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偏房內的氣氛緊張而悲戚。

　　以鮑柳青為首的王家女人們個個神色慌亂羞怯。

　　王有道帶來的那張合同，像災難的陰雲般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

　　鮑柳青握著那張紙的手在劇烈顫抖。

　　協議上的內容像亂刀一樣剜割著她的心靈。

　　協議上是這樣寫的：由於王二驢對魏家兄弟的身體造成了重大的傷害，法院判決王家賠償魏家二十萬元的人身和精神賠償，分期為五年還清。

　　但由於王家沒有經濟能力賠償二十萬的賠償款，王家自願以另外的方式抵還這筆賠償款，經雙方同意，達成以下協議：一，以會二驢母親鮑柳青為首的王家女人，心甘情願地同意陪魏家男人晚上睡覺，期限為一年。

　　附：王家女人包括：鮑柳青，李香雲，王金鳳，王銀鳳；魏家男人包括：以魏老五魏老六為首的魏家哥六個。

　　二，陪睡方式：一年之內的任何一個夜晚，只要魏家的任何一個男人要求王家任何一個女人去陪睡，王家女人都不能拒絕。

　　三，王二驢的母親鮑柳青自願同意嫁給本村的光棍漢劉大茄子為妻。

　　附：鮑柳青是無條件地嫁過去，劉大茄子不負責付給鮑柳青任何彩禮錢。

　　二人必須名正言順地登記結婚。

　　四，鮑柳青從和劉大茄子結婚的那天算起，就已經不算是王家女人，結束本協議里面的陪魏家男人睡覺的義務。

　　五，本協議生效之日起，魏家不得再向王家討要法院判決的二十萬賠償款，一年協議到期之後，魏家出收條給王家標明二十萬元賠償款已經全部還請，本協議作廢，王魏兩家從此再無任何債務糾葛。

　　此協議一式兩份，雙方同意後簽字畫押。

　　簽字畫押後，此協議生效，雙方都無權悔改。

　　簽約人——甲方：乙方：簽字日期：魏老大不愧為村主任，協議寫得有條有據的，簡直是滴水不漏，可見他何等地煞費苦心地想過這樣的結果。

　　鮑柳青面色蒼白，眼神羞怯而絕望。

　　她衝著王有道叫道：“怎麼能這樣呢？魏家這不是在欺負我們這些女人嗎！我們怎麼能簽這樣的字呢？”

　　王有道異常冷靜地看著鮑柳青。

　　“嫂子，你這話就說錯了，人家魏家可沒逼著你們在上面簽字啊？魏老大說了，你們願意簽不簽！不簽也可以，明天就交四萬元吧！人家還不希望這樣呢！人家要的是錢！魏家爺們不缺女人，這是解決你們家災禍的最好辦法了，你們要是不同意，那樣我也就管不了了！”

　　李香雲急忙從亮銀風手里奪過那張協議，惱怒地仔細看了一遍，又交給一邊著急看的金鳳和銀鳳。

　　王家女人看完了那罪惡無恥的協議，都羞得臉通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李香雲擡起氣憤的眼睛，衝著王有道喊道：“二叔，你還是王家人嗎？怎麼能幫魏家來辦這樣的事情呢？你這不是助紂為虐嗎？啊？”

　　王有道坐在地上那把破椅子上，鎮定地吸著煙。

　　“香雲啊，你說這話簡直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你以為我這是替魏家辦事兒啊？我這是為了咱王家著想！你們交不起錢，你知道明天是怎樣的結果嗎？”

　　李香雲不耐煩地說：“難道他們還能要我們娘幾個的命嗎？要命就給他們算了！”

　　“他們要是要你們的命還好了呢！可惜呀，他們不會要你們的命的！今晚我厚著臉皮去魏老六家為你們求情，你知道魏老六咋說的嗎？魏老六說，明天你們要不交齊今年的四萬元，他們就不要了，就拿刀子把你們家男人的命根子也割掉，那還不算，還要把你們家女人撒尿的那玩意也給廢掉了！你以為他是在嚇唬你們呐？他可是啥事都做得出啊！你們想想，他現在已經都生不如死了，他還會考慮什麼後果嗎？他就是想報仇！”

　　鮑柳青全身戰栗。

　　她也想著那天魏老六就在這個屋子里說過的同樣的話。

　　魏老六那凶惡的眼神歷歷在目。

　　她驚恐萬狀地看著王有道。

　　“二兄弟，魏家真的能做出那樣的事兒來嗎？”

　　王有道肯定地說：“嫂子，他們真的能做出那樣的事來呀！魏老六現在已經窮凶極惡了！你知道我剛才去他家的時候，他在用啥方法折磨白薇嗎？他在用啤酒瓶子往白薇的那里面插呢！白薇像狼嚎一般地叫喚著呀！魏老六現在已經變態得根本沒有人性了，你說他啥事干不出來呀？”

　　王家女人都聽得不寒而栗。

　　鮑柳青眼神驚恐了一陣子，豁出去般地說：“二兄弟，你去和他們說說，我一個人去陪他們魏家男人睡覺行不行？怎麼睡都行啊！”

　　王有道無奈地搖著頭。

　　“嫂子，你咋竟說傻話呢？人家魏家六虎會用二十萬要你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你就別瞎想了，還是好好和家里人研究研究明天怎樣應付吧！依我看啊，你們還是在上面簽了吧！”

　　李香雲噌地竄起來，目色羞惱。

　　“二叔，請你把那張紙給魏家拿回去吧！我們不會簽的！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魏家竟敢逼迫我們賣身！簡直就是黃世仁，可這已經不是舊社會了！”

　　說著，從銀鳳的手里奪過那張紙，唰地扔給了王有道。

　　王有道麻利地接住那張協議，尷尬了一陣子，還是繼續進行他的游說。

　　“關鍵是魏家沒有逼你們簽字，要是你們有別的辦法，當然不會在這上面簽字了。可是，我作為王家人，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得透徹一些，這樣對你們也是負責任的……你們想不想聽聽我的看法？”

　　李香雲剛想制止他說下去，鮑柳青卻急忙先開口。

　　“二兄弟，你有話就說吧，我也相信你不完全是為了魏家的！”

　　王有道把目光轉向了鮑柳青。

　　“嫂子，你這話我很受用啊！說實話，我不是一個好人，起碼我不是一個好王家人，但我也真的不希望你們家發生更大的災難啊！雖說，這樣的事也是奇恥大辱，但與那樣的滅頂之災比起來，這還不是讓你們承受不住的災難啊！關於這方面的玄機我就不細說了！單說說你們過不去的這道坎吧！既然已經發生了可怕的事情，怨天尤人也沒啥用了！還是仔細地想象怎樣解決吧。你看我幫你們分析一下啊：別說你們才湊夠了一萬元，人家魏家不答應，就算是你們今年湊夠了四萬元，暫時過了今年這道關口兒，可明年還有四萬元，後年還有四萬元，你們還有能力去湊嗎？你們是永無寧日的，早晚都會走上這條路的，既然那樣，還不如早做打算好呢！要是現在你們同意了簽字，那這一萬元也不用交了。不就是忍辱負重的一年嗎？等明年的今天，你們就是無債一身輕了，滿天的烏雲都散去了，那樣該有多好啊！是啊，作為女人來說，身體的貞潔很主要的，可細想想，也沒啥了不起的！在沒有任何辦法的情況下，這樣委曲求全也不算什麼不可以忍受的呀！”

　　鮑柳青淒苦地說：“你說的道理我都懂。作為我來說，什麼都可以忍。我也可以嫁給劉大茄子，也可以陪著魏家的畜生們去睡覺，可是，她們不能忍啊，我的兩個女兒還有我這個兒媳婦，怎麼能活生生地讓那些畜生去糟蹋呢!”王有道循循善誘地說：“不能忍也得忍啊，這遠比遭受更大的災難要好得多吧！一年的時光很快就會過去的，再大的苦難也總歸是要過去的，因為這樣你們是有盼頭的。要是永無休止地去還那二十萬，那你們可是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了，關鍵是，就算這樣，你們也是還不完的。”

　　王家所有的女人都垂下頭。

　　王有道說的是實情，就算今年想盡一切辦法應付過去了，可明年還是要回到這樣的境地里來。

　　沒頭沒尾呀！

　　但一想到被魏家的禽獸糟蹋，又怎麼能忍下這樣的無邊恥辱呢？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可對於她們來說，難道這就是唯一的一條路了嗎？

　　王有道又趁熱打鐵地說：“我所說的厲害關系還不僅僅如此呢！你們要是五年之內還不上這二十萬，那你家二驢就一輩子也別想出來了！”

　　這句話說到王家女人的要害之處，都不約而同地驚愕地望著王有道。

　　鮑柳青驚恐地問道：“難道這筆錢……還與二驢坐牢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了！法律上規定，如果民事賠償不到位，那到年頭還會當事的犯人加刑的，那樣的話，二驢就得坐一輩子牢房的！”

　　其實，王有道也不知道法律上有沒有這樣的條文，這是魏老大讓他這樣說的。

　　他們當然都知道，這把殺手鐧准會最後把王家女人拿下的。

　　王家女人們果然開始更加六神無主了。

　　銀鳳猛然擡起頭來，顫聲問：“要是不欠這二十萬，那是不是就不會給我二哥加刑了?”王有道急忙滿眼放光地回答：“那是一定的了！你要是賠償到位，說不定還會減刑呢！”

　　銀鳳和姐姐金鳳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下目光，似乎達成了什麼默契。

　　銀鳳咬著牙說：“那……我們同意簽字！只要我二哥能早些出來，我們什麼都能忍！”

　　鮑柳青和李香雲都頓時驚愕不已。

　　同時心里熱浪翻滾：這就是滾燙的兄妹之情，為了哥哥，妹妹已經豁出去一切了！

　　王有道似乎也被感動了。

　　“你看看，兩個姑娘真是重情重義呀！那你們就把字簽了吧！”

　　王有道又把那張紙放到炕沿上，眼睛掃視著屋內的女人們。

　　金鳳和銀鳳狠了狠心，就要簽字，可李香雲卻阻擋了，說：“你們誰願意簽誰就簽，反正我是不會簽的！”

　　鮑柳青擡眼看著王有道，祈求地問：“不包括李香雲可不可以呀？就我們娘三哥簽了吧！”

　　王有道為難地想了想，說：“這個我做不了主！這樣吧，你們三個先簽了，我回去和魏老大說說，我相信他能同意的！”

　　說著，他掏出了事先准備好的印泥盒。

　　鮑柳青顫抖著手在那上面簽了字，摁了手印兒。

　　之後，金鳳銀鳳也滿眼淚光地在上面簽了字，摁了手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