呼的那位客人,貝克偏偏還認識,而且他還招惹不起那個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再安離開角落的桌子去了前排。
“保羅先生,你沒必要和那種小丑式的人物一般見識,”坎貝爾摟著李再安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像貝克這樣的財經專欄作家,就是靠貶低投資人來提高自己知名度的,他們這種人就是喜歡以外行的眼光來做一些所謂的內行的、專業性的評論。”
兩人說話間,很快就來到了大廳的東側前排,毫無疑問,這里才是真正的名流匯聚地,李再安在這里找到了很多電視機上的熟悉面孔。
摩根士坦利的首席執行官,美林銀行的主席,摩根大通的主席,花旗銀行的首席執行官,高盛的幾位大佬等等,這些處在華爾街食物鏈最頂端的人物聚在一桌,正在熱烈的交談著什麼。
坎貝爾帶他來見的那位客人,李再安一眼就認出來了,沒辦法對方那標志性的禿頭,實在是太顯眼了。
亨利·保爾森,共和黨人,哈佛大學商學院畢業。
在七十年代尼克松總統執政期間,他曾經擔任過五角大樓的國防部長助理。
1974年尼克松因“水門事件”辭職之後,他棄政從商開始了投資銀行家生涯,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現在他已經成為了高盛集團的高級合伙人。
作為華爾街最成功的金融投資人之一,他也參加了今天的慈善晚會。
李再安心里清楚的知道,這位亨利·保爾森先生雖然現在只是一個地區主管,但是幾年之後他就將成為高盛集團的主席和行政總監。
在他的帶領之下,高盛集團超越眾多的美國證券公司,業績力壓群雄。
在2004年美國媒體評選的“華爾街權力排行榜”上,保爾森高居榜首,被媒體冠以“華爾街權力之王”的頭銜。
在小布什總統執政期間,德高望重的亨利·保爾森擔任了三年的美國財政部長,但是在次貸危機中,他的一系列操作卻備受爭議,最後成了華爾街的公敵。
可以說,是他一手將高盛帶上了巔峰,又親手將高盛推進了深淵。
……
當這場慈善晚會正在舉辦的時候,一輛汽車駛離了紐約市,前往郊區五十公里外的一座私人農場。
莊園的大門打開,兩名身穿保安服裝的人牽了大狗走了出來,他們來到汽車跟前,打量了一眼駕駛位上的男子,立刻用對講機呼叫同伴打開大門放汽車進去。
這是一套面積很大的莊園,車庫、宿舍等建築形成圍牆,寬闊的水泥道穿梭在一片大面積的草地庭院中。
別墅里的工作人員很多,一名穿著制式服裝的女傭,見到從車上下來的中年白人男子,很有禮貌的打招呼:“米勒先生,你好。”
主建築前是一條車道,車道前有一個前庭花園,從仿古設計的白色柵欄牆外走進去,就看到一位老先生正站在草皮上遛狗,說他老也不太准確,目測他的年紀大概還不到六十歲,動作還很靈便。
一頭沒有栓鏈子的棕色斗牛犬,正將兩只前爪搭在花園一方花圃平台上,聚精會神的看著一只正在花叢間飛舞的白色蝴蝶。
這只斗牛犬顯然是有人精心照顧,養的那叫一個膘肥體壯,渾身上下的肉褶子一層一層的擠著,四條小短腿都趕上豬蹄子了。
聽到有腳步聲傳過來,這斗牛犬舍棄了飛舞的蝴蝶,抖著一身的肥肉顛顛的跑過來,一條大紅舌頭在闊嘴外邊耷拉著,甩啊甩的,就像叼了一根臘腸似得。
這斗牛犬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雖然個頭不高,但是塊頭大看著很唬人。
從花圃邊緣到小甬路之間,有一道及膝高的小柵欄,斗牛犬離著小柵欄還有半米遠,便蹬著小短腿躍起來,想從柵欄上方跳過來。
可惜,這家伙實在太肥了,前半身是過來了,但後邊兩條腿卻被柵欄擋住,整個肥碩的身子在半空打個滾,屁股著地,嗵的一聲落到地上。
這一下只聽聲音就知道摔得不輕,不過這狗皮糙肉厚的,應該也不礙事。
它萌呆的翹著四條腿,保持著跌下來的姿勢在那兒做了幾秒鍾,然後突然身子一歪,徑直躺到了地上,兩只後腿一蹬一蹬的,就像死前掙命一樣。
這一幕看的米勒目瞪口呆,心說納什先生的愛犬不會就這麼掛了吧?
“米勒老弟,歡迎你來做客,我們進屋去談吧。”就在他心里這麼想的時候,站在邊上的納什卻語氣平淡的說了一句。
“可是這……”米勒遲疑道。
“這狗在裝死呢,這是它慣用的伎倆。”納什有些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當先邁步朝別墅前門走去。
可不是嗎,他才走了兩步,隨著腳步聲,那死狗便偷偷抬起頭來,朝這邊窺探。
米勒無語的搖搖頭,跟了過去。
會面的地點在別墅的二樓書房,兩人在沙發上落座之後,女仆送上咖啡。
這位納什先生可不是等閒之輩,他今年五十五歲,是一家市值幾百億的集團公司──瓦倫德集團的創始人。
納什·瓦倫德不但在商界地位很高,而且他和民主黨的部分大佬關系很密切,在政界也很有影響力。
對他來說唯一遺憾就是瓦倫德家族人丁不旺,他膝下只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唐尼是哈弗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現在他把公司交給大兒子來管理,自己已經是半退休的狀態。
二兒子海勒姆對經商沒有興趣,而是參加了海軍,現在是太平洋艦隊的一位少校飛行員,去年在美國掀起軒然大波的那起“尾鈎門”事件,海勒姆也卷入了其中。
那位中年男子米勒先生的身份也很不簡單,他是羅伯特局長的機要秘書。
羅伯特·米歇爾·蓋茨在去年升職為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局長,他和納什·瓦倫德兩人是多年的好友。
納什請求羅伯特局長秘密動用CIA的資源,幫自己調查一件事,羅伯特很爽快地答應下來,把這件事交給自己的秘書米勒去處理,現在想必是調查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米勒說道:“我派人暗中進行了一番調查,發現麥克在逃離美國之前,曾經在紐約的花旗銀行分行租了一個保險櫃,在里面存放了一些東西。”
納什聽到這里,頓時精神一振:“你找到那個保險櫃了嗎?一定要想辦法把東西拿到手!”
米勒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找到保險櫃了,但打開之後發現里面是空的,有人搶在我們前面取走了東西。”
他接著說道:“我調取了銀行監控錄像,東西被拿走的時間,是在麥克死亡之後。”
納什到底是曾經在江湖里飄過的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拿走東西是什麼人?你查出了什麼线索嗎?”
米勒面露難色地道:“時間太久了,而且對方的反偵察經驗很豐富,做事非常小心……”
納什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麥克在自殺之前,一直被軟禁在保羅·安的地盤上,麥克有可能向他泄露了什麼消息,他拿走東西的嫌疑非常大。你能動用中情局的力量,把保羅·安抓回來嗎?”
“絕對不可能,局長不會同意這麼做的,”米勒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保羅·安目前人在紐約,我們中情局是對外情報機構,想在國內行動必須有上面批准,如果私自行動被聯邦調查局的人發現,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停頓了一下,米勒勸說道:“納什先生,你是一個生意人,如果能用錢來解決麻煩,最好還是不要動武。憑我的經驗來看,保羅·安這種人是真正的亡命徒,你最好不要把他逼入死路,不然他什麼事情都干的出來……”
納什嘆了一口氣,說道:“不是我想招惹麻煩,是海勒姆那小子惹出的麻煩,麥克偷走的那份備忘錄里,有海勒姆在尾鈎俱樂部的談話記錄,他在談話中無意泄露了馬里奧州長的黑幕。我並不擔心保羅·安想對我怎麼樣,而是怕他對馬里奧感興趣。”
停頓了一會,納什無奈地說道:“馬里奧是民主黨自由派的首領之一,也是民主黨現任黨鞭,在國會內部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今年是美國的總統大選年,如果保羅·安把這件事情捅出去,事態將會徹底失去控制,我們整個家族很可能都會淪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猜忌就是一枚被水浸透的種子,只要落了地就會自己生根發芽,哪怕是李再安和納什這種聰明絕頂的人也逃不開這種宿命。
米勒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站起來說道:“納什先生,那我只能勸你做好萬全的准備再動手,如果你不能一擊致命,那必將後患無窮,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納什點點頭,叫來自己的助理,送米勒離開莊園。
米勒離開之後,書房的門被人推開,海勒姆面色惶恐不安地走了進來。
納什沒有搭理這個闖禍的小兒子,他沉思良久之後,緩緩地說道:“剛才米勒說的事情,你也都聽見了,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海勒姆咬了咬牙:“先下手為強,干脆直接派人做掉那個保羅·安,只有死人才會保守住秘密。”
納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光是殺人有什麼用?必須找到那份備忘錄!不要用我們自己的人,你去外面找人做事,花多少錢都沒關系,把人給我抓回來。”
海勒姆連忙道:“我已經派人出去聯系了,拉斯維加斯那邊有一些好手願意接活,等我把人手組織好,馬上就動手。”
納什道:“我們不能太被動,此事如果東窗事發,我們家族必然會家破人亡。現在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