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天與姬無雙正深深沉浸在生離死別的巨大痛苦之中無法自拔,忽聽“篤篤”兩聲,赫然有人在敲打石門,那敲打聲不緊不慢的傳來,在密閉的石室中激起沉悶的回響,便如大鐵錘一下一下擊打在兩人心頭。
無雙緊緊抱著軒轅天,瘦削的肩頭不停抽搐,她知道自己油盡燈枯,心中早已坦然面對死亡,但卻盼著軒轅天能好好的活下去,而此時這催命的魔音徹底粉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兩人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心髒幾乎都要從胸腔中蹦跳出來,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門外的妖魔。
敲打聲忽然停了下來,兩人的心跳也仿佛隨之停頓,四周的空氣沉重如山,將他們無情的擠壓著。
只聽門外有人笑道:“姬夫人,小妹找得你好辛苦,現在我到了門口,你連見都不想見我麼?”
正是蕭娘那妖異邪惡的聲音,無雙和軒轅天的心仿佛沉入了無底深淵。
軒轅天在無雙耳邊悄聲道:“這石室可還有別的出口麼?”
無雙苦笑道:“這里是歷代城主坐化之所,據說還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自然越隱秘越好,怎會弄出許多通路呢,那石門便是唯一的出口了。”
軒轅天忙道:“是什麼大秘密?或許可以幫我們逃出去。”
無雙搖搖頭,慘然道:“似乎與這地上的圖案有關,但我參詳了多年,始終無法破解,現在一切都晚了。”
軒轅天扭過頭去,看著地面上那持槍男子與巨大花蕊對峙的圖畫,心中一陣迷茫。
蕭娘又在門外道:“姬夫人,莫非正在跟你的小情人顛鸞倒鳳麼,既然你不開門,小妹我可自己進去了。”
門外隨即響起一陣詭異的笛聲。
軒轅天暗叫不好,這怪物又來了,只聽嚓的一聲響,一柄長劍破石而出,散發著陰冷的寒氣,劍光不停閃動中,厚重的石門如同朽木不堪一擊,被斬的支離破碎,轟然塌下,塵土飛揚中,劍神走了進來,後面緊跟著蕭娘和笑面菩薩。
劍神僅剩的一條左臂握著長劍,面容扭曲恐怖,眼球已全變成烏黑色,空洞木然的看著無雙和軒轅天二人,蕭娘手持短笛,從他背後轉了出來,笑道:“姬夫人,你這返老還童之術當真奇妙異常啊,我險些被你騙了。”
無雙默然不語。
軒轅天卻叫道:“你這妖婦,是不是被老子干的腦袋都壞了,她不過是個小丫頭,什麼姬夫人,真是可笑!”
蕭娘也不動怒,瞥了軒轅天一眼,笑面菩薩大笑道:“兄弟,你也不要替她掩蓋了,她身中盤絲尊者的劇毒,所過之處自然留下了難以消弭的氣息,又怎麼逃得過蛛神的追蹤呢。”
軒轅天心中暗想:“若果真如此,為何第一次進入石室之後他們卻沒有找到呢?”
又一轉念:“是了,第一次從湖中潛入,水流截斷了毒素的味道,因此他們無法追蹤,這一次無雙卻為了救我,不得不暴露行蹤,引來這殺身之禍。”
他一想到此,不禁更加懊悔,對蕭娘等人也愈發痛恨。
無雙掙扎著爬起身來,道:“既然被你們看破,也不必隱瞞了,我正是不老神仙,你們大費周章,不過是針對我。”
她看了一眼無法動彈的軒轅天道:“他對你們並無威脅,還望你們能放他一條生路。”
蕭娘縱聲狂笑道:“好一個閱人無數的不老神仙,卻對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動了真情,當真可笑,只是你中了我蛛神劇毒後妄動真氣,早已毒發攻心死到臨頭了,我們要一個死人有什麼用?至於這小子麼……”
她看了看軒轅天,眼中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懼色,狠毒的道:“留著始終是個禍胎,我送你們一起上路,黃泉下作對同命鴛鴦吧。”
無雙知道在這變態瘋狂的女人手里誓無幸免,長嘆一聲,閉目等死。
蕭娘吹起短笛,劍神屍體在她魔音催動之下,瘋狂扭動著殘破的肢體,向無雙撲來。
眼看毒蛇一樣的長劍就要刺入無雙的咽喉,軒轅天情急拼命,全身力道凝聚在腰背之間,忽的縱身飛起,擋在無雙之前。
滿天的劍光一閃而沒,冰冷的劍鋒剖開軒轅天的肌肉,從他胸口到後背刺了個對穿,軒轅天只覺得心頭一片冰涼,生命似乎被這無情的一劍奪去,他大叫一聲,向後便倒,長劍從他體內退出,鮮血如噴泉一樣自傷口激射出來。
直到軒轅天偉岸的身體摔落在無雙身邊,她依然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她發狂似的撲在軒轅天身上,伸手去堵他的傷口,可是無論她怎樣用力,鮮血還是從她的指縫涌出,片刻之間就將他們周圍的地面染紅,那地面上雕刻的奇異花朵,在鮮血的浸潤下,顯得異常嬌艷動人。
無雙抱著軒轅天,懷中的少年,原本如此生龍活虎,此時卻逐漸冰冷下去,生機在他體內迅速流失衰敗,她想大哭,卻發不出聲音,想立即死去,卻又舍不得懷中的人。
無雙緩緩抬起頭,一雙了無生趣的眼睛從敵人臉上掃過,蕭娘等人不由得心中驚懼,知道不老神仙勢必跟他們拼命,她雖身中劇毒,但傷心欲絕之下出手,定然驚天動地,蕭娘和笑面菩薩暗暗戒備,以防她暴起發難。
此時雙方全神貫注盯著敵人的一舉一動,心無旁羈,卻不知另有奇異莫測的變化在發生著,原本噴灑在地面花朵上的鮮血竟已全然不見,周圍的血液快速涌來補充,但片刻之間也滲入地面。
那雕刻在石頭上的花朵募然鮮活起來,枝葉飽滿異常,掛著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花蕊怒開,散發著陣陣幽香,輕輕抖動間,花瓣開始轉動,速度也逐漸加快,到得後來,整朵花已飛速旋轉,形成一個無聲無息的力場。
那一邊,無雙已經萬念俱灰,對蕭娘等人淡淡道:“他死了,你們也一起陪葬吧。”
她雙眼神光大熾,逆運不老神功,迫出全身殘余功力,口中念道:“永不衰老的女神,請賜予我無上法力,毀滅這邪惡的生命吧。”
蕭娘只覺得四周空氣被急劇壓縮,發出“嗤嗤”的響聲,她知道不妙,猛地撕開上身衣衫,露出雪白的小腹,肚臍一陣蠕動,吐出無數亮晶晶的粘液,那粘液遇到空氣,立即凝結成絲,片刻之間,已結成一個巨大的蛛絲大繭,將她和笑面菩薩以及劍神包裹起來。
不老神仙姬無雙冷笑一聲,雙手畫圓,推向大繭,口中喝道:“破!”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大繭周圍被壓縮的空氣爆炸開來,里面的三只怪物被炸作六段,寸寸斷裂的蛛絲散落四處,覆蓋在那些殘肢碎體之上。
與此同時,地面怪異圖畫所產生的力場也催生到了極限,白光一閃,形成一個極強的漩渦,將奄奄一息的軒轅天扯入其中,頓時整個人消失不見,白光二次閃動,圖畫停止轉動,力場亦隨之散去,了無痕跡。
無雙逆天而行,神功耗盡,體內劇毒排山倒海般發作起來,她喊了一聲,口中碧綠色鮮血狂噴,倒在地上,氣絕而亡。
軒轅天被扯入漩渦之中,那非人能承受的急速旋轉令他五髒六腑都幾乎翻了過來,但神志卻異常清醒,他心想:“原來陰曹地府都是這麼進去的,真是難受之極,啊,也不知無雙怎麼樣了,她中了那樣的劇毒,必無幸免,也許馬上就可以看到她了。”
軒轅天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身體劇振,不再旋轉,似乎落到了實處,環顧四周,一片濃厚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他心中正驚疑時,一個男子的聲音顫抖著道:“來了,終於來了。”
軒轅天心想:“果然是陰曹地府,這家伙莫不是勾魂使者麼?”
他叫道:“不錯,老子來了!”
那男子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簡直驚天動地,仿佛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喜事,忽然笑聲一變,化為痛哭之聲,軒轅天心道這勾魂使者原來是個瘋子,否則怎麼會這樣又哭又笑,但仔細聽他哭聲,竟似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悔恨與自責,壓抑了千載的痛苦在這瞬間宣泄而出,便是石頭人也會聞之傷心,軒轅天聽著他的哭聲不由得一陣陣心酸,幾乎也要落下淚來。
歷時良久,那人方漸漸止住哭聲,道:“恩公在此,請受我一拜。”
只聽得“咚咚”聲響,那人似乎真的在磕頭,而且極為用力,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軒轅天不由得滿頭霧水,這勾魂使者怎麼管自己叫“恩公”?
陰曹地府的規矩當真怪得很,他道:“你快些帶我去見無雙。”
那勾魂使者一愣,道:“無雙是誰?”
軒轅天心中大喜,想來無雙還活著,否則這家伙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名字。
軒轅天知道無雙沒死,心中大定,道:“好極了,好極了,現在你可以帶我走了。”
勾魂使者再愣,道:“恩公要去哪里?”
軒轅天十分不耐,道:“這陰曹地府是你的家,我怎麼知道要去哪里。你這勾魂使者囉里囉唆,實在煩人。”
那勾魂使者半晌無語,突然又大笑起來,軒轅天皺眉道:“你又哭又笑的干什麼?這是陰曹地府接受亡魂的規矩麼?”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勾魂使者竟笑得氣也喘不上來,軒轅天隱隱知道可能是自己搞錯了,這瘋瘋癲癲的家伙莫非不是勾魂使者?
這黑漆馬糊的地方也不是陰曹麼?
他張嘴欲問,但那人笑聲一陣高過一陣,軒轅天不但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異常,他心下駭然,這人雖然瘋的不可理喻,但功力之深,簡直駭人聽聞,似乎連不老神仙也頗有不如。
不知過了多久,那恐怖的笑聲弱了下來,那人似乎還意猶未盡,喘息著道:“錯了,全錯了,錯的太厲害了。”
軒轅天心中郁悶到了極點,大叫道:“你他媽的,哪里錯了,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你又是什麼人?我怎麼看不到你?”
那人猛然驚覺,連聲道:“哎呦,我樂得瘋了,竟忘記恩公在這結界之內是看不到東西的。我這就為恩公開天眼。”
軒轅天心想:“什麼天眼地眼的,這瘋子又在故弄玄虛。”
忽然一股熱力從頭頂灌注而入,軒轅天只覺得眉心一跳,眼前登時明朗起來,竟比平時還要清楚的多。
面前半跪著一個人,年紀在三十上下,微有髭須,一對鳳目神光內斂,劍眉斜插入鬢,筆直的鼻梁如遠山般高聳,嘴唇鋒利如刀,相貌英俊之極,幾乎可以和軒轅天相比,更兼一身雍容華貴之氣,身材修長挺拔,雖然不像軒轅天那樣魁偉健壯,卻另有一股攝人的魅力。
軒轅天一見之下,不由得對這人心生好感,沒想到這瘋子竟然是一個如此超卓不凡的人物,他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
這瘋子此時卻異乎尋常的冷靜,他對軒轅天上下打量幾眼,道:“恩公身中蜘蛛催情之毒,四肢俱斷,心口被利劍洞穿,傷勢不輕,讓我先為恩公療傷。”
軒轅天道:“你倒真是好眼力。”
話未說完,那瘋子一掌拍在他胸口,軒轅天鮮血狂噴,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