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們是考蘭的手下,來這里的目的就是要殺死您。因為您是考蘭最大威脅和對手,只有您也死了,他才能真正坐穩王位。”阿蘭佐耐心解釋說。
想殺死我?
我不禁冷笑,那幫笨蛋還以為我是以前那個被他們攆的滿山亂躥的小老鼠麼?
我不為所動的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羅伊回答道:“至少有兩百多人,全部是騎兵。殿下,我們還是趕快轉移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急什麼?”我低聲呵斥說:“不過兩百多的騎兵,你就嚇成這個模樣,以後不用再跟隨我了,我的手下不允許有懦夫。”
“殿下!”羅伊嚇的跪在地上顫聲懇求道:“我並不是害怕,為殿下即使獻上生命我羅伊也絕對不會退縮,可是我必須保護殿下您不受到傷害啊。”
“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我厭惡的說:“不要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保護者,你只是我的仆人。”
“是,殿下!”羅伊恭敬的說道,半天不敢抬頭。
其他人都無聲的看著這一幕發生,尤里魯的虎目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顯然我剛才的表現很符合他的口味。
阿蘭佐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嘴角的微笑卻透露出他心中的欣慰和驚訝。
至於希菡雅——我的女人,她用充滿仰慕的目光看著我,說不盡的柔情蜜意。
“他們為什麼會找到我們?”我問。
阿蘭佐明顯體會到我這句話的用意,如果我真忘記了過去的事情,那麼首先要明白的是追兵能夠找到自己的原因,並設法解決它,否則以後都無法安寧。
“因為領頭的是安鷺笛將軍,她是王國最出色的追蹤大師。”羅伊回答說。
“干掉她,”我冷冷的說。
“可是殿下,他們有兩百多個驍勇善戰的騎兵,我們總共才六個人。”
“五個人,還有一個是誰?”我奇怪的問道。
“是王家禁衛軍統領費冰大人,他正在監視叛軍的動態。”希菡雅在我懷里柔聲回答說。
我哼了一聲,推開希菡雅站到地上。
“殿下,您要——?”希菡雅驚異的問。
我沒有理睬,推門走出屋子,胸口的疼痛在我每邁一步的時候都反復折磨著冰冷的神經。
羅伊急忙起身想攙扶我,我卻一把將他推開,來到屋外的空地上。
天色接近黃昏,絢爛的晚霞映射在青翠的山林上,這是我第一次看清眼前的村莊。
這座村子很小,大約只有二十戶左右的人家。
我借住的是一家農舍的木屋,雖然簡陋卻已經是這里最象樣的房子。
一匹快馬閃電般從村口衝進來,眨眼間就在我面前停下。
馬上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輕騎士,面容冷靜高傲,背後掛著一張金色的長弓。
他敏捷的跳下坐騎,向我施禮道:“殿下,追兵已經不到五里,請立刻向後山轉移。”
“費冰?”我凝視如同標槍一樣屹立在自己面前的白衣騎士,他的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氣勢,象出鞘的刀鋒。
“是我,殿下。”費冰簡短的回答,從他的語氣大概也以為我患上了失憶。
“你是一名弓箭手?”
“是的,殿下。”明知道追兵在不斷逼近,費冰卻依然鎮定的回答我看似無聊的問題。
“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已經達到人類所謂的‘龍箭手’境界?”
“是,殿下。”
我轉過頭望著一邊安靜站立的阿蘭佐道:“你應該已經擁有人類的大魔導師境界,風系的魔法在大陸中無人能出你左右了。”
阿蘭佐微微有些詫異,微笑頷首說:“殿下,您過獎了。在夕蘭大陸,優秀的魔法師數不勝數,我實在不算什麼。”
“尤里魯,你是紅衣騎士,依照人類騎士的等級排列你應該算僅次於聖騎士的人,對不對?”
尤里魯一怔,有些自豪的回答說:“是這樣的,殿下,原來您還記得這些。”
我不是記得,我的記憶已經燒為灰燼,我完全是依靠一種奇怪的本能識別出他們的能力和境界。
可是為什麼我擁有這樣的本能我卻不知道,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力量。
我沒有反駁他,看向身旁的希菡雅道:“你是一名擁有光明系魔法力量的祭祀,雖然你已經具備大召喚師的能力,可是你只能施展救治和防御魔法卻不能攻擊敵人,對不對?”
希菡雅驚訝的看著我,好象要將我重新認識一遍,半天才點頭道:“是的,殿下。”
羅伊奇怪的問道:“殿下,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沒法解釋,我也不想解釋,我的目光轉向他道:“羅伊,你是四個人里最弱的一環,但是你卻擁有矯捷的身手和機敏的反應,是天生做盜賊的材料。”
羅伊苦笑說:“殿下,我以前就是一個盜賊啊,是您拯救了我,這些您都忘記了?”
我不理他,淡淡道:“憑借我們六個人的力量足夠和追兵周旋,如果計劃的再巧妙一些,我可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阿蘭佐說道:“雖然話是這樣,可是真正具備戰斗力的只有三個人,即使羅伊也算上卻還要保護大人和希菡雅小姐,加上可能給村民帶來的傷亡,我們眼下沒有必要和追兵火並。”
“我沒有興趣讓人在後面攆著跑,”我冷然說道:“今天就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如果我真是什麼修嵐王子,這就算我復仇的第一步。”
尤里魯眼睛發光,大聲道:“殿下,臣願誓死追隨您殺盡那些叛臣賊子,為先王報仇!”
“報仇固然是必須的,可是我們必須衡量得失情勢才能做出明智的決定。”阿蘭佐徐徐道:“殿下,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我們僅有的力量,等待復仇的時機,而不是逞一時的血氣。”
我冷笑一下,吩咐道:“不用多說了,立刻收拾行李物品,朝後山撤退。”
大家以為說服了我,都暗自松口氣。
只有尤里魯有些失望,而費冰則毫無表情的翻身上馬道:“我為殿下殿後。”
“不必,”我拒絕說。
“可是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啊?”羅伊焦慮的說。
“你羅嗦什麼?”我呵斥道:“我正是要他們追上來。”
羅伊驚懼的看著我不敢再多說。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村口隱隱傳來馬蹄聲,追兵逼近了。
我在羅伊的攙扶下上了坐騎,本來他想與我同乘一騎卻被我喝退。
即使我的胸口還有傷,我也不需要別人的照料,我只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與奔馳。
“看見後山的那片樹林麼?”我用馬鞭指向南方大約三里外的一片蔥郁樹林道:“我們撤進林里,等他們追進來。”
說完,我策馬朝樹林奔去,希菡雅和羅伊一左一右跟著我,然後是阿蘭佐和尤里魯,最後是費冰。
“殿下,我們的馬在樹林里恐怕跑不起來。”尤里魯是一名勇猛的騎士,對於他來說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了劍和戰馬。
“很好,這正是我希望的。”我淡淡的回答說。
阿蘭佐眼睛一亮道:“殿下是要誘使追兵進入樹林,從而喪失機動力?”
是這樣的,但我不喜歡被人猜透想法的感覺。
我冷哼說:“進入樹林以後我們分成幾個小隊,將追兵朝四面分散,最後再解決那個安鷺笛。”
“我和殿下一組!”幾乎同時,身後的羅伊、希菡雅、尤里魯都叫了起來。
我絲毫沒有考慮的說道:“羅伊和尤里魯一組,負責東面;我和希菡雅一組負責北面;西面交給費冰和阿蘭佐。”
在這個組合里,魔法師得到了弓箭手的保護,利用遠距離的攻擊足以殺傷大量的敵人;而頭腦不怎麼靈活的尤里魯有羅伊的配合戰斗力並不遜色於前組;至於我和希菡雅看似最弱的一環,但我有足夠的信心堅持到勝利。
“在將追兵引散以後,你們迅速朝北面聚攏,既然是追蹤高手,安鷺笛最後一定能夠找到我。”我冷靜的分析道:“但當她發現我的時候,也就是地獄之門向她敞開的一刻。在樹林里,失去機動力的幾十個騎兵只能是我們的獵物。”
“是,殿下!”眾人心悅誠服的呼應道,一個個看上去精神無比振奮,仿佛勝利已經到手。
當我們進入樹林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暗。
僅有的微弱光线使得人們只能依稀看見近處的景物,我們沒有點火炬——那樣只會暴露自己的目標。
追兵在幾百米外窮追不舍,雖然有對於樹林的顧忌,但是親眼看見我進入林中令他們依然毫不猶豫的跟進。
身邊的人不斷在減少,阿蘭佐等人成功的引開了大量的追兵——在黑暗里他們無法辨別我究竟是向哪個方向逃跑,只能分兵追擊。
但是我身後依舊有數十名騎兵在追擊,這不是眼下我和希菡雅所能應付的。
因為沒有點火炬,所以在速度上我們要比敵人慢了不少。
聽到聲音越來越近,我忽然低聲對身旁的希菡雅道:“下馬!”
希菡雅順從的跳下馬,我也落到地上。
我取下馬匹上的箭筒道:“把馬趕走。”
希菡雅明白了我的意思,將兩匹戰馬趕進漆黑的樹林里。
我拉住她有些涼的小手朝左面迅速移動,在追兵趕上來的一刻匍匐到灌木里。
三十多名騎兵在一個女騎士的率領下向戰馬奔逃的地方追去,我屏住呼吸直到最後一點火光消失在樹林後。
我感覺到希菡雅柔軟的身軀在我的懷里微微戰抖,她的呼吸也開始沉重。
借著微弱的光线,我看見她的額頭滲出細細的冷汗,面色也無比蒼白。
可是她堅強的忍耐,不發出一點聲音,紅紅的嘴唇不停的顫抖。
在不久前她剛剛經受了我粗暴的鞭撻,現在又不得不劇烈的運動,我知道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完全是依靠召喚師頑強的意志力在支撐。
奇怪的是我的心中絲毫沒有憐憫,反而覺得此刻的她有些累贅。
我低聲問道:“你還能堅持多久?”
“我能堅持到最後,殿下。”希菡雅強忍痛苦回答說。
我的心里莫名的一松,如果她回答說無法再堅持或者准備放棄,那麼我只能殺死她,以免她拖累自己——雖然她是人類傑出的召喚師,但眼下的情況里和廢物沒有什麼區別。
我不能因為她而拖累自己,除非她對我還有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的回答我還是感覺一陣輕松——也許我內心並不想殺死她?
“那麼趕快跟我走,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反身追回來。”
我拉起希菡雅,在黑夜里摸索前進。
我的心頭忽然涌起一股熟悉的奇怪感覺,這黑暗、這寂靜,是那麼的美麗和親近。
希菡雅努力跟著我的步伐,身體緊貼著我,令我涌起一種強烈的欲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明白現在絕對不是可以松弛的時候——然而奇怪的是,越是緊張我的欲望越在燃燒。
我一面傾聽周圍的動靜,一面選擇前進的方向。
這些舉動都說不上任何理由,唯一可以解釋的答案或許還是本能。
如果有一個追蹤高手看見我行進的軌跡和方式,一定會驚訝的五體投地,但我也故意留下一點破綻,那是留給安鷺笛的。
至於阿阿蘭佐他們要找到我就更加方便,一方面他們已經預知我大約的方位,另一方面我巧妙的留下了暗記。
遙遠的地方驀然傳來淒厲的慘叫,我知道是阿蘭佐和費冰與追兵交火了。
沒過多久,另一個方向也開始有慘叫的聲音隱約響起,自然是尤里魯他們動手了。
他們在按照計劃擺脫最後的追兵,然後向我這里聚攏。
一切的計劃看似冒險,卻是一種完美的冒險。
我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只有勝利是未知的,需要爭取的時候我才能得到享受,這樣的過程才顯得精彩。
驀然有輕微的動靜從右側的樹林里響起,我警覺的凝視,發現幾點光亮隱隱綽綽的在黑壓壓的林間閃動——幾名比亞雷爾騎兵正小心翼翼朝這兒搜索過來。
我拉著希菡雅伏下身,躲進濃密的灌木。
我知道,我無法采取和阿蘭佐他們同樣的方式解決敵人。
雖然只有幾個追兵,但以我現在的能力——或者說是修嵐王子的能力,可能解決起來非常吃力。
萬一要是被糾纏住,等到周圍的騎兵合圍上來,我可能只有死路一條。
因此,我只能避免正面的戰斗,利用黑暗和地形結束他們的生命。
五個比亞雷爾騎兵徐徐出現在我的視线里,他們高舉著火把呈扇形排開,小心翼翼的搜索前進。
長槍不住的戳進灌木,然後翻動挑起發出沙沙的聲響。
如果我不做出反應,很快就會被發現。
我悄悄取下背上的弓,從箭筒里抽出一支長箭。
驀然我的心頭一動,又抽出一支。
我將兩支長箭搭上弓弦輕巧的拉開,箭頭微微分出些許的角度,目光緊緊凝視最靠近我的兩名騎兵,計算著角度和時間。
“嗡——”
弓弦發出清越的脆響,兩支長箭宛如長了眼睛一樣筆直的刺入那兩名騎兵的胸膛,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栽倒下馬。
“有敵人!”剩下的三名騎兵驚聲大叫,聲音穿透了黑夜回蕩在寂靜的樹林中。
我的殺意越來越濃烈,眼睛中射出森寒的冷光。
在三名騎兵靠近我之前,我又用弓箭結束了其中一人的生命。
僅存的兩人殺到我的跟前,長槍狠狠刺來。
我飛快的拋開弓箭在地上翻滾,躲開了長槍。
希菡雅也竭力的閃躲,依靠在一株古樹上。
我和希菡雅並肩而立,心頭涌動無限的豪情。
兩名騎兵借著插在馬背上的火炬看清了我們的面容,痴迷的目光卻久久不能從希菡雅臉上挪開。
我憤怒的哼了一聲,這兩個白痴居然敢用這樣的眼光打量我的女人,即使沒有其他原因,我也要殺死他們。
一股冰冷的寒意襲上心頭,我的腦海里突然充滿殺意,我象一頭飢餓的野獸,我必須看見鮮血和死亡才能夠得到滿足。
“受死吧!”我冷酷的低喝道,身體巧妙的閃到左側騎兵的身旁,手中的長劍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他的小腹。
那名騎兵顯然沒有預料到我有如此高超的技巧,惶然橫槍招架。
我的嘴角逸出一縷猙獰的冷笑,輕聲說:“讓我賜予你永生,孩子。”
“噗——”
長劍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翻轉,我的身體躍起在空中,鋒利的劍刃割裂了他的咽喉,一道鮮血噴薄而出,濺在我的臉上。
我伸出舌頭舔了口唇邊的血珠,咸咸的味道令我更加興奮。
我冷笑著對僅存的那名騎兵說:“不要畏懼,死亡才是你們唯一的歸宿。”
“你究竟是誰?”那名騎兵已經喪失斗志,顫聲道:“你真的是那個軟弱,害怕流血的修嵐?”
是的,難怪他會這樣問——那個修嵐王子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擁有象我這樣高超的劍術。
可是我卻覺得自己僅僅能夠施展出印象中少的可憐的力量,我不該是這樣,可為什麼會這樣?
一定是這該死的身體限制了我!
我不是修嵐,我是覺醒的殺意!
風,從我的身邊吹過,卷起漫天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