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塞打開門,看見他的得力部下阿芬斯正站在門前。
“有什麼事情,阿芬斯?”庫塞隱含怒意的問道,無論是誰半夜里被人吵醒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大人,有人要見您。”阿芬斯的聲音有些古怪,好象在睡夢中發出。
庫塞臉色微變,已經察覺到異常。
他的身形風一般退入臥室里,取起床邊的魔杖,赤目也瞪大雙眼不停的掃視周圍。
一道青色光華亮起,石屋主人幽靈一樣的出現在臥室的角落里。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庫塞低喝道,他不愧是魔門高手,即使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迅速恢復鎮定。
阿芬斯的目光一黯,身體軟軟倒在門前。
安姬思、鮑里斯侯爵和我從容走進來,分三個方位合圍了庫塞。
“我們又見面了,庫塞典獄長。”我冷笑道:“這次你還有什麼花招?”
庫塞目光閃動打量著我們,很快他就意識到面臨絕境──合圍他的四個人無一不具備魔師的修為,單打獨斗也要打過方知,何況是如今的形勢下?
“庫塞,我勸你不要做困獸猶斗,看在同宗多年的份上,我懇請殿下留你一個全屍如何?”鮑里斯侯爵說道。
庫塞哼了聲並不答話,眼睛里寒光一閃,魔杖上的幻紫之瞳已亮了起來。
“小心!”安姬思警惕的低喝道。
門外傳來一股陰森之息,就好象是從地獄之門後吹來的風。
從石屋外,大約百名神色木然,步履堅定的銅甲獄卒四人一列逼入屋子。
他們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紫光,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膚更是象塗抹了一層綠銅!
“亡靈戰士!”鮑里斯侯爵畢竟出身海宗,冷笑道:“你終於訓練出一隊亡靈戰士了,恭喜你,庫塞。”
我的心中也不禁一怔,沒想到居然在這里遇見了傳聞中最為恐怖的大陸戰士之一──亡靈戰士!
他們原本都是體魄強壯,身手矯健的壯漢,經過藥物洗泡和服食後力量與戰斗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肌膚也變的象一層鎧甲,唯一的破綻只在眼睛。
更加可怕的是,他們已被亡靈師迷失了心神,根本不知道痛苦,除非倒下死去或是完成任務,否則決不停下!
這樣的一隊百人亡靈戰士足以抗衡普通的千人軍隊,與北方魔族的骷髏軍團、神聖帝國的狂戰士並稱為大陸三大不死之戰團。
沒有想到蟄伏在黑晶之獄的庫塞居然已訓練出了一隊亡靈戰士,期間不知道因為試驗的失敗而死去了多少!
難怪他甘於困守於此,原來是為了這個。
但以我們四人的修為,一隊百人的亡靈戰士還不放在心上,可是混戰之中難免也被庫塞抓住機會開溜,後面的事情就更加麻煩了。
我正准備要鮑里斯和安姬思聯手先封住亡靈戰士,卻見石屋主人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的面前賣弄!”
輕輕一揚,石屋主人蒼白晶瑩的手中已多了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
小旗上隱隱流動著黑色的暗光,卻不知道是用什麼質地的材料制作,旗幟的兩面各鐫繡著一個殷紅色魔王頭像,面目猙獰淒厲。
瞬間屋子里旋起一道凜冽的森寒氣流,每個人的耳朵里隱約聽見無數厲鬼的嗚咽嚎叫,黑色的霧氣自小旗中彌漫,盈蕩在每一個角落。
那些亡靈戰士眼睛中的紫光驀然暗淡,茫然的站在原地宛如石像一般不知所措,情景詭異至極點。
“魔族至寶引魂幡!”庫塞的神色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庫塞魔師。”石屋主人淡淡的回道。
鮑里斯嘿嘿一笑道:“受死吧,老伙計!”
“且慢!”石屋主人制止住鮑里斯,鮑里斯一愕望向石屋主人。
以他的強橫和桀驁不遜在神秘莫測的石屋主人面前也不得不收斂幾分。
“庫塞,你是否有一個女兒?”石屋主人忽然問道。
庫塞一怔,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卻還是回答道:“你怎麼知道?”
“她叫什麼名字?”
庫塞苦笑道:“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們?”此刻他凶焰盡退,已然絕望。
“她是不是叫安鷺笛?”石屋主人不動聲色的問道。
安鷺笛!
我的心頭一震,難道說安鷺笛居然是庫塞的女兒?
怪不得庫塞也擁有一頭和雪電類似的魔獸赤目,更怪不得安鷺笛始終不願意提起她的神秘身世卻擁有魔門的修為。
再看鮑里斯也是一臉驚訝,顯然即便是他也不曉得安鷺笛的來歷。
“原來你都知道,”庫塞道:“我希望你們不要因我牽連她,否則我化做幽魂也饒不了你們!”
石屋主人冷笑道:“我不會對一個死人感興趣。”
“你說什麼?”庫塞敦實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震動,臉色突然變的猙獰無比,低吼道:“你說她死了?”
“安鷺笛的確已經死了,這點我可以作證。”安姬思說道。
“是誰殺了她,是誰?!”庫塞凶猛的目光宛如受傷的野獸從我們的身上掃過,漫天的殺氣充盈起來。
“是山宗的護法羅梅達爾,”我回答道。
“不可能!”庫塞吼道。
“沒什麼不可能,”安姬思冷漠的回答道:“羅梅達爾暗中刺殺修嵐殿下,安鷺笛為了保護她心愛的男人以身遮擋死在了羅梅達爾的手中。這點考蘭自然是不會告訴你的。”
“這麼說是你害死了我女兒!”庫塞凶惡的目光射向我,咬牙切齒的叫道。
他現在看上去更象一頭瘋狂噬人的野獸。
“如果你還算是一個男人,就不該這麼說話。”我冷笑道:“你應該很清楚誰才是罪魁禍首,更應該明白我和你一樣想殺死殘害你女兒的元凶。”
“何況,安鷺笛寧願自己死也要保護修嵐殿下,可見她對殿下情之所鍾。庫塞魔師若知道這點,怎麼還能和自己女兒生前深愛的男人為敵卻白白便宜了凶手?”安姬思接著道。
“你為考蘭賣命,他卻派人殺死了你的女兒。”石屋主人悠然道:“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怎麼做了。”
“羅梅達爾,”庫塞的聲音足以殺死任何膽小的人:“還有考蘭,你騙的我好苦,我要你們碎屍萬段!”
他漸漸冷靜下來,目光閃動顯然是在考慮。
許久以後才問道:“我怎麼可以相信你們?”
“你若肯和我一起回去,自然可以見到安鷺笛的骨灰,還有她生前豢養的雪電。”
提到雪電,庫塞又信了幾分,低聲道:“雪電亦是赤目的女兒,是我唯一送給安鷺笛的禮物。我自從她八歲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最多只是遠遠看過她幾眼。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我這個父親,否則就不會把雪電日夜帶在身邊。”
安姬思低喝道:“庫塞,是戰是降,就憑你一語而決!”
庫塞炯炯的目光凝視我,沉聲問道:“修嵐殿下,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冷笑道“眼下這種情況,我有必要欺騙你麼?”
庫塞點點頭,突然單膝跪地道:“從今天起,我庫塞願意追隨殿下出生入死,只要能夠殺死考蘭和羅梅達爾為安鷺笛報仇雪恨!”
我頷首道:“庫塞,我相信你說的話,我亦可答應你必定將考蘭和羅梅達爾的人頭奉在安鷺笛的墳前!”
庫塞低頭回答道:“多謝殿下,不過我要親手殺死這兩個人,尤其是羅梅達爾!”
我轉向鮑里斯侯爵,問道:“這里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侯爵又有什麼打算?”
“還能夠有什麼打算?”鮑里斯心中恐怕早已經衡測過厲害得失,故此立刻苦笑道:“沒想到我和庫塞明爭暗斗這多年,到臨了居然還是成了一條船上的人。”
他說完這話笑容一收,正容拜倒在我面前道:“我以鮑里斯家族的榮耀和我本人的生命起誓,終身追隨修嵐殿下。如若有違此誓言,讓萬魔侵食!”
我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他的誓言,即便包括庫塞也是一樣──在生路滅絕的情況下,以女兒的仇恨為名正也給了他一個台階。
身為魔門的人,往往是將自身的厲害得失放在首位,其實芸芸終生有幾人又不是呢?
“等一出黑晶之獄,我就回道比亞雷爾北方召集滄瀾軍團,請殿下放心,只要二十天的功夫我必然可以兵臨群山之城!”鮑里斯侯爵豪氣干雲的說道。
“這些稍後再說,我們還是先把黑晶之獄的事情解決。”我淡淡回答道。
“交給我吧,”庫塞嘿嘿一笑道:“誰該殺,誰該留,再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我點點頭,任由鮑里斯與庫塞去處理黑晶之獄的善後,卻看見石屋主人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不曉得在想什麼?
謝謝大家,按照目前情況應該很快重新上榜了。
同樣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鼓勵,請投我一票,謝謝!
諸事皆畢,首先是石屋主人飄然離去,然後鮑里斯侯爵也率領一部分從黑晶之獄中解救而出的重犯星夜北上,准備與駐守在比亞雷爾北方的滄瀾軍團會合。
我和安姬思、庫塞則帶領剩余的重犯、宣誓效忠的獄卒以及一百名亡靈戰士分批借助天宗和庫塞的地下勢力喬裝潛入群山之城,利用亞德所說的地下通道輾轉抵達銀盔谷。
此際,已是白雪漫天的隆冬季節。
不出所料,阿蘭佐、亞德、尤里魯、費冰、希菡雅等人都已經聚集銀盔谷,翹首等待我的歸來。
我在他們心目中建立的強大形象令這些人近乎盲目的相信即便失蹤兩個月之久我亦會無恙歸還。
翡雅與嘉奈莉以及羅伊則滯留在紅石城,一方面在那里等待我,另一方面擔負起銀盔谷與紅石城之間的聯絡工作。
至於羅丹,果然信守他的承諾,率領著5000黑旗團舊部於一個月前來歸,再加上費冰等人招募的近5000新兵,久寂的銀盔谷呈現出一片少有的熱鬧景象。
眾人見我不僅安然歸來,身旁還多了一干強援,皆都欣喜無比,更加堅定了奪取群山之城的信心。
亞德更是將此喜訊第一刻命人快馬傳送到紅石城,好讓留守在那兒的翡雅等人盡快分享。
惟有安姬思,在我們抵達銀盔谷前便獨自離去,臨行前她只淡淡的回望我一眼,但我已從她的目光中確定,今後的每一個日子里她再也休想忘卻我。
翌日清晨,白茫茫的水霧在晨曦的照耀中剛剛散去,我已經騎著踏雪佇立在小山坡上。
修馬德從我一回來就喋喋不休的夸耀起這兩個月的研究成果,於是就有了今早的試驗。
阿蘭佐、尤里魯、費冰、希菡雅和修馬德,庫塞分列在我的身旁,山坡下三座投石機匍匐在嶙峋的怪石之後蓄勢待發,800步開外聳立著三尊一人多高的土墩。
“可以開始了,”我吩咐修馬德道。
“是,殿下!”修馬德興奮的揮舞手中的旗幟,揚聲朝山坡下的士卒下令道:“准備!”
山坡下三組士兵各自將一個黑乎乎的碩大鐵球裝上投石機,有一名士兵點燃了手里的火把。
“點火!”修馬德叫道。
火把引燃了鐵球上一根用燃油浸泡過的引线,絲絲的火花不停的閃爍。
在計數到“三”的時候,修馬德將令旗猛的一揮,大叫道:“投擲!”
“呼──”
三枚鐵球帶著呼嘯從投石機上箭石一般的竄出,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略帶弧线的軌跡直直射向遠處的土墩。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這三枚鐵球,期待它爆發的一刻。
“轟──”
當鐵球飛至土墩上空將將要墜落的時候,猛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鳴。
一團火光中鐵球被蘊藏在內部的火藥炸的四分五裂,升騰起滾滾黑煙。
在轟鳴聲中,三個土墩灰飛湮滅,不復存在,連殘渣都未剩下一點。
我明顯感覺到腳下大地一瞬間的顫抖,也看見火光中奇異壯觀的景象。
在黑煙升起處,突然爆出無數陽光下閃著耀眼光亮的碎鐵片,夾雜著“哧哧”的尖銳嘯聲被巨大的衝擊波四散激飛,最遠的足足有三百步遠!
察覺到我臉上略略流露出的訝色,修馬德得意道:“這是藏在鐵球了小鐵片,每個鐵球了大約都有五十片左右,激散開來足以再殺傷周圍的數十軍馬。”
似乎不滿修馬德的表功,尤里魯哼道:“這個主意是亞德大人和羅丹想出的,可沒這個家伙什麼事。”
我淡淡一笑,未予理會,心中卻涌起一陣欣喜。
即使是我這個“火藥”的始作俑者,若不曾親眼目睹也絕對無法想象它竟然有如許威力。
有了它的助陣,不啻又增添了千軍萬馬!
這時,漫天的呼嘯聲才漸漸減弱下去,遠處的大地卻依舊塵土飛揚,迷朦一片。
眾人都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阿蘭佐久久才輕輕嘆息道:“雖然我已經是第三次看到演示,但依然感覺心弛神搖。如此威力無比的東西,一旦用到戰場上,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之喪命。”
庫塞不以為然的冷哼道:“一樣是殺人,沒有什麼好嘆息的。在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心存仁慈還不如乘早回家養老去算了。”
阿蘭佐臉色微微一變,尤里魯以按奈不住道:“你在說誰?”
庫塞冷漠的掃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他自昨日隨我回到銀盔谷起就一直深居簡出,沉默寡言。
雖然可以說庫塞與阿蘭佐等人曾經一朝為臣,但鎮守黑晶之獄的庫塞行蹤隱秘也不曾與他們會過面。
所以,阿蘭佐等人甚至並不知道庫塞的存在。
加上庫塞身後追隨的100亡靈戰士,也難怪尤里魯對他不甚感冒。
“很好,修馬德。”我平靜的說道:“這樣的鐵球你一天能夠做幾個?”
“如果原料充足,再給我增加幾十個人手,半個月內我可以制造出300枚。”
“我給你提供人手,再撥給你二十部投石機,組成一個大隊,隸屬費冰的天羽營管轄,不要讓我失望。”
“放心吧,殿下。”得到褒獎的修馬德喜滋滋的回答道:“不會有任何問題。”
希菡雅微微皺起她可愛的眉頭道:“‘鐵球’這個稱呼是否太難聽了呢?”
我點點頭想了想道:“不如叫做‘霹靂珠’,你的那個大隊便稱做‘雷霆’。”
說話間,山坡背面傳來震耳欲聾的鐵騎聲,我們回頭眺望,卻看見羅丹指揮的3000騎兵正在坡下列陣操練。
我拍馬走近,身旁眾人亦跟隨而下。
遠遠就看見數千身著黑色盔甲的騎兵陣列威武,氣勢雄壯,儼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鐵師。
盡管我們一眾人已經下得山坡,但3000騎兵卻視若無睹,專心致志的聽從鼓聲號令,只當我們並不存在。
當我慢慢走到陣列之前,正打算穿過正面的一個方陣好找正佇馬在中央的羅丹時,卻不防兩名騎兵校官自一邊飛馬過來攔阻住去路。
“諸位大人請留步!”一名校官朗聲叫道:“羅丹將軍正在操練,請諸位大人萬勿進入陣中以免意外。”
尤里魯一皺眉道:“你們沒看見是修嵐殿下駕臨,還不閃開。”
“殿下?!”兩名校官看了我一眼,似乎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止太過莽撞,急忙坐在馬上行騎士禮道:“不知殿下駕臨,請恕我等無知之罪。”
“還不讓開?”尤里魯哼道。
兩名校官露出為難神色,其中一名鼓足勇氣道:“對不起,殿下,羅丹將軍曾經說過:操練猶如實戰,絕對不容半點懈怠。故此即便是殿下也不能在操練之時隨意進出方陣,請殿下恕罪!”
我淡淡一笑,阻止尤里魯等人再說話,問道:“即便我要砍你們的頭也不能讓麼?”
兩名校官一陣猶豫,最終說道:“軍中以軍法為天,我們若讓開,軍法一樣要了我們的腦袋,請殿下體恤!”
我平靜的頷首道:“好,我不為難你們,便在這里等你們操練完畢。”
校官都松了一口氣,身後眾人卻各自露出驚訝之情。
等到操練告一段落,羅丹飛馳而來,在我馬前拜倒謝罪道:“屬下無知,冒犯殿下,羅丹願意領罪!”
“你有什麼罪?”我出乎意料的微笑起來:“這才是我想要的一支鋼鐵之師。”
羅丹驚訝的抬頭,我低喝道:“站起來,羅丹!我不僅不處罰你們,還要獎賞你和這兩個校官!”
“謝殿下!”羅丹驚喜交集,再次低頭應道。
我用馬鞭遙遙指向天邊,那里正是群山之城。
風吹過,帶著冬天的冷。
我卻毫無畏懼的迎風而立。
“半個月後,我就要兵臨群山之城,從此讓整個大陸知道我的威名!”
“願意追隨主人!”眾人感覺血脈洶涌,無不激動呼應。
遠方的山外,一輪紅日已然升騰。
江山盡在我的馬鞭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