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晨曦透過綠紗窗,投射在毓靈瑩白無瑕的俏臉上,淡淡的晨輝勾勒出她柔和婉約的輪廓。
王桓之一夜未眠,卻絲毫不覺疲倦,只是痴痴的凝望著躺在自己臂彎里沉睡的毓靈,她的睡顏如此安詳而寧靜,純淨恬淡宛如天使。只是這樣靜靜的擁著她,便感覺胸中滿滿的幸福,恨不得時光就此停駐不前,好永遠留住她,留住這靜好的歲月。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即將結束,她終究不屬於這里,不屬於他,她的心留在遠方,強行留下她,只會給她帶來無盡的痛苦。故而,他才會協助石雋逸將她救出皇宮,卻又抑制不住再次擁她入懷的渴望,所以他在派去接應的馬車里放了少量的軟骨粉,這軟骨粉對人體並無傷害,少量吸入會讓人渾身乏力,依靠這個他順利的將毓靈接到自己府邸過了一夜。
就算他自私也好,卑鄙也好,他並不後悔這樣做。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夜,也足以留下美好的回憶,好讓他在漫長的余生中不再寂寞絕望。
房門響起三聲規則的輕叩,王桓之微微一顫,是管家王忠來催促他了,該送她離開了。
戀戀不舍的從毓靈身上收回眷戀的目光,王桓之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便輕手輕腳的抱起了她,穩步朝屋外走去。
剛邁出房門,便感到一股懾人的寒意,王桓之下意識的一偏頭,幾縷墨色鬢發已被鋒利的劍鋒齊根割斷,飄飄蕩蕩的墜落到地上,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一柄寒光凜凜的寶劍已橫在他的頸前。
石雋逸臉罩寒霜,目光掃過在王桓之懷中熟睡不醒的毓靈,而後停在王桓之臉上,長劍又往前送了幾分,在他玉白的頸上劃出一道血痕,冷冷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面對隨時會頭斷血流的威脅,王桓之卻風輕雲淡,面色如常,垂眸柔情脈脈的看了一眼懷里的毓靈,淡淡的說道:“輕點,別吵醒了她。她沒有事,只是睡著了而已。”
石雋逸皺了皺眉,伸手搭住毓靈的脈,果然沒有大礙,只是睡著了,這讓他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但對王桓之的態度和行事卻更加糊塗了。原本王桓之協助他救人,他對王桓之是十分信任的,但昨天他卻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藥,醒來後毓靈已不見蹤影,他一大早清醒過來後就直奔相國府,卻正瞧見王桓之抱著毓靈走出房門。毓靈既然在這里,那昨天的事十有八九就是王桓之做了手腳,他開始以為王桓之會對毓靈不利,不過現在看來毓靈並無大礙。
王桓之見石雋逸身上懾人的殺氣斂去不少,便將熟睡中的毓靈交到他手上,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了一圈,這才抬起眼看住石雋逸,誠懇的道:“石大俠,你千里迢迢趕來救人,此情此意,感人至深。在下不才,作為毓靈的舊識,願略盡綿薄之力。門外馬車已經准備好了,車上備齊了足夠的食物和水,在下懇求你,請你好好照顧她,護送她回到魏國,從此再不要踏足北燕一步。”
王桓之見石雋逸還是面帶猶疑之色,知道他並不完全信任自己,不禁無奈的苦笑道:“石大俠,其實我待毓靈的感情,與你並無兩樣。只是與你不同,我跟她之間隔了太多的國恨家仇,她若醒來,絕不會想看見我,可我卻不忍見她受苦不快樂。這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王桓之說著,臉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傷痛苦澀的神情,看向毓靈的眼神卻愈發情意綿綿,其間的深情刻骨絕非作偽,連石雋逸這個旁觀者,也不禁惻然動容,對他的話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門前停著的馬車外表看並不起眼,但仔細觀察會發現車廂的用料做工很結實,雖不奢華卻很實用。拉車的馬個頭不大,但四肢有力腳力強健,一看就適合長途奔襲。
突然,一只纖手撩開轎簾,一襲青衣的寶珠從車上跳下來,對著石雋逸微微一頷首,便小心翼翼的扶著毓靈進了車內,看起來王桓之已經把安排告知了她。
石雋逸再次將馬車前前後後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不妥,這才徹底放心,朝著王桓之抱手一禮,朗聲道:“先生高義,石某銘感於心,此行自當不負所托,竭盡全力保護毓靈安然回國。”
王桓之此時神情已恢復了淡然,突然整肅衣冠,對著石雋逸深深一揖到底。石雋逸訝然揚眉,心頭劇震,王桓之出身名族,位高權重,名動四海,卻為了一介女子向自己行如此大禮,足見情深意重。
靈兒啊靈兒,你惹下了這麼多情債,迷住了這麼多奇男子,到底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石雋逸暗嘆一聲,對著王桓之微微頷首,便輕揮馬鞭驅動馬車向前駛去。
王桓之望著馬車絕塵而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线里,整個人像丟了魂魄,一動不動的久久站立在原地。
“既然舍不得,何苦還要送她離開?”身後門內轉出一位身著絳色深衣的美婦,卻正是曾經的元魏皇後王氏。
原來元魏後宮的妃嬪被押回燕國後,宇文清嵐為感謝王桓之的忠心擁護,便下旨釋放了他的姐姐王皇後,讓她回去與王桓之團聚。國破家亡後,王皇後也看穿了榮華富貴如雲煙,自願幽居相府,終日閉門不出,調琴養花練字,倒也過得清淨自在。唯獨對弟弟王桓之的心思,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對於他跟毓靈的這段孽情,她也嘗試勸解過多次,然而都是無果。
王桓之聽到熟悉的聲音,卻並不回頭,只是低語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她不屬於這里,心也不在這里,勉強留下她的人,又有何意義?不過生生將她逼上絕路罷了,我又怎麼忍心看她受苦?”
“你放她離開,萬一被燕國皇帝查知,該如何是好?”王皇後憂慮的問道。
“她於皇帝,不過是三千佳麗之一,雖有薄寵,卻無真愛。陛下城府深沉,公私分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後宮姬妾而重罰我這個有用之臣。”
王皇後只能無奈的輕嘆一聲,情之為物,果真叫人生死相隨,旁人勸解不得。
此時旭日已漸漸從東方升起,絢爛的朝霞灑滿了天空,燦爛的陽光下,他的背影,清冷、瘦削、蕭瑟、寂寥,如此的令人心碎…
作家的話:
對於王相,不由想起八個字:慧極必傷,情深不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