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大步闖進囚室,一眼就發現城城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
臉頰通紅,狀若癲狂。
由冰箱和桌、椅圍成的“浴盆”已經轟然倒塌,里面的清水流淌而出,連半滴都不剩。
她慌忙將城城扶起,重新將幾件家具豎起來搭好,不過一眨眼,浴盆里又像變魔術般出現大量清水。
芙蓉也長長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剛才她一度考慮先去解救紅棉和夜蓮,以便連手對抗那個實力強得可怕的“冰姨”。
但如果真的這麼做,等她回來這里,城城很可能已經在致命的射线中暴露過久而一命嗚呼了。
“蓉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城城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半埋怨半撒嬌地說:“那頭狗女剛才又來了,對我又打又罵,還把水放得干干淨淨。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芙蓉心里涌起柔情,摟住他的腦袋輕輕撫摸著,語氣猶如母親哄著孩子:“乖……別怕。有我在這里,誰也欺負不了你!”
“嗯,你對我真好。”
城城直起腰,吻了芙蓉的脖子一下,但馬上又悶哼著蹲下去。
芙蓉關切地望著他:“怎麼了?還有哪里不舒服?”
“我……還是覺得全身燥熱。水……再給我一些涼水。”
城城指著浴盆,顯得十分燥熱痛苦。
里面的清水還不到之前的一半,他必須蜷起軀體,才能浸在水中。
芙蓉略為有些為難,因為她雖然能儲存大量清水,但容量畢竟有限,剛才與冰姨戰斗,再加上兩次向浴盆注水,已經將多余的水分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過看到城城的哀怨眼神,她什麼都顧不得了,急忙調動全身所有細胞,盡可能地逼出自身水分,通通注入浴盆中。
水平面又上升不少,終於恢復之前的高度。
城城終於能夠站直,看起來舒服多了。
芙蓉問:“你說真真剛才來過,後來她又去哪了?”
“我不知道。”
城城搖頭:“我已經痛得快昏過去,只聽到她走之前撂下一句狠話,好像是去召集救兵……”
話還沒說完,就隱約傳來一陣喧嘩聲和腳步聲。
城城臉色一變:“一定是她們殺過來了!蓉姐,你快走!”
芙蓉“嗯”了一聲,但卻沒有動彈,蹙眉沉思著。
“別管我了,快走、快走!”
城城催促著:“她們人多,你再厲害也應付不過來的!趁她們還沒包圍這里,趕緊逃出這鬼地方吧!”
芙蓉點點頭,眸子里流露出更多柔情,但是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片刻後,雜亂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砰的一聲,門被撞飛,真真已經領著一大群狗女衝進來。
她們人人都近乎赤裸,美麗的俏臉充滿煞氣,毫不在乎在陌生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美好的胴體。
真真趾高氣揚地喝道:“投降吧,芙蓉!你已經逃不了。”
芙蓉淡淡一笑:“我沒打算逃,更不打算投降,霸王花是絕對不會投降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姐妹們,上!”
真真一聲令下,狗女們立刻張牙舞爪地撲上來。
芙蓉端然不動,任憑衝在最前面的四個狗女分別抓住她的四肢,接著又有一個狗女抱住她的腰。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狗女們先是大喜,接著本能察覺不對勁,而芙蓉的嘴角則浮現出譏嘲的溫柔笑意。
下一秒鍾,五個狗女同時被一股巨力拋出,身不由己地跌在奔來的同伴身上,然後十幾個狗女就像保齡球瓶一般成片倒下,差點連真真也一起撞倒。
真真勃然大怒,一揮手,更多狗女再次衝上,而且施展出變身本領,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又咬又抓,聲勢相當凶猛。
但芙蓉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不斷以“人肉保齡球”的方式,將狗女們一一拋出,摔得她們橫七豎八、鼻青臉腫真真倒吸一口涼氣,力量型女特警果然不是好惹的,比夜蓮、紅棉更難對付。
雖然她的動作沒有夜蓮那麼敏捷,但一舉手、一投足,都蘊含極大力量,狗女們根本不敢硬接。
再加上囚室里空間有限,手腳施展不開,無法以合圍的方式四面八方進攻,導致了戰局始終不力。
“算了吧,你們打不過我的!”
芙蓉溫和的嗓音不慌不忙地傳來:“不管再怎麼進化,你們仍然是失敗品。”
這話戳中真真的痛處,但她卻反而冷靜下來,一聲呼哨,招呼狗女們暫時停止進攻。
“我們的確是失敗品,但你以為,你們霸王花就是真正的成功之作嗎?”
真真冷笑:“在冰姨面前,你跟我們的區別,也不過是五十步跟一百步的距離!”
芙蓉默然幾秒,輕聲說:“輸給你們那位冰姨,我心服口服。你還是趕緊叫她來吧。”
真真臉一沉:“用不著她出馬,我們也能收拾你!”
狗女們也都隨聲附和,紛紛表示就憑你還不配冰姨出手。
芙蓉的眼睛亮了,彷佛看見一线曙光。
從進入這間囚室起,她就一直在思索冰姨這個奇怪的人物,回想與之對話、交手的每一個細節。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在浴室里,冰姨與真真曾經有過兩句對話。
一個問自己出來的時間是不是已經超時,另一個則說還有十分鍾。
當時芙蓉無暇細想,並不明白其中含義,但現在仔細推敲,冰姨的行動顯然受到時間限制,而且她還很擔心會超過。
如果這個推論正確,從那時到現在早已超過十分鍾。
這個唯一能打敗自己的冰姨,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真真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勞師動眾,召集大批狗女增援,否則只要冰姨一人前來,自己就已經輸定了。
芙蓉想到這里,精神大振,立刻反客為主展開進攻,好幾個狗女被打得骨斷筋折,不得不退出戰圈。
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衝向真真,准備先將這個領頭的狗女擊斃,如此一來,剩余的狗女就會陷入無人指揮的混亂狀態。
真真看出芙蓉的企圖,一邊指揮狗女奮力抵擋,一邊躲到囚室角落。
等芙蓉攻到近前後,這狡猾的女子突然又發出一聲呼哨,好幾個狗女立刻撇下芙蓉,以四肢著地的姿勢飛躍彈跳,殺氣騰騰地衝向城城所在的浴盆。
城城嚇得尖叫,本能的一縮腦袋,蹲在浴盆底部。
芙蓉一驚,馬上回頭救援情人。
她隨手抓起一個狗女,以對方的身體作為武器,揮舞得呼呼風響,兩三下就擊退身周纏斗的敵手,回到城城身邊。
“停手!先退出去。”
真真一聲令下,其余狗女放棄進攻,簇擁著她退出囚室,但把門口堵得結結實實。
芙蓉俯身檢査,發現城城雖然沒有受傷,但那幾件家具都被抓出好幾道裂縫,浴盆里面的水正源源不斷漏出。
她急忙伸手按住裂縫,阻止水繼續漏出,不過這樣一來,她也等於失去行動自由,再也無法離開一步。
“蓉姐,算我求你啦,趕緊走吧!”
城城臉色煞白,顫抖著嗓音說:“你再婆婆媽媽,不但救不了我,你也會自身難保。”
芙蓉心亂如麻,知道他所言不假。
現在這種情況,她絕不可能帶著一個毫無戰斗力的男人闖出囚室,若再拖延下去,萬一擒獸男返回,一切就都完了。
但她擔心的是,如果她一走了之,城城是否會成為狗女泄憤的對象?
“你放心,她們不會殺我的。”
城城看出芙蓉的心事,強笑安慰說:“你一衝出去之後,我馬上投降。她們就會把我生擒活捉,交給那個惡魔發落。我要是不明不白死了,她們肯定也不好交代。”
芙蓉低聲說:“好,那就委屈你忍耐一下。”
她轉身要走,城城卻探出身來,一把抱住她的脖子,滿臉深情地說:“走之前再給我一個熱吻,行嗎?”
芙蓉啞然失笑:“不用這麼纏綿吧?又不是生離死別!我只是離開這間囚室而已,馬上就會回來。”
城城神色愕然,顯然不懂她的意思,芙蓉也沒有多加解釋。
她心里盤算的計劃並不是逃跑,而是迅速找到夜蓮和紅棉,三人連手一起控制住局面,再設法對付冰姨,並逃出魔窟。
走廊上傳來更加密集的腳步聲和女子呼叫聲,又有十幾名狗女趕來增援。
真真正在指揮她們排成陣式,看樣子很快就會再度發動進攻。
城城把嘴湊過來,表情十分執著:“相信我,這個吻會為你帶來好運的!”
芙蓉微笑著嘆了一口氣,以姐姐縱容弟弟般的疼愛之色摟住城城,兩人四唇相接,長長一個熱吻。
周遭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時間彷佛靜止在這一刻。
就連原本喧嘩咆哮的狗女都安靜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
芙蓉涌起驕傲和得意的感覺,旁若無人地熱烈回應著城城的熱吻。
在危險、緊張的時刻和情人接吻,這是電影里才有的畫面,現在卻真實地發生在她身上。
她就像個初戀的小女孩一般陶醉,覺得無比浪漫。
真的,這是一種令人眩暈的幸福感。
四周的一切彷佛都在旋轉,而且愈來愈快……等一下,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
芙蓉努力睜大眼睛,頭腦中的眩暈驟然增加數倍,令她身不由己地搖搖晃晃。
驀地里,她伸手向背後一摸,拔出一支微型針筒,針尖部分淌落一滴藥液。
四片嘴唇分開,城城的臉龐一下子變得十分遙遠,而且頗為模糊,就連他的眼神也變得十分陌生。
芙蓉跟蹌倒退兩步,不敢置信地顫聲說:“你……為什麼……”
城城聳聳肩,語氣充滿歉意:“對不起啊,蓉姐,我也是沒辦法。犧牲一個人,總好過兩個人一起犧牲。”
“你……出賣我!”
芙蓉慘然變色,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
心髒彷佛被一把刀狠狠剖開,痛苦得無法形容。
真真咯咯發笑,帶領狗女們大搖大擺走進來。
“他能出賣你一次,當然也就能出賣你第二次。”
真真盡情奚落:“看你也算是有閱歷的成熟女人,居然被同一個男人以同一種手段騙了兩次,真是蠢到極點!”
芙蓉的心在滴血,奮力想要穩住身軀,但四肢已經傳來無可抗拒的麻痹。
那枝注入自己身體的針筒,顯然是最強的麻醉劑。
如果她體內儲有大量水分,此時就能迅速稀釋麻醉劑,甚至直接排出體外,但剛才她為了救助情人,已把所有水分都送入浴盆。
芙蓉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
她怒吼一聲,飛身撲向浴盆,想要把剩余的水分攝入體內自保。
可惜已經太遲了!
眩暈和麻痹霎時包圍全身每一個細胞,她如同一灘爛泥般摔倒在地,雙眼發黑,失去知覺。
就在同一時刻,侏儒三兄弟在冷水澆灌下已完全清醒過來,他們驚愕地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手腳被繩索牢牢綁住。
白鳥薇和洪岩各坐在一張椅子上,目光充滿鄙夷。
“是你們啊!你們……想干什麼?”
侏儒老大駭然問。他已經認出這對男女的真實身分。
洪岩伸出右手:“那套書藏在哪里?交出來!”
“那套書是非賣品!怎麼,你們想硬搶嗎?”
老大色厲內荏地說:“搶劫是嚴重罪行,我們會報警的!”
老二和老三張嘴想喊救命,但還沒發出聲音,兩支薔薇鏢已從耳邊擦過,將兩人的臉頰各自劃出一道血痕。
兩人嚇得面如土色,一屁股跌坐在地。
洪岩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薔激鏢,一拋一拋地擺弄著,裝出凶狠的樣子說:“想死的話就叫。看看是你們喊得快,還是這玩意兒割你們的喉嚨割得快!”
三個侏儒都全身發抖,牙關不停打顫。
白鳥薇冷笑一聲:“要報警是嗎?行啊,正好讓警察看看你們干的好事!”
她抬腿一踢,將桌子踢到三兄弟面前。
桌上的計算機顯示器一陣搖晃,差點掉下來。
三人一看屏幕,頓時魂飛魄散。
屏幕上赫然是一張小女孩的裸照,雙目緊閉,看似昏迷不醒,年齡頂多只有八、九歲。
“你們三個變態迷奸幼女,還拍下裸照,我正想叫警察收拾你們!”
白鳥薇怒罵一聲,她最恨對幼女下手的罪犯,對這種人一向絕不留情。
“冤枉啊,我們沒有迷奸。”
“迷是迷了,但沒有奸……”
“我們生理有毛病,一向不舉,根本奸不了啊!”
三個侏儒紛紛叫屈,不惜把最羞於啟齒的隱私主動曝光。
“就算沒有奸,至少也是猥褻幼女!”
洪嚴嚇唬他們:“這個罪名跟奸幾乎沒有區別,根據最新修改的刑法,只要抓到就直接槍斃!”
三人抖得更厲害,不敢吭聲。
洪岩放緩聲調:“我也願意相信你們沒有奸成,只要你們保證今後不再重犯,再把那套書交出來,所有過節一筆勾銷。否則……哼哼,後果自負!”
三兄弟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老大哭喪著臉說:“老兄,不是我們不肯給你。那套書……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啊。”
“撒謊!你們給我的圖檔,其中有一百多張都是從那套書掃瞄的!我已經驗證過,的的確確是真貨。”
“我們就只有那一百多張真貨!”
老二也帶著哭腔申辯:“我們連實體書的影子都沒見過,要是有的話,早就賣給你們了。”
“是啊、是啊……”
老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附和:“你們出那麼高的價錢收購,我們要是有真貨,早就賣啦!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才找那些理由搪塞你們。”
白鳥薇狠狠瞪著他們:“沒有實體書,那一百多張圖檔又是哪來的?”
“是團長用電子郵件傳給我們的。”
“團長?”
白鳥薇聳然動容:“對方說他是團長,難道是個軍人?”
侏儒三兄弟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圓筒狀的物體忽然從門口丟進來,咚咚聲中,滾到室內地板上,筒口處冒出煙霧。
白鳥蔽變色驚呼:“快臥倒!”
她邊喝邊一躍而起,將洪岩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身體壓上去。
轟隆一聲悶響,洪岩只覺一股熱浪襲來,暴露在外的皮膚感到灼熱的疼痛,彷佛置身於洪爐之中。
他下意識地反手摟住白鳥薇,奮力翻轉身體,企圖壓到她身上保護她。
“別動!”
白鳥薇嚴厲地囑咐一句,用雙腿緊緊夾住洪岩腰部,不讓他動彈。
幾秒鍾後,煙霧沙塵略微散去。
白鳥薇騰身躍起,一個箭步竄出門口。
洪岩痛苦地咳嗽著,緩緩爬起身,眼前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情景。
那三個侏儒已變成三具焦黑的屍體,倒臥在散裂的家具碎片中。
好厲害的炸彈!
洪岩心有余悸地吁了一口氣,感覺雙腿一陣發軟。
這炸彈正是這時代的高科技產品,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將最大的殺傷力控制在最有限的范圍內,甚至沒有驚動隔壁幾間地下室的人。
他在瓦礫堆中翻找那台電腦的零件。
主機和顯示器已被炸得七零八落,硬盤也只剩下半個,怎麼找都找不到另外半個,大概已經灰飛煙滅了。
十分鍾後,白鳥薇回到地下室,她手上拎著一個精巧的小型機器人。
“小薇,你受傷了!”
洪岩驚呼一聲,他看見白鳥薇的上衣有多處灼燒痕跡,背部更是幾乎赤裸,有一小片區域的肌膚還呈現焦黑色,不過這個區域正在逐漸縮小。
“小傷,沒事。”
白鳥薇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輕描淡寫地問:“你怎麼樣?”
“輕微擦傷,多虧你保護我,我才沒被炸死。”
洪岩走到白鳥薇身邊,望著那片正在痊愈的肌膚,一臉心疼。
他看出這次傷口愈合的速度非常緩慢,以女特警的體質而言,這個傷勢顯然也相當難以承受。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觸摸一下她的肌膚,但白鳥薇卻側身閃開,一把抓住他的上衣,劈頭扯下。
“哇,你干嘛脫我的衣服?有話好說啊!”
“少自作多情,反正不是叫你以身相許。”
白鳥薇嘴里嘲諷著,隨手將洪岩的上衣披在身上,擋住赤裸的背脊。
洪岩訕訕苦笑,只好轉換話題:“扔炸彈的家伙……抓到了嗎?”
白鳥薇搖搖頭,認真觀察著手中的小型機械人:“我只找到這個。”
“這是什麼?”
“本來是遙控拆彈機械人,但是現在已被人改裝過,成為投擲炸彈的機械人。”
“遙控的?那對方一定跑了。”
洪岩十分失望,隨著技術進步,這類遙控的距離可以長達十幾公里,對方有充裕的時間銷毀遙控裝置後從容離去,不會留下任何线索。
“等等,對方又是怎麼跟蹤我們來到這里的?遙控機械人的移動速度有限,追不上車輛啊。”
“這玩意兒沒有跟蹤我們,它早就被安放在附近監視這三兄弟。只要他們一說到關鍵之處,它就會殺人滅口!”
洪岩打了個寒噤:“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先離開這里再說。”
兩人用一個塑料袋裝好殘破的硬盤和機械人,匆匆而悄然地離開地下室。
氣墊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白鳥薇左手操縱方向盤,右手拿著手機正在通電話,“我真的有急事找白少將,我是她妹妹,喂……喂!”
電話里傳來盲音,對方已經掛斷。
白鳥激惱怒不已,將手機拋下。
其實她對此已有心理准備。
姐姐參加軍營的全封閉集訓,按照軍方紀律,從今早開始,就要交出所有通訊設施,而且不能跟外界有任何聯繋。
剛才她姑且一試打給軍營總機,要求與姐姐通話,果然還是吃了閉門羹。
洪岩坐在副駕駛座上,也放下手機:“我已經報警,你的刑偵組同事馬上就會趕去現場。”
白鳥激點點頭。
洪岩從手機中抽出臨時買的電話卡,拋出窗外,換回平時的卡。
“現在要去哪?”
“先送你回家。”
白鳥薇說:“然後我去軍區找我姐姐,大概還是會被攔住而不能進去,但無論如何,我得碰碰運氣”為什麼非要馬上找到你姐姐,你真的認為暗殺者來自軍方?”
“你自己也聽到了,那個誅儒臨死前說出團長二字。除了軍隊里的人,還有誰會被稱為團長呢?”
“但你不是說,軍營今天早上已經開始封閉集訓,團長一定也會參加集訓,不可能出來遙控暗殺吧?”
“他不一定要親自出手,他可以交代手下或收買殺手代他執行暗殺。姐姐之前告訴我,她一直懷疑軍隊里有人跟黑幫勾結,這也是最好的證明。”
洪岩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地說:“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我相信軍隊里有敗類,但是他怎麼會將圑長的身分隨隨便便泄漏給那三個侏儒呢?這不合理。”
“合不合理,一調査就知道了。”
白鳥薇的眸子發著光:“團長這個階級的人數有限,只要叫我姐姐暗中逐一留意,一定能找到真凶的破綻。”
“但願如此……”
洪岩的語氣不太樂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夕陽西下,天已偏黑,沿路還有不少街道停著警車。
荷槍實彈的警員不時攔下車輛檢査,可見逃走的罪犯仍未就擒。
二十分鍾後,氣墊車在洪岩家門口停下。
他推門下車後,轉身對白鳥薇說:“有消息再通知我。”
“什麼消息?”
“咦,你不是說要設法找到你姐姐,去調査團長嗎?”
“不用了。”
白鳥激忽然以冷淡的語氣說:“這件事我自己做就行了。”
洪岩先是愕然,接著恍然大悟,生氣地說,“你該不會是有了线索就過河拆橋,想甩了我,自己一個人單干吧?”
“答對了。”
白鳥薇的眼神充滿譏誚:“我本來就是在利用你,你現在才察覺,真是笨到極點!”
洪岩反而露出笑容:“少來這一套,小薇。你的心思我清楚,你怕我跟著你一起査案會遇到危險,所以想讓我打退堂鼓。你這麼關心我,我真是太感動了。”
白鳥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自作多情的毛病?你在秕身邊只是個累贅,比如剛才,要不是為了保護你,我根本不會受傷!”
洪岩嘻皮笑臉地說:“你打擊我也沒用的,我臉皮特別厚。”
白鳥薇哼了一聲:“總之這件事先告一段落,你這幾天在家好好休息,門窗記得鎖好,警報器要打開,沒事盡量別上街。”
“哎呦,糟糕。我突然想起來,我家的警報器壞掉了。”
“那還不趕緊拿去維修?”
“維修需要時間啊!在還沒修好的這段時間,我家等於處在完全不設防的狀態,我無時無刻都危在旦夕啊,這可怎麼辦才好?”
“沒辦法,我鄭重建議你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
“喂,你不會這麼無情吧?我有種強烈預感,今天越獄的罪犯說不定正好會被我撞到。哇,想到就害怕!”
洪岩一副愈說愈怕的模樣,伸手去拉車門,但白鳥薇早已搶先一步死鎖車門,不讓他上車。
“你要是怕的話,更不應該跟我在一起。”
白鳥薇嚴肅地說:“老實告訴你,越獄的人是鐮刀幫的唐肥!”
洪岩失聲說:“什麼!是他?”
“這家伙是我親自送進大牢的,他一定恨我入骨,十之八九會找我報復。你要是跟我在一起,那才是真的危在旦夕。
“這樣啊,我們是好朋友,曾經一起同生共死過。我已經決定,這次還是繼續與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甩不掉我的。”
洪岩說完俯身趴在氣墊車上,攔住去路,耍起無賴。
白鳥薇對他做了個鄙視的手勢,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
但卻不是向前開車,而是向後倒車。
說時遲、那時快,整輛車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倒退,洪岩猝不及防,驚叫著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倒在地。
白鳥薇操縱方向盤轉了個彎,由倒車熟練地切換成前進,瀟灑地揚長而去。
洪岩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身,取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家中。
他才剛要換鞋,就忽然愣住。
整個客廳的家具東倒西歪,好像被人洗劫過一樣,唯一端端正正擺著的只有一張沙發,上面赫然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正是鐮刀幫的老三唐肥,正冷笑地看著他,洪岩馬上轉身想逃,但一轉頭就結結實實地撞在金屬鋼板上,痛得他齜牙咧嘴,抬頭一看,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下來。
半人半金屬的“四大金剛”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魁梧的軀體堵住門口。
言金剛和朱金剛獰笑著踏上一步,猶如老鷹捉小雞般一左一右夾起洪岩,走到沙發前,將口0他扔在唐肥腳邊。
都“喂、喂,有話好說,大家都是文明人,別動粗!”
洪岩揉著摔痛的屁股抗議,一分鍾之內,同樣的部位和大地親密接觸了兩次,感覺都快裂成四瓣了。
他一邊哼哼唧唧,一邊悄悄將手伸入口袋摸到手機,想要用快捷鍵撥打白鳥薇的號碼。
但這個舉動卻瞞不過唐肥的眼光,這肥佬慢條斯理地說:“洪先生,請管好你的手。如果你想耍花樣,我們只好像對付你同事那樣對待你了。”
“我同事……啊!你是說凱瑟琳?”
洪岩一驚:“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唐肥一打響指,吳金剛走過去,從沙發底下拖出一個人,赫然是金發美女凱瑟琳。
只見她雙目緊閉,雙手、雙腳都被手銬死鎖,後腦杓腫起一個大包,顯然是被人擊中之後陷入昏迷。
洪岩看出凱瑟琳並無生命危險,強迫自己迅速鎮靜下來。
他深呼吸了兩口,高舉雙手作出戰戰兢兢的惶然模樣:“我投降!我保證不耍花樣。你們千萬……手下留情啊!”
唐肥滿意地點點頭:“坐!我有話問你。”
洪岩慢慢爬起身,扶起一張翻到的椅子坐下,打量著周圍的情形……目前的形勢極其不利,唯一能打斗的凱瑟琳已經束手就擒,對方卻有四大金剛,無論哪一個都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硬來絕對行不通,只能另謀良策脫困。
不過這些都還是次要的,此刻洪岩最感興趣的不是四大金剛,也不是唐肥,而是坐在旁邊的另外一個男人。
那是個身形不胖不痩的普通男人,戴著鴨舌帽和醫療用的白色口罩,整張臉幾乎都被遮住,只露出一雙陰沉狠辣的眼睛。
洪岩不敢多看,苦笑著對唐肥說:“我寫了幾篇報導贊揚霸王花,那不過是混口飯吃。大家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干嘛老是纏著我啊?”
唐肥意味深長地說:“本來就不是因為仇恨,幾次找上門抓你,是因為你跟那只鳥兒很熟,是她最好的朋友。”
“這個……你們大概誤會了吧?她和我只是泛泛之交……”
“是嗎?嘿,我們剛才都親眼看到,是那只鳥兒親自開車送你回來的。”
“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如果是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會請她進來坐坐的。”
“是啊,我們也以為她會進來。”
唐肥指著四大金剛說:“他們四個都埋伏好了,准備打她個措手不及,可惜她卻走了。”
洪岩暗叫僥幸。
如果白鳥薇真的隨自己一起進來,毫無防備再加上以一敵四,一定凶多吉少。
“我記得上次那位類人猿大叔說過,抓薔薇女警的目的是要利用她當人質,逼迫那位朴警司放你出來。如今你都已經逃出生天了,為什麼還盯著她不放呢?”
“我逃是逃出來了,但還沒有脫險!”
唐肥摸著肥胖的下巴說:“警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挨家挨戶地搜索我們。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現在我們等於是被困在這里。接應我們的人過不來,我們也不敢輕易出去。”
洪岩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肥佬在撒謊!
鐮刀幫的據點和人手遍布全城,安排他暫時躲藏在某個隱密之處絕對不是難事,而且他剛才說話的語氣雖然流露出擔憂,但卻像是刻意偽裝出來的。
反而是他身邊那位戴口罩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焦躁之色,比唐肥緊張多了。
洪岩諷刺說:“難道你們想躲在我家避難?我倒是無所謂,不過警方遲早也會捜到這里來的。”
“所以我們要變被動為主動。”
肥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現在打電話朴水昌,就說你有重要的事找他,叫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這里來見你。”
“朴警司?我跟他只見過兩次面,一點都不熟啊!他一定會說,有事到警局談,不會到我家來的。”
“不,他會來的,只要你跟他說,這件事跟你們陳主編被殺的案件有關。我敢打賭,他馬上就會趕來,而且還是一個人悄悄地來。”
洪岩一怔之下,馬上明白唐肥的陰險計劃。
他真正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負責緝捕他的朴永昌!
只要將朴永昌誘到這里生擒活捉,就掌握一張最大的王牌,足以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脫困而出。
而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於白鳥薇,她至今仍被警方刑偵組視為謀殺陳主編的嫌疑犯。
朴永昌身為她的未婚夫,一直很想替她洗清罪名,曾幾次要求洪岩提供线索,但都遭拒絕。
假如洪岩突然表示願意合作,朴永昌肯定會一口答應,立刻前來面談。
可是按照警局的避嫌原則,朴永昌私下調查未婚妻的案子,屬於嚴重違紀行為,他必然不想走漏風聲,因此的確很有可能會單獨前來赴約,從而落入陷阱之中。
“洪先生,你在想什麼?”
唐肥的聲音打斷洪岩的思緒:“怎麼不說話?”
洪岩抬頭盯著他,沉聲說:“我在想,這幾個月以來,你一直關在看守所里,直到今天才越獄,你怎麼會知道陳主編被殺一案與薔薇女警有關?這件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新聞界根本沒有報導過。”
唐肥一愣,打了個哈哈:“這你就別管了,我有我的眼线。”
“嗯,我還想到‘撲克牌通緝犯’的傳聞。小道消息流傳,尙未歸案的‘梅花八’,真正身分是警方內部的一位神秘人物。多年來警方一直想挖出這位內鬼,但是他實在隱藏得太好,始終沒讓警方找到蛛絲馬跡。”
唐肥臉上的笑容消失:“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像你這樣的重犯,關押的地方都是重兵把守。就算有大批黑幫打手劫獄,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除非……”
洪岩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目光炯炯有神,忽然望向唐肥身旁的“口罩男”。
“除非梅花八親自出手相救!”
唐肥突然站起來,眼神變得十分凶狠,口罩男也是惡狠狠地瞪著洪岩,但額頭卻泌出豆大的汗珠,而四大金剛更是殺氣騰騰地逼上前來。
洪岩有些恐懼的強笑說:“我只是隨便猜猜,說著玩的,你們當笑話聽就好啦千萬別太認真。”
唐肥揮手制住四大金剛,示意他們退後,然後冷冷地說:“少廢話!你現在就打電話叫朴永昌來!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向他做出任何暗示,你的下場會比你想象的更慘!”
洪岩連稱不敢,取出手機,撥打朴永昌的號碼。
唐肥等人都全神貫注地聽著,在他們監視下,洪岩表現得十分順從,除了催促朴永昌立刻上門之外,沒有多說任何話。
而朴永昌顯然也沒起疑心,一口答應下來。
電話掛斷後,客廳里一片沉寂。
唐肥、口罩男和四大金剛都沉著臉不作聲,洪岩更是不敢說話。
沒等多久,門鈴響了。
四大金剛迅速埋伏在門邊。
唐肥伸腳把飢瑟琳推回沙發底下藏好,向洪岩打了個手勢,洪岩只好苦笑著走過去打開門。
㈢朴永昌站在門外。
他果然孤身前來。
“請進。”
洪岩剛說完這兩個字,朴永昌的表情就突然一變,伸手到腰間摸槍。
他不愧是在前方拚殺出來的警務人員,本能地嗅到危險。
但言金剛和吳金剛已經搶先發動襲擊,朴永昌一聲悶哼,剛拔出的槍被擊落在地,接著被劈手揪住衣領,腳步踉蹌地拖進來。
門關上之後,洪岩和朴永昌一起被押回唐肥身邊。
“沒想到吧?朴警司,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唐肥得意地獰笑著,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是這個男人的階下囚,但現在雙方的立場正好調轉,警司成為罪犯的階下囚。
朴永昌一言不發,神色如常,臉上的线條顯得分外硬朗。
唐肥自討沒趣,但也不生氣,用半威脅的語氣說:“我們本來有大批兄弟,但不是死在你手里,就是被抓去坐牢。如果我把你交給我們老大,你會死得很慘很慘!”
朴永昌輕蔑一笑,還是顯得滿不在乎。
洪岩看在眼里,也忍不住有點佩服。
唐肥提高嗓音:“你是不是以為我在嚇唬你?我現在就可以砍掉你的手、挖掉你的眼睛,讓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他一揮手,朱金剛立刻抽出巨大鋒利的鐮刀,擺出准備剁手的架勢。
氣氛驟然緊張,洪岩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請吧!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只聽朴永昌平靜地說:“入行當警員,就跟你們出來混的一樣,遲早是要還的。我們跟你們,都無法逃脫同樣的宿命!”
唐肥啞口無言,幾秒鍾後,他嘆了一口氣,示意朱金剛收起鐮刀。
雖然他跟警方誓不兩立,可是這句話卻觸動他的內心深處,令他隱約泛起悲涼之感。
“朴警司,我很欣賞你。”
唐肥換了平和而認真的語氣說:“你也算個男子漢,我不想折磨你,也不想要你的命,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
“你送我們脫險,我們也放你一條生路。下次見面,大家再拚個你死我活!”
洪岩睜開眼睛,仔細觀察朴永昌的反應。
只見他沉吟片刻後,終於點點頭。
“我已經是你們的人質,本來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好吧,成交!”
唐肥肥胖的臉上充滿喜色,朴永昌雖然是個不怕死的硬漢,但任何人在面對一线生機時,還是會設法保住生命,這是人類的本能。
“痛快!朴警司,請到這邊來,我有話跟你說。”
唐肥走到客廳另一頭,朴永昌跟過去。
吳金剛和周金剛也緊隨在後虎視眈眈,防備他驟起發難。
兩人低聲交談片刻,洪岩豎起耳朵想要偷聽,但朱金剛有意擋在他面前,捏著0自己的金屬手腕發出卡卡聲響,既擋住他的視线,也干擾聲音,同時還發揮恐嚇的作用。
洪岩只好苦笑著放棄這個念頭。
兩分鍾後,唐肥和朴永昌都露出笑容,似乎已經達成協議。
唐肥回到口罩男身邊,神秘兮兮地耳語幾句,口罩男點點頭,率先走向門口。
唐肥又命令言金剛保護口罩男,朱金剛和周金剛專門“侍候”朴永昌。
而吳金剛則留下來監視洪岩與凱瑟琳。
“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
唐肥表面上是對吳金剛說話,視线卻斜睨著朴永昌:“這一路上我會跟你保持聯系,只要朴警司是真心跟我們合作,你也別為難他們。當然,如果我們出了意外,這兩個人就……”
他做了一個“格殺勿論”的手勢,吳金剛大聲答應了。
洪岩忍不住高呼:“喂、喂,朴警司,你都聽到了吧!警方有責任保證人質的安全,你可別逞英雄而輕舉妄動哦。我們兩個人的命都程在你手里啦!”
朴永昌不予理睬,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唐肥、口罩男和另外三大金剛也都走了。
門再度關上,客廳里只剩下洪岩、吳金剛和仍在昏迷之中的凱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