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是陽春三月,艷陽初照,草長鶯飛,人們藏在心里頭的那點淫邪心思,又開始蠢蠢愚動。尤其女子,到了這個季節,精力似乎特別旺盛,俗話也說“三月桃花天,男子還要女子牽”哩。這些日子,潘金蓮沒少同武大郎生閒氣。上次勾搭武松沒成功,潘金蓮把滿腔怨憤全發泄在武大郎身上,好象是武大郎破壞了她的美事似的,常常沒來由發火撒潑,鬧得武大郎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什麼事得罪了美婦人。
這天潘金蓮在客廳里洗衣服,洗著洗著忽然想起那天衛生間里的情景,不免有些酸不拉嘰的。
都說沒有不沾腥的貓,可是武松那只貓,偏偏就不沾腥。潘金蓮想,也不收他小費,也不算他包房費,送上門的好事竟那個態度,真真氣死人了。潘金蓮這般想著,無名火直往上竄,洗衣剩下的水本該潑進衛生間的,她卻端出臉盆,朝窗外用力潑去。
也是活該有事。潘金蓮的洗衣水潑出去象一面銀扇,嘩啦啦落下,正好淋在一個走路男子的頭上。“哎喲”一聲驚叫,那人抬起頭,罵一句:“是哪個王八蛋——找死啊!”正要往下接著罵,卻見剛才潑水的地方出現一個人,啊,美妙絕倫的一個美婦人,正倚在窗台上衝他歉意地笑。
樓下那男子見了,先自酥了半邊,怒氣早已丟到爪哇國去了。像戲台上表演變臉一樣,用手一抹,變了張笑臉,打個手勢,送上個飛吻,色迷迷地看著樓上的美婦人。
潘金蓮被那男子看得臉兒發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奴家一時失手,官人休怪。”那男子整整衣衫,唱了個諾:“哪里的話,如此美貌的婦人,就算往我身上潑十盆水,我也不敢有怨言。”
潘金蓮被那番調情的話說得樂了,心中暗自嘀咕:“好會說話的主兒,這般甜言蜜語,不知該討多少女孩兒歡心!”
也罷,反正閒得無聊,讓本小姐來撩撥撩撥,於是斜倚在窗台上,手托一點紅腮,笑道:“先生這麼說,我可真要潑十盆水了。”男子應答道:“盡管放心潑好了,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潘金蓮說:“你站好了,我這就去提水。”那人說:“好哇好哇,哪怕是婦人的洗腳水,也只管往我頭上潑就是了。”潘金蓮“撲哧”一笑,說了聲:“看美的你——!”說完用手將玻璃窗一帶,把那男子關在了外邊。
對那些輕薄男子,潘金蓮知道該如何對付他們,丟下個魚餌,不怕他們不吞鈎。關上玻璃窗後,潘金蓮偷眼往樓下瞅了瞅,那個男子果然還站在樓下,發呆般朝上看著,半天沒挪窩。
過了好一會兒,潘金蓮才看見他搖了搖頭,一步三回頭,悻悻地走遠了。
那男子是清河市的一個名人,覆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出生在文化大革命爆發的1966年,爹媽的意思是慶祝偉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全面展開。西門慶是獨生子女,從小被爹媽驕寵壞了,養成了專橫跋扈的習性,三句話不對頭便拳頭相見。小時候還有爹媽護著,等他長到十歲那年,清河市鬧了一場地震,西門慶的父母雙雙被壓在倒塌的房子里,命喪黃泉。從此以後,西門慶成了個沒人管的孤兒。
西門慶是跟著他舅舅長大的。他舅舅叫婁阿鼠,也是個沒一點正經的人,喝酒劃拳、麻將花牌、進包房泡妞,無所不為。在這種環境中生活,西門慶能好到哪里去?隨著歲月流逝,西門慶漸漸也長成了個浮浪子。
俗話說:“好人沒好妻,癩漢娶仙女。”這世界也怪,像西門慶這種天底下頭號混混兒,居然有女子賴死乞活要跟他。那女子叫吳月娘,是清河市前任副市長吳千戶的女兒,也是西門慶小學的同班同學。
吳千戶得知女兒在和一個混混兒談戀愛,心里很不高興,找女兒交心談心:“世上那麼多好男子你不愛,你究竟看中了他哪一點?”吳月娘斬釘截鐵地說:“我就看中了他那男子漢的瀟灑派頭!”吳千戶說:“狗屁瀟灑派頭,別人說他是混混兒。”吳月娘揪著他老爸的衣領問:“誰說的?這話誰說的?”吳大戶一邊掙扎一邊打哈哈:“你甭管誰說的,聽老爸一句話,不能再和這個人談朋友。”吳月娘一聽,往地上一坐,大放悲聲:“你干涉女兒婚姻自由!你封建,你頑固……嗚嗚……”吳千戶思想政治工作做不通,只能一個勁搖頭,說他和女兒之間存在“代溝”。
由於吳月娘堅持,這樁婚事成了,西門慶成了吳千戶的女婿。有當副市長的岳父大人照顧,西門慶扶搖直上,從無業游民變成了清河市人民醫院的一名麻醉師。後來吳千戶弄了個指標,把乘龍快婿送到大學里插班讀書,混了張本科文憑,外加醫學學士學位,再回清河市,人模狗樣的西門慶也算知識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