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男歡女愛好一番鏖戰,雲收雨歇之時竟已月上枝頭。
毓靈逃婚的決心既定,便連一日也不願多等,反正宮里的一切早已令她厭煩,離開京城對於她來說不啻於鳥兒逃脫牢籠。何況她自小就聽父親師兄常常說起江湖逸事,雖然她不懂武功,但也不由得對那種快意恩仇瀟灑恣意的生活充滿向往。
石雋逸既得了“好處”,被她服侍得身心舒爽,自然得信守承諾,不過看到她的打扮時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就穿成這樣走?”
毓靈低頭看了看身上那件青樓花娘的桃色衣裙,也覺不妥,於是莞爾一笑,歪著腦袋問道:“闖蕩江湖的女俠該穿什麼呢?”
“你若不想被人認出,就最好喬裝改扮一下,而不要老想著當女俠出風頭。”石雋逸正色道,“我答應你帶你離開,自然不會食言,但這一路上你務必要聽我的,否則被人識破抓回來我可救不了你。”
毓靈不服的撅了撅嘴,但終究還是無奈的點點頭,誰讓自己有求於他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石雋逸於是讓天香樓的下人去弄來一套尋常男子穿的粗布皂衣,讓毓靈換上。他讓毓靈男扮女裝,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二來,行走江湖男子比女子方便的多。
毓靈依言換上男裝,頭發也按男子的樣式高高梳起盤於頭頂,頓時變成一個清俊秀氣的後生。不過她向來穿慣了絲質絹衣,粗糙的粗布面料覆在她嬌嫩的肌膚上,隱隱傳來不舒適感,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本想抱怨幾句,不過想到她已經答應石雋逸要聽命行事,便勉強忍了下來。
毓靈穿好回頭一看,發現石雋逸也換上了黑色夜行衣,勁裝打扮的他真是眉目英挺,瀟灑疏狂,盡顯江湖浪子本色。
當日深夜三更,石雋逸攜著毓靈趁著夜色的掩護,從天香樓的偏門悄悄離開。行至城門處,遠遠望見緊閉的城門和城牆下來來回回巡邏的士兵。
毓靈擔心的瞅了眼石雋逸,石雋逸抬頭看了看高聳堅固的城牆,輕描淡寫的笑道:“不用擔心,這麼點高度還攔不住我!”
石雋逸讓毓靈趴在他背上,即使背負一人,他依然身輕如燕,在黑暗中宛如一只展翅的夜梟,悄無聲息的飛過了警備森嚴的城樓。
毓靈伏在他背上,只覺得耳旁風聲呼呼,頭腦一陣騰雲駕霧般的暈眩,忍不住緊緊閉上眼睛貼在他的後背,心情又緊張又激動,直到片刻後石雋逸提醒她,她才發現又一次落回了平地。
二人繼續向前趕路,夜色昏暗如墨,只能憑借天上微弱的星光勉強看清道路,夜間行人罕見,他們越走越荒涼,竟來到一片亂葬崗。
石雋逸腰配長劍,肩負行囊,依然健步如飛,毓靈空身上路卻漸漸跟不上他的腳步。
夜間的亂葬崗,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幽綠磷火,成群的烏鴉在枯樹上呱呱怪叫,野狗在墳堆里鑽來鑽去刨著屍骨。
毓靈何曾到過這等恐怖的地方,驚嚇之余更覺腿軟,邁不動步子,眼看著離石雋逸越來越遠。
正在此時,兩只飢餓的野狗從草叢里竄了出來,張開大口惡狠狠的朝毓靈撲過來。毓靈嚇得閉上眼睛尖叫救命,此時身旁傳來一股凌冽森寒的劍氣,接著聽到兩聲犬類淒厲的垂死哀鳴,她睜開眼便看到那兩只襲擊她的野狗已被一劍穿喉斃命,倒在血泊里,而石雋逸則攔在她的身前,冷漠的擦拭著染血的劍身,然後姿態瀟灑的還劍入鞘。
“嘔…”濃烈的血腥味刺激得毓靈胃里陣陣翻騰,忍不住干嘔起來。她驚魂未定,臉色蒼白,眼淚汪汪的望著石雋逸。
石雋逸見她驚嚇萬分的可憐樣,不禁長嘆一聲,擁住她柔聲道:“郡主,闖蕩江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好玩的,風餐露宿,危機四伏,像你這樣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實在不適合這樣的生活。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我絕不回去!”毓靈倔強的咬著下唇,拼命搖頭。她不要再做被關在黃金籠里的金絲雀,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只能被當做和親的工具送往敵國,嫁給自己不愛的陌生人。江湖路雖然艱險困難,但她畢竟是自由的!
“你放心,我能吃苦的,我不會拖累你的!”毓靈殷切的拉著石雋逸的衣袖表明決心,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好像一只害怕被主人遺棄的小貓。
石雋逸其實故意試探她的,世人皆傳蘭陵郡主驕縱跋扈,窮奢淫逸,他原以為像她這樣養尊處優的郡主肯定會被嚇退,卻沒想到這位看似嬌滴滴的郡主竟很有骨氣,倒不免令他刮目相看了。
“好,那就繼續趕路吧。”石雋逸說話的語氣帶上了幾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他伸出長滿老繭的寬厚手掌,握住了毓靈冰涼的小手,頓時溫暖流遍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