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齊九嵋縱身疾追伏象與鬼自在。
雖則他功力大有進境,已媲美一流高手,然而未曾學過輕身功夫,再加上之前的一番猶疑,終究慢了一步,在追出數里之後,完全失去了二魔的蹤影。
“唉!”他懊喪地嘆道。
自己還是不夠臨機決斷,這一番猶豫導致功虧一簣,不知回去之後,師叔會否有所責怪。
應是不會吧?
他的腦中浮現出了那張帶著溫和笑靨的美麗面龐,暗自想到。
說起來,他一時情難自抑,對著相識方才一天的師叔做出了那等淫亂倫常的混賬事,雖則師叔的順從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但仍難驅散他心中的悔意。
不僅是因為此等行為超出了自己的原則底线,更多的是,對清柳的歉疚感。
“待得回去之後,定要好好與師叔解釋一番。”思及此處,他打定了主意,就當他這次是色令智昏做出的糊塗事,將他與師叔之間莫名出現的那縷若有若無的情絲徹底斬斷。
發乎情,更需止乎禮。
正當他准備轉身往回走之時,忽聽得遠處轟隆作響。
不一會,就奔出十幾頭魔物,往西而去。
正當中的一頭高出其余兩丈有余,氣勁雄厚,顯然是高階魔物,其背上扛著一名早已昏死過去的綠裙少女,隨著魔物的快速奔徙,身子被帶著輕輕擺動,弱無所依。
齊九嵋定睛看去,臉色霎時劇變。
“小梨兒?!”他輕聲自語了一句。
那依依可憐地被魔物扛在肩上的少女,可不就是那在青灩樓之中,除了清柳之外,與他最為親近之人?
可是,小梨兒原本應遠在京城,緣何出現在這里,還被魔物所擒?
來不及細想,手中長劍已鏗然出鞘!
眾魔物雖然沒有人之高等心智,然而危機感卻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在感受到那滔天的殺氣逼命而來的一瞬間,轟然怒吼間,已極有默契地四散撤開,幾頭魔物擋在最前,剩下地往後疾撤,將那高階魔物圍在了中間。
眾魔物噤聲,不約而同地凝視著前方。
俠客手掣長劍,臨風傲立。
齊九嵋朗目射出精光,緩緩道:“放下人,我給你們好死。”
眾魔雖然能明顯感受到眼前凡人氣機充沛,功力強盛,卻終究不能細作思考,有幾頭魔物顯然天地不懼,放開腳步咆哮著向齊九嵋衝去。
齊九嵋挺劍、運功,腳步下沉後猛地一放,身形向前爆衝,與那五六頭魔物交戰在一處。
那些魔物顯然戰斗經驗豐富,知道如何迅速令人失去戰力,是以所攻之處盡是後頸、下陰、腰身等部位,若是一般凡人,或許幾招間就已被它們放倒,然而在齊九嵋眼中,它們的動作簡直慢得可以。
“哼!”他冷哼了一聲,揮動手中長劍,左手捏著劍訣,霎時間,月下劍影攢動,既然這些畜生不聽人語,他的手下也毫不留情。
“嗷!”有兩頭膽大的魔物撲倒齊九嵋的身後,欲揮起雄掌拍碎他的腰部。
齊九嵋雙目微眯,身不動,反手往身後斬去,凌厲的劍光閃過,四坨厚實的手掌便被斬落在地,眨眼間就化為幾股魔氣消散而去。
不待身後魔物發出哀嚎,他劍勢再變,劍光橫切,已雷霆般斬下了那兩頭魔物的頭顱。
低階魔物戰力最強,生命力卻脆如薄紙,在頭顱離身的一瞬間,那兩頭魔物的身軀就化作魔氣消散。
未曾上前的其余低階魔物眼見他劍斬同類,盡皆戰意大漲,吼叫著撲上前來,顯然是激發了它們的怒氣。
反倒是那扛著少女的高階魔物,眼中露出了一絲猶豫和恐懼。
即便是見其余低階魔物戰意高漲,也未曾向前進一步。
齊九嵋與眾魔二度開戰,但閃轉騰挪之間,他的目光也從未離開過那高階魔物身上的小梨兒。
自然,他也看出了那魔物與低階魔物不同,顯然初具靈智,知道不是自己的對手,已有了退卻脫身之想。
念及此處,他不再保留,提起十成元功,使一招“晦暝無曰”,手中劍颯然變化成幾十把似真似幻的劍,劍影如雨灑,如葉落,干淨利落地斬殺了身旁最近的五頭魔物,再將劍影展開,光華大現,如孔雀開屏一般,將其余魔物盡皆逼退。
那高階魔物看出局勢不妙,四條腿由緩緩後退索性變成了轉身狂奔,欲甩下一眾同類,獨自逃生。
“哪里走!”齊九嵋怒喝一聲,挺身追去。
左手捏了個法訣,回身將劍一拋,瞬間在原本所在位置布起一個劍陣,且威勢雖遠遠不及先前靜雲子所布,卻也足以困住眾魔一段時間。
那高階魔物眼見青年棄劍疾追,眼中殺氣頓生,將肩上少女隨手扔下,釋放出身上雄渾的魔氣,一雙魔掌以合掌之勢向齊九嵋狠狠拍去。
齊九嵋原本就救人心切,便使出了全身之力提高腳速,此時乍感身旁兩側,沛然魔力合掌之威,竟難以後退規避。
眼見就要被魔掌拍成肉醬,齊九嵋不慌不忙,微微抬雙手,在胸口交叉,隨即張開氣機環繞的劍指,硬撼上了那一雙魔掌。
“轟!”驚響震耳欲聾,塵沙飛揚。
“撲通。”只見那高階魔物伸了伸脖子,卻再也發不出一絲的聲響來,一雙詭厲的魔掌耷拉下去,巨大的身軀搖晃了幾下,最終栽倒在地,不一會也與低階魔物同樣消散。
齊九嵋長出了一口氣,他方才那著實是個險招,將全身功力聚於指尖,與那魔掌硬抗,全身幾乎空門大開,沒有一點防護,但凡那高階魔物的功力修為高自己一點,可能他的命就捐在這里了。
但賭對了也有好處,至少省了纏斗,也避免了這略有靈智的魔物用小梨兒的性命來要挾自己,一旦時間拖長,讓那些個困在劍陣中的低階魔物脫出來,只怕事情更顯麻煩。
他回頭收起佩劍,配合著尚有余力的劍陣,料理了剩下的低階魔物之後,才回頭確認小梨兒的狀況。
小梨兒身上的衣裙已被方才拼斗時產生的巨大氣浪撕得粉碎,僅剩幾根頑強的布條零落地掛在逐漸高聳的前胸上,但已起不到一點蔽體的作用,反倒給那裸露出的雪白嬌軀,增添了幾分不屬於她這般年紀的誘惑力。
齊九嵋只看了一眼,就急忙移開視线,他環顧了四周,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以暫時充當蔽體的東西,只得將自己外袍解下,給小梨兒披上。
這才伸手探了探她的身體情況。
萬幸,除了額頭上有一點外傷。
沒有什麼中毒和受內傷的跡象。
應是被那些魔物打昏的。
齊九嵋思索了一會,將小梨兒抱將起來,輕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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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弟子回來了。”齊九嵋回到那幾間茅草屋外,朝著屋內喊道。
當然無人回應。
齊九嵋略感奇怪,但也不再像昨日那般莽撞,他將小梨兒放下,右手緊緊地握住劍柄,側過身,輕輕地推開門。
屋內空無一人。
他環顧了一下屋內的環境,似也沒有打斗的痕跡,便又試著喚了一聲,仍是無人回應,心道:“難道師叔臨時有事,先回客棧了?”
他沉吟了一會,仍舊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便將屋外的小梨兒抱進了屋內,運功為她調整氣血。
“唔……”良久,小梨兒幽幽醒來,她睜開眼睛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撫了撫自己額頭,露出痛苦的表情,看來魔物對她下手不輕。
“醒了?”齊九嵋問道。
“啊!九嵋哥哥!”小梨兒乍聞背後有人,不由得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是齊九嵋,立刻轉驚為喜,撲上去抱住了他,眼中的眼淚撲欶地掉下,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抱,齊九嵋倒顯得有些局促,他愣了一會,最終還是心軟,沒有推開她,伸手將她攬在懷里,柔聲道:“不哭了,我在這呢。究竟發生什麼事,與我講清楚吧。”
“嗯。”小梨兒答應了一聲,但手卻沒有放開,抽泣著講起自己的遭遇。
原來自他離開青灩樓之後不久,清柳便害了相思病,每日愁緒盈面,食少難寢,肉眼可見地憔悴了許多。
恰逢太子回京,清柳如此狀態,又如何能瞞久?
小梨兒作為貼身的侍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想著解鈴換需系鈴人,便向老板娘提出來尋齊九嵋,便是帶不回他,總需捎回一紙書信,以抒二人長情,解清柳相思之苦。
恰好老板娘正著人往各州縣領回她之前選來的美人,便答應小梨兒跟隨南下的車隊來尋他。
“誰承想,剛到這鷺州地界,就撞上魔族的牲畜,整個車隊都捐了,就剩下我被擄來,幸好上天眷顧,讓我遇見你,真真是好……”她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把嘴邊的“緣分”二字咽了回去。
齊九嵋自然沒有覺察到她的語氣,他現在只沉浸在,清柳相思成疾一事中。
其實離開將近一個月,他又何嘗不曾思念她?
只是他如今有了遠志,定力非凡,才未曾自困。
然而如今聽得小梨兒講起,心中思緒不免再度翻涌起來,衝擊著他內心的柔軟處。
“對了,清柳姐讓我帶這個給你。”小梨兒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給他。
齊九嵋拿來拆開,內有一張信紙,與一小片早已干枯的花瓣。
“斗草階前初見,穿針樓上曾逢。羅裙香露玉釵風。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流水便隨春遠,行雲終與誰同。酒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
“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齊九嵋看罷了書信,怔怔地瞧著那瓣遙寄長情的落花,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落寞。
“九嵋哥哥?怎麼了?”小梨兒喚他。
“嗯?哦,沒事。”他搖了搖頭,仔細地將書信和花瓣收好,如視珍寶地收進懷里。
“九嵋哥哥,你,怎麼打算?”小梨兒見他沒有立時表態,便試探著問道。
齊九嵋沒有看她,只道:“小梨兒,我不知道你現在如何看我,但我是真的不能現在就回去。”
“為什麼?”
“因為一旦回去了,我當初離開青灩樓的決定就是個笑話,我縱然能一時,與清柳共解相思苦,也終不長久。而老板娘是不會等我們的,待得清柳完成了她所賦予的使命,她便會開始著手為她尋找歸宿,屆時我仍舊一事無成,沒有力量帶走清柳,便後悔莫及。”齊九嵋道。
小梨兒失望地點點頭。
她緊了緊身上的長袍,顯然這單薄的衣物不夠暖和,凍得她嬌弱的身體有些難以承受。
此時屋外已近子夜,顧及夜冷風寒,因此齊九嵋才沒有第一時間帶著小梨兒回客棧。
“我去給你起個火盆。”齊九嵋說著,便准備走下床。
“不用啦。”小梨兒一把抱住了他,道:“這樣就好了。”
“呃,好。”齊九嵋笑道,也張開雙臂抱住了她。
感受著男人有力的臂膀摟著自己,小梨兒眼中露出一絲復雜的神情,有喜悅,也有憂愁。
“九嵋哥哥,我這次出來尋你,可是差點連命都丟了呢。”她半撒嬌地笑道。
“是,辛苦你了。”齊九嵋回道。
一時沉默,氣氛不但不尷尬,反有些許旖旎。
“九嵋哥哥。”
“嗯?”
“清柳姐姐她很想你。”
“我知道。”
“我也好想你。”
少女軟糯的聲音帶著青澀的情意,抓得齊九嵋心中悸動不已。
再加上他此時將小梨兒整個嬌軀摟在懷里,那單薄的一層衣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小梨兒的身體正在微微抖動,他放開手,看向少女的俏臉,發現她早已是哭得梨花帶雨。
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疼,忙為她拭淚,問道:“怎麼了?”
小梨兒的淚珠如斷了线一般欶欶落下,她輕輕搖了搖頭,抽泣道:“嗚嗚,我也不知道,在見到九嵋哥哥之前,我就好想見你,可是今天見到你之後,就,就好開心,又好難過。”
雖然來之前,她就已經預料到了齊九嵋的想法和態度,但仍舊義無反顧地跟著車隊,一路漫無目的地尋覓著他。
是為了給清柳姐姐送信。她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
但她終究年淺,又怎能騙得自己?
齊九嵋無言,默默地摟緊了懷中的少女。
他也不是未曾感覺到小梨兒對自己的感情,只是終歸心有所屬,是以一直沒有挑明。
正這時,忽聽得窗外傳來幾聲嬌笑:“尋了一夜,原來在此地苟且溫存,可讓妾身好找啊。”
齊九嵋與小梨兒聞言,不約而同地放開了手。
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齊九嵋對小梨兒說道:“你在這里待著,我出去看看。”
“嗯。”小梨兒點點頭。
齊九嵋推門而出,四顧無人,又聞得一聲嬌笑之後,方才看向屋頂。
只見一美麗女子坐在屋檐上。
其身段妖嬈,體態風騷,上身著火紅絲制抹胸,下身同樣火紅的高開叉長裙,修長的玉腿輕輕擺蕩,一雙細帶綁帶鞋緊緊地纏在玉足上。
丹鳳狹眼媚意橫生,眼角處抹著丹紅的影妝。
烏黑長發四下披散,衣上點綴著幾根鮮紅雀翎,一身火紅裝扮顯得熱情妖冶,大面積的肌膚裸露處,引人無限遐想。
“在下齊九嵋,敢問閣下何人,尋在下何事?”
那妖異女子眼光瞥到齊九嵋,眼中露出一絲詫異,接著拍手笑道:“哎呀,好一個氣度非凡的俏郎君,原以為那色幡子給我留了個爛攤子來收拾,不想卻是件美差。”
她用手輕輕往下一拍,整個人如飛鳥收翼一般輕飄飄地落下地,踩著輕盈的步子走到齊九嵋身前,媚眼灼灼地看著他,笑靨如花:“郎君這般人物,何必要將光陰虛擲在那不諳人事的丫頭身上,不如隨妾身回去,包你……。”
“閣下若無事,便請離開吧。這里沒有你的郎君。”見眼前女子言行輕浮,齊九嵋也不想多做糾纏,撂下逐客令後便轉身欲回屋。
“哎,別啊!”那女子跟上前,一雙玉手搭在齊九嵋肩上,身子貼上了齊九嵋的後背,齊九嵋甚至可感覺得那對飽滿的乳峰在自己的背上有意無意地蹭著。
更要命的是,她把烈火紅唇湊到齊九嵋的耳邊,輕輕地吹著,幾縷發絲搭在齊九嵋的脖子上,搔得他身癢,心更癢。
齊九嵋眼神忽然變得警戒,抬起右手往左肩上一夾,赫見一片薄如落葉、卻利如快刀的血紅雀翎,離自己的脖頸只有二寸之距,但凡他再慢半拍,此時他的咽喉就早已被割成兩段。
“哼!”他屈指將那雀翎彈飛出去,凝力於掌,反手揮去。
然而,一掌雄威,拍在女子肩頭卻似石沉大海,反讓那女子借力後撤,口中嬌叫道:“哎喲!郎君好粗魯,這一掌可是一點都不憐惜妾身呢。”
說話間,她的身上魔氣迸發,身後飛出數十片雀翎,殷紅的魔光映照著每一片羽翎。
齊九嵋看著她周身環繞的魔氣,臉色終於凝重了起來。
“魔族之人,又使雀羽為武器。看來閣下就是冥雀使,邪丹雀翎了。”
“嘻嘻,能被郎君知曉姓名,妾身當真歡喜萬分,差點都要心軟,不取你命了呢。”邪丹雀翎媚笑著,卻掩飾不住美目中的殺氣。
玉手輕抬,背後雀翎如受指引,先後排成一线,如離弦之箭般朝齊九嵋射去。
“叮叮當當。”齊九嵋單手執劍,長劍舞得飛快,劍花繚亂,眨眼間將翎箭打得七零八落。
就在他打下最後一片卻雀翎之時,邪丹雀翎手中赫然多了一條鮮紅的長鞭,毫不給予齊九嵋喘息的功夫,照著他的面門就揮下來。
齊九嵋往側邊閃身,那長劍揮落在地,發出一聲炸雷般的驚響,霎時齊九嵋周身塵沙飛揚,目不見物。
喘息未定,只聽耳邊呼嘯風響,又一鞭至。
齊九嵋臉色變了變,手中劍往上斜挑,挽了頗為復雜的幾個劍花,將那長鞭纏在了劍上。
邪丹雀翎欲將長鞭抽回而不能,這朱雀鞭可是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到手的,妙用無窮,豈可因今日一時戀戰而棄之?
她使盡力氣抽了幾下,卻又怎能從齊九嵋手里抽出來。
她卻沒料到,齊九嵋也就此起了玩心,他仗著自己男子體力強於女子,功力修為也凌駕於眼前魔女之上,動作夸張地舞動起手里長劍,將緊握著長鞭的邪丹雀翎帶得身體左搖右晃,腳步重心也根本無法穩定。
“哎,哎!”邪丹雀翎用雙手拉住,勉強穩定住身形,此時的她已沒了方才風輕雲淡地調笑男子的優雅姿態,反倒是有些許羞怒。
她統領魔眾多年,從來只有她掌控別人,何曾陷入如此窘境?
氣惱之下,眼中殺機更盛。
“嘿!”她嬌喝一聲,催動魔功,魔掌連發,攻向齊九嵋,欲逼他放手。
哪知齊九嵋不閃不避,心中默念劍訣,身體周遭劍氣縱橫,將魔掌之力盡皆化消。
他甚至連手都沒有抬起。
邪丹雀翎見此情景,眼珠骨碌一轉,忽然放軟了語氣,撒嬌地道:“好郎君,放放手,此番是妾身莽撞無知,妾身這廂再也不敢冒犯郎君神威了。”說著貝齒輕咬下唇,眼神楚楚可憐,一副單純可欺的柔弱模樣。
齊九嵋倒也並非受用她的媚術,只是他性子周正,的確沒有太多興致於此,便道:“原本,你魔族之人擅闖中原,我見之必殺,今日算我沒有功夫搭理你,趁早離開吧。”說罷,利落地將劍抽回。
邪丹雀翎將長鞭收回,在空中畫了一個漂亮的弧度,隨後往腰間一放,如跳舞般轉了幾個圈,將鞭子收到腰上。
她看向齊九嵋,又恢復了最初的神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男子,媚笑道:“郎君好俊的功夫,真真把妾身迷得心旌搖蕩,不可自抑呢。”
齊九嵋見她得寸進尺,也不搭理。
剛剛收劍回鞘,卻聽見屋門忽地打開,小梨兒小心翼翼地探身出來,輕輕喚了一聲:“九嵋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小梨兒,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屋里待著嗎?”齊九嵋轉頭問道。
“我聽見好大的聲響,我怕你出什麼事了。”
“我沒事,放心吧。”
“嗯?”邪丹雀翎眼中邪光一閃而過,手中三片雀翎連發,目標竟是剛剛走出門的小梨兒。
“小心!”齊九嵋來不及拔劍為她擋開,情急之下,揮動手臂擋在小梨兒身前,三片雀翎扎扎實實地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唔!”齊九嵋吃痛,這倒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感到整條左臂在迅速失去知覺,這才反映到這雀翎上還是帶著毒的。
邪丹雀翎見一擊得手,趁齊九嵋立足未穩,抽出長鞭狠狠地抽了下去,這二度還擊,目標仍是小梨兒,齊九嵋一見那狠辣長鞭的攻勢,也顧不得其它,湊過身去,將小梨兒死死地護在懷里。
“啪嗒!”只一下,便將齊九嵋的背抽得皮開肉綻,甚至帶出了一陣血霧。
“唔啊!”齊九嵋痛叫出聲,背上如火燒一般劇痛,嘴角淌下一絲鮮血。
魔女這一鞭很顯然是加持了極強的內力發出,即便他第一時間以深厚的內力抵御,仍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九嵋哥哥!你,你怎樣?”小梨兒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慘白,她急忙跑上前扶住了險些栽倒在地的齊九嵋。
“哎呦,真是情深義重,真叫妾身艷羨。”邪丹雀翎一邊玩著手中長鞭,一邊說著風涼話。
小梨兒轉過頭,怒視著她。
“怎麼,小妹妹,心疼你的情郎了?那不如把他交給姐姐,保管他什麼大病小痛都沒有,還能享到無上極樂。”邪丹雀翎媚笑道。
“你為什麼傷九嵋哥哥,你和他有什麼仇怨?”小梨兒質問道。
邪丹雀翎故作思索的模樣,道:“嗯,是什麼呢?我們好像無仇無怨啊,大概是姐姐心血來潮,殺意興起吧。”
“你!你這不是濫殺無辜麼?”小梨兒氣結。
“小妹妹別氣啊,姐姐現在已無意殺你的好情郎了,他可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在我鞭下撿到一條命的男人,你說,你該不該高興?”
她說這番歪理時,神情一本正經,竟好像當真如此似的。
“哪有這種道理?!”
“男人本就是玩物,有用者活之,無用者殺之。前幾天,我就剛殺了幾個不知死活覬覦我的男子。你是不知道他們那眼中流露出的貪婪和色欲,有多令人作嘔。唉!我現在真後悔,給了他們痛快一刀,沒有留他們性命細細折磨。至少也要將他們那活兒斬下來,給他們自己觀賞觀賞,才夠過癮呢。”她先是無所謂地說道。
仿佛在說吃飯睡覺那般輕松,說道折磨那些個男子時,竟露出了快意迷醉的神情,叫人不寒而栗。
小梨兒盯著她,半晌沒有說話,末了倏然從嘴里蹦出了兩個字:“賤人。”
邪丹雀翎原本輕浮的神情忽地一變,道:“小姑娘,這般粗俗的話,不該是你說的哦?”
小梨兒見她神色變化,卻好似抓到了她的命門一般,追著說道:“怎麼?像你這般放蕩狠辣的做派,不早該被人罵過千次萬次,怎還會在乎我這一聲,”賤人“?”
她甚至還故意給“賤人”二字加了重音。
邪丹雀翎面色如冰,顯然是被小梨兒氣得不輕,她凌空揮了一下鞭子,抽在地上,又發出那炸雷般的響聲,驚得小梨兒腦袋縮了縮。
她冷笑道:“牙尖嘴利,不知死活。”說著左手往前一揮,將三枚雀翎擲向小梨兒。
“啊!”小梨兒下意識向後轉身,雙手抱住頭,只聽得背後一陣劍氣破空聲,再回看,自然是齊九嵋用劍擋下了雀翎。
齊九嵋此時的狀態實在差到了幾點,左臂的毒性已經擴散到了整個左半身,如煉獄爐火炙烤一般,痛得他汗如雨下。
“九嵋哥哥!”小梨兒見他左半邊臉赤紅如血,急得直跳腳,也不顧自己分明剛剛羞辱過了眼前女子,伸手道:“解藥,拿來!”
邪丹雀翎見這少女理直氣壯地問她解藥,傲起頭道:“沒有。”
“賤人,賤人賤人!”小梨兒被她氣得連聲罵道。
“你繼續罵,再罵一千聲也沒有。”
“你!”小梨兒簡直要被急哭了。
“怎麼,不罵了?跪下來求我,說一句”好姐姐,是妹妹嘴上無德,開罪了姐姐,求姐姐賜藥“。哄我高興了,我這里便有解藥了。”
小梨兒緊了緊身上長袍,用力地咬著下嘴唇,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
忽然齊九嵋伸手拉住了她,朝她搖了搖頭,小梨兒俯下身去想抱著她,卻冷不防被他中毒的左臂燙得松回了手。
“不必求她。”他強笑道。
“可你……”
“她是魔界之人,她給的藥,我還不放心吃呢。”
齊九嵋將她拉到身後,將劍杵在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將元功運轉了幾個周天,然後往左半邊的經脈衝去。
那毒混雜著魔氣,如同毒蛇一般,纏住經脈的同時,往血肉中輸送毒液。
邪丹雀翎見他臉上青紅交織,但血紅的部分明顯逐漸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血色。
這毒雖非她親自煉制,但也是請幡破命為自己量身打造,還混合自己的魔氣,自用以來不知送走了多少高手的性命,卻從未見有人,能如此單憑內力驅淨。
然而,當她發現齊九嵋從運功開始,就始終沒有再流過一滴汗時,她的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即又變得有些驚詫,忍不住問道:“我這玄烙毒是至猛至烈的毒,你用功力強壓毒性於體內共存,可是自找苦吃。輕則功力俱廢,重則折壽短命。”
齊九嵋的臉色恢復如常,睜開眼看著她道:“我是死是活,不勞你費心。”
邪丹雀翎聳了聳肩,道:“無妨,正好這樣一來,色幡子拜托我的事也算達成了,你好自珍惜剩余不多的陽壽吧。”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慢著。”齊九嵋叫住了她,“你口中的那個色幡子是誰?是他叫你來殺我的嗎?”
邪丹雀翎沒有轉身看他,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號,那肯定也聽過色幡子的名號。”
齊九嵋略一思索,道:“魔界馭魂使,幡破命?”頓了頓,他又問道:“他為何如此針對我下殺手?”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純粹來還他個人情而已,多余的東西我懶得打聽。不過,我聽說,她昨日擒了個姿色絕艷的道姑回去,大抵是與你有關?”
“靜雲師叔?!”齊九嵋聞聽此言,心中頓喊不妙,他原本以為靜雲子處事謹小慎微,已經先行一步會客棧了,誰知竟被那魔界馭魂使擒去,如今已過了一日一夜,難以想象她會受到什麼非人的對待。
“你們把她怎麼了?”
“喲,看來我猜中了。但是妾身可不知那幾個色中餓鬼,會對她做什麼。總之,該是極快活的事吧?呵呵呵!”說著,她顧自笑了起來。
“她被抓到哪里去了?”齊九嵋急切地問道。
“你現在自己性命難保,可還有空擔心別人?”
“我說了,我死活不必你管,你告不告訴我?”他說著,將劍立起來,作勢又要開戰。
邪丹雀翎感覺到背後殺氣,細眉輕挑,嬌笑道:“好個重情重義的郎君,該說你傻呢,還是傻呢?”
她稍稍側過頭:“往西,自己找去吧。”說罷,縱身一躍,不知何處飛來數十只紅羽雀,伴著絕艷身影振翼共飛,漸漸消失在天際。
小梨兒將齊九嵋扶起來,面帶憂色地問道:“九嵋哥哥,你身上的毒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折壽?還有,你要去救誰?還有還有……”
齊九嵋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哈著氣為她取暖,道:“多得你先別問,我路上慢慢講給你聽,現在,咱們得盡快出發。”
若照他原本的做事風格,此番履險,怎麼也不能把小梨兒捎上。
但有了靜雲子獨處被擒的前車之鑒後,他卻再也不敢如此行事了。
“嗯。”小梨兒乖巧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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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宅院。
幡破命身下用朱砂畫著一道極為復雜的陣圖,雙手捏著法訣,法陣中隱現瑩瑩紫光,細聽之下還有陣陣鳴響。
眼前是一顆魔氣繚繞的丹丸。
他已在此待了一個多時辰。
手中法印倏然變換,身下法陣也隨之大放光彩,一道道黑紫邪光自法陣中出,盡數灌入丹丸。
“咻!”黑紫光漸漸減弱,那魔丹卻是光彩熠熠,顯然魔氣充盈。
“你這手煉丹術,可是愈加純精了。”身後響起一個妖媚的聲音,卻並未打斷他最後的收尾工作,待得將那丹丸收入瓶中後。
才轉身看向身後的邪丹雀翎,問道:“人已殺了?”
“算是殺了吧?”
“殺了就是殺了,沒殺就是沒殺,算是殺了,是什麼意思?”
“哎喲,別急啊,聽我講。”邪丹雀翎找了張椅子款款坐下,兩條美腿性感地交迭在一起,將自己前去追殺齊九嵋的前後詳盡道來。
幡破命聽罷,也在一旁坐了下來,問道:“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卻要等他毒發。”
邪丹雀翎手里撥弄著三四根領羽,一臉無辜地道:“因為,若是直接動手,我不一定殺得了他。還有可能被他反殺。”
“他現在還沒有覺醒呢。”
“的確,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修為猛進。”
“我記得,幾個月前,少尊剛剛確定他身份時,他還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如今卻連你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俠罡的天賦與氣運,著實恐怖。”
“噗呲。哈哈哈。”邪丹雀翎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幡破命問道。
“我笑你,居然在說一個將死之人的氣運好。”
“那可不盡然,萬一讓他逢凶化吉了呢。”
邪丹雀翎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他能不能化吉,還不是全看你這個色幡子的。”
“此話怎講?”
“我給他指明了來你這救人的方向,你猜,毒發之前,他能不能爬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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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奔波,令小梨兒和齊九嵋二人都疲累不堪。
這期間,齊九嵋動過無數次找個僻靜的所在,將小梨兒暫時安置起來,自己一人上路的想法,但轉念想到靜雲子如今生死未卜,又飛快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萬幸,路上終於讓他們路過了一個城郊的小村,在此地休整了一夜。
原本這是一個安置小梨兒的合適所在,可在用餐時,周圍人對小梨兒投來的或驚艷,或淫邪的目光,又讓他不得不放棄。
他有些後悔,在進村之前,該尋個面具,給小梨兒遮起來的。
而這,都是江湖經驗不足造成的後果,讓他只得將小梨兒帶在身邊,一刻也不分開。
翌日,二人買了兩匹馬,離開村莊,繼續向西尋去,小梨兒一開始騎不慣馬,齊九嵋便提出讓她上來與自己同騎一匹馬。
小梨兒搖了搖頭,說自己不想再給他添更多的累贅,硬是咬著牙騎行了半天,雙腿與臀部都被磨得生疼,卻是一滴眼淚都再未流。
“九嵋哥哥,你看那邊。”小梨兒往遠處一指,只見三四十頭魔物與十幾頭高階魔物齊頭狂奔,正追逐著四散奔逃的十幾名少女。
齊九嵋下意識地要去拔劍,卻忽然想起自己命不保夕,又心系著靜雲子安危,不由得放開了握劍的手。
遠處,那十幾名少女哪能跑得過那迅猛的魔物,不多時便被盡數擒下。
有幾人奮力掙扎,惹惱了幾頭魔物,被魔掌拍昏了過去,有兩頭魔物下手過重,竟將其中三名少女拍得口噴鮮血,眼見不活了。
“九嵋哥哥……”小梨兒回頭看齊九嵋,臉上帶著難以掩藏的悲憫。
她沒有開口哀求齊九嵋,因為她在知道前因後果之後,也知道齊九嵋此時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慘況在前,衝擊著她純善的內心,終究不能平靜視之。
齊九嵋抿緊了嘴唇,他不敢去看小梨兒的眼睛。
於情於理,他都不需要去管此事,甚至說,他不該去管此事。
他更想趕快去救靜雲子。
可越是這般想,他的腦中就越是會無法自控地響起那日靜雲子對他所說。
“我輩習武,當秉承俠義,力行正舉。”
那遠處的魔物見到手下死了三人,也不急躁,不緊不慢地將魔掌按在那幾名少女身上,吸干了她們身上剩余的精氣之後,便扛起其余少女准備回程。
拼了!齊九嵋一咬牙,拔出劍准備縱身衝去。
正這時,天地色變!風卷殘雲!
有仙人御劍,自天外而來。
“吼!”群魔發出嘶吼,卻非是怒吼,而是帶著極度恐懼的吼聲,只見它們紛紛丟下所擄的少女,回頭狂奔。
“月映大千!”只聞得仙人一聲清嘯,數百劍影如沐滿月霞光,攜雷霆之勢,斬向群魔。
“唰唰唰!”劍影瑰麗,劍意冷冽。
頃刻間群魔伏法,天地朗朗。
劫後余生的少女們抱頭痛哭,見到那仙人御劍而下,紛紛跪拜在地,口尊仙長。
“諸位不必如此,請起吧。”眾人聽得那婉轉聲調,方才抬頭看去,只見一風姿絕艷的清冷仙子正看著她們。
又再度跪拜下去,有喊仙子的,也有喊觀世音的。
“方圓數里之內魔禍已清,諸位可安心回家了。”仙子道。
眾女拜謝,紛紛攜手離去,有一個膽子較大的少女,上前問道:“請問,仙子的名號?”
她顯然沒想到那少女會來問到這個問題,思索了一下後,答道:“鄙姓常,單名一個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