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夜里,余碧紗被折騰得全然失去了氣力,是讓胡敬山抱回房的。
原以為今天可以晚點起床,所以她雖然已經醒了,卻還賴在胡敬山溫暖的懷抱,將小臉埋在他胸前,躲避照進房里的清晨日光。
沒過一會兒,正當她快睡著時,門上突然響起砰砰的敲門聲。
“余碧紗,這麼晚了,你還在睡嗎?”
盧巧音雖然已經不再視余碧紗為死對頭,不過她還拉不下臉來親熱的稱呼余碧紗,於是只好連名帶姓的喊。
被盧巧音這麼一喊,余碧紗嚇得完全清醒了,連忙要起身下床,卻被胡敬山的大掌緊緊摟住,動彈不得。
“哎呀,你快放手讓我起來!”她用手推著他,小聲說話,生怕讓外面的盧巧音聽見。
“別理她,她一會兒就走了。你再睡會兒。”反正讓她們在一起也只是斗嘴吵架,還不如讓她在他懷里多睡會兒,好將精神補回來。
她的手還是抵在他胸口,跟他的力量對抗著。
“她是你的表妹,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不了解她嗎?她哪有這麼好打發!”她拿斜眼看他。
他將臉湊到她的頸窩,嗅著她的香味,“反正叫不到人她覺得沒趣,自然就會離開了。”
“討厭,你放開啦!天都大亮了你還在我房里,要是讓人撞見了怎麼辦?”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掙脫他的手。“你給我起來!”
正當余碧紗起身跪在床上跟他拉扯的時候,門外的盧巧音突然開口說話了。
“余碧紗,你在跟誰講話?既然起來了,干嘛不來開門?”盧巧音聽到房里似乎有說話的聲音,於是大聲朝里面喊。
“你看啦!你快給我下床!”她急得不得了,連忙下了床,也反身將他拉下來。
胡敬山百般不願的下了床,倚在床往上,看著她忙碌的收拾著地上的衣物。
忽然一團衣服朝他臉上飛來,他反射的伸手接住。
“你快點把衣服穿上,先躲到後面去!”她根本不等他有反應,就將他高大的身軀推向後面的屏風。
“我……”被她推到屏風後,他錯愕的看著她丟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後,就轉身走開了。
他心里覺得既好笑又窩囊,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好象個見不得人的小白臉……
可是為了余碧紗,他只好聽話的將衣服穿上,然後在前面傳來說話聲時,俐落的從後面的窗戶離開。
當門上再次傳來敲擊聲,余碧紗手忙腳亂的套上貼身的小兜和褻褲,一面朝外面喊,“馬上來了,等一下!”
穿上單衣後,她將頭發抓成一束攏到前胸,心里不禁恨恨的想,盧巧音的個性為什麼這麼固執,非得見到人才罷休?
嘩的一聲,余碧紗將門打開,就看到正舉著手打算再次敲門的盧巧音。
“干嘛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余碧紗的語氣也不太友善,看來她們兩人可能一輩子都會以這種特殊的模式相處下去吧!
輕輕推開擋在門前的余碧紗,盧巧音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的進了房。“一大早?請你抬頭看看外邊兒,都日上三竿了,還敢說早?”
余碧紗看著不請自入的盧巧音,搖著頭將門合上,才走回房里。“你絕不會是特別來找我抬杠的吧?請你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找我有什麼事?”
沒想到這幾句話反倒讓盧巧音紅了臉,扭扭捏捏的玩著自己的裙帶穗子。
“也沒什麼事……”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習慣這般不率直的說話方式,她嘟嘆了一句,然後一口氣把話說出來,“哎喲,我是來找你去祥雲山的觀音廟進香啦!”
沒想到盧巧音竟然會約她一道出游,余碧紗愣愣的應了聲,整個人看起來傻呆呆的。
“你發什麼愣?你去不去?”盧巧音看著余碧紗愣在那也不回話,所以開口問她。
被她一問,余碧紗回過神來,“去,去啊!”她走到梳妝台前,“你去幫我把銀杏叫來,不然會來不及出門。”
聞言,盧巧音不自覺的笑開了臉,因為余碧紗答應跟她一起出門而高興。
“好,我這就去找她。”
說完,盧巧音就跑出門去替余碧紗把銀杏找來。
余碧紗和盧巧音帶著丫頭,坐著轎子就出門去了。
余碧紗趕著出門,也忘了差人跟胡敬山交代一聲。
直到他在府里晃了三圈都沒找到余碧紗,忍不住開口問老管事,這才知道她跟盧巧音一起去廟里進香了。
他倒是想不透,一向不合的兩個人,怎麼會有那個興致一起行動。
但是他也稍稍放下心來。
無論如何,他對表妹雖然沒有男女之情,但還是有兄妹之誼,所以倒也樂見她兩人能好好相處。
於是胡敬山也不再多想,帶著帳房一起,就出門巡看商行去了。
而乘著轎子出門的余碧紗及處巧音等人,在快到祥雲山的時候,要轎夫們在一個熱鬧的市集停了下來。
她們打算買些鮮花素果和香燭,再上山去。
於是轎夫在一棵大樹下的陰涼處等待,余碧紗等人就走進人潮洶涌的攤販間。
“銀杏,你要不要看看簪花?上回你沒買到,今天就挑個喜歡的吧!”走了沒多久,余碧紗就看到了一個賣簪花的小攤販。
“真的嗎?謝謝小姐。”銀杏高興得不得了。
看到余碧紗對銀杏這麼好,香香就黏上了盧巧音。“小姐,人家也要……”
“去吧!跟銀杏一起去挑。真是拿你沒辦法。”盧巧音也不小氣,要香香也去挑個喜歡的。
就看到兩個丫頭歡天喜地的站在攤子前,拿起可愛美麗的簪花,互相拿到頭發上幫對方比畫著。
等丫頭們開心的買到了喜愛的簪花後,她們就往街角一家賣香燭的鋪子走去。
就快走進鋪子的時候,忽然有人向她們問話,打斷了她們的步伐,讓她們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
出聲的是個穿著細繡衣裙、年輕貌美的婦人,看起來只比余碧紗和盧巧音大個兩三歲,後頭還跟了一個清秀的丫頭。
看她的穿著打扮以及能夠跟著一個婢女,此女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眷。
可是,余碧紗看著她,總有種揮不去的奇異感覺,卻又無法確實的指出奇怪的地方……
這個時候,與她站在一起的盧巧音開口了,“有什麼事嗎?”她也不住的打量著那名婦人。
“打擾兩位小姐了。我剛從南部來到上京,對這里不熟。”
美婦人和善的朝她們點點頭,再接著道,“請問一下,這附近哪里有可以暫時出租的小宅院?我與丫頭初來乍到,也不好隨便問人,剛巧看到兩位小姐經過,所以打擾你們了。”
美婦人娉娉裊裊,弱不禁風,看起來應該是嬌養在閨合里的女子。
“你在上京沒有親戚嗎?一個女人單獨租房子,總不是太好。”說話的還是盧巧音。
看來眼前的婦人應該已經嫁為人婦,怎麼會帶著婢女走那麼遠的路,跑到上京來租房子?
“謝謝小姐的關心,我是來上京依親的,只是……我想先找個落腳處,再等人來接我。”美婦人語帶保留。
站在一旁沒搭腔的余碧紗聽出了端倪。
這名婦人大概是某個有錢人家在南部養的小妾,因為耐不住分離,現在找到上京來了。
許是家中元配不允,所以只好光在外邊找個屋子落腳吧!
不過那個男人也太不負責任了,竟然讓一個弱女子自己找落腳處。
想到這兒,余碧紗心里涌上同情的情緒,於是開口阻止了思想較為單純的盧巧音正預備問的話。
“巧音,別說了。”她遞了個眼神給盧巧音,怕她沒頭沒腦的說出傷人的話。
“喔!”看到余碧紗的眼神,就算遲鈍如盧巧音,也懂得聽話的閉嘴。
余碧紗滿意的看到盧巧音聽話的不再開口,於是端起笑容朝婦人道,“我這幾天剛好聽家里的下人提起過,在安順胡同那兒,有一戶人家剛搬回老家去了,正想把房子租給人,好收點房租呢。”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美婦人明顯的因為這個消息而開心,“那麼我該找什麼人商量去?”
“那附近住的是些小康人家,都是些老實人,你到那兒找門前種了梅樹的人家就可以了,他們受托幫忙打理那房子。”
余碧紗將知道的都告訴婦人。
其實那戶人家就是廚房陳大娘的表叔家。她是在中秋節忙著准備食物的時候,大家一塊閒聊聽到的,要不她也不會知道這些小事。
“謝謝小姐,我這就過去看看!”美婦人有禮的再三道謝。
“你不用客氣,出門在外就是要有人幫才成。你快去吧!早點定了好安心。”本來助人就是好事,何況她只是將知道的消息告知而已。
“好的,我們這就過去。謝謝!”再次福了福身,那名美婦人才領著丫頭離開。
看著她們離開,余碧紗就拉著盧巧音走進香燭鋪,“別看了,快點買了香燭,別誤了上山的時間。”
盧巧音被她拉著進入鋪子,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斷打量著余碧紗。
就看見余碧紗指使著店家,挑了上好的木檀香和錢紙,挑好了東西,再讓銀杏和香香上前等著接過打包好的香燭。
她正要走回盧巧音身邊時,一回頭,就看到她奇怪的打量。
“你瞧著我干什麼?”余碧紗挑起眉,問著盧巧音。
“呀!”盧巧音突然叫了一聲,像想通了什麼事似的。
余碧紗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你沒事叫個什麼勁?”
“我知道了!我終於想通了!”盧巧音興奮的走上前,拉著余碧紗的手不住上下搖晃。
“你這是干什麼?”余碧紗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盧巧音如此激動。
“剛才我老覺得那個年輕婦人有哪里不對勁,想了老半天,我終於知道她哪里怪了!”盧巧音不停的嚷嚷。
“哦?是哪兒?”聽她這麼一說,余碧紗也好奇了起來。
“你沒發現嗎?她長得跟你好象!”盧巧音把答案講了出來。
“跟我長得像?會嗎?”余碧紗抬手摸著自己的臉。她並不覺得她們有長得相像啊。
“不,不是長得像……哎呀,我該怎麼說?”盧巧音對自己無法完全表達出意思而著急。
這個時候銀杏及香香拎著包袱走了過來,她們也將盧巧音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銀杏插口道,“小姐,我也覺得你們長得很像,可是又不像……我也搞不清楚該怎麼說。”一段話說得亂七八糟,怕是沒人能聽得懂吧!
“應該說……”盧巧音不斷思考著該如何把意思表達出來,“你們不是五官長得像,而是……對了!就是神韻。”
終於找到形容詞了,盧巧音高興的擊了下掌。
“神韻?”余碧紗疑惑的重復。
“對對對,那婦人笑起來的樣子跟小姐好象喔!”銀杏也在一旁猛點頭附和。
香香也在一邊搭腔,“她講話的時候,眉眼間的神態也很像姨小姐呢。”
“沒錯,所以我才會一直盯著她。”盧巧音像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她們說話的同時,也已經走到了一個排滿新鮮瓜果的攤子前。
“銀杏,去挑些好點、漂亮點的。”
余碧紗看到攤子前擠了一堆人,看來要買到水果可能得費一番功夫,所以讓銀杏過去買。
她則拉著盧巧音退到一邊的屋檐下,暫時躲躲陽光。
“哎,你不好奇呀?”盧巧音用手肘頂了頂站在她身邊的余碧紗。
“好奇什麼?”她看著擠進人堆里的銀杏及香香,一邊不甚在意的問。
“那個長得像你的婦人呀。為什麼她一個女人家只帶著一個丫頭,還要自己找屋子住?你不覺得很不正常嗎?”
盧巧音反正閒著沒事,干脆說說閒話來打發時間。
“別老說人家跟我長得像。”其實她心里不是頂樂意有人的神韻跟她如此相像,她認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喔。其實那也沒什麼。”看得出來余碧紗似乎不是很喜歡她這麼說,盧巧音呐呐的說著。
“我想,她大概是有錢人家在南都嬌養的小妾吧!可能是上來找她的男人。”斜睨了眼盧巧音,余碧紗回答她先前的問話。
“這樣呀……那她為什麼不直接到那人家里去?”盧巧音骨子里就是少了點心眼,一向把事情看得很表面。
余碧紗嘆了口氣,真是拿缺了根筋的盧巧音沒轍。“那你也想想,人家家里的元配願不願意讓她進門?”
“對喔,我還真沒想到。這樣說來,真不知道是該同情那個元配,還是該可憐剛剛那個美麗的婦人。”盧巧音忽然感傷了起來。
“你本來不是打算嫁給我姊夫當小妾的嗎?”看到丫頭們已經往她們走來,余碧紗趕在她們回來前,小小聲的損了盧巧音一句。
“是呀!我從小就很喜歡表哥,可是我沒想到表哥生氣起來好凶喔,而且……而且他對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如果不是跟盧巧音講明的,她還真聽不出來余碧紗調侃她的話意,反而一本正經的回答。
盧巧音從小對胡敬山的愛慕,完全被上一回發生的事破壞光了,她終於接受了表哥並不愛她的事實。
她倒是很快就從失意中恢復,只是講起來心里還是有點酸酸的。
看著盧巧音可憐兮兮的模樣,余碧紗也無法把以前對她的不滿借著話語來刺激她,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所以也沒再搭腔。
不一會兒,銀杏她們己走到面前了。
“小姐,我們買好了,走吧!”銀杏氣喘吁吁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