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1章 萬鬼大陣
馮大柱,是一個鐵匠。
確切地說,在二百年前,他是一個鐵匠。
那個時候,馮家打鐵鋪,在金陵城中,是數一數二的好手藝。
就連軍隊也常常在他的鋪子里面,訂做大批兵器,讓馮氏打鐵鋪,迅速地發展起來,成為了一個大的打鐵鋪。
但這一切,都在一個將軍來到他的店里,看到他美貌的娘子之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那一天,當他看到娘子的屍首橫於房中,憤怒地衝出去找仇人拼命地時候,卻被一群早就准備好的兵丁圍攻,將他和打鐵鋪中的弟子都抓了去,關進大牢,控告他們私藏兵器,准備謀反。
負責審案的官員,卻是那將軍的好友,不由分說,便定了他們一個謀反大逆之罪,不待秋後斬決,便悄悄地在飯中加了毒藥,將他連同十五個弟子,一同毒死在死囚的牢房里面。
他本是冤死鬼,尚未到壽數年限,死後怨氣衝天,化為厲鬼,領著一眾冤死的弟子,衝破法師在牢中鎮壓的符咒,闖入那將軍的宅中,憤然索命,將那將軍一家大小數十口,盡皆害死,連那審案的官員也未曾放過,端的是殺人如麻,在金陵城的厲鬼之中,也排上了字號。
犯下了這等滔天大罪,便是厲鬼也擔當不起。
自此馮大柱也不敢去地府報到,壽數終了時,仍是混跡人間,帶著一眾弟子游來蕩去,也收了不少小弟,占據了城中一小塊地盤,偷食享受人家的供奉香火,時而與別的鬼魂發生爭斗,只是不敢再謀害人命,以免遭到地府注意,派出陰兵來剿殺他們這一支野鬼組織。
這一天夜里,不知為什麼,馮大柱總覺得心神不寧,好象有什麼聲音在遠處召喚著自己,讓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向那個方向去。
他心知有異,暗暗抵抗著想要離開自己地盤的想法,卻沒有注意到,自己部下的弟子,已經悄悄地一個個地溜出去了。
當他注意到時,最後一個弟子正在目光呆滯地向外面飄去。
馮大柱大吃一驚,知道自己的部下都中了迷咒,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心神一分,他立時也被咒語所迷,迷迷糊糊地出了地盤,直向城南飄去,一直飄到城南亂葬崗中,靈氣逼來,方才清醒,茫然四顧,但見自己已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陣法之中,身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鬼魂,有些還是熟面孔,都是在金陵城中稱王稱霸的角色,帶著部下小弟,惶然相對,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這個陣法,占地廣闊,據著亂葬崗四處地形,成八卦之形,八面四方,到處都有無數鬼魂困在陣法之中,擠得挨挨擦擦,鬼挨鬼,鬼擠鬼,雖然也有清醒的鬼魂想要逃出陣法,卻是來得去不得,一飄到陣法邊緣,便有黑氣迎面涌來,將他們封回陣中。
馮大柱心知不妙,慌忙在陣中到處搜尋,找了幾十個部下,聚攏在一起,又和熟識的團伙首領打了招呼,到處尋找破陣的關鍵,和設立陣法的高人。
不多時,但見一個瘦小枯干的老道士出現在八卦陣的中央,高居山崗之上,舉目環顧,望著無數被困於大陣中的鬼魂,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金陵旺地,隨便一召,便有上萬游魂野鬼前來報到!只可笑龜山派的蠢驢,空在寶山不知伸手撿拾,簡直就是捧著金碗討飯吃,愚昧啊愚昧!”
馮大柱當然知道龜山派的威名,當初施咒鎮壓他們的便是龜山派的法師。
幸好那是龜山派一個不入流的小徒弟,法力不強,但饒是如此,那符咒也讓馮大柱困了多日才衝破逃出,因此對龜山派法師一向是又敬又畏。
如今聽得那老道士對龜山派如此不敬,又顯然是他設下了陣法騙自己前來,不由又怒又怕,猜不出這賊道是什麼來歷。
道人此言一出,那些清醒些的厲鬼都面現怒色,嘶吼著向道人撲去。
怎奈道人似是有備而來,周圍數十丈處,似是布下銅牆鐵壁一般,厲鬼一旦衝到那處圓弧上,便盡皆被彈了回來,靈體劇震,都受了不小的傷害。
道人輕甩拂塵,怡然微笑道:“一眾小鬼聽了:吾乃陰山派長老,大唐皇帝恭請來的法師,東魁子是也!今日奉了皇命,前來收伏爾等,爾等可有不服麼?”
馮大柱眼見他這般法力,自己顯然是無法與抗,當下沉吟不語。
一個與他熟識的厲鬼頭領卻已經暴跳如雷,放聲大叫道:“不服,不服!你這賊道,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想騙我們去替你當鬼奴賣命,爺爺死也不從!”
東魁子臉色一沉,手指輕彈,未見他做什麼動作,便見那厲鬼腳下一股火焰自泥土中躥了出來,騰地一下,將化為萬丈烈火,登時將那厲鬼和他身邊數名游魂卷入其中,在眾鬼的嘶聲慘叫中,不過刹那之間,火散煙消,那幾個鬼魂,已經是魂飛魄散,一點渣子都未曾留下。
東魁子露了這一手,滿山遍野的上萬鬼魂,盡皆膽戰心驚,擠在一起微微打顫,用恐懼的目光看著他,無鬼再敢發一言。
東魁子微微一笑,他費盡心機,設了這萬鬼大陣出來,在陣中的靈體,自是任由他處置。
只要他心念一動,地獄真火便即可自陣中發出,燒光不聽話的野鬼。
他伸手一指,沉聲道:“本仙師法力高強,既來到金陵,便當還金陵百姓一個清平世界!爾等可速速歸降,以免本仙師一怒,爾等玉石俱焚矣!”
眾鬼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馮大柱大著膽子越眾而出,拱手道:“請問法師,要我們這些小鬼做些什麼?”
東魁子微笑著,伸手一指不遠處一個黑光籠罩的圓陣,道:“只要你們進入那一處陣法,便可成為本仙師忠心的部下,本仙師當會待爾等如手足一般,絕不虧待!”
馮大柱看向那處陣法,但見那陣法位於八卦大陣中心附近,黑霧彌漫,將那陣法籠罩住,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光景,當下沉吟不語。
他部下一個弟子見了東魁子如此本領,心生怯意,湊到他身邊,低聲道:“師父,不如讓弟子去試上一試?”
馮大柱微一沉吟,點頭道:“也好,你先去吧,一切小心!”
那弟子答應一聲,飄身飛出,向東魁子行禮道:“仙師,小鬼願入陣一試!”
東魁子微一皺眉,對只有一個小鬼進陣而微有不滿,卻還是呵呵笑道:“也好,你既肯做本仙師的忠實部下,我自會好生待你!”
那弟子施了一禮,飄然飛向黑霧之中,只聽得一聲悶哼,他的靈體迅速被陣法吸收進去,九轉輪回,緩緩自里面飄出,靈體已經化為了黑色,面色呆滯,緩緩飄向東魁子,站在他的身後,不言不動。
馮大柱看得驚訝,凝神盯向那弟子,忽然失聲叫道:“小刁!你的靈識,已經被洗去了麼?”
小刁緩緩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用陰森森的語氣說道:“師父!仙師法力通天,師父還是早些歸順,免得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馮大柱又怒又怕,渾身顫抖,憤怒的目光看向東魁子,顫聲道:“法師,你要我們歸順你,為什麼卻要洗去我弟子的靈識,讓他成為了一個無知無識的傀儡鬼!”
東魁子面色一沉,喝道:“胡說!本仙師妙法,豈是你們這些小鬼可以領會的!若歸順於我,將來的好處多著呢!爾等還不快快歸降!”
他的拂塵一掃,指向四方野鬼。
群鬼盡皆面現怒色,卻無鬼敢於與他爭競,當下都默不作聲,用沉默來表示抗議。
東魁子等了一陣,見無鬼應聲,心下惱怒,喝道:“今日到此,已經由不得你們!風來!”
他拂塵一揮,指向巽位。
那一處,狂風陡起,將八卦陣中巽位中困住的眾鬼吹得東倒西歪,慘叫不止。
狂風起處,初時還是四面亂吹,後來便有了方向,將巽位中的近千厲鬼,盡皆吹向那烏黑圓陣。
群鬼雖是拼盡靈力抵擋,卻如何擋得住萬鬼陣的法力,被狂風吹得逐一向那處陣法飄去,只有少數幾個靈力強大的厲鬼,才擋得住這狂風勁吹,勉強飄向別處,沒有落入那處由東魁子精心布下的洗靈陣中。
近千鬼魂,在一聲聲不甘的慘叫聲中,被洗靈陣一一吸入里面,不多時,又一一從里面無聲地飄出,身上已經如黑炭般黯淡,落在東魁子身後,默然不語,看上去象是一排排的泥雕木塑一般。
遠處群鬼看得心驚膽戰,俱都驚怕不已,紛紛向後面躲去,卻被萬鬼陣鎖魂陣法擋住,無法逃遁。
一時淒厲鬼叫,響徹亂葬崗上。
東魁子仰天大笑,心中興奮莫名。
如此多的鬼魂,都鎖在自己陣法之中,這一次,自己的收獲不可謂不大。
果然是天下有名的旺地兼陰宅,金陵城中,竟有如此多的鬼魂未曾前去投胎,實是大出他的意料。
此等意外之喜,足以讓他慶幸萬分。
想到這里,他就暗暗得意自己的布置。
雖然來得晚了些,但自己在安排好門中事務之後,便即趕來金陵,成功地和丹陽王李熊搭上了线,雙方一拍即合,借用李熊的勢力,又在金陵城中搞出了幾起鬧鬼事件,借此成功地向李漁申請到了法師的身份,因此才能在這亂葬崗上,借用軍隊的力量,以鎮鬼之名,布下這等龐大的陣法。
若非門中各位高手都在和龜山派的拼斗之中,被垂死反撲的龜山派各名宿擊傷,不得不回去休養,這般好事,也未必會落到自己頭上。
只是,比自己早來一點的師兄卻是死得莫名其妙,這讓東魁子隱隱有些狐疑,不知道他是不是詐死,趁機把拐來的皇妃弄到隱蔽之處享用了。
他也曾去挖掘被賜死的蕭淑妃的墳墓,果然發現里面空無一物,屍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現在想來,多半便是被那個酷愛煉制僵屍的師兄弄到自己的洞窟里面悄悄煉制去了。
想到這里,東魁子不禁暗自冷笑。
不過是一個優質的僵屍加上一個美人鼎爐,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只是小小地借用了一下南唐軍隊的力量,就弄到上萬鬼奴可供役使,這般強大的實力,又豈是門中各位師兄弟可以比得上的?
現在,他已經把那些礙眼的南唐軍隊都趕走,這里只有他的心腹鬼奴,俱都消失了神智,只待萬鬼陣中鎖的鬼魂俱都被洗靈陣煉化,自己的實力,便可變得強大至極!
那時便是借萬鬼之力,控制金陵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在仰天狂笑、樂不可支之際,陡然間,空中風雲陡變,一道巨大的閃電自空落下,轟然擊落在他的頭頂,震天動地的巨響聲中,東魁子被這一擊打得無影無蹤,剛才站著的地方,只有一個大坑留下。
群鬼一見,大驚大喜,都鼓噪起來,拼命地撞向萬鬼陣外圍,想要趁機逃出。
誰知東魁子雖然消失,萬鬼陣卻未被破,群鬼直撞得頭破靈泄,仍是沒有一個能成功地逃出萬鬼大陣。
在那大坑之處,忽然發出一陣呻吟之聲。
一只烏黑枯瘦的手,如同鳥爪一般,從坑下伸出來,扒著大坑邊沿,緩緩爬了出來,眾鬼定睛看去,卻是一個枯瘦的身子,渾身上下,烏漆麻黑,恍若窮得穿不上衣服的非洲難民一般。
那黑人費力地站起身子,手執一根掉光了毛的拂塵柄,張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費力地道:“是哪里來的小輩,敢來偷襲本仙師?”
遠處的山崗上,一道白影緩緩而來,眾鬼訝然看去,但見那人,卻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郎,年約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齒白唇紅,俊美至極,偏偏身上仙力流轉,強大得令群鬼吃驚不已。
他手執一柄裝飾華美的折扇,動作灑脫自如,緩步走上亂葬崗,毫無阻礙地踏入萬鬼陣,一直走到近前,手中折扇輕揮打開,淡然微笑道:“是小爺我!”
東魁子瞪大獰惡的雙眼,惡狠狠盯了他半晌,嘶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偷襲本仙師?”
李小民手中折扇輕輕扇了兩下,微笑道:“小爺乃是皇後娘娘親自指派,奉了朝廷冊封的捉鬼法師,因金陵城中鬧鬼,因此前來鎮壓厲魂。經過本法師多方查證,探查出近來金陵城中所有鬧鬼事件,都是你一手策劃,本法師重任在身,特此前來,捉拿你歸案,以安城中百姓之心。”
東魁子大怒,也懶得解釋前兩件案子不是自己做的,揮動烏黑拂塵柄,冷喝道:“大膽小子,敢來捋虎須!來鬼啊,把他給我拿下!”
隨著這聲嘶吼,在他身後,上百厲鬼在空中浮現,都是他煉制多年、優選劣汰,精選出來的強悍鬼奴,個個手持刀棒,窮形惡象,讓人望而膽寒。
拂塵向前一指,上百厲鬼同聲嘶吼,各舉靈刀瘋狂衝上前去,便要將李小民打翻在地,抬上來交與東魁子處置。
李小民夷然不懼,冷笑一聲,在他的身後,三百鬼衛,轟然出現,個個滿臉殺氣,刀劍如林,望著衝殺來的上百厲鬼,冷笑不止。
那百余厲鬼,都已被東魁子煉得失了神智,見敵方鬼多勢眾,也不害怕,各自嘶吼著衝向前方,直奔李小民而去。
李小民手一揮,三百鬼衛,瘋狂呼嘯而出,如狂風席卷,迅疾無倫地撲到厲鬼群中,放手砍殺起來。
一時間,丁當之聲大作。
雙方各使靈刀,狠命拼殺,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旁邊被鎖住的近萬鬼魂,見這些厲鬼都是如此強悍,遠勝己方,都看得目瞪口呆,恐懼不已。
沙將軍手持巨錘,放聲狂吼,衝入厲鬼群中,靈錘狂猛揮動,狠狠一錘,便將一名厲鬼打得魂飛魄散,張大鬼口狂吸,將他碎裂的魂魄吸入大口,精神倍增,大步衝上前去,巨錘狂揮,錘下被砸碎的厲魂,不計其數。
另一邊,曾將軍也不肯示弱,手中靈刀揮動,嗤嗤連聲,鋒銳無雙的靈刀霎時將數名迎面衝來的厲鬼攔腰斬斷,慘叫一聲,就此魂飛魄散,倒讓後面衝上來的鬼衛撿了便宜,爭搶著將厲鬼靈體塞入鬼口,以助己方修煉。
兩名將軍,各率親兵,自左右兩翼衝殺進去,霎時便將厲鬼陣勢衝破,斬殺厲鬼無數。
那些厲鬼卻都消失了神智,雖見同伴慘亡,卻也不肯後退,仍是拼命爭先,被那些修煉了三百年的鬼衛們圍住狠殺,紛紛被靈刀劈中,消散於空氣之中。
在後方,一身漆黑的東魁子大驚失色,想不到敵人如此強悍,部下竟有如此多的厲鬼,比之自己部下鬼奴還要厲害。
自己一門,本以為除了龜山派,便可在南唐稱王稱霸,誰知在金陵城中,藏龍臥虎,竟還有這等強悍的對手,不由讓東魁子頭上冷汗直冒。
按理來說,這里本是他布下的萬鬼陣,只要心念一動,地獄真火自地下躥出,便可將敵方厲鬼卷入火海之中。
誰知那少年甚是奸猾,似是認出了他布的陣勢,趁著自己不防之際,以一道閃電擊毀了自己陣法的關鍵所在,讓萬鬼陣只能鎖住近萬鬼魂,卻不能摧動陣法的攻擊能力,連洗靈陣都無法再操控自如。
現在人手不足,又無暇再布陣法,不由暗暗叫苦。
可是現在既然已經對上,便不能後退,東魁子沒奈何,只得一揮拂塵柄,喝道:“都給我上!殺光了敵鬼,給你們自由!”
那些新被洗靈陣煉化的近千鬼魂,靈智初失,聽了他的命令,也都亂哄哄地衝上前去,仗著鬼多勢眾,將三百鬼衛,盡皆圍在當中,揮動鬼爪,向鬼衛們撓去。
此時,先前那上百厲鬼已經被鬼衛們合力誅殺了大半,這一支生力軍衝進戰團,卻未曾改變戰場的局勢。
修煉了三百年的厲鬼,哪里將這些新進的小鬼們放在眼中,曾將軍一鬼當先,揮動大刀闖進鬼魂群中,大刀漫天揮舞,嗤嗤聲中,無數鬼魂都被靈刀砍碎了肢體,消散於空中。
東魁子看著局勢不妙,心中暗怒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若不是和龜山派的雜毛們斗了個兩敗俱傷,本道爺法力未復,哪會將你這小輩放在眼中!也罷,先暫時退卻,只待將來養足了精神,再來取你這賊子性命!”
既打了腳底抹油的主意,東魁子也不說什麼,扭頭便走,大步奔行,只是剛才被那一記閃電偷襲,體內電流狂竄,靈力不能運用自如,因此奔跑起來,腳下磕磕絆絆,跑得不是很快。
他一邊跑,一邊小心提防,生怕頭上再落下閃電。
他卻不知,剛才那一下閃電,已經是竭盡李小民所能,初學乍練的五雷正法,已經不能再擊下第二道閃電了。
正在亡命奔行,忽然間,眼前一花,一個俊秀少年突然出現在面前,冷笑道:“陰山賊道,哪里走!你那些師兄弟們都哪里去了,為什麼只有一個人在這里?”
東魁子心下恐慌,卻不肯服軟,指著李小民大罵道:“小子!你完了!我陰山派人才輩出,我不過是來打前站的,只要我陰山派中弟子養足了精神,前來金陵,定教你金陵一城,萬鬼橫行!”
說著話,他舉起拂塵柄,狠狠向李小民頭上劈落,就要用這小小的拂塵,將李小民頭顱敲碎!
李小民微微一笑,晶瑩刃迎上前去,巨響聲中,整個人被擊得向後倒飛,不由咦了一聲,對東魁子被五雷正法擊傷後,仍有余力反擊驚奇不已。
只是這般力量,還不足以將他擊傷。
李小民揮劍而行,如風般迫近東魁子身邊,一劍刺出,劍尖直指他的咽喉。
東魁子咬牙切齒,舉起隨身多年的拂塵,東擋西殺,與李小民斗得不亦樂乎。
在後方,三百鬼衛如砍瓜切菜一般,放手大殺那些失了靈識的鬼魂,不多時,便將他們殺得干干淨淨,剩下的便是打掃戰場,將尚未消散的靈力吞吃干淨,以補充自己的消耗。
東魁子聽得後面鬼魂慘叫聲漸漸變弱,心中恐懼,知道新老部下已經死傷殆盡,面前的敵人卻是越戰越勇,今日只怕自己討不了好去。
他狠狠一咬牙,拼力打出一招,逼開李小民,縱身飛退,放聲喝道:“看本仙師絕招!萬鬼爆!”
他手中掐動法訣,口里念念有詞,正要用自己對萬鬼大陣最後的控制力,讓所有被鎖住的鬼魂爆體,以此強大的衝擊力,擊傷闖進陣中的鬼兵,突然身後勁風襲來,兩道如霜刀劍,自後心刺進,直透前胸。
東魁子口中咒語,陡然停下,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靈刀,痛苦地悶哼一聲,額頭處,天靈蓋開,一個渾身漆黑的三寸道人,縱身飛出,直向天空飛去。
李小民就在前方,哪肯讓他的元神從容逃走,當下斷喝一聲,手中打出靈符,金光現處,掠過長空,轟然擊在那黑人身上,擊得它大聲尖叫,一頭摔落地面。
尚未落下,如飛趕至的曾將軍便已揮動大刀,狠狠一刀將它削為兩片,一口便將上半截吞進了血盆鬼口之中,然後捧著還在拼命踢打著雙腿的下半身,恭恭敬敬地送到李小民面前,請他享用。
看著那漆黑的半截身子,兩條干瘦細腿還在曾將軍掌中亂踢,李小民看得惡心,扭頭不理,搖手作嘔道:“你喜歡吃,自己拿去!”
曾將軍一番好意,倒討了個沒趣,訕訕地走回來,看著風霜二女正將刀劍自老道干癟的身軀上拔出來,討好地走過去,笑道:“二位姑娘,剛才殺了賊道,你們功勞最大,吃點東西,補補身子吧!”
兩位美女翻翻白眼,退到一旁,不肯理他。
沙將軍卻從旁邊躥出來,揮手奪去,大笑道:“承你厚情!”一仰脖,便將那兩條腿塞進了自己嘴里,有滋有味地大嚼起來。
曾將軍扁扁嘴,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道:“你欠我一次!”走回去,看望自己部下鬼衛,是否有什麼損傷。
點了一遍數,倒沒有少什麼鬼,雖有損傷,也都靠吃敵鬼的靈力補充過了,基本上還是占了個大便宜。
李小民緩步走到萬葬崗頂,朗聲喝道:“眾鬼聽了!吾乃大唐捉鬼法師是也,皇後有命,要我掌管金陵鬼界。爾等既在金陵為鬼,當奉我號令,不得有違!”
群鬼見東魁子已死,心中大快,可是也不願奉此人號令,當下就有鬼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你是何人,竟然口出狂言,我們逍遙自在慣了,才不會聽你的命令!”
李小民也不強鬼所難,仰天大笑道:“既如此,我便離去!反正爾等困在此處,也不會再給金陵城中百姓添什麼麻煩,就在此待到萬劫之後罷了!”
說罷,李小民飄然下山,率領部下鬼衛揚長而去,只留下近萬鬼魂,大眼瞪小眼地在陣中困坐,卻不能象他那樣,擁有強大法力,可以從容破陣而去。
下得山去,李小民找了附近駐軍的將領,將周皇後給自己的任命書交與他看,只道自己奉了聖命,立下法陣,將金陵城中作怪的厲鬼盡都鎖於此處,駐軍可將此處山中封鎖,不可讓人畜經過,以免被山中惡鬼所害。
那將領看任命書有著可以指揮附近官吏、軍隊,便宜行事的字樣,不敢有違,一一應諾,按照他的吩咐,在山外四處立於木牌,寫上警告的字樣,並派出所有士兵,守住各處道路,將亂葬崗團團圍住,不許人經過。
※※※
金鑾寶殿之上,眾官肅然而立。
寶座上,卻未曾坐有天子,只在珠簾之後,一個麗人身穿皇後禮服,靜靜地坐在那里。
因為皇帝李漁最近因為一連串的鬧鬼事件嚇得病了,臥床不起,因此便命皇後監國,處理一應事務。
在別國,皇後監國之事,都很少有過。
但在南唐,卻是歷史悠久,自第一代帝皇李知浩開始,歷代都曾有過這樣的事。
想當初,李知浩在率軍反叛,害了吳帝一門之後,心中有愧,生怕冤魂索命,不久便即病倒,好好停停,能上殿理事的時間並不多。
幸好他的元配夫人,南唐第一任皇後聰慧果敢,親自代他處理朝廷大事,辦事井井有條,深得大臣們敬重,以她英明的手段,將尚未平靜的軍心民心安撫下來,並發展農業生產,讓百姓吃飽穿暖,這才有了大唐三百年的太平盛世。
從那之後,歷代唐皇在生病時,都有可能委派太後、皇後或是太子監國。
因此,每一代的皇後,都要有靈活的政治手腕才行,而本朝的周皇後,乃是當朝左相周泰之女,素習政事,又有其父率領無數門生弟子輔佐,在李漁病重時穩定朝局,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她的兒子,當朝太子李照,因為天生懦弱,一向不被百官們看好。
便是讓他監國,多半還是要聽母親和外祖父的,倒不如直接讓周皇後監國來得好些。
此時,周皇後坐在珠簾後,贊許的目光看向金鑾寶殿上站立的俊秀少年,芳心大慰,自喜沒有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