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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2章 指鹿為馬(上)

欲望旗幟 我見青山多嫵媚 3864 2024-03-01 21:42

  接下來的日子,在商討大事的例會上,許多問題都爭執不下。

  張老和趙老,一直支持司馬晚晴,而胡天和封三總是陣线一致。

  岳中正為了緩和雙方的矛盾,通常都是提出折中意見。

  而段喻寒每每聲稱他的想法是“對事不對人”,時而偏向司馬晚晴,時而偏向胡天。

  司馬晚晴覺得胡天經常故意跟她唱反調,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公開跟她唱反調,對胡天有什麼好處?她想不明白。

  這天散會後,段喻寒和胡天一前一後進了牧場外的大宅子。

  胡天進去時,段喻寒正在寫字,雪白的紙上四個龍飛鳳舞的字,“司馬晚晴”。

  段喻寒寫完這四個字,若有所思。

  突然把紙撕開,“司馬”二字和“晚晴”二字頓時分開來。

  胡天偷瞥了一眼,忙恭敬的稟告,“屬下依主上吩咐,在例會上反對夫人的建議,降低夫人在眾人眼里的聲望,打擊她參與管理牧場的信心。但如今看來,收效不大。”

  段喻寒微微頷首,示意他說下去。

  “如今,夫人一心要做牧場名副其實的主人,而張老和趙老那兩個老家伙全力支持她。這不是個好兆頭。殺了老家伙,又容易引人疑竇。”

  胡天繼續說,“依屬下之見,要夫人徹底不再管牧場,安心做個賢妻,不如來個‘釜底抽薪’之計,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段喻寒饒有興趣的問,“什麼釜底抽薪之計?”

  “屬下愚見,論資質論才干論威望,夫人此時自然遠遠比不上主上。但夫人是司馬烈的女兒,在別人眼里,無論怎樣,她都是牧場名正言順的主人。兩個老家伙支持她,大部分原因就是這個。他們支持夫人,自然會獲得許多下人和外人的贊同。”

  “所以……想徹底鏟除夫人一派的勢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證明夫人不是司馬烈的女兒。”胡天一口氣說完自己的主意。

  司馬晚晴不是司馬烈的女兒,自然就不是牧場名正言順的主人,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明白厲害關系,自然會倒向段喻寒一邊。

  胡天這一招聽上去很有道理。

  段喻寒沉吟不語。他也一早想到這方法,所以才把“司馬”二字和“晚晴”二字分開。

  胡天忙上前,“主上對夫人情深愛重,所以不忍夫人傷心。但只要計策成功,夫人會放棄插手牧場事務,自然會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對夫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快樂。”

  段喻寒莫名的一陣苦澀,他並不想要她的牧場。

  只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所有的事,他不想就這麼死去。

  他必須控制整個牧場,才能安全的活下去。

  “把計劃再說來聽聽。”段喻寒好像對他的話很贊賞。

  “屬下自會找到人證物證,否定夫人和司馬烈的父女關系。到時候,張老不足為慮。他沒什麼才能,不過仗著司馬烈表哥的身份,才在牧場身居高位。他素來貪圖錢財,相信可以收買。趙老對司馬家一片忠心,但只要他相信夫人並非司馬家傳人,自然不會追隨夫人。再憑主上平日的威望和寬厚仁義,牧場上下自然會臣服主上。而夫人,不再是司馬家的小姐,只有主上可以依靠,會和主上更加親厚恩愛。”

  胡天分析起來有條有理,想必早已詳細考慮過。

  “這事叫封三出面。他平時話不多,但說話比較中肯,容易讓人信服。”

  段喻寒把寫了“司馬”二字的紙揉成一團,扔在一邊。

  對他來說,他愛的只是“晚晴”。

  隔幾天的例會上,所有事情都議完後,段喻寒拉了司馬晚晴的手,准備走。

  一向話不多的封三突然冒出一句,“小姐請留步,屬下還有要緊事稟告。”

  “什麼事?”司馬晚晴聽他語氣還算良善,允許他說下去。

  封三看看周圍伺候的丫鬟下人們,“這事事關重大,請小姐摒退不相干的人。”

  司馬晚晴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有什麼事如此慎重。

  封三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站在那里,並不害怕她的注視。

  司馬晚晴揮了揮手,當下丫鬟下人們一一退出,萬喑堂里只剩了段喻寒、司馬晚晴、岳中正、胡天、張老、趙老和封三。

  “有話直說。”司馬晚晴催促封三。

  封三好像要整理一下思路,頓了一頓才說,“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屬下在街上閒逛,竟然聽到一個老婆子在說小姐的壞話。屬下很氣憤,就把她抓來,請小姐發落。”

  就是這麼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也值得大家一本正經的討論?

  眾人都不以為然。

  “放了她。她想說什麼由她說。只要我行得正做得對,沒什麼怕人說的。”司馬晚晴吩咐了幾句,准備起身就走。

  “小姐,她說的話很難聽,還關系到已故夫人的聲譽。請小姐務必嚴加懲治。”

  關系到娘的聲譽?他這麼一說,司馬晚晴倒不能不理了,“她說了什麼?”

  “屬下學不來,還是請小姐親自問她比較妥當。”封三故意賣關子。

  “帶她上來。”司馬晚晴絕不允許有人說娘的壞話。

  當下,有人帶了一個老婆婆上來。看那老婆婆滿臉皺紋,好像有六七十歲,見了眾人,也不害怕,就這麼站著。

  司馬晚晴模模糊糊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卻又說不上來。胡天的眼神掃過來,司馬晚晴似乎嗅到一絲陰謀的氣息。

  她心中一動,忽然手扶前額,“我有點不舒服,頭好暈。”如果這婆子要說難聽的話,她應該私下問更好些吧。

  段喻寒的手復上她的額頭,看到她眼中的一絲漠然,心中一怔。他很少見她如此。

  “帶這老婆婆下去,有什麼事下次再議。哎呀,頭怎麼開始痛……”司馬晚晴嬌怯怯的站起身來,好像真的頭痛難忍。

  她若此刻離去,今天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封三上前一步,“請小姐留下。這件事在私,關系到司馬家的聲譽,在公,關系到牧場的前途。”

  司馬晚晴並不停步,徑直要出去。

  封三的聲音又響起,“若然小姐堅持離去,就由我們幾個代勞,審問她一番好了。”張老和趙老滿腹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聽他的口氣,解決一件事,司馬晚晴在不在場,仿佛並不重要。

  可司馬晚晴絕不允許別人趁她不在時,亂說母親的壞話,她終於還是止步,“好,我留下來。”

  “咦?”岳中正左看右看,覺得那婆子好面熟。

  “岳叔叔,你認識她?”司馬晚晴不由問。

  “她是關外最好的穩婆,好像是叫錢婆。從前你和你兩個哥哥都是請她接生的。”岳中正想起來了。

  原來她是這個婆婆接生的呢。可這接生婆會說娘什麼壞話。司馬晚晴勉強說,“錢婆婆請坐。”

  錢婆自坐了,嘴里嘀咕著“就算讓我坐,我也得把話說清楚。老婆子從來不說人壞話。”

  “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司馬晚晴倒想聽聽她要說什麼。

  封三也提示她,“那天你說了什麼,今天不妨再說一遍。”

  錢婆怒衝衝的瞪著眾人,“老婆子再說一遍也還是那樣。這女娃不是司馬老爺的親生女兒,不配享受烈雲牧場的榮華富貴。不是就不是,老婆子說的是實話。”

  她幾句話一出口,眾人都呆了。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這事非同小可。

  如果她是說假話,一定要嚴懲,否則民間流言四起,勢必會有損司馬家和烈雲牧場的聲譽。

  原來果然有陰謀。

  陰謀的目的就是造謠生事,繼而否定她“司馬小姐”的身份,然後逼她乖乖的退出牧場事務的決策舞台。

  司馬晚晴在一瞬間,已想明白許多事。

  但想否定她的身份,有這麼容易嗎?

  “你胡說什麼?”岳中正吃驚之余,分外惱怒。

  “我沒胡說。這女娃出生時,司馬夫人的丫鬟叫我去接生,給了我一千兩銀子,叫我告訴司馬老爺說夫人早產了,孩子沒足月。”

  錢婆振振有詞。

  司馬晚晴淡然一笑,“你這話很可笑。”即便她不是早產又如何?

  封三嚴肅的說:“小姐年紀輕,自然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小姐出生在乙亥年十月,可老爺一直在外忙生意,乙亥年三月才回的牧場。所謂懷胎十月,如果夫人不是早產,那小姐就不可能是老爺的孩子。”

  張老和趙老臉色陡變,兩人都想起乙亥年的事。

  那年為了皮毛生意,司馬烈被困雪山,唯一一次沒有在烈雲牧場過新年。

  如果這婆子的話屬實,那司馬晚晴肯定不是司馬烈的骨肉。

  推論下來,司馬夫人另有情夫?

  “來人,把這瘋婆子趕出去。”或許是因為對司馬夫人的痴心愛戀,岳中正不容許有人誣蔑她。

  “等一下,”段喻寒有條不紊,“司馬家的人不是這麼任人誹謗的。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讓這婆婆道歉澄清,才能讓坊間眾人明白事實真相。”

  他言下之意,好像對司馬晚晴頗為維護。

  司馬晚晴同意段喻寒的說法,把錢婆趕出去,別人會以為欲蓋彌彰。

  “姑爺的話很有道理。單憑錢婆這幾句話,屬下也是不信。所以屬下請了秦媽媽過來,和她當面對質。”封三示意外面的人把人帶上來。

  秦媽媽,就是司馬晚晴的秦姨,當日吹簫的那位。

  她原名秦琴,是司馬夫人當年在朝廷做女官時的部下,一直跟隨司馬夫人,是司馬夫人的貼身丫鬟。

  秦琴素來溫柔可親,除了娘親,司馬晚晴最親近的女子就是她了。

  秦琴進來時,面色不佳,眉宇間極其困倦。她略顯呆滯的看了司馬晚晴一眼。司馬晚晴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秦姨。”司馬晚晴叫了她一聲,下面的話卻說不出口。

  “秦媽媽,錢婆說小姐出生時,你曾給她一千兩銀子。有沒有這樣的事?”封三問得很直接。

  “有。”秦琴答得很干脆。司馬晚晴驚異的看著她。

  “接生孩子要那麼多賞銀?難道夫人真讓你交待錢婆做些事情?”聽上去封三是不信的語氣,卻在一步步引導她。

  秦琴看了司馬晚晴一眼,終於還是開口回答,“是,夫人讓錢婆說一個謊。”

  “什麼謊?”封三步步緊逼。

  “讓錢婆告訴老爺,說夫人早產了。”秦琴似乎不敢再看司馬晚晴,避開她直射過來的目光。

  秦琴的話和錢婆說的互相呼應,證實了錢婆話的真實性。

  司馬晚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小對她疼愛有加的秦姨在指證她?

  她親近的、信任的秦姨也是陰謀的一部分?

  封三對著秦琴,“秦媽媽,請你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吧。”

  “是,我要聽真話。秦姨……”司馬晚晴期盼的望著她。她始終相信秦姨不會泯滅良心,誣蔑母親。

  秦琴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沉痛之極的神情,淒然的望著她,“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幫夫人隱瞞真相這麼多年,我也累了。我必須還老爺一個公道。”

  真相?公道?她的話仿佛一把將司馬晚晴推進冰窖。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秦琴身上,看她還有什麼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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