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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章 錦帳密約

欲望旗幟 我見青山多嫵媚 4082 2024-03-01 21:42

  初春的杭州之夜,依然寒意料峭,室內卻是紅燭影動,暖意融融。

  暗香閣里,塗金縷花薰球懸垂在畫梁下,不停的噴芳吐麝。繁麗精致的花紋在明亮的燭光下金輝銀爍,襲襲香氳在錦帳繡屏間彌蕩縈紆。

  窗外,夜風似乎越刮越猛,窗櫺在風的侵襲下發出“咯咯”之聲。

  司馬晚晴略推開窗,稀薄的空氣夾帶著飛舞的雪花倏地撲面而來。

  點點冰涼細碎的打在她白皙剔透的臉上,久違的喜悅溜上心頭。

  雖然在杭州過了近三年,她依然不喜歡這里溫吞吞的冬天。

  沒有凜冽的寒風,沒有刺骨的冰水,沒有鋪天蓋地的素色,沒有天地間純一的銀裝,又怎能算冬天?

  今年杭州一冬無雪,只讓她更加懷念關外。

  沒想到元宵剛過,今夜下起雪來。迎面襲來的冷,或許對江南女子來說,是避之不及,唯恐凍壞了,但對司馬晚晴來說,卻是心之所喜。

  她隨手披了件湖色的夾衣,推門緩步出去。

  漫天雪花,在風中搖曳生姿,隨風而舞。

  千萬個白色小精靈,在空中、樹枝間、屋頂上、湖面……

  縱情穿越起舞。

  更有些飄落在她的發際眉間,仿佛要和她融為一體。

  她纖纖素手,輕柔的揚起,手指到處,冰雪精靈們自然的讓開一條路。

  再一揮手,周圍的雪突然都向她手心聚集過來,瞬間團成一個大雪球。

  如此這般,不過幾下,地上的雪在她內力控制之下,也凝成了雪堆。

  把手上的雪球放在雪堆上,手指自然而然的象小時候一樣,要在雪球上做出眼睛嘴巴。

  手指戳進雪白中,和冰冷相互摩擦,熟悉的感覺讓她一呆。

  許多年前,這個動作她做過許多次。

  只是,那時他在她身邊,呵護照顧她。

  他總是在她小手凍得紅通通時,一把將它拉過、握緊,或者放到自己懷里,用他的體溫溫暖她。

  四散飄舞的雪花環繞在她周圍,恍惚間又回到四年前那個浪漫夜晚。

  那夜,在他的指揮下,無數個小星星也是這樣閃爍舞蹈,在她眼前排成“我”、“愛”、“你”三個晶晶亮亮的字,絢爛美麗得象在夢境。

  可世事變幻,非她能料。

  就算他們曾經愛得至死不渝,甚至有一個可愛的兒子,她仍無法逃避真相。

  是他,殺了她的父親兄長,占據了她家的烈雲牧場。

  他是司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算怎樣的深情,怎樣的摯愛,她也不得不斷然割舍。

  段喻寒,這三個字,讓她愛得刻骨銘心,也恨得刻骨銘心。無論怎樣,她都決心要他付出血的代價。

  司馬晚晴一念及此,霍的掌勢如刀,憤然劈出。

  霸道內力卷起的勁風,瞬時改變了周圍雪花飄落的方向。

  凌空一抓,隨意拋去,片片素白,頓時凝聚成團,“砰”的打入一丈外的樹中。

  雪之輕,質之柔,此刻居然完全嵌進樹干中,這情景實在匪夷所思。

  “好!”

  清越醇厚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響起。

  不知何時,她身後多了一個身披大麾的玄衣男子。

  他的神態孤傲如鷹,但此刻脫口而出的贊她,嘴角卻有一絲笑意。

  司馬晚晴微微一驚。她自然知道說話的人,正是此地聖武宮主人盛希賢,但深夜他這麼無聲無息的到來,她不曾料到。

  “擎天無上心法配合翻雲覆雨手,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關外司馬,武功確實不同凡響。”

  盛希賢發自內心的再次贊嘆。

  她不過二十一歲,但適才那招可謂內功渾厚之極,只怕當今武林同齡人中,無人能出其右。

  司馬晚晴矜持的一笑,“師兄過獎。”

  盛希賢是巴摩克的嫡傳弟子,巴摩克又把“飛天羽化”的輕功身法傳授給她,論起來,她和他也有同門之誼。

  “師妹對昨日的提議,考慮得如何?”

  盛希賢饒有趣味的看著她。

  他閱歷美女無數,論容貌,她稱不上第一。

  但不知怎的,他就喜歡看她純淨如天山雪蓮的眉目,喜歡看她優雅典麗、矜持自傲,對他不理不睬的模樣,甚至她唇邊若有若無的一絲憂郁,也分外吸引他。

  “今日已晚,此事不如明日再說。”

  不論他和她說話時語氣是何等溫和,態度是何等自然可親,她始終覺得他是個危險人物。

  他的提議,她雖有所動心,但還是沒決定答應。

  盛希賢見她只著了秋天的夾衣,在風雪中愈顯單薄,霍地把身上的黑色大麾解下,遞向她。

  司馬晚晴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雖然住在這里近三年,且名為師兄妹,但她一直不曾和他深交。

  他現在憐香惜玉的舉動,讓她驚奇。

  “謝謝師兄,晚晴先回房了。”

  司馬晚晴禮貌的謝絕他的好意,徑自回去。

  盛希賢不禁感慨自己的一時糊塗。

  她本是關外高空中任意翱翔的白雕,根本不是江南楊柳枝頭的柔弱燕兒啊。

  關外司馬家唯一的繼承人,司馬烈的女兒,又豈會被杭州的一點寒氣所傷?

  盛希賢隨她進了暗香閣,讓司馬晚晴呆了一呆。她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不會對她圖謀不軌,但今夜他確實十分奇怪。

  暗香閣內暖暖的檀香,因他的突然造訪,仿佛也有些變化。

  空氣中冷冽淡然的氣息陡增,她清晰的聞到他身上似有還無的迷蝶香味,莫名的有點心慌。

  “昨日的提議你怎麼想?”他問,好像進來只為了知道她的答案。

  “我們合作。聖武宮傾全力助你奪回烈雲牧場,甚至報仇;成功後,你用烈雲牧場的一半財力助我一統武林。”

  昨天他的話回旋在耳邊,她猶豫不決。

  報仇的事,她不想假手他人,可憑她單人之力,對付段喻寒乃至整個烈雲牧場,實在太難。

  用關外司馬的一半財力幫助盛希賢,也非難事。

  只是她怎能確定,最後他會不會意圖控制烈雲牧場?

  盛希賢悠然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合作,是你我最好的選擇。”頓了一頓,“快三年了,你知道外面多少人在找你?”

  司馬晚晴並不驚奇,段喻寒派人到處尋找她的蹤跡,這點早在意料之中。

  “除了段喻寒,你義兄裴慕白也暗里派官府中人打探你的消息。還有,丐幫、中原龍氏、煙草大戶錢守信、絲綢大王陳德,這許多幫派、富家都在找你。”

  司馬晚晴心里一片苦澀。

  悄悄離開裴慕白,是為他好,她不想連累他遭受段喻寒的毒手。

  可他,還是那麼痴心,一心要幫她嗎?

  奇怪的是,其他人找她做什麼?

  她疑惑時,纖眉微蹙,湖水綠的錦衣,愈襯得美目流盼,宛如一泓春水。

  “你這麼久在烈雲牧場沒出現,段喻寒對外宣稱,你是因為練武出了茬子,一直在調養。可是,紙畢竟包不住火,江湖上許多人對此都很疑心。”

  盛希賢娓娓道來,“名震天下的‘關外司馬’,憑著烈雲牧場顯赫近百年,可如今是段喻寒,司馬家的女婿,主宰牧場的一切。偏巧你不見蹤影,牧場又有消息說你被歹徒帶走。你說發生這樣的事,江湖中人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

  他故意停下,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值得一幫。

  她凝神細想,嘴角漸漸顯出譏諷的笑意。

  關外司馬,富可敵國,她這個繼承人在世人眼中也是奇貨可居吧。

  人始終是貪婪的,找到她,不論怎樣,都有好處。

  如錢守信等富家大戶,大約是想把她送給段喻寒,從此和烈雲牧場做生意就有各種優惠利益。

  而如中原龍氏等幫派,幫她,或幫段喻寒,無論選哪種,都可以借機聯合關外司馬,壯大自己在武林中的勢力。

  這些人費盡心機忙忙碌碌,都是在算計找到她,怎樣做才能獲得最大好處吧。

  “你果然明白了。可你是否明白我的苦心?”盛希賢意味深長的說,灼灼的眼神凝視著她。

  他的苦心,就是讓她這三年隱藏在他的羽翼之下,騙過所有人的眼睛,讓她可以安心的休養練功。

  可他這麼做,未必沒有私心。

  起初也許是想幫師父巴摩克,後來還是想從她身上撈取好處吧。

  她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師兄的恩情,晚晴莫齒難忘。”不管怎樣,他終究是幫了她。

  “還有件事,一直沒讓底下人告訴你。”

  他仿佛沒注意到她的避讓,“他們沒找到你,就抓了幾百個和你容貌相似的人,大部分都送到牧場去了。”

  那些人要做什麼?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司馬晚晴突然想笑。可他們這麼做,將迫使她出門在外,都不得不易容,想報仇只怕更難。

  “合作吧。”

  盛希賢的臉漸漸湊近,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男人,野心勃勃,要做武林的帝王。

  和這樣的人同盟,是很危險的,因為他隨時可能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我師妹,我不會出賣你。”他想解除她的顧慮,但這話一出口,馬上發現這個理由很虛偽,也很牽強。

  女人,在他而言,只是女人。

  可是只有這個女人,是他願意並肩攜手作戰,甚至分享整個武林的人。

  可這樣的話,他不能說出來,只怕他說了,她立刻就會逃得遠遠的。

  司馬晚晴抿嘴淡淡一笑。

  這世間為了財富權勢,奸淫擄掠、殺父弑兄的事,都有人做,難道他會因為彼此間那淡薄的師兄妹之情,從此保證一心一意幫她?

  如此不可信的話,不應該出自他的口中啊。

  “我想過把你送回牧場。”

  盛希賢灼熱的目光略略收斂了些,語氣分外的冷漠,“不知道他為了你,是否願意讓出關外司馬的半副身家?”

  他探究的口吻讓她很不舒服。

  他有很多機會這麼做,但是他沒有,為什麼?

  真是為了不確定段喻寒交換她的籌碼?

  他的語意有些威脅她的意思,如果她不答應和他合作,他就要這麼做?

  思量起來,段喻寒對他一統武林,是一大障礙,因為近年烈雲牧場的蓬勃發展,段喻寒在武林中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

  如果段喻寒和他有同樣的野心,他們兩個還真是棋逢對手呢。

  在他,還是希望關外司馬的財力勢力為己所用,才想說服她合作吧。

  他此刻的冷漠讓周圍多了些肅殺之氣,司馬晚晴的指尖感到絲絲冰冷。

  和他合作,聖武宮的人任己調遣,她報仇的希望大了許多。

  可她怎樣才能肯定,他到最後不會拋棄她,完全吞並關外司馬的產業?

  “你可以賭一賭。”盛希賢仿佛明了她所思所想,平靜的建議她。

  司馬晚晴低垂了眼簾,看了看手邊銀色獸形銅香爐。

  那獸的嘴有些猙獰,但能為她所用,就可以了,不是嗎?

  一個人勢單力孤,她確實需要人幫忙。

  何況,眼前的男人,雖然不是君子,卻也不是小人。

  他一早知道她的身份,並沒有為難她。

  即便是剛才他的冷漠,她也沒感到敵意。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值得一賭。

  她的嘴角漾起矜持的笑意,“好,師兄。”

  他也笑了,清冽的迷蝶香味濃郁了幾分。

  恍惚間,她有些神思迷茫。

  她始終不習慣在屋內熏香,醉人的芬芳雖然夠暖夠香,但這麼重重包圍著,總讓她有點壓抑。

  “夜深了。”她勉力控制心神,悄然向他下逐客令。他卻在一瞬間,右手迅捷如電,扣住她的左腕。

  她纖細的腕,皓如白雪,在他的手中,牢牢掌握。

  “你……”她又驚又怒,脈門被制,半邊身子立刻麻木,縱然她想運功反抗,也不及他動作快。

  盛希賢自然的抱起她,走向那邊低垂的錦帳,“做我的女人,我絕不會出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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