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傲帶著二十名鏢師快馬先向江乘風府送信,那江府的氣派豪華、雕欄玉砌,真是豪門大族。
江乘風一聽到是龍威鏢局的書信,親自前來迎接,只見那江乘風雖已須眉俱白,但身體精壯,面色紅潤,聲如雄鍾,渾不似已八十歲的老人。
在江乘風身邊的兩名壯漢都五十歲左右,分別是江乘風長子江杉與次子江松,二人手長腿長,肌肉盤結,一望而知武功甚高。
論輩份、論年紀,齊雲傲都是晚輩,他逐一跪下叩頭,江氏父子見雲傲如此謙虛,都大有好感。
江乘風急忙扶起,笑道:“齊賢侄不用客氣,老父只是虛活幾歲,怎受得如此大禮,而且貴局展總鏢頭及令尊我素來敬重,大家自己人,不用客氣了。”
雲傲又向江彬江松叩頭,江杉江松連忙還禮,雲傲謙遜說:“兩位前輩和家父年紀相約,晚輩應該向你叩頭行禮的。”
江杉及江松欣然接受。
江乘風聽到鏢師大隊將會到來送鏢及賀壽,心中高興萬分,立刻設宴招待,席間江乘風酒意興發,談笑風生,見多識廣,雲傲暗暗佩服。
以路程計算,鏢師大隊還有三天才到達江南。
江杉長子江傑年約二十歲、次女江蒨年方十六,和雲傲同游江南名勝。
雲傲長居北方,只見江南天氣和暖,繁花似錦,若不是盼兒之事令他心亂如麻,實在樂而忘反。
雲傲雖不算英俊男子,但高大爽朗,粗礦豪邁,充滿燕北壯士之風,情竇初開的江蒨不禁產生好感。
這天,三人在江南第一店–滿花樓吃著四式小巧點心,雲傲卻喜歡大碗酒、大塊肉地吃喝,這種粗豪的表現,反而令江蒨愈來愈傾心。
雲傲去了茅廁時,江傑用手一撞江蒨,笑說:“妹妹還看甚麼?人家要上茅廁,難道你跟著去嗎?”
江蒨啐了一聲,笑罵:“你敢笑我?”面上飛紅,顯然是動情了。
江蒨瓜子口臉,皮膚嫩滑,一雙大大的眼晴尤其動人,人人都說江老爺子廣做善事,好心好報,有了一個美名四播的孫女兒。
江蒨雖不乏公子追求,但都是江南的紈絝子弟,這時見了一個如此英偉的北方漢子,大為心折。
這時,幾名乞丐進來,店小二想走他們,為首的老乞丐已五十歲左右,只是哎唷地嘆道:“施舍幾碗殘汁淨飯,老乞兒要吃飯啊!”
那店小二一腳想把老乞丐踢出門口,怎知老乞丐手持的木杖輕輕一撥,小二的腿自己撞了下來,正中穴道,跌到地上,同時老乞丐亦跌在地上,哼哈了半響仍未能爬起來。
江傑及江蒨立刻扶起老乞丐,指著小二在罵:“你不施舍就算了,為何要打人?”
剛才小二跌下時,雲傲剛好出來,看到那老乞丐木杖移動之快,認位之准,實在極精妙,就像把刀鋒放在一處,等待敵人自己送上掌腿一樣,後發先至,端的是十分高明武功。
長風走過去,恭恭敬敬的向老乞丐行禮:“龍威鏢局齊雲傲參見老前輩。”
雲傲自小隨父親闖蕩江湖,識見經驗比江傑及江蒨等人好得多。
老乞丐奇道:“這位公子,我只是一個老乞丐,甚麼前輩不前輩的!”
江蒨看到雲傲一本正經的行禮,不禁一笑,嬌美可愛。
掌櫃及小二見到老乞丐認識幾個衣著光鮮的公子小姐,態度自不同,上菜又倒酒。
老乞丐笑說:“做慣乞兒懶做官,你給我做官,我怕會為禍百姓。我們這種乞討之人,吃不慣大魚大肉,吃不下百姓的血汗,還是施舍一點冷飯殘羹吧。”
雲傲見他說話棉里有針,諷刺貪官汙吏,已知他是一位風塵異俠。
齊雲傲笑道:“老前輩說話不怕開罪高官惡吏嗎?”
老乞丐傻頭傻腦地說道:“是哪一些狗官嗎?我可不怕?大不了把我捉去坐牢,省了施舍,有飯吃,有屋住,比現在的老百姓更好。”一手指著不遠處的幾個錦衣官差。
那些官差有要務在身,本不想多生事端,此時再也忍不住,拔刀走過來指著那老乞丐,喝道:“你這老乞丐胡說甚麼,不打你一頓我就不姓曹。”
一刀向老乞丐刺過來,雲傲不待老乞丐出手,已拿起一個大飽套在劍鋒上,姓曹官差看到自己的劍刺中一個大飽,不禁一怔,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他再也忍耐不住,舞劍狂插,已是取命的招數,雲傲不禁生氣,心想:“只是一時戲言,何必下殺手?”
當下立刻拔刀擋住,雲傲的武功可比那姓曹的高得太多,幾刀過去,那人已險象橫生,若不是雲傲不想殺官差,那人早已身首異處。
另外兩個官差拉住姓曹的,那姓曹的兀自生氣,怒罵:“我乃錦衣衛指揮使曹公公的養子曹誠,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雲傲等三人吃了一驚,特別是雲傲知道總鏢頭與錦衣衛曹捷有過節,更是眉頭深鎖。
那姓曹的以為雲傲害怕,笑道:“害怕吧?先給爺爺叩頭,我會考慮放過你們。”
江蒨看到雲傲武功如此了得,更是傾心,老乞丐則笑咪咪地看著。
雲傲抱一抱拳說:“原來是錦衣衛,我家主子與曹公公認識已久,算起來都甚有緣份,這天的事暫且擱下來,他日再請教請教!”
這幾句不亢不卑,像是套交情、又像擺姿態、這種對敵之說話經濟就非江氏姐妹及展長風之流可比。
豈知那曹姓錦衣衛並不識趣,再想撲上來。
他身邊其中一個錦衣衛按住他的肩膊,制止了他,那人身材不高,身形頗瘦,面如冠玉,眉目如畫,約二十歲年紀,神態頗為瀟灑,他抱一抱拳,笑道:“看這位公子是一位英雄人物,不知如何稱呼?”聲調頗尖而高,但語氣溫文動聽。
雲傲聞說錦衣衛中不少乃閹人太監,此人尖聲嬌語,面目白晢,定是太監無異。
雲傲回禮說:“在下只乃無名小卒,賤名何足掛齒,就此謝過離去。”攜著老乞丐的手離開。
那曹姓錦衣衛還想發難,忽聞:“哥哥,算了吧!”正是剛才那個斯文錦衣衛,原來二人乃兄弟關系,曹姓錦衣衛悻悻然,看來對其弟頗為忌憚。
那時天色已黑,江氏兄妹要回家了,老乞丐與雲傲一見如故,老乞丐說話恢諧,皮里陽秋,雲傲愈來愈尊敬,相約再到別處吃喝一會。
待江氏兄妹回家後,老乞丐帶他到一後巷破廟中,那里共有十多名乞丐,臭氣頗濃,群丐見雲傲衣著光鮮,頓有不屑之色。
老乞丐拿起一個沾了黑灰的大飽給雲傲,然後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再遞給雲傲,雲傲毫不介懷,一口咬著大飽、大口喝著烈酒,老乞丐呵呵大笑。
老乞丐挽著雲傲的手,笑道:“各位兄弟,我帶來這位小兄弟很夠朋友,老乞丐今天開罪了錦衣衛,幸好這小兄弟替我打發他們走,否則我這副老骨頭便會死了!”
眾人大呼叫好,雲傲不好意思,說:“老前輩說笑了,前輩武功高強,小子只是班門弄斧,只不過男子漢大丈夫就是忍受不了狗官欺壓百姓,魚肉人民。”
這幾句豪氣干雲,又是不陣喝彩聲,其中一名乞丐說:“甚麼老不老,前輩不前輩,他是我們的張幫主啊!”
雲傲大驚:“張張幫主、主?丐幫幫主張飛雁張前輩?”說罷立刻拜倒。
丐幫乃江湖第一大幫,乞丐本乃社會最低下層人士,傳說創幫主韋洛偶得奇遇,學得一身絕頂武功,結合全天下乞丐,組成丐幫,行俠仗義,為人敬重。
經歷二十代以後,幫中有興有衰,但始終不倒,凡丐幫弟子必以行丐為生,但亦必懂武藝,救民於危難之中,勢力極大,一般江湖人物對之又敬又怕。
到了這一代張飛雁幫主雄才偉略,年輕時乃大將軍,後來厭倦政壇,投身丐幫,累功升至九袋長老,十年前前丐幫幫主為劍神鳳先生及錦衣衛所殺,張飛雁繼位,重整幫會,比之前更為興旺。
這張飛雁武功極高,精通丐幫世代相傳的誅仙劍法及虎爪功,傳聞功力更遠超前幫主,在江湖上德高望重。
張飛雁急忙扶起雲傲,笑道:“我性子急,忍不住開罪了錦衣衛,如果處理不好,只怕又會挑起丐幫與錦衣衛的一場血戰,你這小子處理不錯。你叫甚麼名字?”
雲傲恭敬地說:“小子齊雲傲,龍威鏢局鏢頭,家父齊雄彪。”
張飛雁點頭說:“我和你家展總鏢頭有一面之緣,是一名好漢子。呵呵,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結成異性兄弟如何?”
雲傲大驚,顫聲道:“這……這,小子何德何能,敢高攀前輩?”
張飛雁輩份極高,掌管天下第一大幫,權力之大,足可列入武林十大之內,不要說齊雲傲一名二十多歲的小子鏢頭,甚至天下第一鏢局總鏢頭展萬豪亦未必可以高攀。
張飛雁哈哈大笑,聲震全屋,他狂笑道:“你救我老乞兒在危難之中不難,語言之間迫退錦衣衛不難,但衣著光鮮而挽著老乞兒的手、吃著黑灰包子、喝著老乞兒喝過的殘酒,就大大不易了!”他挽著雲傲的手,笑說:“你再不答應,便是看不起老哥哥是乞兒了!”
雲傲大急道:“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四周轟聲道:“結拜吧,能和我們幫主結拜的你是第一個人。”
雲傲只好答應。
當下擺好香案,在眾人面前作八拜之交,正想盟誓同年同月同日死,張飛雁阻止笑道:“我比你長幾十年,同年死你則不太化算,算了,呵呵!”
便誓有褔同享、有難同當之意。
張飛雁豪邁瀟灑,與雲傲真的成為了忘年之交。
酒過三巡,張飛雁和雲傲一起到了樹林再喝,飛雁醉看雲傲,笑說:“素聞龍威鏢局個個武功高強,大哥想和兄弟比劃比劃。”
雲傲大驚:“大哥武功卓絕,兄弟怎是大哥敵手!”
飛雁不理,隨手拿起了一枝竹向雲傲揮去,竟是極高明的劍法,雲傲閃避不了,給打在肩上,一陣火熱的痛,只好拔出單刀,抵擋大哥的快攻。
只見飛雁劍法極快,到最後漫天都是劍影,劍走輕靈,刀重沉實,雲傲刀法卻沉重之極,但竹刀相交,小小竹子竟然可拼鋼刀而不斷,顯然其中蘊含極深的內力。
雲傲以快打快,把單刀也使得風雨不漏,不給快劍刺進來,怎知刀法卻被制得愈來愈呆滯,忽然竹子搭上了刀背之上,一削過去,雲傲立刻撒刀後退,單刀落地。
雲傲面有愧色,飛雁哈哈大笑,一掌擊起地上泥土,單刀彈起,接在手中,單是這份功夫已舉世罕見。
飛雁單刀翻飛,沉重的刀彷佛無聲,刀法靈動之極,忽快忽慢,忽輕忽重,但總是無聲無色。
雲傲看著飛雁的手,十指飛舞,使刀竟然不是緊握,而是用手指操控,端的是變幻莫測。
飛雁刀招耍完,見雲傲呆呆地望著,笑道:“大哥和你結拜,沒有甚麼禮物給你,如果你喜歡,我便把這刀法傳給你吧!”
雲傲從這套刀法看到刀的另一境界,覺得比家傳的三十六式鐵環刀更精深多了,當下也不客氣,立刻拜倒,笑說:“謝大哥!”心想這大哥名雖兄長,實則師父。
飛雁也不客氣,受了他的一拜,道:“我任丐幫幫主前,本乃一名刀客,這套刀叫無塵刀法,乃一百年前無塵道人所創,練到深處,可說是刀法之極致,可惜我擔任幫主後,勤修誅仙劍法及虎爪功,無暇再練,現在傳給你,你日後用之來行俠仗義,警惡懲奸。”
雲傲再拜,當下二人一邊論刀、一邊喝酒,不覺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