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心真的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父親居然這麼快就把徐家人請了過來。
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花廳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徐父正想說話緩和一下氣氛,站在一旁的顧翌淮衝他笑了笑:
“徐叔叔,徐公子好久不見,舍妹有些累了,不若先讓她回房休息?”
徐父有些尷尬,今兒過來便是要與顧家商討徐致深與顧暖心的婚事的,因著徐致深偏向西式的婚禮,卻也很想征求顧暖心意見,便過來問問,可眼下這准新娘卻說要回房休息…
“飯都沒吃呢,急什麼。”顧父臉上掛著笑,好似在打趣,但盯著顧翌淮的眼睛寒若冰霜。
“對對對,不若先坐下休息一下嘛。”徐父在一旁幫腔。
顧翌淮沒再說什麼,一直手臂扶著顧暖心的肩,帶著她走進花廳,尋了個雙人位,自然而然的坐了下來。
他的舉動看起來非常正常,就像個照顧妹妹的兄長,顧家父子倒沒有多想,只有顧父陰著臉,差點沒指著他罵出聲來。
“暖心,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嗎?”徐致深方才見到她便兩眼放光,自從上次在北平遇見她,他覺得自己都變得怪異了起來。
晚上做夢還能夢見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時而對他笑,時而對他哭,他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每次醒來心里好像空了一塊,甚至一股莫名其妙的悔恨與自責讓他渾身難受,卻又極想見她…
“我挺好的,謝謝關心。”顧暖心勾著唇禮貌的回了一句。
一旁的顧父見狀忙笑道:“阿暖天天在家提起你,小女兒害羞呢…”
顧暖心抬眼看了看父親,有些無奈。她不想當眾讓父親下不來台,又不想讓徐致深誤會,只好笑道:“我爸爸沒喝酒都醉了,我哪有提過!”
顧父笑著還想說什麼,才張嘴就被顧翌淮打斷了:“徐伯伯這是帶著禮單來的?”他方才從茶幾上拿過一張帖子,正翻著看。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阿暖喜歡什麼,若是還有想要的盡管提,伯父一定給你辦到。”徐父笑道。
“南洋珍珠耳墜六副…鑲金玉墜六條…西洋大掛鍾一台…嗯?這送鍾啊?不太好吧?”
顧翌淮臉上帶著笑,懶懶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側過臉看著徐父笑了笑。
徐父臉色一僵,這禮單准備的有些倉促,當時就吩咐著挑貴重的撿。
其實現在很多年輕人也不避諱著送這西洋鍾的,他也沒想到顧翌淮這麼在意。
“哎呀,疏忽了,賢侄說的是,確實不太好,這禮單,我們回去再改改。”
徐父小心翼翼的賠笑,倒不覺得有多憋屈,能與顧家盤上關系,這又算什麼呢?
顧父在一旁黑了臉,僵著臉笑道:“哎呀,天晚啦,不若咱們先去餐廳吃飯吧?”說著便站了起來,邀著徐父一起往餐廳走。
一頓飯顧暖心是吃得食不知味,顧父與徐家父子談笑風生,很是愉悅的樣子,就連身旁的顧翌淮也能笑著搭上幾句話,雖然他每次一說完桌上的氣氛就僵了幾分…
顧暖心還是決定應該從源頭上解決這個麻煩。只要徐致深不娶她,父親在怎麼強迫她都沒用了。
畢竟上一世徐致深就不喜歡她,這一世也蠻反感自己的,他肯定也不願意娶她,既然兩人都沒有這個意思,那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
她一時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趁著顧父、徐父與顧翌淮都進了花廳,她偷偷走慢幾步,靠到徐致深旁邊:
“我們去外頭,我有話跟你說。”
我想嫁給他
外頭吹著幾縷涼風,院子里種的一顆老銀杏枝頭上掛滿了金色的葉子,晃晃悠悠偶爾隨著微風飄下墜在地上,在樹底下鋪成一個金色的圓。
徐致深心底小小的雀躍,他跟著顧暖心到了院子里,她在樹下站定,轉過身看他。那雙眼睛亮晶晶的,與夢里的有些相似,但又似乎哪里不同。
“徐大哥,你也不想娶我吧?”顧暖心單刀直入,不想跟他拐那麼多彎子。
徐致深沒想到她叫他出來就是為了問這個,趕緊解釋:“不是的,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你別誤會…”
顧暖心皺了皺眉,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原本以為會很順利的:“如果是因為我爸爸的緣故,你不用擔心的,這件事我不會牽連到你。”
徐致深也不是個蠢人,他終於明白的顧暖心的意思:“…你不想嫁給我?”
“對,我不想嫁給你。”她的話像一把利劍刺進了他心里,徐致深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為什麼?”他緊盯著顧暖心的眼睛低聲問道。
“我不喜歡你,而且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想嫁給他…”
徐致深垂著眼睛盯著腳下的落葉,原來這片金黃里有許多已經枯黃了,藏下燦爛底下,腐爛發臭…
“…他是誰?”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我不能告訴你,但我這輩子非他不嫁。你能幫幫我嗎?”
顧暖心見他臉色古怪,皺了皺眉:“你也不喜歡我呀,你更不喜歡這種被父母包辦的婚姻,既然我們的訴求是一樣的,為什麼不一起反抗呢?”
“我…”
徐致深一下子啞口無言。他不喜歡她嗎?一開始是的,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
他不喜歡包辦婚姻嗎?確實是的,他一開始甚至絕食抗議,以命相搏,只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民主和自由。可現在他比誰都要期待這場婚禮…
顧暖心看著他一臉哀求:“你能幫幫我嗎?”
徐致深閉了閉眼睛:“這話我說了也不算,我父親不會同意的。”
顧暖心沉吟了片刻:“若是與你父親說咱兩結拜成兄妹呢?這樣徐家與顧家也算沾親了,你父親會同意吧?”
徐致深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我要娶你並不是為了你的家世!”
顧暖心沒說話,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徐致深似乎能從她眼睛里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其實她說的沒錯,他父親最看重的卻是是她的家世,但他不是,他現在已經不是了…
兩人回到屋里的時候顧父與徐父看起來很開心,只有顧翌淮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
顧父瞥了瞥顧翌淮,覺得今晚也值了。時間也不早了,這婚事也是一時半會兒定不下來,徐家便先告辭了。
送完兩人,花廳里又陷入了沉默。顧翌淮站起身,牽起一旁的顧暖心,轉身就想出去。
“你站住!”
顧父的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顧暖心甚至懷疑地板會不會被他砸出一個洞來。
顧翌淮停下腳步,沒轉過身,卻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阿暖上樓去。”
顧暖心吃驚的看著他,下意識要拒絕。顧翌淮朝她笑了笑:“快去,我有話要與父親談。”
她回頭看向父親,他正撐著拐杖站在兩人身後,臉色陰沉。她有些猶豫,覺得所有事情都應該兩個人一起扛的。
“去吧…別擔心…”顧翌淮把她推到門外,揮揮手讓她上樓。
顧暖心坐在二樓的階梯上,撐著下巴好像在發呆。實際上她的耳朵正像個雷達,正努力搜尋著樓下的聲音。
顧翌淮把她趕出來後就把花廳的門關上了,現在樓下靜悄悄的,她什麼也聽不到。
她有些沮喪,既是因為聽不到顧翌淮與父親的談話,也因為今晚徐致深的態度,他到最後也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復,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幫自己。
她嘟著嘴在數牆角的螞蟻,一只兩只…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激烈的瓷器碎落聲,她心里一跳,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扶著扶手兩步並作三步的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