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西門烈仰然而去的身影,不知怎麼的,施文遠忽然卻想起張秀容,如果自己有西門烈這樣的氣度、才華、武功,她自然刮目相看,或許真能獲取她的芳心!
他感慨中帶著幾分悵然的說道:“如果有一天我能達到他這樣……唉!”
陳天風看著施文遠微笑著說道,細長的眼睛中透露出睿智而期待的目光:“小兄弟,不要妄自菲薄,依我看來,他日成就你當遠遠在他之上!”
施文遠苦笑著:“陳大俠千萬不可如此謬贊,西門公子比我也大不了幾歲。但武功相差何以里計?”
陳天風搖了搖頭說道:“我有此評斷並非無據而語。這兩年武林最出風頭的兩年少年,一個是西門烈,另一個便是劉百峰。這劉百峰武功更是在西門烈之上,快劍劍法確是有幾分火候,他為人極其冷酷涼薄,你以後如見到他倒是要小心!西門烈此時武功雖是遠在你這上,可惜他畢竟是世家子弟,自小倍受呵護,免不得帶有幾分浮華之風,剛才有幾招本可立即制住你他卻因求姿勢瀟灑而錯失機會。我觀其雖躊躇滿志,件件事都力求完美,但恐一旦遭重大挫折反而信心盡失極易一蹶不振!他自小得西門家武功秘傳,受西門金風悉心教誨,而且人也極聰明,武功遠勝於你自是理所當然!而你小小年紀卻能以尋常拳法便在其青風掌下支撐良久著實不易,可見你心性聰明!極上乘的武學最忌浮和躁二字,你年紀雖小卻是誠實穩重,處驚不變,便是在生死關頭也未見慌亂無度之色,因此我斷定你他日成就不可限量!現下你武功不高只是未遇明師而已!”
頓了一頓陳天風問道:“你是霸刀門的弟子?”
施文遠說道:“我的武功傳自家父,在准備進入霸刀門時霸刀門卻遭滅門之禍!家父是霸刀門人,因此我雖未正式拜入霸刀門卻也可以說算是霸刀門的弟子!”
施文遠說道:“說句開罪之言,霸刀門以刀法見長,但我見其也無出采之處,而拳腳之術更是尋常!”
他見施文遠面現難堪不快之色,微微一笑,說道:“霸刀門在二百年前也極是威風,不過後來傳到石斷浪手上時,石斷浪參與圍剿鐵血門之役身亡。其時石斷浪只有三十多歲而已,他的徒弟年幼,許多功夫因此便失傳了,特別是其獨門內功心法,一經失傳,無相應內功配合便變得平平而已。且霸刀門數代並無傑出子弟,許多武功次第失傳。因此當年偌大的門派變成默默無聞的小派!”
正在他們兩人說話之時,門外經過一個大漢,那人走到門口向里面張望一下,然後轉頭向站在另一邊的一個賣雜貨的販子小聲說了幾句話。
在他張望時陳天風已發現他的神色有異。
在他說話時已功運雙耳凝神細聽,那名漢子的說話聲音雖小,但陳天風內功豈是泛泛?
雖店內外人聲嘈雜,仍被其聽得清清楚楚!
他神色不變,心中卻已在思量對策!
想得片刻他忽然對施文遠說道:“當年我師父見霸刀門前輩高手使過三招,極是厲害,後來演示給我們看,我還記得清楚。剛才你並未使出,想來定已失傳。你此行去黃山正與我同路。在路上我轉授與你吧!”
施文遠心中暗覺奇怪,不知道自己去黃山是如何被陳天風所知。
不過又不好相問。
天下堂耳目眾多,施文遠在途中屢次向路人打探黃山如何走,已被天下堂人所知。
剛才那兩個天下堂人所說的話又被陳天風所聽。
因此陳天風也知道他去黃山。
吃過早飯後,兩人一起動身上路。
兩人走到已牌時分,忽見得道路旁不遠處有一個僻靜的樹林。
施文遠說道:“那邊倒是個好所在!我們一同前去,我把那霸刀門的三招刀法教與你吧!”
到了林中空地上陳天風拔出施文遠腰間的刀,神情立即一肅,右手揚刀,刀勢上舉。
施文遠只覺得之間陳天風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只見他雙眸星芒逼人,神定氣凝。
如果說他以前是溫文儒雅的一棵松,而此時卻沉穩凝重氣勢迫人,如一座牢不可撼的大山!
陳天風身形微屈,倏得一彈。
施文遠但見得刀光漫卷,鋪天蓋地,森然逼人。
自己渾身上下全部被刀光所指。
根本無從抵御!
如若陳天風是敵人,自己全身也不知被捅了多少個窟窿!
但瞬息之間陳天風已立定原地,神閒氣定,仿佛絲毫未動過一般!
他微笑著說道:“這便是霸刀門的『威霸八方』!”
話間剛落,忽聽得轟轟之聲不絕於耳,方圓二丈范圍內的樹木全部齊根而斷,而且更奇的是所有樹林全部依次向外倒下,樹梢向外,樹干向內,恰好組成一個圓!
施文遠兩只眼睛不由看得直了!內心震驚萬分:“這一招不但要在一瞬間砍倒數十株樹,而且讓其同時倒地,更難得的是讓其排列成圓。要知道,這些樹和他本來站立的地方遠近都各不相同!這就需要不但要刀法快、著力均勻,而且更難得就是每一刀的使力角度輕重卻又絕不相同!由此可見陳天風對於刀法的力道輕重緩急上,果真控制得妙到毫巔!
陳天風從先前施文遠的刀法中已看出,施文遠對上乘武學義理了解甚少。
自己此時便是混沌的教他一百招,對他幫助也不大。
於是施文遠決定暫緩拆解招式。
他說道:“武術之道首重內三合,即精、氣、神,其次是外三合,即手、眼、身。必須做到全峰內外渾然一體,卻又層次分明若合符節,才能達到『真如』之境!”
施文遠聽得似懂非懂,問道:“何為真如之境?”
施文遠說道:“意到力到,招在意先,四肢百骸與真氣皆能隨心所欲,無所不能的境界,是為真如之境!”
陳天風嘆道:“武林中能達如此之境的人少之又少!我苦修多年,也只能做到內三合,外三合,但內外六合卻是一直無法做到。據師尊所說,武林中能達到如此心意六合之境的也僅有七八人而已!”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不要認為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境界便可置之不理。這是你修習武學的一個目標與方向,必須時候銘記於心,這樣才能得以日進!或許你一時無法體會其中奧妙,不過沒關系,你現今只用記在心中,以後自行領悟驗證!”
說著他提起手中的刀,說道:“刀為萬兵之王,也是最常見的兵刃,與劍相比它簡潔明快以力道剛勁見長。因此軍旅之中常以此為武器。刀法講究的是展、抺、鈎、剁、砍劈六字訣。刃口向外為展,向內為抺,曲刃為鈎,過頂為砍,雙手舉刀下斬為劈!平手下斬為剁。刀法的諸般招式都以此為基,方才見你與西門烈相較時,招數雖中規中矩。卻如膠柱鼓瑟,沉悶拘束。如若懂得這六字訣,在臨敵之際便可做到既不拘局於固有招數,卻又不會因隨機應變而失去法度,亂了手腳!”
施文遠心領神會,自己所學刀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果然都不離這六字訣!
他若有所悟的說道:“方才我與西門少俠相斗,在第十一招時,我使烈霸斬,他側步上掌,我向後是桌子,無法閃避,心急之下胡亂砍了一刀卻也解開危機!”
陳天風說道:“那只是你機緣湊巧罷了!不懂武術的人打斗出手時都非常『隨機應變』不過都全無法度,在會家子眼里便破綻百出!所以你千萬不可輕視這些固有招式,它們都是數百甚至上千年經過無數人千錘百煉而來!相對來說它們都是破綻極少的!你學這些招式不應該把它當做目的,而只是一種手段!”
施文遠興奮的說道:“看來中規中矩招法的使得再好也是死的!雖然他們的破綻很少,但別人對你的招式也熟悉知道破綻所在,所以,極易為人所破!學習招式套路當活學活用,學習領會如何出手才能破綻最少!如若我早知這個道理先前也不會敗得如此快了!”
陳天風聽了這一番話也不由大喜過望。他沒想到施文遠悟性如此高,一點便透!
他點頭嘉許,然後繼續說道:“刀法雖以剛勁見長,但並非一味剛猛,剛極則易折,必須剛柔相輔才能持久。刀法以柔力克敵時似牛吐草,如蛇吸食,必須記住『纏、粘、卸、消』四字。以剛力進擊時,講究『冷、急、快、脆』。臨敵時若一味剛猛,以力碰力。你年幼力弱,功力稍遜時便會束手束腳,步步敗退。
施文遠聽在耳中如電閃雷轟,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進入一個全未經歷之境。和西門烈之戰在腦中又是一閃。與此一加驗證,更是體悟良多。
其實這三招並非霸刀門的招式,而是他把本門的合法略加以變化融合於刀法之中,因此這三招看似一味剛猛,其實寓含陰陽,剛柔並濟!
施文遠此時欣喜不已,心癢難熬,心中暗道:“如若方才便知道這個道理,雖然還是打不過西門烈,但是要脫身,卻是不難!此時恨不得立即與西門烈再度交手!
陳天風講完這些才把“威霸八方”每一個動作慢慢拆解開來傳授。
這一招使得雖快,便卻包含八式,每一式又有九種法門。
共有八九七十二種變化。
“威霸八方”刀鋒所及范圍極廣,正是攻守兼備,應付敵人重重包圍的絕佳招數。雖然施文遠悟性極高。但等全套教完之時,天色已近黃昏。
陳天風抬頭看看天色,說道:“呵呵,不知不覺已過了二個時辰!”
施文遠說道:“晚輩……”沒等他說下去,陳天風已擺了擺手,正色說道:“小兄弟!你我相聚時日雖無多,但覺與你極為投緣,我也不過比你大上十多歲,況且,我觀你日後必成名揚天下的英雄人物!我何敢以長輩自居?前輩之說休再提起!我比你痴長幾歲你叫我一聲哥哥即可!”
施文遠心中一熱,陳天風大俠在武林之中是何等威名,何等地位?
居然願意如此眷顧自己這樣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子,並且以兄弟相稱!
他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陳……陳大哥!……”
陳天風微笑著對他說道:“這就對了!”
施文遠說道:“都是我愚鈍,一招學了半天才領會,以至擔擱你的行程!”
陳天風微笑道:“如果說你愚鈍,那麼我就是蠢蛋了!當年我學會這一招花了兩天時間,而你只用了半天里間!更難得的是不但全套學全,並且剛才見你使出時已有了二成火候!這可著實不易!”說著他抬頭向遠處觀望一下,說道:“天色不早,我們快點趕路,到前面紅土坡,那兒有一家客棧!施文遠微微點了點頭,兩人一同並肩向前走去。
安徽丘陵山地眾多,交通極為不便,往往兩個山頭之間相隔不是太遠,但要循山道走起來卻要老半天,於是人們便在上面架起簡易橋梁,這些橋梁大多都是石梁,或者木板鋪成,十分簡陋狹窄。
兩人走了一會兒便見到不遠處有這樣一道石梁,石梁上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從對面慢慢向這邊而來。
這座橋雖不長,但那老者的步伐更慢,看樣子走完要得要一個時辰不可。
而且這橋只有二尺左右寬,用木頭綁架而成,兩人對面而行顯然不成。
橋下沒有水,是深達數十丈的溝谷。
陳天風和施文遠兩人便站立在橋的這頭耐心的等待。
那老人用拐杖不停的在身前敲打著,這時施文遠和施文遠才注意到老人是一名瞎子!
拐杖不停點地只是在探路。
老人走了四五尺遠,忽然一拐杖敲在一根椽頭上。
這椽頭突出橋面半尺左右。
但相隔數尺才有一根,主要是便於固定木頭的。
老大雙目已盲,哪里知道?
只當是其它地方也是如此寬闊。
不過好在老人步履蹣跚,並沒一下就踏到空處。
陳天風和施文遠看到老人挪著碎步一步步向危險處走去,不由齊聲大呼。
但那老人恍若未聞,依然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
原來那個老人不但是個瞎子,還是個聾子!
兩人不約而同的向那邊奔去。
不過兩人功力相差何以里計?
施文遠剛提步,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卻見到陳天風已到橋的中央!
這時那個老人已來到橋面的邊緣,再跨出一步便會跌落深壑之中!
陳天風正擬呼出胸中的一口濁氣,然後再吸口氣,一個縱身即可到老人向前。
但見到眼前危情,忙舌抵上齶,以“吃”氣術把本擬呼出的氣“吞”了下去,人如飛雲般掠過去!
施文遠見到施文遠居然足不點地,卻又再次掠出,不由眼前一亮:“陸地騰行術!對!這一定就是傳說中極厲害的輕功『陸地騰行術』!”
這時老人一腳向虛空處踏出!
不過幸好陳天風也趕到,他伸手及時拉住老人的左手。
陳天風和施文遠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這陸地騰行術極耗損真氣,饒是陳天風內功深厚也不由渾身乏起一陣疲憊之意。
額頭上也汗珠隱現。
就在他抓住老人的手時,忽然心頭一動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老人的手握著,渾不似看上去的那樣粗糙不堪!
而且鼻端還傳來一般脂粉的香氣!
這里面一定有古怪!
這時陳天風有兩個選擇:一是變抓為拍,掌中吐力把老人震開,二是放脫老人的手向後急退,不過如此一來如果老者銜尾追擊,極易陷入窘境。
如果選擇前者以攻為守最是得宜,只是那老者極可能被震得落入溝谷之中!
陳天風心地仁厚雖知道那老人有古怪,卻也不肯妄取其性命,因此放手就擬向後急退,但當他剛剛松手之際那老人手臂一長,左手已抓住他的手掌,陳天風只覺得掌心勞宮穴一痛!
原來那老人竟在掌心中暗藏利器!
陳天風一向奉行恕道因此吃此大虧,換了是施文遠,早把那人震下山谷!
他奉行直道,別人對他好,他會對別人更好,而如果誰對他壞,他也會以十倍報之!
陳天風知道如果勞宮穴被其刺穿,一身氣功就要廢了!
他心念如電,中指順勢在那老人手腕的神門穴一點,這一指因其受傷在前只及平時十分之一的力道,不過那老者也是禁受不起,手臂一陣酸麻,自然放脫陳天風的手掌。
施文遠退後一步,只覺得傷口處麻癢難當,他低頭細看,只見傷口破損之處雖小,但整個掌心均呈紫黑色!
陳天風看得驚怒之余,又是駭然,心中暗道:“如果不是事先覺察古怪處,有所防備,這個跟頭栽得要更大了!”
他左手一振拔出腰間長劍,擬生擒那老者問明襲擊自己的原因並讓其交出解藥!
但那老者身手極是利落,一點也無老邁之狀。
陳天風剛剛拔劍,他已退後數丈,然後伸手在自己臉一抹。
陳天風和施文遠只覺得眼前一亮,那老人原來竟是一個年約三旬極艷麗的中年美婦。
那婦人說道:“天下堂余戚戚見過陳大俠,只要陳大俠交出那個小子,妾身不但立即交出解藥,而且願向陳大俠陪罪!”
陳天風面沉似水,冷冷的說道:“原來是百毒神魔余戚戚!”
余戚戚笑道:“原來大名鼎鼎的陳大俠也知道我的賤號,真是榮幸,想來陳大俠也必定知道我所制獨門毒藥千日紅,除了我之外別無可解之方吧?況且那少年與陳大俠非親非故,犯不著為他賠上自己的性命!”
陳天風冷哼一聲,說道:“我生平最恨暗算傷人之輩!而且你錯了!你不但高估了自己,也錯誤的低估了我!我陳天風豈是畏首畏尾貪生怕死之人!再者你的千日紅並非無法可解!”
說完只見他左手雙指拈訣,臉上紅光大現,頭頂冒出衾衾霧氣!
余戚戚臉上變色道:“一氣貫日月!”
陳天風的掌心黑血流淌如注。
只數息之間已是黑氣盡褪。
陳天風手掌屈伸幾下,並無任何異覺,知道千日紅的毒性已逼出體外,再無殘留。
余戚戚並不驚慌,反而贊道:“好厲害的氣功!能用內功便帶出千日紅毒性的,你還是第一人!不過……”
她的臉上漾出迷人的笑容:“不過,不知你的氣功是否能逼出『耳邊風』?”
“耳邊風?”陳天風有點莫名其妙
余戚戚格格笑道:“武林中人只知道我千日紅劇毒無比,極是厲害。其實那只是因為千日紅配制方便而已,用得不免過濫。若要說到品位和毒性,卻是最差的。陳大俠名重江湖,我怎麼只以這種最差勁的毒藥對付您呢?那豈不是大失你的身分?所以,先前我首先向後遠遠的退了一大步,倒並不完全是怕你反擊,更重要的是拉遠距離,可以放松你的警備心理。剛才與你對話,在你張口之際,這耳邊風的毒已從空氣中傳入你的體內!本來以你的修為,這耳邊風的毒一進入你口中,就會被你所覺,如果你再以罡氣噴出,我就是白費心機。但不湊巧的是,你先中了千日紅的毒性,千日紅對耳邊風有暫時克制作用。所以你沒有異樣的中毒感。當然以你的精湛氣功,吸入些許毒氣也不能要了你的命。可惜你立即行功想要逼出掌心千日紅的毒。那耳邊風的毒,自然跟著吸入你腹中,並且順著你真氣行經的經脈,流遍全身!”
施文遠怒罵道:“真是一個無恥的下三濫!”
陳天風神色不變,反而贊道:“下毒也是一門學問,講究心思機巧,這耳邊風的毒性是借由空氣傳送。此時我處在上風頭,你在下風頭,逆風而播,果然不愧為百毒神魔!不過逆風而施毒你也很累吧!”
余戚戚嗲聲嗲氣的說道:“還是陳大俠體貼人!不過逆風施毒二年前我便能做到,對我來說並非難事,難就難在所布之毒必須凝而不散,否則毒倒了你身邊的小廝,甚或毒死了旁邊的花花草草也極煞風景呀!”
陳天風知道余戚戚是怕分散毒性,一來使得毒性減低,二來也讓自己有所提防。他淡淡的說道:“那真為難你了!”
余戚戚膩聲說道:“要想讓名滿江湖的陳大俠上當,自然得狠下一番苦工呀!你現在又上了我一個當!”
施文遠波瀾不驚的說道:“又上了你當?你倒說來聽聽!”
余戚戚說道:“這『耳邊風』雖是無色無味,但發作卻慢!如果剛才你一覺得不對勁,立即出手制住我,迫我交出解藥,尚有反敗為勝之機。我引誘你說話到現在,那耳邊風的毒性已經完全發揮效用。這耳邊風一旦發作,渾身酸麻無力,便是大羅神仙也是束手無策,動彈不得!”
陳天風悠然說道:“是麼?”說著右腳向前跨出一步,左手拇指食指相扣,蓄而待發,這架式正是無量派絕技衝霄驚神指!
余戚戚面色大變,像個受驚的兔子般轉過頭,轉眼間溜得無影無蹤!因為她知道,自己毒無法制住陳天風,那麼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陳天風凝神定氣,走了幾步,猛然吐出一口罡氣,相隔數尺的樹林花草被噴中後皆紛紛枯萎!施文遠看得驚異不已。
陳天風說道:“幸而我之前一覺有異立時全神防備!江湖詭詐多端,你以後多加小心。我們走吧!”
說著他牽著施文遠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又走得四五里地,地勢變得較為平坦,道路也開闊起來,已能容兩馬齊驅。
這時太陽已完全落下山去。
西邊的天空只余下暗紅的微光。
道路兩邊歸林倦鳥口唧唧喳喳的喧鬧著。
不知怎麼的,看到此景,施文遠仿佛又回到義父在一起的日子。
想到義父的慘死,施文遠不由黯然傷神。
忽然身邊傳來“咕咚”一聲。
施文遠轉頭看去,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那聲音竟是陳天風摔倒在地之聲!
施文遠上前扶起陳天風。
卻見陳天風臉色墨黑,並已有些浮腫,呼吸粗重,施文遠離得近了,僅是他噴出的鼻息已讓他覺得腦袋微微一暈。
陳天風說道:“背我起來!我中毒了!前面不遠處便是清風坡,那兒有一家客棧,到那里再行療毒!”
施文遠連忙背起陳天風,快步跑著。他邊跑邊不解的問道:“先前毒性被你罡氣裹住噴出來了麼?”
施文遠說道:“沒有全部噴出來!在前一刹那,吸入半口!這種毒吸入一絲都不行!方才橋北林中還藏著三個敵人,不過看到我未中毒,震懾於我的虛名,一直未敢出手。”
施文遠內功根基尚淺,再加上心中著急,沒注意調息,跑出四五里地已經氣喘吁吁。
陳天風遂教導施文遠一些運氣調息,吐故納新的法門。
施文遠本已覺得十分疲累。
但按著施文遠的法子調息,改變呼吸深度,頓時覺得身上一輕,仿佛背並沒有背著一個人的感覺!
腳下也輕快許多。
施文遠不由喜不自勝。
無量派的輕功本是江湖一絕,它雖不及李明珠的輕功快捷精巧,卻最講究以息養氣,飄逸自如。
氣息最為悠長。
長途奔馳卻也不覺疲累。
過得半個時辰左右終於見到前面一家客棧。這家客棧不大,不過倒也算得齊整,從桌椅門牆的色澤來看看,確是在此很有些年頭了。
除了陳天風和施文遠他們兩人外,還有一個女房客。
兩人吃過晚飯後,由小二領著兩人上了樓上的客房。
施文遠對小二說道:“麻煩你弄兩只大浴桶過來。一個放滿熱水,一個放滿冷水。另外再在熱水桶里放上二十個生雞蛋,冷水桶里放上二十個生鴨蛋。”
過了不大工夫,小二把浴桶和雞蛋鴨蛋准備停當。
等小二走出房間後陳天風對施文遠說道:“那耳邊風既有至陰至寒的毒性,又有大陽大燥的毒性。白天發作是陽性,夜間發作是陰性,端的厲害無比!我現在到木桶中運功逼毒,雞蛋性溫陽,和熱水正好可以驅除陰毒,鴨蛋性寒涼,與冷水可以克制火毒。不過我在行功之時不得有任何驚擾。否則毒氣混亂不得外發。反而轉入奇經八脈,便有性命之憂。所以請你在我旁邊護持!”
施文遠看著陳天風信任的目光,心中既感到壓力沉重,同時又打心底里涌出一股興奮與高興的心情。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陳大哥,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讓敵人踏進這間屋子!”
陳天風微笑著說道:“記住,你的目地不是拼命,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只有盡力保存自己的性命,才能有機會打敗敵人!”
說著他脫了衣服,跨入冷水浴桶之中。
施文遠手持單刀,站在門口,一邊凝神戒備一邊觀察四周動靜。
陳天風閉目行功,不大一會兒工夫紅潮滿面,雖整個人泡在冷水中,但卻是滿頭大汗!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陳天風睜開雙目,吐出一口濁氣,轉而跨入熱水桶中。
這樣陳天風依次在浴桶中行功三個輪回。
到他第四次進冷水桶中行功時,施文遠忽聽得客房樓道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心頭一凜,握刀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那腳步聲來到他們二人客房的門前停了下來。
施文遠力貫右臂,准備好隨時對方衝進來。但四周只是一片寂靜!施文遠渾身繃得緊緊的,兩眼死死的盯著大門。
隔了半響,“啪啪啪”響起了三下敲門聲。施文遠問道:“是誰!?”施文遠的聲音尖銳而微顫,任誰都能其中的緊張和不安。
這對於一向沉穩冷靜的他來說是從未有過之事。
或許不幸的身世,流離的生活,再加上赤血神掌的日夜折磨,使得他對死,並不覺得如何恐懼。
但此時他除了自身的安危外,還擔負陳天風的安危,內心孤獨的他此時已把陳天風當作自己的兄長一樣看待。
施文遠外表雖冷漠,但內心卻是極為火熱,不過也因歷盡人間大悲大喜,生死別離。
生成偏激執著的性格。
別人對他惡,他對別人更惡,甚至因此而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不過別人對他其稍示關愛,他又不惜頭斷血流以報之。
聽那聲音仿佛是樓下客房的女客。施文遠心中稍稍放松,問道:“有什麼事麼?”
那人說道:“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人出一千兩黃金要我取你們性命!”
說著門栓被人震斷,門被生生推開,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女子。
正是樓下的女房客。
施文遠在那人剛剛跨進門時當頭一刀劈去。
那殺手在敲門時已試探出陳天風一定在行功逼毒,否則也不會讓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答話。
而且施文遠緊張的聲音中更是暴露出這一點。
所以她肆無忌憚的直闖進來。
在先前他們一進來時,她已暗中觀察二人,從施文遠的衣著看,估摸他是施文遠的仆從之類的,很可能不會武功,即使會一些,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又能濟得什麼事?
那女殺手一時大意之下,險些吃了大虧。
不過其身手也是極快,一個倒縱退了出去,施文遠的這一刀雖未能砍傷他,卻也割傷她的衣袖。
那女殺手極是惱怒,右手在腰間一抖,手中已多出一條黑黝黝的軟鞭來。
這一抖之際速度極快,卻是寂然無聲。
顯見她的鞭上的功夫極是了得。
那女殺手在江浙一帶也極為有名,今天卻險些傷在一名少年手中,心下自然極為不平。
她右手一揚,軟鞭揮動,甫點到施文遠的前胸,隨即轉而打向左肋,鞭法靈活之極,便宛如活物一般。
那女殺手使出第一招時,施文遠急忙舉刀來想迎住長鞭,不料卻迎了個空,他從未與使鞭類軟兵器的人交過手,再加這女殺手上鞭式既古怪,出手也快捷無比。
只抵擋兩招便有些手忙腳亂。
之前施文遠的刀已掠出去,此時只得急忙一仰身,然後就地打個滾,這才險險避開這一招!
他站起身後不由暗自心驚:“如若是一日前,尚未經過陳大哥的指點的話,這一照面,就非吃虧不可!”
那女殺手目現詫異之色,說道:“小家伙,竟能躲過我的奪魂鞭法!”
施文遠說道:“什麼奪魂鞭法,名字倒也響亮,卻不過胡吹大氣而已!”
那女殺手嘿嘿冷笑幾聲,說道:“剛夸你一句,你就得意忘形,你再來接幾招試試!”
說著右臂輕揚,動作柔緩曼妙,如同舞蹈。
而那黑沉沉的軟皮鞭也宛如輕妙緞帶般緩緩飄起!
施文遠雖不懂鞭法,卻也知道這一手舉重若輕定是極難。
也未見那女殺手有何異動,那緩緩飄動的皮鞭,至半空,鞭梢忽然如毒蛇般猛得向施文遠噬去!
施文遠雖在心中早有戒備,以防止那女殺手再出奇招。
但一招委實太過古怪。
不用說施文遠,就是身經百戰的陳天風也不會想到那女殺手的長鞭有如此變化!
施文遠匆忙間立即一招撤步換形,向旁邊退出兩尺,但終究遲了半步。
胸口被鞭梢掃中,立時胸口衣衫盡裂。
胸口上抽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施文遠知道自己顯然不是這女殺手的對手。
他心中尋思:“她的鞭法飄忽莫測,讓她占得先手,自己更是只有挨打的份。”
想到這里,他使了一招“一刀兩斷”,搶身向女殺手的腰間斬去。
那女殺手長鞭一揚向施文遠的脖間抽去。
這一下抽實了,非得把脖子勒斷不可!
施文遠急忙腰一沉,讓過來勢。
但那殺手的鞭梢倏得一抖,如毒蛇般猛然向下一折,筆直的向施文遠的眼睛鑽來!
看這凶狠的勁道,如若被其戳中,不僅眼睛必瞎無疑,連腦袋都會被其貫穿。
施文遠一咬牙不理會這一鞭,揚手一招“抽刀斷水”向她膝蓋削去!
以此形勢,如果兩人硬拼下去,施文遠勢必喪生,而那殺手最多膝蓋被砍成重傷而已!
但那女殺手被他這一招嚇了一跳,沒料到施文遠一上手沒兩招便拼起性命來。
她急忙退後一步避開刀鋒。
作為一名殺手她可不願意受傷。
畢竟殺人只是她的謀生手段而已。
與被殺者之間並無仇怨。
因此縱使相拼下去她可討得莫大便宜,她也不願。
那女殺手一避之後,立即長鞭輕揚,閃身又上。
這時天色已是全黑,唯一的光线便是屋中內大桌子上的一盞如豆油燈。
那殺手的長鞭本已奇詭無比,而在如此暗淡微弱的光线下,那黑黝黝的軟鞭目力幾不可見。
它似乎與那殺手身上的黑衣一同溶入昏昏夜色之中!
施文遠雖見到殺手揚手,卻根本無法知道長鞭會從哪個方位抽過來。
更不知道那靈活莫測的鞭梢會突然從哪里鑽出來!
恍惚間施文遠覺得在與自己相斗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怕而飄忽的幽靈!
施文遠手中緊握著刀,掌心與額頭都因緊張而滿是汗水。
他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周圍的異動,但饒是如此,身上也挨了三四鞭。
不過都並非要害。
那女殺手見一時竟拿不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心中甚是驚異,也極為羞惱。
她展開輕功,身形步法飄忽不定,更增鞭法奇幻莫測之勢。
這樣一個幼齒少年。
一個妙齡女郎在門口展開一聲殊死搏斗。
施文遠雖然占盡下風,但每逢大危機時,便施展威霸八方進行防御,或者抱著同歸之心狠命相撲,一時間那女殺手倒也無可奈何。
兩人斗三十招,那女殺手長鞭一展,來卷施文遠的腳踝。
這一鞭貼地而來,並且無聲無息,等得施文遠覺察時,已不及相避。
施文遠連忙伸手在地下一拄,意欲擋開那女殺手的長鞭。
但沒料到那軟鞭一卷之後,卻隨即向旁帶去,卸開施文遠手上的一抓之力。
“嚓”的一聲把施文遠手上的刀奪了過去!
施文遠大吃一驚,心中暗中叫苦:“我功夫主要在刀法上,剛才刀在手中尚且不是她的對手,現在刀被她卷走,空手對敵豈不是死路一條?說不得,只有一拼了!”
想到這里他縱身前撲,直欺近身。
施文遠和義父學過霸刀門的一些拳腳,但那些拳腳功夫主詣是強身健體,鍛煉筋骨,在實戰中並無太大用處。
而這種近身相搏的招數更是沒有。
但在生命危險之際,總會激發人的潛能。
這時他心念如電,陡然想起幼時與父親學過的十幾式強身健體的基本功中倒有一式適用。
於是他倏得左掌一翻向那女殺手的咽喉斬去。
這一招“截喉式”招數極是狠辣,而且出手方位飄忽古怪。
鐵血門的武功極是厲害,即使入門粗淺功夫也非常人可敵。
等到尋女殺手意識到施文遠是斬她咽喉時,施文遠的手掌已靠到她雪白的項頸女殺手心中一涼:“不料我鳳飛南卻喪身於一黃口小兒之手!”
但就在施文遠掌緣切到喉頭時,她感到來勢微一遲疑。
鳳飛南心中大喜。
此時她手中長鞭已被掠在門戶外,回轉抵擋已是不能。
倉促這間一個鐵板橋,身體後仰,同時右手放脫長鞭,右臂上揚擋住施文遠的手掌繼續下斬。
剛才施文遠若不遲疑,一掌斬實,鳳飛南非得命喪當場不可!
只是燈光昏暗間,施文遠發現鳳飛南絕望的神情面容與當年自己的母親竟是極為相似。
因此心中一軟,不忍斬下去。
其實鳳飛南與白素飛相貌並無多少相似之處,只是兩人皆是江南女子,一般的都烏眉大眼,膚光勝雪而已。
施文遠長處江北之地,再加心懸母親,才把兩人看得極像。
鳳飛南左手在地上一按整個人貼著地面平平飛出去二尺,這才站起身來。
她想到剛才險情猶自心有余悸。
施文遠搶步上前,來撿地上的刀,剛剛俯身,忽然覺得頭頂掌風颯然。
施文遠急忙一縮身讓開來掌,兩人在門前空手相搏,施文遠刀法尚可勉強可對敵,拳腳功夫相差更遠,剛才那一招只是出其不意才能得手。
而且鐵血門的入門基本功大部分都是強健身體,而非對敵,他只得施展霸刀門的拳腳功夫。
拆了五六招,施文遠的胸前已中了一掌。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蹬蹬蹬”連退了數步,差點一交摔倒。
鳳飛南不容得其喘息,如影隨形一掌又向他頭頂拍來!
施文遠舉掌相迎,不料鳳飛南這一招卻是虛招。
“嗖”的手掌一穿,打在他的脅下!
施文遠眼前金星亂冒喉頭一緊,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一交坐倒在地!
鳳飛南看了他一眼,想是感念剛才他掌手留情,並沒上前殺他,轉而向木桶中行功的施文遠走去!
施文遠咬牙支撐著站立起來,擋在她的面前。
鳳飛南皺著眉頭說道:“讓開!我的主顧只是要我殺他,於你無關!而且憑你現的的模樣根本擋不住我!”
施文遠喘息著說道:“因為我答應替他護法,所以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他!”
鳳飛南心頭一震:“沒想到在這弱肉強食,物欲橫流的世間,有如此重信之人!竟然不惜以生命為代價來信守自己承諾!”
但隨即她的目光一寒,冷冷的說道:“好!既然你如此,我便成全你的迂腐高義!”
說罷一掌向施文遠的天靈蓋打來!
施文遠舉臂格擋,怎奈剛架住來勢,雙方掌力震動脅下傷勢,頓時覺得鑽心般的痛,渾身變得酥軟無力,根本無法阻攔鳳飛南的這一掌!
就在鳳飛南的手掌離他的頭頂僅有三寸時,她的心頭一動,收回了七成掌力,只擬將他打暈。
幾乎就在同時,浴桶里傳來“嘩”的一聲水響。
跟著一團白茫茫的東西迎面打來。
鳳飛南看來勢極為勁疾,心中暗道:“陳天風難道行功完畢了?”
此時再也顧不得傷施文遠,急忙舉掌迎上那團白茫茫的東西。
但剛與其接觸只覺得全身如遭雷亟,身形被打得凌空飛起撞在後面的木板門上,整個門板被撞得粉碎。
陳天風朗聲說道:“剛才見你無意取這位小兄弟的性命,所以也饒你一命!你快快去罷!”
鳳飛南站起身來只覺得胸口煩惡難當,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不過吐出血後,全身卻也無大礙。
這時她才覺察到雙掌之間濕漉漉的,意識到剛才那白茫茫的東西竟然只是一團水而已!
想到這里她不由心頭駭然,拿起地上的長鞭向陳天風欠了欠身,說道:“多謝陳大俠不殺之恩!”
然後轉身離去。
施文遠欣喜的說道:“陳大哥,你的毒已全部逼出來了?”
施文遠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這只是第七個輪回!要到第九個輪回毒性才能盡數逼出來!”
施文遠臉色大變說道:“你方才說行功之際受到驚擾就……”
施文遠微笑道:“剛才因我先已收功,准備從冷水桶中轉而進熱水桶中。所以並無大礙。”
說著他跳進了熱水桶中繼續進行療毒。
每一輪回行功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待得第九輪回完成時,已是半夜時分。
陳天風從浴桶中躍出來。
施文遠見到陳天風臉上黑氣盡褪不由極是高興。
這時他再看那兩只浴桶,只見那本來放滿冷水的浴桶里騰騰冒著熱氣,而那只盛放熱水的浴桶的表面則結上一層薄冰。
更奇的是兩只桶中的雞蛋和鴨蛋全部色澤墨黑漂浮在水上。
陳天風說道:“我要行功清除體內的余毒,你去把這些蛋拿到外面空地上埋掉。注意千萬不可打碎!毒性大部分都吸附在這些蛋里了!”
施文遠依言拿過一只籃子,小心翼翼的把這些蛋放進去,然後拿了一只鐵鍬到客棧後院挖個土坑把蛋全埋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陳天風拿著筆墨寫了一張方子交給施文遠,對他說道:“昨日中途停頓,體內余毒沒有盡驅,你替我照這個方子抓藥來。從這兒向東南走七八里地,便有一處較大的集鎮,叫宋集,這方子也是常見的活血散毒的草藥。你到那兒應當能買到。施文遠拿著方子略看一下,放入懷中准備動身去宋集。
陳天風說道:“等一下!宋集雖不很大,有一樣卻十分出名,你倒是要小心了”
施文遠說道:“是什麼?”
陳天風微笑著說道:“那兒的小偷可是遠近聞名的!那宋集是方圓百里內最大的集鎮,可能跟這兒人普遍貧窮有關吧,很多小偷都到那兒行竊。你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放在這兒由我替你保管。”
施文遠想了想,把李觀日交給自己的十龍百日丸,錦盒,以及當年的南疆林中救命恩人遺下的玉環一起交給陳天風。
陳天風看到這三樣東西時眼前一亮,不由又重新打量了他一次。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不動聲色的把東西接過去。
施文遠到了宋集時,天色已是大亮。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兩旁客商小販的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異常。
施文遠向一名行人問明藥店所在,循著其所說路线快步而去。
但到了那家藥鋪,把藥方遞過去那掌櫃的看了一下卻說沒有貨。
施文遠出了這家,又向路人打聽卻了另一家藥鋪。
哪知還是沒有這幾味藥!
當他到了第三家,掌櫃拿著方子搖頭時,他有些急了,說道:“掌櫃的,這幾種藥關不是什麼罕見的藥材,怎麼我跑了幾家都沒有呀?既然你們這時配不齊,能有幾味就抓幾味吧!”
那掌櫃的說道:“不瞞你說,你這幾味藥連一種都沒有!這兩天沒有貨,要不你等四五天以後再來,我們進貨後再來。”
施文遠焦急的說道:“這是急等著救人呢,哪能再等得四五天!”
那掌櫃的說道:“哦,那你去大德堂看看吧,他是我們這兒最大的藥鋪,那兒定然有!”
施文遠問明道路,風風火火的趕到大德堂。
到了大德堂門前抬頭一看,果然見得門庭比先前那幾家要氣派宏大的多,僅是門前掛著的匾額已有半人多高,整個藥鋪有三層,均是由朱紅大漆掃就,與周圍房屋相比特別醒目,施文遠越過台階,走進大堂。
只見里面有四十多人在排隊拿藥,另一邊一個櫃台有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為病人看病。
施文遠站在櫃台前排隊,好不容易才輪到他。
他上前把方子遞過去。
那個掌櫃的看了方子一下,又斜眼看了施文遠一下,然後說道:“這方子是誰開的?怎麼用這麼大的量呀?你是看病還是販藥的呀?”
施文遠連忙說道:“當然是看病的,這個藥是連帶外用的所以量大了些,這里有貨吧?”
那掌櫃的說道:“我櫃面上沒這麼大的量,我去倉庫拿給你!”說著帶著方子向櫃台後面走去。
施文遠聽說有貨已是大喜過望,他站在櫃台前等著,但等了好大一會的工夫,都沒見那掌櫃的出來。
排在他後面的人們已焦急的議論不休。
施文遠心中一動,想道:“聽這些人議論這藥鋪的倉庫和櫃面相隔不遠,怎麼他到現在還沒有出來?難道其中有詐?我還是不能在這兒傻等,先出去一會兒,到附近找個地方暗中觀察動靜再說!”
想到這里他抽身出來,大步向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不防有人也正匆匆向里走來,兩人撞個滿懷。
那人個子瘦小,被撞得直向後跌去。
後面走來的一個大漢連忙搶步把她扶住。
施文遠也被撞得倒退了一步。
等他站穩身體定睛一看,被他撞上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而後面扶住她的是一個三四十歲面帶病容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
施文遠覺得這兩人極是眼熟,再一看那大漢身後背著的家伙,想起是在天長時遇到的兩個賣藝的父女倆。
他連忙上前問道:“真是對不起,小妹妹你沒事吧?”
那小女孩說道:“沒事!咦,你不是在天長鎮那個打抱不平的大哥哥麼?哈你身手真的很不錯耶!”顯然那個小女孩也想起他來。
施文遠想起那日的事,微覺尷尬,被她說的臉上一紅,也不知她是譏,還是贊。
忽然他心中一動,掏出幾兩銀子和方子一起交給那個小女孩,對她說道:“小妹妹,麻煩你給我買這幾味藥。我在宋集鎮的出口等你!”
那小女孩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撞了我,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叫我替你做起事來?”
施文遠說道:“這……這就當是我求你了,剛才……實在是對不起!”
那小女孩頭微微一揚說道:“這可不行!除非……除非你叫我一聲姐姐!”
施文遠有點啼笑皆非,這小姑娘看上去顯然比自己小,卻硬要充老人頭。
但當此之際也是無法,只得應口說道:“好了,小姐姐,我再為剛才撞你賠個不是。”
那女孩高興的點頭說道:“嗯,果然是個謙謙小君子。你去出口的界牌旁等我,我很快就到!”
施文遠只身快步離開大德堂,剛走出二三十步,聽得後面動靜異常,匆忙中回頭看去。
卻見七八個大漢向這邊奔來。
為首的正是在鐵山寺玉龍溝曾會過的司馬堂主等人。
施文遠見過他們出手,知道僅僅是那個副堂主,自己就不一定能敵得過。
於是他專往人多的地方鑽,仗著身形瘦小,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想借此避開他們的視线。
但是那司馬堂主等步履極快,而且他氣功厲害,人未到前方擋住他道路的人已紛紛向兩邊跌去。
施文遠不但沒能擺脫追蹤,他們的距離反而越來越近!
施文遠心急如焚,此時已漸漸離開繁華地帶。
那司馬堂主忽然一縱身向施文遠的後背抓來。
施文遠一回頭覷得空破處拔刀一招“威霸八方”向司馬堂主砍去!
司馬堂主在玉龍溝見過他出手,這一抓滿以為能擒住他。
沒料到短短幾天不見,施文遠的武功如此精進!
而且刀法大氣磅礴,玄奧莫測,饒是司馬堂主身經百戰,也不知這一刀究竟要砍向何處,比之施文遠先前的刀法不知要高明出多少倍!
他大駭之下全力後退,但終是遲了下,右臂被重重的砍上一刀!
這一刀傷勢沉重,若是再深得幾分,事個手臂都被卸下來!
劉副堂主和另外三人也已趕到。
一見司馬堂主身受重傷都大吃一驚。
劉副堂主和另外一名使鞭的漢子拔出兵刃向施文遠攻來。另一名漢子不擅兵刃,掌法卻是了得。
施文遠向走疾走,行了數步,猛然回頭又是一招“威霸八方”。
那幾人剛才遠遠的看過他使出這招。
看其出手架式知道又是這一招。
但當他真正再使出來時,雖知就里,卻又無法可破。
三人不約而同的倒退了一大步。
施文遠見逼退他們,回頭又是疾奔。
等到三人又逼近時,施文遠回身還是一招“威霸八方”!
三人雖料到他必出這招,但到得當時只見眼前刀光如練,不知從何抵擋。
急忙又是疾退。
如此數次後,那使鐵鞭的漢子蠻勁發作,偏偏不服氣不再後退,硬生生一鞭向施文遠砸去意圖拼個兩敗俱傷。
劉副堂主大叫:“不可!”
邊說著連忙抓住那使鞭漢子的衣服向後急拉。
“嗤”的一聲,那使鐵鞭的漢子一身衣服被單刀從中間剖成兩半,露出毛茸茸的胸脯。如果不是劉副堂主及時拉他,顯然他已難逃剖腹之災!
使鐵鞭的漢子雖然悍勇,此時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司馬堂主已包扎好傷口從後面追到施文遠的身邊。
施文遠無奈又使得一招“威霸八方”向司馬堂主砍去。
司馬堂主卻也不管他砍向何方,只是把手中的兵刃急舞,使出單純防御的套路,在自己身前形成一層護身的光幢。
施文遠的刀砍在光幢上立即被彈了開來,而且把施文遠帶動向後退了一大步,而司馬堂主紋絲不動,顯然他的內力比施文遠高出一大截。
司馬堂主說道:“大家都只守不攻,四面圍住他!”另外三人都已會意,各自舞動手中兵刃從四個方位向施文遠緩緩逼近。
施文遠左衝右突,便那幾個人都只不攻,自顧自的使著一套護身招數,施文遠畢竟年幼,氣力不如他們硬行衝撞一無效果。
正在他焦急之時,遠遠的看到那賣藝的父女二人向這里走來,顯然他們是應約送草藥而來。
施文遠心中不由更是大急,忖道:“天下堂人向來橫行無忌,這賣藝的父女倆又能有什麼真功夫?來了只怕枉自斷送兩條性命而已!”
他疾聲高呼:“快走!”
不料那父女倆見他被人圍困,又聽他說:“快走,”自然以為是叫他們快點走來助他一臂之力。
那父女倆加快步伐,同時那父親高聲說道:“莫慌,我來幫你趕走這些剪徑小賊!”
施文遠啼笑皆非,心道:“敢情這樣大叔把天下堂人當作強盜了!”
父女倆來到近前,父親把背上行李放下來,從中取出一杆花槍暴喝一聲:“呔!膽大賊盜,居然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行劫!有我在此還不快去!”
這一聲嗓門特大,那四個人被這一嗓子都喊愣了,停下來轉頭向這邊看來。
施文遠心中只想樂,聽這中年人的嗓音和措辭簡直就像是唱戲的。
司馬堂主哈哈大笑,那父親濃眉倒立,把花槍一抖向司馬堂主的面門刺去。
司馬堂主因右手受傷連忙左手一揚,擬用手中的兵刃格住這一槍,但那父親變招奇快,手一沉槍尖向司馬堂主的咽喉扎去!
司馬堂主大吃一驚,連忙一個鐵板橋讓過來勢,那父親驀得左手一提右手一按,收槍頭現槍攥,槍柄在司馬堂主的肋下一點,司馬堂主哎呀一聲摔倒在地,痛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站起身來,其余三人面面相覷,正准備一擁而上,司馬堂主臉色鐵青的擺了擺手,說道:“我們走!”
說完當先轉頭離去。
等他們走遠,施文遠連忙向二人道謝。那小女孩說道:“我叫陸詩韻,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施文遠說道:“兩們救我一命,我卻連姓名也沒告知,真是對不住,我叫施文遠,是淮北風雲莊的人!”
陸詩韻說道:“風雲莊倒是大大有名哦,張莊主的功夫很是厲害。她的女兒機智聰慧,素有女諸葛之稱。”
提到張秀容,施文遠不由兩眼一亮,神情興奮起來,他眉飛色舞的說道:“要說到小姐,她不僅僅聰明過人而且生性善良溫柔體貼,待人仁愛寬厚無人能及!”
陸詩韻笑嘻嘻的說道:“聽你這麼贊她,她一定很漂亮吧?”
施文遠說道:“當然,她有如此品行,上天怎麼會薄待她呢!其實我贊她卻和她長得如何無關!”
陸詩韻說道:“聽你如此說,仿佛天下所有的好都被她占去似的!有空我倒很想見見她!”
施文遠見這小女孩的父親在一邊一言不發,遂問道:“敢問大叔尊姓高名?”
那中年人看看小女孩,說道:“我叫……陸虎!”
陸詩韻把一大包藥遞過去,然後又掏出一小錠銀子給他,說道:“藥替你買了,這是多余的銀子!”
施文遠雙手接過,連聲道謝。狀極謙恭。陸詩韻笑嘻嘻的說道:“你剛才已謝過了呀,還謝什麼?”
施文遠說道:“剛才是謝你們救命之恩,這次是謝買藥之德,自是不同!”
陸詩韻笑道:“原來果然是有禮之人,不枉我們救你幫你,咦,剛才救你一命,你只說一聲謝謝,這次卻謝了七八句。難道這藥比你性命寶貴?”
施文遠說道:“這藥是去救一位大俠性命,我是無名小卒,和他相比又值得什麼?”
陸詩韻說道:“嘻!我可不這麼認為,不管他是誰,名震天下也好,眾所矚目也好,他的性命也和其他人一般!沒有孰輕孰重之別!而且天下大俠盡多欺世盜名之輩!在心里哪個不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陸詩韻年紀雖小卻是觀顏察色心思玲瓏,在她說這些話是見到施文遠臉上老大的不以為然,於是話頭一轉,古怪精靈的說道:“你這個人倒是很有趣,和我們只見過一次便放心的把這老大一錠銀子給我們替你買藥,你不怕我們把你的銀子拿了溜之大吉?”
施文遠笑道:“你們怎麼看也不像那種壞人,我自然放心!”
陸詩韻頑皮的說道:“人不可貌相,我就是壞人呢!你這樣相信我等你上當就後悔莫及了!”
施文遠說道:“我義父說過『相由心生』,所以觀人眉宇倒也能把人的品性看個七七八八。再說以你們的身手,如果心性卑劣,也不至於辛辛苦苦飄泊江湖!我這藥要急趕著救人,就此告辭!”
說著轉身快步而去。
施文遠一直沒有注意到他和陸詩韻說話時陸虎一直恭順的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如果他們真是父女,這顯然很是不合情理!
等施文遠去得遠了,陸虎恭敬的問道:“小姐,難道就這樣放走他?”
陸詩韻說道:“我剛才在藥店門口趁著一撞之機已在他身上搜過,那東西決不在他身上!”
陸虎看著遠處施文遠快要消失的背影說道:“我們快點追蹤,再遲他就走得沒影了!”
陸詩韻說道:“你放心只要他身上帶著那包藥,他走到哪兒我們都能追得上!父親知道我給他辦成這事一定會很高興!”
陸虎說道:“主人知道這個盒子中的物事極為緊要,只是身在河南牽制少林武當,使其不得輕舉妄動,因此也無暇分身。其實這事再緊要也用不到他老人家親自出馬,我們天下堂要的東西什麼時候得不到的?”
陸虎說完聽陸詩韻一聲不響,遂轉頭向她看看去,只見她看著施文遠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想來自己沒打聽到。
於是他走到近前,加重語氣說道:“小姐!小姐!”
陸詩韻一驚,這才回過神來。
陸虎說道:“小姐,有什麼事麼?”
陸詩韻說道:“沒什麼!”
陸虎說道:“小姐你把自己真實姓名告訴他,恐怕會引起他疑心呀!”
陸詩韻說道:“他連你大名鼎鼎的病太歲上官無極都不認識,可見其見識不廣,又怎麼會認得我呢?”
上官無極說道:“我已十多年不在江湖露面,不用說他,一般成名江湖人物能認識我的了不多了!倒是我覺得小姐自己閨名告訴他極為不妥。”
陸詩韻不耐煩的說道:“羅嗦!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名字告訴他又有什麼不妥了?而且什麼時候輪上你來教訓我?”
上官無極連忙低下頭說道:“不敢!”
陸詩韻說道:“我們也走罷!”
施文遠趕回客棧,已是晌午時分同讓伙計把倒進大鍋中熬了一大鍋水,然後把藥水倒進木桶中送到他房中,一切停當後,施文遠更衣在里面浸泡。
這次陳天風只要像平時一樣吐納即可,不再需要護法。
不過施文遠還不放心,依然守在他身邊。
陳天風在木桶中浸泡約莫半盞茶功夫,忽然臉色大變,像被什麼蜇了一般,猛得跳出浴桶,然後飛快的擦干身子,穿上衣服。
施文遠見其神色不對,連忙問道:“陳大哥,怎麼了?”
陳天風說道:“你這藥是從哪來的?里面有龍虎化功散”
施文遠懊悔萬分,頓足說道:“我上當了!被人所騙。這藥從一個叫陸詩韻的小姑娘手中拿來的!”
這才忽然想起陸詩韻曾說過的一句話『我就是壞人呢!你這樣相信我等你上當就後悔莫及了!』
一想到這句話更是又悔又恨,自己連連揮了自己幾個耳光,說道:“我沒被人騙,人家其實早已告訴我,我只是太蠢而已!”
陳天風聽得莫名其妙,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施文遠把先前的事講述了一遍。
施文遠沉吟片刻說道:“武林中使大槍的人並不多,使得厲害的更少!再經你所說的形貌,那陸虎極可能是十三年前橫行北五省的病太歲上官無極!那個女孩應該是他弟子一類的晚輩吧。這個女孩果然厲害,小小年紀卻懂得把握人的心理。她先是裝作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使你除卻戒備心理,而後又戲稱自己是壞人,這時你就算心中仍存在一絲戒備之心,經她如此一說反而更相信她,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分心計不用說你,就是老江湖也得上她的當,倒不是你之過。”
說到這里他忽然眉頭一皺:“這小女孩小小年紀已是如此,長大後還了得?她年紀小,滿腹詭計,一定是給上官無極給帶壞的!”
這時陸詩韻和上官無極正藏身在客棧後面的樹林中,聽了這句話,上官無極心中苦笑:“她這些點子是給我帶壞的?我都被她給玩死了!”
陳天風繼續說道:“我想他們也快來了,幸好那些藥是外浸,並未內服,龍虎化功散的效果並未完全發揮,我現在大約尚有八成功力!那上官無極多年前蓋世太保功已有七成火候,現在想來就是沒有十二成也有十成火候了。我八成功力與之相爭一點把握也沒有!我們還是避上一避吧!”
藏身在樹上的陸詩韻說道:“聽他這麼說,好像你那破爛蓋世太保功還挺厲害的呀!”
上官無極說道:“當然!蓋世太保功練到十二成火候可以不懼任何刀兵。與少林的金剛不壞身有異曲同工之妙!”
陸詩韻說道:“那你練到幾成了?”
上官無極說道:“我練到……第……八重!”
陸詩韻說道:“十多年前七成,……現在……八成哦……很不錯!”說著不置可否的點著頭。
雖然口中沒說,但是上官無極明顯聽出這話外這意是說他無用!
但偏偏陸詩韻口中又無任何責怪他的話,讓他無從辯解。
這一股郁悶之氣憋在心中難受之極。
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好一會兒還是說道:“這蓋世太保功練到第五成以後便變得極為難練,再每前進一成威力卻提高一倍以上!在我們門派中,我算是……”話沒說完陸詩韻卻已打斷他的話,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剛才不是已贊過你了麼?難道贊得不夠麼?”
上官無極不由臉現尷尬之色,想到竟被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玩弄於股掌之間不由得頗不服氣,尷尬之中現出幾分憤憤之色。
陸詩韻忽得把話頭一轉,說道:“你說施文遠此時是不是很生的我氣?”
上官無極說道:“你騙他這麼慘,他不僅是生氣而已,他心中一定是很恨你!”
陸詩韻展顏一笑,說道:“那就好!”
上官無極弄得摸不著頭腦,別人很恨你,你又有什麼好高興的?這個小姐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陸詩韻說道:“我們得走啦。希望再見到他時,他還能記起我!”
上官無極說道:“上哪兒去?”
陸詩韻說道:“淮北!”
上官無極說道:“什麼事呀?”
陸詩韻說道:“我有什麼事,還用向你先請示麼?”
上官無極碰個軟釘子,老大沒趣,礙於身分又不敢發作,呐呐的說道:“那這邊的事……”
陸詩韻說道:“依你看,你的八成火候的蓋世太保功能敵得過現在的陳天風麼?”
上官無極說道:“功力上應該差不多,但無量派的功夫一向以奇變橫生見長,一不小心就會著他的道,不過百毒神魔,大力神魔、玉面神魔、千手神魔都在左近,會齊他們擒他不難!”
陸詩韻說道:“有他們都在,就是沒你要擒陳天風也不難,我不耐煩等人。你傳下話去,知會他們陳天風雖受化功散影響功力削減,但仍是只宜智取。此事便由玉面神魔主持。”
上官無極說道:“玉面神魔在這幾人中武功最弱,又是新近歸順,小姐怎麼用他?”
陸詩韻說道:“我自有道理,還有,那個施文遠千萬不可傷他性命,我還有話問他!”
兩人說完離開客棧後面的小樹林,來到一個空曠處,上官無極點燃天下堂召集煙花,然後把陸詩韻說的話傳達下去,一切辦理妥當。
兩人又來到宋集,雇了一輛大車,直奔淮北方向而去。
半路之上,陸詩韻忽然“哎呀”一聲驚叫。上官無極慌忙說道:“小姐怎麼了?”
陸詩韻說道:“沒什麼!”
心中此時卻是後悔不迭:“我上陳天風的當了!武林中都忌諱露出自己的深淺,他怎麼會隨隨便便的就說出自己保有八成功力呢!而且說的聲音那麼響,顯然是他猜到我們可能跟蹤而至,故意說給我們聽的!他指不定已功力全失!就是殘存部分功務也遠沒有八成!現在折回去可能還來得及追上他們。不過這樣一來豈不是很丟面子,算了,況且以玉面神魔等幾人的實力聯手擒他應該很容易!”
再說陳天風和施文遠兩人匆匆離開客棧向北而行。
走了十多里,施文遠見陳天風滿頭大汗覺得極是奇怪,問道:“陳大哥,怎麼只走了十幾里路而已,你就出了這一身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陳天風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剛才因受化功散影響,僅剩三成功力而已!我知道大凡智慧過人之輩皆十分謹慎,做事不會莽撞,定當謀定而後動,其時他們一定藏身暗處窺視我們虛實,所以我故意放出話,說自己尚有八成功力把他們嚇走。至少讓他們不收輕舉妄動!剛才一路之上我以『一氣貫日月』氣功催逼體內化功散,讓其與汗水一同揮發,一路之上行功下來,好歹又恢復二成功力。”
施文遠說道:“跑動之中能夠行功調息,我可來聽都沒聽說過!大凡氣功都是坐式或者站式,也有極少的是采取躺式的。”
陳天風微笑著說道:“這『一氣貫日月氣功』獨特之處便在於此,它是一種吐納秘法,不論是站坐行奔躺皆可修習。本來是師尊的一位好友與師尊談論道家的吐息法時所授,師父便據此而創此行功法門,但事後等師父自己練成時細思那位朋友的話中有許多不可解之處。可惜等師父再想向那道友請教時,那位道友已身故。因此這一氣貫日月氣功存在許多弱點,師父說過如果解開其中所有奧秘,一氣貫日月氣功即可達到生命不敗,內息不止之境!”
施文遠問道:“什麼叫生命不敗,內息不止之境?”
陳天風說道:“也就是說只要擁有此功之人不死,經脈之中內息便會自然川流不止,而不必其用意念去控制!也就相當於其一天十二個時辰連睡覺之時在內都在練習內功!你要知道,常人勤奮者一天也最多練二個時辰內功。其余時候,內息散於各經脈之中,內功其實在輕微後退之中。但一氣貫日月氣功練到最高境界卻不用有此擔憂!這樣練一年氣功,效果即相當於常人十年!可惜師父那位好友死得太早,師父無法領會其中的真義,此法最難之處便是睡覺之中也無意識控制行功,卻又如何避免走火入魔?”
施文遠忽然覺得這一氣貫日月聽起來很是耳熟,但細想起來卻不知到底在何時何處聽說過,心中覺得很是納悶。
兩人又行了二十多里路。
面前橫亘著一條深壑。
這溝壑有十數丈寬,深達數十丈,下面河水奔流甚急。
兩人順著溝壑旁的小道逆流而行。
大約又走了四五里地,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座索橋。
整個橋由數根鐵索組成,鐵索上面鋪了些木板。
若是常人走在上面,橋身便會左右輕微晃蕩不休,真是讓人膽戰心驚。
陳天風和施文遠均身負輕功自然不用擔心。
到了橋頭陳天風在前面施文遠在後面走得穩穩當當。
但就在他們走到橋中間時,忽然聽得橋對面傳來一聲如雷鳴般的大吼:“嘿!”
兩人都吃了一驚,抬頭看去,卻見橋的彼端站立著一名身高近丈的巨漢!
那巨漢身上賁張的肌肉把衣服繃緊緊的,似乎渾身都散發著無窮的精力。
他那肌肉虬結的胳膊,幾乎與尋常人的大腿差不多粗細!
顯然他的外家功夫極是了得!
那人小眼睛大嘴巴,塌鼻梁,膚色黝黑,相貌丑陋。
他手上拿著一根鴨蛋粗細晶光燦然的镔鐵棍,雙目圓睜,站在那里倒也威風凜凜。
陳天風心中一沉:“大力神魔。石開天!若是在平地上遇到這樣的外家高手倒也不懼,如今一來功力受損,二來在這窄小的索橋上無可閃避,只有硬碰硬!還是退回去另覓道路吧!”
剛想到這里卻見來時的橋頭又現出三個人來!
一個是百毒神魔余戚戚一個是千手神魔萬中發,還有一個很年輕,並不認識。
陳天風一看這情形知道回頭倒不如向前硬闖,此時宜速戰速決,否則兩邊敵人同時會合,自己便將陷入腹背受敵之境!
想到這里他抬步兩縱已到石開天的身前,陡然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向他的眼睛刺去。
這一劍起手之際毫無征兆,等到石開天注意到時劍尖離他的眼睛已不到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