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強決賽第三戰,依然延續了之前兩戰的傳統,結果全都出人意料之外,甚至可以用跌破一地眼鏡來形容也不為過。
三場決賽都有決斗者死亡,可以想見這次比武的殘酷及重要性,牽連的池魚之殃人數更是直逼三位數,不論是旁觀者或當事者,不必擁有“末那識”的預測功力,也可以斷言剩下的兩場決賽,死傷人數只會持續增加。
“觀音天女”梵心諦的死,對於已經積弱不振的正道而言更是致命性的一記打擊,雖然有人從最後峰回路轉的結局,推斷出梵心諦的身亡是另有原因,但是這場關鍵性的敗北,無疑給了已無退路可言的“六道界”一份喘息的機會。
五戰三勝,目前“六道界”的戰績是兩勝一負。
換句話說,接下來的兩場決賽中,“六道界”一方必須取得連續兩場以上勝利,才可免於永遠退出江湖。
考慮到這場決賽之後對整個天下大勢的牽動,壓力之大,足以使十個軍師一夕白發。
但是從逆天邪那張淡定從容的笑臉上,就看不出其中有任何叫做“壓力”的成分在。
別的不說,光是這份鎮定的功夫,“絕世邪神”就可夸耀無人可及。
局面如此不利,但是逆天邪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三分譏諷,三分冷酷,三分的不可一世,和一分的高深莫測。
“逃過一劫,還是,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
帝釋天凝神望著與他比肩而坐的逆天邪,雖然問出問題,卻並不指望能得到對方的解答。
除了武者之外,帝釋天也以一個智者自詡,不論在武功或是智謀上,帝釋天都沒有輸給逆天邪的打算。
只不過,那個小子的笑臉,實在有夠讓人討厭。
逆天邪笑了一笑,仰首望天,良久之後,方道:“第四戰,應該開始了吧。”
帝釋天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臉色一沉道:“好!本王就看你還能玩出什麼把戲?”
帝釋天把手一揮,對著擂台上的公證喝道:“繼續!”
那公證也嚇了一跳,但是對於帝釋天的命令更不敢怠慢,連忙提氣喝道:“五強決賽第四場開始,請雙方代表上台!”
和逆天邪同時飄出的話語,還有一條倏忽出現的身影,公證人只覺眼前一花,刹那間,他仿佛看到了從地獄出來的惡鬼!
如果說龍步飛、天下第三的殺氣是一團黑火,那台上此人的氣勢就像是一團無盡的黑洞,能吞噬一切,更帶著徹骨寒心的冰冷,冷!
絕對冰封的冷!
冷得再不像一個人,而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死屍!
但是死屍絕對不會有這麼重的殺氣。
帝釋天的瞳孔在夜叉出現的那一瞬間,赫然收縮又暴漲了一下。
剛剛夜叉出現的過程,就連他的“無漏之眼”、“天地靈搜”,都不能夠完全地捕捉,只隱約捕捉到一條黑影一閃而過,可見對方的身法已經超越了“極速”,而到達“神速”的地步了。
——無怪乎這小子這麼胸有成竹,原來還掩藏了這麼多張厲害底牌!
那公證人被夜叉鬼魅般的身影嚇了一跳,一時之間連話都忘了說,還是帝釋天不耐煩的冷哼了一聲,他才如夢初醒的道:“那麼,天宮和武林聯盟一方,第四戰的代表是?”
“我來吧!”
一道輕松寫意的笑聲,衝淡了擂台上夜叉所帶來的寒意,“蒼邪”白魔帶著招牌的陽光大男孩笑容,腰間斜斜插著一把新的長刀,施施然的走上擂台。
身為“天王”帝釋天手下的頭號戰將,“蒼邪”白魔代表“天宮”出戰這關鍵性的第四戰,相信是不敢有其他人表示異議。
逆天邪含笑看著白魔走到台上,道:“別怪本帝沒給你警告,和夜叉決斗,死是唯一的下場喔!”
白魔哈哈一笑道:“那還正好,我正愁閻羅王不肯收留我呢。”
逆天邪又轉向帝釋天道:“貴宮人才已經是買少見少,天王確定還要讓白小弟出來打這必敗的一仗嗎?”
帝釋天毫不示弱,冷冷反諷道:“六道輪回如今只剩你一個式神掛在上面,難道天帝就不寂寞嗎?”
逆天邪眉頭一挑,道:“本帝是好心提醒,如果天王不願接受,那本帝也不會勉強。”
“好意心領,可以開始了嗎?”
逆天邪轉向公證人,眨眼露出促狹的笑容道:“等一下開始時,記得要趕快逃跑喔!”
“啊?”
公證人一時還沒會意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逆天邪冷叱一聲:“夜叉!”本來像個人偶站立不動的殺神,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忽然從瞳孔處射出赤紅的光芒,跟著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場中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公證人忽然整個身子給對分剖成兩半,腸子鮮血流了一地,一邊身子飛出擂台外,換來的是台下無數觀眾的驚叫。
——什麼?!他什麼時侯出手的,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沒有人看清楚擂台上發生了什麼事,包括白魔在內,但是他的“不動邪心”卻發在意先的,讓身體直接對危機做出反應,雙手持刀,垂直斬下——“鐺!”
仿佛兩道電光擊在一起,但白邪這邊感受到的卻是不遜於逆天邪或帝釋天親自出手的震撼力,虎口爆裂濺血,人被擊飛三丈,但畢竟是保住了一條小命。
——不可能,這速度……
白魔震駭到連臉上的笑容都忘了保持,若不是這些時日在帝釋天的教導下,讓他領悟了“末那識”的奧秘,“不動邪心”修為更上一層,只這一擊他就要命斃當場!
但是敵人也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空間,一道灰影以極速劃破空間,仿佛一團稀薄的鬼影向他撲來。
白魔把意識的蛛網提升到最大境界,在渾沌的虛空之中捕捉到一絲一閃即逝的殺機,雙腿躍起,僅堪遴過夜叉一擊。
跟著刀化白芒,飛刃旋弧斬向夜叉頸後。
夜叉渾然無覺,身為殺戮兵器的他沒有“閃躲”這種意識,五指一翻,每個指尖前端都長出了刀刃般的骨刺,他剛剛就是用這個殺了公證人!
白魔一刀斬下,卻發現五道銳利的劍氣迎面刺來,勁風刺得顱內隱隱生痛,電光石火間,白魔心知這樣只是玉石俱焚的下場,連忙人刀一偏,閃過夜叉的五指劍刃,卻仍然無可避免的被劃了三道血痕和驚出一身冷汗。
——我忘了,這家伙不是常人。
交手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白魔卻已經從鬼門關前來回了至少兩次,仿佛又回到了當日在“異域之地”,與“絕世邪神”對峙時所感受到的那份戰栗。
白魔橫刀後退,面對的是一雙毫無感情、漠然貌視的凶眼。
殺戮兵器沒有感情,所以也不會懂得手下留情,之所以停住攻勢,是因為他的主人沒有繼續下令。
這一點玄機,帝釋天也看了出來,禁不住眉頭一皺。
白魔迅速將自己的體勢恢復到備戰的狀態,長刀置於胸前,鋒刃與眼睛形成一個無形三角,擺出攻防一體的刀陣。
停滯只是短暫的刹那,隨著雙手指甲再度暴漲,夜叉身子勢如出閘猛虎,無情血爪對白魔破腦取命而下。
白魔臉上恢復從容笑意,雙手持刀揮迎而上,任憑爪痕劃空,爪勢綿延不絕,但是白魔都能憑著“不動邪心”謀定後動,後發先至,像是事先預知到對手的下一步般布下刀陣,讓夜叉的骨刃難越雷池一步,只能在堅硬的擂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爪痕。
攻之不入的爪影中,依稀可瞥見白魔一派從容的微笑,長刀似動非動游走在肅殺氣流之間,像是怒濤中的一葉扁舟,不管浪頭多大,小舟始終能安然駛於其上。
“好。”
看到愛徒終能化險為夷,帝釋天忍不住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贊了一聲。
“久守必失。”
淡淡的,逆天邪只加了這一句注解,卻讓帝釋天為之側目。
仿佛是要印證逆天邪的話,一種代表危險的警訊從白魔心中升起,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凜冽的寒露冷風,像是陰魂冤魄的執念在人間現形。
點地而起的身子如鬼影濛濛般真實而又虛幻,帶著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白魔,讓他失去了掌握上下左右的空間感。
“這是……”帝釋天臉色一變。
“夜叉的‘終極’——萬劫空間……”逆天邪悠悠笑道,笑聲里透露著強大的自豪與自信。
會讓帝釋天也為之色變的招式,肯定是非同小可。
沉重的壓力在瞬間就鎖住白魔,同時夜叉的身影從擂台上完全消失,但四周的殺氣卻以幾何倍數提升,盡管白魔已做出最嚴密防守,但無數殺氣仍在第一時間已把他身體穿過。
“嚓!”
白魔的“不動邪心”雖已在第一時間帶動身體做出本能閃避反應,卻仍然無法遴免中招的命運。
先是大腿被挖掉一大塊肉,跟著是肩膀、手腕、脖子、腳踩……每一處傷口雖然不大,卻異常痛楚,白魔就好像是掉入食人魚環伺的河流中,被看不到的牙啃噬得遍體鱗傷。
難以想像!
夜叉這終極一招才只是起手式,已讓白魔受到如此重創,面對這看不到、擋不著、躲不開的無形殺氣攻擊,就連視生死如無物的白魔也不禁感到一陣絕望和戰栗,直覺就告訴他,自己是沒可能躲過如此恐怖的一招。
擂台下,群雄就看到無比詭異可怖的一幕場景。
白魔站定在擂台中心,一動不動,但身子卻不斷爆出血痕傷口,鮮血染紅了他腳下的石板,仿佛有一群人眼難見的鬼魅,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他展開殘酷無情的廝殺!
帝釋天再也不能保持安踞龍椅的坐姿,一雙拳頭更是握得死緊,以他的武學造詣,當然能一眼看出夜叉此招的可怕,同時也斷定白魔絕無接下此招的可能,即使換成他來面對此招,也沒可能全身而退,除非是以“九陽終極”恃強硬破,但也要付出一定代價。
而白魔,是絕沒可能從這可怕殺招下全身而退,死亡是他唯一的下場。
除非有人出手幫他吧。
帝釋天陷入兩難的思考中,不出手幫白魔,後者就一定會死;出手了,就等於承認己方此役的敗北,更會讓自己的威信大打折扣。
“鏗!”
正在帝釋天考慮間,一聲清脆的兵刃脆斷聲,響徹山頂,也加速了“大日天王”的最後決定。
刀雖斷,人未亡,但單看白魔傷勢,誰也會認為他離死亡只有一步之差!
——不管了帝釋天終於下定決心,輸了這一仗,頂多是二比二平手,對於最後這一仗自己親自出馬,有十足的信心可穩勝逆天邪那臭小子。
可是白魔是“天宮”下一代接班的重要人選,不可以這麼沒有價值的枉死在這里。
失去一個聞太師,他已經夠痛心了,不能再失去像白魔這樣的人才了。
帝釋天怒嘯一聲,九陽烈焰勁把座下龍椅轟成粉碎,碎塊有意無意間,飛射向不遠處的逆天邪,目的就是要避免對方出手攔截他等下的舉動。
“住手!我們認輸了!”
出手前不忘喊出這一句,就是要給逆天邪沒有插手其中的理由,也是給出手救自己的愛徒一個正當化的藉口,但在身子挪移時他才赫然發現到,“絕世邪神”根本一點也沒有攔阻他的意思。
帝釋天的心頭隱隱閃過一絲不好的預兆,但此刻局勢之急迫,已不容他細想。
“手下留情!”
身為一宮之主,帝釋天的一舉一動仍是充滿裊雄性格的思考,出手的力道和出口的語氣恰成反比,即使不得已要認輸放棄比賽,他也不會讓對方拿到完整無缺的勝利。
雙掌之間凝聚的白色烈陽火球,灌注他九成以上的功力。
從剛才的戰斗中,他已經確認了夜叉是只懂得前進不懂得後退的戰斗機器,換句話說,在決戰之中絕無可能分神他顧,自己橫里插手這飛來一擊,有九成把握可以一舉破去對方的護體罡氣,取了對方的性命。
然後,只要說一些場面話收拾殘局就好。
可惜,帝釋天的盤算永無實現的一日,因為就在他帶著殺意之炎闖入擂台的同時,夜叉的“萬劫空間”忽然自動分開一個空隙,時間之巧妙就像是早就為他所准備的入口一樣,讓他原先所准備的殺招完全派不上用場。
——這是!
這時帝釋天終於發現不對勁,而同一時間,一場針對他預先精密布置的殺局也開始發動。
第一個出手的,就是他所要援救的對象,他的得意愛將——“蒼邪”白魔!
白魔以斷刃出擊,銀色的光芒撕裂了大氣,速度之快甚至猶勝開戰之前,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受了重傷?
“哼!”
身經百戰的帝釋天,並不會因為區區的背叛或突襲就折服,否則也沒資格成為四大將星之一的“大日天王”。
即使白魔挑選的刺殺時機的確是萬中無一,但是功力上的差距卻不是單憑時機可以填補的。
要舉例來說的話,就是一只狼犬再怎麼出其不備,也不可能咬死一只大象。
帝釋天橫掃一掌,所帶起的焚風已足以把致命一刀蕩開,跟著只要再補上一掌,就可以取去背叛者的性命。
“死吧!”
帝釋天用簡短的字句為白魔敲響喪鍾,他並沒有打算留對方一命追問理由的主意,背叛者必須死!
這是他的最高原則,相對之下,其他東西都顯得微不足道。
就在他這焚體一掌即將印上白魔胸膛的時侯,數股強大的勁風,同時從擂台下飆出,以他為中心形成圍殺的中心點。
“竟然連你們也……”
帝釋天的冰眸里閃爍著令人戰栗的光芒,面對第二批意料之外的刺殺者,他的心里終於燃燒起名為“殺意”的金色冷焰。
“樓雪衣!夜魅邪!獨孤冰心!你們三個是活膩了嗎?”
面對三大高手的合力一擊,即使帝釋天有“光明不滅體”護身,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毫發無傷,不得不暗陣一聲,變招舞焰成盾,以深厚的內力卸開三人攻勢。
殺浪前仆後繼,夜叉雙掌合十,身體如紡錘般旋轉,指尖的骨刃如暴風般襲卷,以無堅不摧的直擊威力向外衝發,直取帝釋天的咽喉要害。
面對接二連三的狙擊,帝釋天此刻的憤怒與殺意,已到了不能用言語去形容的地步。
“你們全都該死!!”
炙熱的白色火焰,瞬間襲卷了整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