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結局)
落荒而逃的謝飛直狂奔到筋疲力竭摔倒在地才停下腳步,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跑到了什麼地方,在夜色中已經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了。
膝蓋和手掌應該是都摔破了,火辣辣的疼,只是這些肌膚上的傷痛和謝飛心里面的苦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他坐在路邊,大口的喘息著,滿腦子只有一個聲音:我要報仇!
但是怎麼報仇他完全沒譜。
謝飛這個人從小就憨厚懦弱,想報仇,卻毫無頭緒。
呆傻的坐在路邊,有晚上巡邏的聯防隊員來盤查他也毫無反應,結果謝飛就被被幾個年輕力壯的協管帶到了不遠處的派出所。
他並沒犯什麼錯,派出所到了一早就把他放了。
不過在派出所里,謝飛有了些想法。
什麼報仇,什麼手段,這些統統不適合謝飛這種普普通通的人。
他們不會也不懂用那些什麼套路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解決問題最穩妥的途徑就是去告,繼續舉報他。
這是謝飛在派出所蹲了一晚上,看著牆上的標語琢磨出來的道理。
回到深圳,謝飛重新找出了當時舉報董老三的那些材料,重新琢磨和整理了一下,卻發現問題遠不是自己再發一次檢舉材料那麼簡單的。
首先是按照董老三和高琳娜的說法,董老三已經受到制裁了,只是他利用了某些關系和法律上的空子又重獲了自由,如果還是用之前那套材料去對他,恐怕不會再有什麼意義。
但是他現在又完全不了解董老三新的問題所在,自己已經和高琳娜離婚了,人家兩個人同居在一起根本沒有違反任何一條法律。
不對,他犯的罪如果只是輕描淡寫的判幾年的話,他為什麼要逃回東北那麼多年?
這根本得不償失,也不和邏輯!
謝飛突然覺似乎在無盡的黑暗中,隱約出現了一絲光亮。
趕緊再次聯系到東北的大權,把自己的想法和他溝通了一下。
大權有些不想再管這些事,他的目的基本都實現了。
他和謝玲已經領證了,在縣里買了棟商品房。
有句曾經流行的話說:上帝對你關上了一道門,自然會給你留扇窗。
就在謝飛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的時候,謝玲主動給他打了個電話。
姐姐的電話帶來一個令他十分感興趣的消息。
當時董老三被抓的時候,有人來飲馬河子調查過,曾經提到過一件事,說董老三之前在部隊是有個老婆的,然後董老三逃跑,那個女的也失蹤了,部隊上一直在找董老三,同時也在找這個女的,具體到底為了什麼不清楚,但是隱約感覺那女的身上有更大的問題。
這是一團亂麻中突然出現的一個好线索。
但是去哪里才能找到這個連部隊和公安局都找不到的女人呢?
謝飛這個人別看他情商不高,做事也沒什麼社會經驗,又懦弱膽小,但是他琢磨事情還是很有韌勁的,連續的一個星期過去了,他白天琢磨,晚上琢磨,居然真的給他整理出一條比較有意義的思路出來。
首先,董老三之前在部隊當了十幾年的兵,能有什麼勞動技能在身上?
所以他跑路回老家才選擇了藏在農村,現在他來到了東莞,為什麼會突然做起了汽車配件?
這轉行太突然了,也不和情理,除非……?
除非有人幫他!
他的戰友?
他是個犯事的人,有什麼人肯接觸他?
就算是他花錢來疏通,人家也恐怕是拿錢辦事,離他越遠越好的吧。
至於高琳娜,更不可能,她有些朋友,但都是她那個生活圈子里的人,基本沒印象有做汽配行業的。
董老三之前在東北可能還有些積蓄,不過經過這次被抓的一折騰,能帶到南方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麼,董老三突然轉到這個行業,又可以有資金自己開店,就一定有人幫他,而這個人最大的可能是和那個女人有關!
找到這個藏在董老三背後的女人,就一定能挖出董老三更深的秘密!
有了行動的大方向,謝飛突然覺得自己的腰都挺直起來了。
有了大綱,需要具體落實下來,這些事謝飛知道自己做不到,需要爭取外援了。
這個外援其實謝飛自己也沒想到,正是老田。
老田其實一直在三人的群里關注謝飛,這次謝飛受到巨大打擊他盡管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他還是察覺出謝飛強烈的報仇欲望。
最開始大力主張報復的人就是他。
謝飛提出想找人幫忙調查董老三,第一個響應的人就是老田,他不但允諾可以提供一萬塊的經濟支持,如果需要,他人也可以隨時過來深圳。
說不清老田心里到底想些什麼,他自己其實恐怕也說不清,算不上什麼狗屁正義感,但他就是氣不公謝飛這種老實人挨欺負,對謝飛的事一直在不遺余力地鼎力支持著。
如今謝飛一開口,老田還真的風風火火地第二天就坐了飛機趕到了深圳。
這老小子一來就提供給謝飛一個全新的思維方式。
直接調查董老三肯定是行不通的,公安部門比你調查途徑多,也沒查出什麼來,就說明他董老三一定有防備,也都安排好了,但是不論他怎麼防備,他手頭的貨一定有來源,從他的貨源入手去調查,沒准會有收獲。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真要費些周折,謝飛不能露面,出面的都是董老三和高琳娜不認識的老田,老田借著買東西的由子,這幾天跑了好幾趟老三汽配,基本摸清了他店子里的一些情況。
董老三的零配件基本上只有兩條進貨源途徑,一個是網上,還有一個就是直接去東莞的一個非常大的汽配城進貨。
那個汽配城是珠三角地區都非常有名氣的大型汽配集散地。
而跟蹤董老三卻成了兩個人都犯難的問題。
謝飛的工作還不舍得丟,老田已經跑了好幾天東莞,也不方便再出現在董老三面前,很容易引起注意,兩個人坐在一起好好的一商量,老田決定走一招險棋。
時光平淡,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個看似很普通的早上,老三汽配的卷簾門卡拉拉地卷起來,挺著一個大肚子的高琳娜費勁地把沉重的卷簾門搖杆放好在門後,轉身抹了把頭上的虛汗,朝樓上嚷嚷道:“董老三!都幾點了,你不是要去進貨嗎?”
樓梯上蹬蹬地快步走下來穿著一件寬松汗衫的董老三,笑呵呵地正要往外走,迎面一個急匆匆的中年人走到檔口前,舉著手里的一個汽車零件問:“你這里有這玩意嗎?”
高琳娜挪著笨重的身子坐到櫃台後面的躺椅上,董老三湊過來那男的身前瞅了瞅他手里的東西點點頭說:“有!”說著,回身在櫃台上摸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盒子。
那男的笑著繼續問:“太好了,你有多少,我要大量。”
董老三楞了一下,說:“我這里現在只有一對,一台車只要一對,不過你要多少都有,沒問題,下午就能發貨,價格絕對便宜!”
那中年男人笑著說:“至少二百對,我是黑龍江的,我聽你說話也是東北的吧,在這碰到老鄉也不容易,你要是能搞定我就不走了,就在你這訂了。”
董老三有些奇怪的問:“我遼寧的,不過你要這麼多干嘛?這玩意不是易損零件,一台車好幾年也換不了一對。”
那男人笑呵呵湊過來小聲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在齊齊哈爾開了個農機場,有一批要出口到俄羅斯的農機上要用這東西,我這邊要得急,一個是價格要給我便宜,一個是你要及時給我發貨,能在今天下午前給我籌到二百對不?”
董老三也沒多想,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那邊一接通,董老三也不說敬語,開口說了個零件的型號,然後問:“二百對有嗎?……下午能不能湊齊?……你盡量吧……嗯……價格呢?……又漲價?那就要就八百多了?”說著,董老三瞅了瞅那中年男人,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那男人滿不在乎的在一旁小聲說:“八百就八百,你能保證今天給我發貨就行。”
董老三掛了電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老板不好意思,現在這種零件很多廠家根本不生產了,我這里也只是聯系到的最後一部分,價格貴的離譜,八百是我的進貨價,一對得讓我賺十塊錢吧。”
那男人一拍大腿說:“行!給你賺十塊!不過我得跟著過去看著你們發貨,今天下午就要把貨給我發走,不然就耽誤我大事了”
董老三見有利可圖,自然也喜滋滋地應允下來。
兩人交換了電話和聯系方式,說妥了下午見面的地點,又交了兩千塊的誠意金,董老三才放心地送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財神。
其實他是故意多說了五十塊想敲一筆的,沒想到人家財大氣粗,根本沒在乎,再多要十塊,人家也沒打含糊,這一大早開門就賺到一萬多,高琳娜也跟著開心的有些合不攏嘴吧。
不過董老三的疑心病重,上午出去辦事,中午回來就還在一直琢磨這件事。
高琳娜不明白董老三擔心的是什麼,她只是覺得什麼勁也不費,只是幾個電話,一早上開門就送進來一萬多的收入,對於她來說並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開心事。
身子已經快7個月了,沉重的很,高琳娜現在每天焦躁的很,雖然這不是頭一胎,但是她已經這麼焦躁著幾個月了,自從那次謝飛突然出現,她就一直有在埋怨董老三做的過火了。
只是董老三根本不在乎她的說法,他覺得對謝飛來說,讓他徹底對高琳娜死心才是正確的。
對謝飛的極端羞辱的確讓謝飛對高琳娜完全死了心,只是沒讓董老三想到的是,這事也直接讓謝飛下定決心來報復他。
早上來的那個男人正是老田。
其實在汽車配件方面老田和謝飛差不多,也是外行,不過他專門臨時抱佛腳惡補了一下這方面的知識,和謝飛專門炮制了一個圈套,想試試看董老三這個狡猾的老狐狸到底會不會上當。
董老三的確是有些狐疑的,一個是他雖然不確定,不過他隱約覺得這個人來過店里,而且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這個男人完全不講價就很可疑了。
就算是財大氣粗,有可能被催貨催的急,但是已經跋山涉水來到了這邊,怎麼可能連一口價也不還?
這根本不和常理,但是他又交了訂金,董老三決定暫時先看看風聲,只要這個人稍有馬腳露出來,就立刻搞定他!
到了下午約定的時間,董老三留下高琳娜一個人看店子,如約來到了汽配城,和老田碰了頭,帶著他到了一家汽車配件商行。
兩個人剛到門口,里面辦公室一個二十多歲左右的女孩就迎了出來。
老田來的目的當然不是要和他們做什麼生意,了解董老三背後的的人才是重要的,只是讓老田十分吃驚的是,這女孩居然叫董老三為爸爸。
老田有些措手不及,這個新的情況出現讓他決定趕緊撤退,要回去和謝飛溝通下一步的策略了。
一筆生意想談成不容易,談崩就簡單多了,價格質量,老田一頓挑毛病,最後還裝模作樣的和董老三父女兩個講價要回來一千塊錢的訂金,灰溜溜的逃走了。
橫空出來個女兒,這個情況讓謝飛也感到十分驚訝。
董老三在東莞還有個女兒,而這個女兒已經二十多歲了,她一定有個媽!
老田這回不能出現在汽配城了,謝飛專門請了兩天的假,專門跟著那女孩摸清了她的大概情況。
董老三在東莞果然有個過去的老婆!
那家汽配城的店就是他那個老婆的,已經經營了十幾年,效益還算不錯,現在估計是准備把這份事業交給下一代,所以平時都是女兒在這里。
兩母女的住處也跟蹤出來了,在東莞市中心一個蠻高檔的小區。
謝飛還不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問題會被找到東北那麼遠去,他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他實在調查不出來更深層的東西,但是寫檢舉材料他有經驗。
這份檢舉材料很簡短,只有一頁紙,而且是實名,他遞送給相關部門沒幾天就收到了回音。
只是結果讓謝飛有些難以接受,董老三的那個老婆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連董老三的保外就醫也沒有任何問題。
董老三保外就醫的理由是癌症。
只是具體是哪一種癌症人家並沒給他解釋清楚,也不關心,他被說服教育了一通,他更擔心自己因為這件事再攤上什麼官司。
還好,了解了他的情況以後,人家也沒有過多為難他,只是叮囑他不能再去干涉前妻的生活。
所謂的天網恢恢在哪里?
所謂的因果報應在哪里?
現在那對奸夫淫婦正在逍遙快活,可是報應在哪里?
那個不知所謂甚至不知真假的癌症嗎?
謝飛恨不得衝到超市去,買一把最鋒利的尖刀,衝到東莞那個肮髒的汽配店去,一刀一個血窟窿,直把那對狗男女大卸八塊才解恨。
可是他怎麼可能真的去做那種事?
老田臨走時提議出點錢找幾個狠角色去教訓他們一頓得了,謝飛拒絕了。
沒意義了。
再糾結又能怎樣?
謝飛的新崗位已經正式上任了,小夢最後還是托付給了楊老師。
享受寧靜的生活不就是宿命嗎?
不過還好,生活並不會永遠讓人沉淪下去,還是有好事情會降臨到滿身衰氣的謝飛身上的。
十一長假,謝飛和楊老師兩個人終於挑明了關系。
沒什麼波瀾起伏,也沒什麼海誓山盟,兩個受到過傷害的男女就那麼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忘了過去的種種吧,謝飛准備迎接新生活了。
生活還是不死心,還是在謝飛的第二次婚禮前一天給了他一個讓他糟心的消息。
蘇曉雲給他的微信發了條留言,告訴他董老三死了,董老三原來的老婆收走了配件店的產業,高琳娜生了個男孩,現在一個人帶孩子生活很艱難。
謝飛仰頭望天空,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心情,長嘆一口氣,手指微微顫抖著,回給蘇曉雲四個字:與我何干?
與我何干!
望向曾經的新房重新張貼上的雙喜字,謝飛臉上慢慢地堆積起一個即像是哭,又像是笑,更像是恐懼和糾結的表情。
生活還是得繼續下去吧。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