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0章
李小民沒有食言,戰後,他果然下令將各位頭領放出來,算他們是陣前起義,甚至是官軍派去賊寇內部的臥底,並在最後一戰中,幫助孤身深入敵營的李副帥,斬殺了公孫不敗和一干附惡不化之輩,這才導致了山寨的和平解放。
總之是有功無罪,不但不會被判刑,反而會被升官,在官軍中做到一個較高的職位。
雖然一舉給這麼多人赦了罪,做到卻也並不為難,反正秦貴妃已經是他的胯下之臣,而秦家在軍中的勢力,又幾有一手遮天之勢,當然是他們夫婦說什麼算什麼了。
對於李副帥的恩情,眾頭領俱都感激不已,就算是那些初時心存狐疑之輩,也都暗自敬服,安心在官軍中呆下去,先在亂世中保住命再說。
他日若能在戰場上與敵軍拼殺,說不定還真的能掙到功名,衣錦還鄉也不一定。
不過對於最後投降的這些頭領,李小民並不是太看重。
真正有本領的,第一不會因恐懼而屈服於殺了尤涌的公孫不敗,第二不會因恐懼而投順朝廷。
象公孫不敗手下那些鐵杆好漢,大都被鬼衛們一刀劈殺在公孫不敗屍身之前了。
反倒是那些被公孫不敗關起來的頭領們,受到他更大的優待,每天在一起海闊天空地閒扯,談些江湖上的大事,導致眾人感情迅速升溫,對這位救了自己性命並給自己光明前景的長官,更是感恩戴德。
打掃戰場,處理後事的事情,大都交給了秦宜福等武將。
反正這些瑣碎的事情,兩位元帥是不願意去管的。
巨山山寨,經營多年,其中金銀財寶堆積無數,都是從山下搶來的。
這麼好的條件,眾將官若是不趁機發上一筆財,那真是在軍中白混這麼多年了。
不過規矩還是要講的,最大的一份,當然是統帥秦貴妃的,第二多的就是在戰斗中立了大功的李副帥,剩下的那些,再給眾將官和士兵們分配,總之人人都賺得盤滿缽滿,軍營中,整日笑聲不絕,許多士兵都是一邊算帳一邊傻笑,就算是不識數的文盲士兵也是一樣。
和他們相比,巨山降兵的日子就要困苦許多。
不過在李小民的關照下,他們還能吃上飽飯,除了不能隨意走動,其他的也並沒受什麼虐待。
李小民派出已經宣誓效忠於自己的各位頭領,讓他們去俘虜營中拉人。
那些降兵本都是各頭領的部下,現在茫然無措,不知道未來該怎麼辦才好。
看到老上司前來規勸,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哪有不投降之理,就算有幾個死硬分子,也占不了多數,反而被殺雞儆猴,被定了重罪,流放異地,讓這一小撮人,承擔了大多數人在戰爭中犯下的罪行。
經過精挑細選,李小民在山寨前後幾場大戰中的數萬降兵中選了三萬精壯士兵,編入官軍之中。
剩下的定罪的定罪,遣散的遣散,巨山山寨那般龐大的實力,如風吹雲散般,霎時消失無蹤。
活人處置完了,李小民再來處理死人。
和別的軍官不一樣,他對鬼界的事情要清楚得多,要做的事,也比他們更多一些。
大戰之後,秦貴妃發下手令,要當地官府召集了大批和尚道士,在八百里水泊和巨山島上念經誦佛,超度雙方戰死將士的亡魂。
看著一個個被束縛於死地的亡魂面帶笑容地飛騰而去,由黑白無常引領著大批鬼卒接引他們前往地府投胎轉世,李小民心中暗自慨嘆道:“雖然說這些和尚道士對人沒什麼用,既不能打仗也不能生產,不過對鬼還算不錯,把他們那點微薄的法力迭加起來,竟然能超度這麼多亡魂。要是讓我自己來替他們持咒超脫,只怕我得活活累死在這里!”
不過,有些亡魂還是不能得到超脫的。
就象巨山水軍頭領朱順、張逆,因為是何炯的大仇人,因此李小民答應了他,讓他帶上一眾水鬼將兩個新進水鬼關押起來,肆意折磨,絕不能這麼輕易地讓他們便轉世去了。
倒是那些在與藍面夜叉交戰時有功的水鬼,都得到了李小民的關照,有大批的和尚道士為他們念經超度,大都飛離轉世而去,只有五百舊日水鬼,因感念何炯待他們的情義,以及李小民讓他們脫離水鬼身份的厚恩,自願留在何炯帳下,跟隨他,一同效忠自己的新主人。
將來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象一眾鬼衛一樣,接近於鬼仙之體,或許便能脫離輪回,快樂無加了。
待得一干事務處理完畢,李小民攜著秦貴妃率大軍回朝,只留下一個游擊將軍,率小股軍隊在巨山上駐扎,免得他日再有賊寇,占據此山,徒留禍患。
※※※
泊野縣城中,來了一支軍隊,讓縣令好生忙碌,拼命地巴結招待,只怕率軍的將領不滿意。
可是單獨率軍前來的李小民並不在意他的招待,也不和他敷衍,獨自帶上親兵,便向縣城郊區一處農莊行去。
看著何炯佝僂著身子走在自己馬前,擦眼抹淚地向他的家鄉走去,李小民心中大感有趣:“怎麼,這鬼死了這麼久,一回到家,還是這麼容易哭嗎?”
他本是要率軍回京的,忽然想起自己答應要帶何炯回家看看,恰好路過他的家鄉,便讓秦貴妃率軍前行,自己走偏一點,繞路到何炯家鄉看一看,以滿足他死後的願望。
一邊走,李小民一邊和何炯閒聊,問問他家中的情形。
何炯卻沒什麼心思說話,雖然面對主人還是保持恭謹,心中卻早已歸心似箭,只恨不能一步跨回家里,看看自己久別的親人。
繞過幾處房屋,李小民帶著親兵,在一處破舊的屋子前面停下了腳步。
在屋子前方,一個蓬頭垢面的農婦正在做摘野菜,看到李小民率好多人到來,不由大為惶恐,怔怔地看著他們,一時說不出話來。
何炯看到她,卻是面色大變,抬起鬼袖,掩面痛哭失聲。
李小民看得心中淒慘,跳下馬來,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令堂大人現在還健在,看上去身體還好,也是大幸了。”
何炯一怔,抬起頭來看著他,哽咽道:“主人,這,這是拙荊啊!”
李小民嚇了一跳,失聲道:“你老婆?哇,這麼大年紀,要說是你奶奶,我都信!”
何炯臉一紅,卻不敢說什麼,只得苦笑道:“主人,奴才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拙荊也都老了!”
看著嬌妻那蒼老的面容,何炯心中酸痛,知道這些年來,她過得一定不好,所以才會未老先衰,看上去足有五六十歲的模樣。
李小民心中惻然,拍著他的鬼肩,以為撫慰。
他的動作,在農婦和眾親兵的眼里,卻甚是詭異,只見這少年將軍在空中虛拍,口中還在喃喃說著什麼,讓眾人心中,都不禁有一股涼意涌起。
李小民回頭一看,見親兵們傻傻的樣子,微微一怔,揮手道:“你們在這里等一會,不要亂跑!”自己邁步走進了那戶農家。
進去以後,到處看一看,見一處黑黑的屋子里,一個老太太蓋著肮髒的被子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口中喃喃呻吟,象是已經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一見老太太,何炯心如刀絞,在空氣中現身出來,撲倒在床前,放聲大哭,聲音慘痛至極。
那老太太茫然睜開眼睛,借著門外射進的微光,看清了何炯的面容,不由眼中現出激動的目光,伸出干瘦的手掌,撫摸著何炯的臉,顫聲道:“炯兒,你,你回來了?”
接著,她又想起了什麼,環顧四周,嘆息道:“我早知道我快要死了,還好死了能看到你,炯兒,這麼久你不去投胎,就是為了等我嗎?”
何炯已是哭得說不出話來,抱住老母,痛哭不止。
門外那農婦聽得門里哭聲,驚訝至極,慌忙走進來,一眼看到何炯,不由大驚失色,倒退了幾步,指著何炯,喉中荷荷聲響,卻無法言聲。
李小民見她嚇住,笑著擺擺手,低聲道:“別叫別叫,我是朝廷里的大官,會仙法的,今天帶你丈夫回來,就是讓你們再見一面!等見了這一面以後,他就要離開,以後恐怕很久才能再回來看你們了!”
農婦雖然不太明白,可是知道丈夫回來以後還會走,不會帶自己一家同去陰間,也就不太害怕,撲上去跪在床下,也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家聚首抱頭痛哭,李小民插不上話,便倒背雙手,百無聊賴在屋里亂轉,看著滿屋黑乎乎的,陽光也不好,屋里面的擺設更是簡陋至極,不由搖頭暗嘆,何炯一死,家里人就過得這麼苦,也真是可憐。
那邊何炯的妻子也在抽抽噎噎,將這些年的辛酸事說了出來。
原來何炯本是出身農家,也是靠多年征戰,才掙出了這份功名。
誰知他死後,便被從前官場中的仇人暗算,道是他與敵私通,才導致大敗,李漁聞言大怒,便下旨查辦,他家里散盡家財,上下打點,家小才未被抓去抵罪,卻也是窮困至極,不得不在此度日。
何炯的妻子一直未曾改嫁,帶著老母幼子住在鄉下,現在已經苦熬了十余年,才等到何炯的鬼魂回家來看。
想到自己忠心為國,死後親人卻落得這般下場,何炯悲憤交集,以手捶胸,鬼淚滾滾,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李小民走上去,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了,你那些仇人,就交給我好了。隨便安他一個罪名,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也算替你家里人出這些年的惡氣!”
何炯拜倒在他面前,哭泣流涕道:“奴才離家這些年,妻兒流落鄉間,老母臥床多年。還望主人憐惜,讓他們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李小民慈祥地撫摸著他的鬼頭,嘆息道:“這是自然。你既然是我的屬下,你的親人我自然會照看。你放心,回頭我就接她們上京享福,從今往後,你娘就是我娘,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一定不會再讓他們受一點苦楚!”
李小民把這句從後世的電視上看來的台詞說了出來,順便把最後一句在肚子里無聲地說了一遍:“你媳婦就是我媳婦,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一抬頭看到何妻那般老態龍鍾的模樣,李小民大為後悔,暗道:“干什麼要打這種主意,下屬的妻子,怎麼能隨便起意?就算起意,也得找個年輕點的啊!”
何炯聽了,果然感激涕零,跪地叩頭,哽咽感恩不已。
門外,腳步聲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你們是誰,站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李小民的親兵隊長打著官腔跟他說話,道是朝廷大軍副帥前來此地公干,要他不得無禮。
何妻慌忙出去拉了那人進來,抹著眼淚道:“兒啊,這是你父親,回來看我們了,你快來見禮!”
何炯一聽,卻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又怕兒子年輕嘴不牢靠,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去,慌忙隱身,只在暗中陪著老母落淚。
進來那人,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粗壯青年,怔怔地看著李小民,訝道:“你是我父親?”
李小民也失聲道:“你就是我兒子?”心中苦笑,剛才還說要把他當兒子,現在才發現,這兒子比自己歲數還大,要是帶這麼個拖油瓶到處走,會大大影響自己泡妞的成功率。
他說出口,發覺失言,慌忙掩口,笑道:“哪里哪里,我是你父親的舊日同僚,今天過來,是來看看老朋友的家屬的。”
何大牛狐疑地看著他,奇道:“我父親死了十幾年了,那時候,恐怕你還沒出生吧?”
李小民心里贊嘆:“這孩子還不算傻,居然能看出我的年齡。”
他以手撫著下巴,虛虛摸著那一把不知何時才能有的長須,老氣橫秋地道:“唉,你是不知,吾修仙多年,現在已經練到返老還童的境界。算起來,你該叫我一聲伯父才是!”
這個時候,何炯也已隱身在自己妻子耳邊說了幾句話,何妻呆呆地看著李小民在那里胡說,也不出來阻止,反幫著他說話道:“兒啊,還不快向你伯父叩頭!”
何大牛雖然愚鈍,卻甚是孝順,翻身拜倒,叫道:“伯父在上,請受侄兒一禮!”在地上硬叩了三個響頭。
李小民心中歡喜,上前扶起這位大侄子,嘆道:“既然你拜了我一拜,今後就跟著我在軍中效力吧。現在我已經混跡軍中,化名為李小民,現為朝廷征討大軍的副帥。你先跟著我,做個親兵,以後學學打仗,還有希望當個將領,混個出身!”
何大牛聽得大喜,再叩了幾個響頭,才站起來,想著自己以後有這位伯父照顧,當可平步青雲,不由喜不自勝。
何炯在一旁看得苦笑,雖然奇怪這位主人這麼喜歡胡鬧,可是看他拿出幾丸丹藥喂自己老母服下,又派人去請醫生,也不由感激。
那幾丸藥,卻是李小民搜查公孫不敗的丹房,順手拿來的,存在自己帳中的還有好多。
根據公孫不敗留下的手卷,藥的效力他差不多已經清楚,先拿了幾顆藥性平和的丹藥給何母吃了,果然看到她精神好了許多,又由趕來的醫生開了些溫補的方子,找人煎了藥喂她服下,把何氏一門,交給自己的親兵隊長照顧,再用大車送她們隨軍上京,李小民率領大隊人馬,再度向前趕去。
趕了兩天,追上了秦貴妃所率主力軍隊,二軍合一,向金陵進發。
在以後的行軍途中,秦貴妃與李小民在人前是主帥與副手,私下里卻是形同夫婦,每日里在寢帳中鴛鴦戲水,快樂無比。
那些服侍秦貴妃的親兵雖然對他們的關系滿腹狐疑,可是李小民是個太監,反正也不會出什麼事,又拿了大筆大筆的賞賜,這些女兵也就不敢再多事了。
大軍曉行夜宿,這一日,終於回到了京城。
秦貴妃令大軍在城外駐扎,自己帶上一眾將領,進城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