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航沒好氣道:“你不是自稱捉賊的神通頗大麼,怎地還來問我,自己去尋就是”
鍾無厭干咳兩聲,黝黑的臉面到看不出是否變了顏色。
“不知何方高人竟驅鼠誘我尋向別處,追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真是倒霉!”
岳航指著不遠處的鼠大聖道:“不就是那怪人嘍,被我逮個正著,就等大哥你來呢!”一臉得意之色,倒好象早已看破玄機。
董書蝶遁著岳航所指方向望去,忽地眉頭一皺:“這不是浩渺大帝座下的地行將軍麼?”
“地行將軍?”岳航恍惚憶起這人不正是不是陸尋凰要找的人麼,不禁又多看了幾眼,忽地想起他懷里還揣著寶貝,高聲呼道:“鍾大哥,就這人剛剛將寇香君殺了,一並收了好多寶貝呢!”
鍾無厭雙眼精光一閃,不及回應一聲便急急掠了過去,無鋒鐵劍長驅直遞,招式雖簡單,落點堪勘籠罩鼠大聖全身要害,可謂大巧若拙。
鼠大聖也無甚特別反應,一手憋至身後揉著腰身,一手掐了奇怪印訣,身周土石倏地噼啪作響,地面竟像水沸了一般泛起漣漪,下一刻,大半個身子已埋在泥土里。
待到長劍襲到,只撩起一蓬塵幕,哪兒見半個人影。
岳航知那鼠妖受了傷,也做不得威脅,湊著熱鬧竄到近處,拾了根長枝點弄地面,確有新土翻出的跡象,不禁驚嘆:“真的有遁地術啊……。!”
“遁地?”鍾無厭聞言一凜,凝著眉毛環視四下,仍無半點發現,忽聽身側傳來一聲慘叫,攜著岳航奔了過去,卻見此處地面上插著一柄幽幽藍刃,微彎的刃弧描著細碎紋路,仿佛半只蝶翼,造型倒是古朴漂亮,只是與地皮接觸一端卻無端滲出大灘鮮血,瞧來慎人。
“這是師姐的防身兵刃!”岳航走上前去左右觀摩,正要將之拔出,這時董書蝶趕了過來,一把將他攔住:“別瞎動,師姐的東西擦了毒藥的!”不知打何處抽出一條藍絳,緊密纏在手上,屈身將短刃抽了出來,幽藍刃身果然帶出一股黑色血流。
女子好潔,董書蝶皺著眉頭將血汙擦個干凈,將短刃仔細貼在髖部,又用藍裙掩了,道:“以前與真波山打過交道,對鼠大聖的地行術有幾分了解。這次他有傷在身,潛入地底不深,總算將他留了下來。”
鍾無厭聞言一喜,也不說話,猛地一拳擊在地面,土石刀劈一般散向兩側,正中一個坑窪里露出一具黑紫身軀來,可不正是鼠大聖屍體。
剛要上前搜查自己所尋之物,卻聽董書蝶阻道:“鍾師兄且慢,我這刃上毒發難收,旁人觸了身體潰爛,你可小心呢!”
鍾無厭停下腳步,黝黑臉頰忽地綻出“甜美”諂笑“好妹子,沒准那寇香君所竊之物就在他身上,若觸之不得那不是要急死為兄了。你快想個辦法嘛!”
“辦法當然是有的!”董書蝶指繞鬢發,美滋滋笑著:“自家的毒藥當然會有避毒之法,待我去搜了給你!”踏前一步,卻被那丑怪屍身下了一跳,急急轉過頭去,咬唇直拍胸脯。
半晌回神,哪兒還敢觸碰,猶豫片刻,回身將岳航叫了過來“師弟,女兒家膽小最厭屍魂,還是你來吧!”
鍾無厭環眼骨碌,忍不住道:“不若妹子將避毒之法教我,我自己搜索便是!”
“教給你?那怎麼行呢!”董書蝶臉一紅,扭頭不理鍾無厭,伸了蘭指探入口腔,緩緩夾出一顆幽藍晶石來遞到岳航面前“師弟,你……你將之含至喉間,便可避毒……。”
那晶石水光閃閃地,顯然還帶著美人香涎,岳航心底一顫,不覺生出些許淫艷念頭,痴痴將晶石含進嘴里,舌頭仔細蠕舔,除了溫香外也無別的滋味,卻愣生生品出絲絲甜蜜…………
“原來是這樣避毒,那我確實來不得!”鍾無厭心里暗笑,卻見岳航陶陶然半晌無動靜,那邊的美人也是紅著臉嬌羞模樣,哪兒還記得要做什麼事,無奈干咳一聲“岳大公子,幫哥哥搜搜再與令寵恩愛不遲…………”
岳航歉意一笑,這才收了心神,緩緩行至鼠大聖身邊,只見他全身漲紫,膚上斑點縱橫,確實有幾分惡心,作勢拿著樹枝撥弄破爛披掛,其實早知寶貝被收在何處,卻不急著取出,心里琢磨:“他身上寶貝頗多,怎能都白白送與他人,還是要挑幾樣好東西自己留著呢!”
打定主意,緩緩蹲下身來,背影正好擋去身後二人視线,探手將皮質軸卷以及玉闕寶盞通通拿了出來,再三掂量,將玉闕和軸卷收入懷中,擎著寶盞轉身回來,遞過手中之物道:“鍾大哥,你是來追這個的麼?”
鍾無厭接過寶盞,仔細查看,咧著嘴道:“正是正是,這是給皇帝的貢寶,如今哥哥尋了來,可是要升官發財拉,哈哈……。”忽地想起什麼,生生頓住笑容“好兄弟,就這件寶貝麼?沒有什麼牌子之類的東西?……”
“牌子之類的東西?”岳航一愣,旋即明了,原來他想尋采元鐵令,心里琢磨:“這東西太過招搖,留在身上也不敢使用,倒不如做個人情!”面作遲疑之色,極不情願地打懷里掏出采元鐵令來:“大哥也在找這采元鐵令麼?”
鍾無厭見了此物立時眉花眼笑,涎著臉貼上前來,伸手欲接,岳航卻遠遠躲了開去“這東西內司和刑堂的大人門都著緊得很,交了出去肯定是天大的功勞,師傅也曾交代我與師姐去尋的……。”
“這……”鍾無厭吱唔半晌,卻不知該怎麼開口討要,竟生生把鍋底臉面憋出幾分血色,瞧來頗覺滑稽。
岳航強忍笑意道:“師兄歷練官場,想必這物對你用處更大呢!………若論個人感情,給了哥哥也無妨,只是……”向董書蝶努努嘴:“要不師兄去求求我師姐,若她不反對……。”
董書蝶焉能不知他心意,噗嗤一笑“少來問我,我一個女人家做得什麼主。師弟你是一宗頭首,自行決定就是……”
鍾無厭聽罷喜出望外,一把攥起岳航手來“好兄弟,你便給了我吧!哥哥發達了一定記得你的好處,將來同去院子,賬面全都交給哥哥……”
岳航聽他越說越是不堪,趕緊將采元鐵令塞到他手中“好了好了,給你便是………大不了被師傅打一頓…………”說罷行至董書蝶身畔,不舍地將避毒晶石還了回去,低聲道:“師姐,鍾大哥,鬧了一整晚了,咱們還是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二人應了,隨著岳航回到客棧。
這次董書蝶再也不敢與岳航同屋,急急將他與鍾無厭安排一處,獨個休息了。
晨光放亮,岳航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卻見鍾無厭仍自抱著枕頭發夢,兩條大腿夾著被子一通廝磨,嘴角涎水不時流下,姿態好生不堪,心里暗笑:“這廝又想女人了…………”
思及女人,岳航忍不住的心窩發熱,好些時日未曾與女兒纏綿,確實熬得難受,何況身邊還有個看得見摸得著卻吃不得的美師姐時時撩撥。
無奈晃晃腦袋,拋去所有旖念,行至院子伸展腿腳。
他昨晚月蠱剛過,內力激增,自覺身骨輕盈,指訣一掐,一套驚蝶掌飄灑而出,雖少經錘煉,也舞得有模有樣。
這驚蝶掌乃媚魔仙悟自本宗典籍,女子之身感悟,使將出來自然帶著骨子秀媚之氣,岳航外形不俗,衣著考究,耍弄起拳腳來確實瀟灑悅目。
客棧里人口雜亂,早起的也有不少,見這邊有熱鬧看,不一刻便聚了十幾個駐足觀看,不時喝聲亮彩,倒叫岳航飄飄然。
噪雜人聲中,忽地揚起一曲悠揚琴聲,調子不徐不疾,剛好和著岳航步伐移動,輕快中略帶調皮,眾人聽了不覺屏了聲息,神思跟著弦音飄往天際,待到一曲和完,才想起去尋那奏曲之人。
岳航跟著調子舞拳,確實覺得舒服,不少晦澀之處豁然通朗,只是觀眾卻也被搶個一干二凈,心里暗狠奏曲之人喧賓奪主,瞪著眼睛向琴音傳來處望去,只見客棧閣樓上一青衣女子憑欄抱琴,正笑盈盈地頜首相望,仿佛也覺出岳航在望她,竟盈盈拜了下去。
岳航左右瞧了瞧,這才確定她拜的是自己,一時怨氣全消,抱拳微笑。
這女子鵝蛋臉,修雲眉,五官精巧天成,一瀑長發自然披在肩上,顯然起得早了還沒來得及仔細攏挽,卻平添股子慵懶氣息。
淡青色的錦衫領口略微開場,露出一段優美頸弧,細瓷嫩膚若隱若現,當真美作天人。
正耽於美色,那女子卻開口笑道:“公子好俊的身法,小女子忍不住奏曲相和,請勿見怪…。”
有美人夸贊,心里自然美滋滋,岳航立刻換上自認為最是瀟灑笑容“天籟綿長,繞梁不絕,還要多謝小姐贈曲之恩呢!”
青衣女子聽了撲哧一笑“小女子技藝粗俗,不足掛齒,倒是公子你空賦琴心卻無劍膽,舞起拳腳來有氣無力地,怎像個男兒作為………”
岳航一愣,不想這陌生女子竟挑起自己毛病來,自己偏偏無法分辨,臉臊個通紅,道:“只是舒展筋骨,何必弄得飛沙走石,沒得驚擾他人。”
女子笑得更甚,卻沒再說話,徑自轉身行至屋內。
“莫名其妙!………”岳航無奈搖頭,也消了晨練興致,轉身回到自己屋子,卻見董書蝶與鍾無厭都在此間,正捂著肚子忍笑,好奇道:“你倆怎麼了?”
“哎呦呦,咱岳公子無往不利,今次卻被個女子這般取笑,怪哉!怪哉!”
鍾無厭一幅幸災樂禍模樣,著實討厭。
岳航自覺丟了臉面,也不與他分辯,氣鼓鼓坐在凳子上:“師姐,咱們幾時起身啊!”
董書蝶消了笑容,冷哼一聲:“怎地?你還舍得走麼?不用去勾搭美人了?”
“我什麼時候勾搭……………”岳航難堪至極,也懶得再說,悶頭不語。
鍾無厭忍著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小兩口慢慢斗,哥哥我可要回澤陽去交差了,等以後再報答兩位恩情吧…。這便告辭!…。”
鍾無厭走後,兩人又別扭半晌,才收拾好行囊准備啟程。
到櫃台結賬,掌櫃卻免去花銷,說是已經有人付了帳,弄得二人好奇不已,一時找不到那好心人,也不去理會,提了馬車便要啟程,卻見客棧門口停了一輛華麗馬車,華蓋墜輦,錦帳垂簾,隱約可見其內的窈窕身影。
“這是誰家千金小姐啊!好大的排場………”岳航贊了一聲,忍不住遮起眼簾仔細瞧看。
身後的董書蝶撅嘴哼了一聲:“見了女兒便這幅模樣,沒准是個麻臉的婆子,看不惡心死你!”
岳航噗嗤一笑,心想女子就是見不得別家比自己好。
跳上車轅一聲呼喝,馬車緩緩而動。
沿著官道急行一日,已入真波山地界,頓覺民風習俗大有不同,仿佛獨立大唐之外。
真波山地接北界異族,多少受些北氣熏染,況且此地盜匪橫行,又少了官府轄制,民風自然剽悍,行路間多見農衣者仗劍而行,以至見怪不怪。
岳航哼著小曲四處瞧看,不時與商販搭訕,或撿些新奇師傅買了送給車廂里的師姐玩,倒是悠哉。
董書蝶隨手甩出一把針线活計,哼了一聲:“瞧你,還有心思玩鬧,寇香君死了,你我該怎麼交差?都不想想後路麼?”
岳航一愣,心想:“師傅要捉寇香君,無非是要尋些寶物,說不得要將玉闕地圖獻出一件了!”嘿嘿笑道:“師姐,我們為什麼捉寇香君啊?莫不是也要搶什麼寶物麼?”
董書蝶歪頭道:“誰知道呢,好像要些關於天地散人的事情。”
岳航已聽了多次這個名號,卻不知是何來頭,好奇道:“天地散人是誰啊?”
“當今皇帝喜好丹鼎之道,特意拜了位丹道大師做國師,賜號天地散人,可受寵得狠呢!這位可神秘得很,師姐我也沒弄清此人來頭,特意問了師傅,她老人家又不愛理會我,料想應該與文淵有些干系。”董書蝶出得車廂,拍拍岳航肩膀“師弟,今日便宿在這此城吧,明日一早在渡浩渺水路上真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