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段皇後就從交泰殿走了出來,毓靈看清她臉上的神色,不禁大吃一驚。不過是短短須臾,高傲尊貴的段皇後竟似老了十歲,莊靜的容顏蒼白如雪,眼神空洞呆滯的看著前方,腳步虛浮的朝外走去。
毓靈見她這副飽受打擊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喚道:“皇後娘娘…”
段皇後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仍是緩緩的沿著漢白玉石階一步步走下去。如血的夕陽下,她身上那件繡著五彩飛鳳的華貴鳳袍燁燁生輝,光芒四射,可是她的背影卻如此孤獨無助,無端的令人感到心酸。
回想適才在交泰殿中跟宇文清嵐的一番對話,段皇後依然覺得恍若一場夢。
“梓潼,對不起…”
宇文清嵐第一句話竟是跟她道歉,結婚十數載,驕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一次跟她說對不起,卻是為了別的女人。
“成婚這麼多年,多虧有你打理後宮,朕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專心朝政。朕會謹守當年大婚時對你許下的誓言,你永遠都是我大燕的皇後,鴻彥太子的地位不會動搖,朕答應過你的話絕不會反悔,定會給你母子最尊貴的身份。但除此之外,朕卻無法再給你更多了,朕的心已經給了靈兒,留不下任何空間,從今以後,朕不會再寵幸其他任何女人…”
“靈兒天真爛漫,心無城府,所以這後宮之事,往後還須皇後多多費心,也希望皇後能夠厚待靈兒…”
皇後渾渾噩噩的走著,十二年前,當他掀起自己的紅蓋頭,她望著眼前這位俊朗無雙又尊貴無比的男子,滿心歡喜,從今以後他就是自己的丈夫了。他的雄才偉略,他的勵精圖治,他的文治武功,人人都說他是燕國歷史上最出色的皇帝,作為他的皇後,她是如此自豪。
十二年來,他們一起生兒育女,相敬如賓,他雖也有三宮六院,卻始終尊重自己,給她一個皇後該有的尊榮,她以為帝王之愛便是如此了。可是今日,當看到他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眸子中流露的無限深情,她才知道,原來帝王並非冷酷無情,只是這唯一的愛卻給了那個魏國女子,為了她,他可以廢盡六宮,可以生死不顧。
她該嫉妒的,可是她更羨慕,羨慕她可以贏得帝王的愛情,無條件的寵溺,全心全意的呵護…
“母後,母後,你怎麼了?”
迎面走來俊秀的少年郎,還略顯稚氣的面龐卻隱隱有了莊嚴穩重的神色,正是太子宇文鴻彥,正一臉擔心的望著她。
“皇兒,我的皇兒…”
段皇後哽咽著摟住了自己的兒子,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落下。
宇文鴻彥個子已經拔高,差不多跟段皇後一般高了,他笨拙的替母親擦去眼淚,擔憂的問道:“母後,您怎麼哭了?是不是父皇有什麼事?聽說父皇醒過來了,兒臣正要去請安呢。”
“乖孩子,別去了,你父皇沒事了,就是…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等他痊愈了你再去吧。”
段皇後摸著太子的頭,既心酸又感慨,當初粉團一樣的小包子,一晃眼都長這麼高了…
段皇後擦干眼角的淚水,微笑著把兒子摟入懷中,就算沒有夫君的愛,至少她還有兒子啊,鴻彥這麼孝順這麼懂事,一直都是她的驕傲,將來也會是她的依靠,就算為了兒子,自己也要堅強起來。
交泰殿前,毓靈一臉疑惑的望著皇後蹣跚離去,這才輕輕推開了殿門。
“是靈兒嗎?快過來!”
宇文清嵐笑著招呼她。
毓靈依言走過去,忍不住問道:“清嵐,你剛才跟皇後說什麼了,她怎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宇文清嵐微微一笑,便把剛才跟皇後說的一番話對毓靈重復了一遍,毓靈聽得既感慨又感動,同為女人,她自然能體會皇後的心情,而且頗為同情,難怪皇後會那般失魂落魄飽受打擊的樣子,換了誰也不好過。同時她又不得不感動於宇文清嵐的直白和深情,他竟真的謹守誓言,今後只專情於自己一人。
須知這個時代,但凡位高權重者,誰不是妻妾成群,就算是個農夫,地里多收了三五斗,也會想著納妾呢!何況他身為帝王,面對三千佳麗,多少美女予取予求,卻只取一瓢飲,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毓靈將頭埋入宇文清嵐的胸膛,香肩止不住聳動,低泣道:“清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宇文清嵐寵溺的捏了捏她哭得紅彤彤的瓊鼻,戲謔道:“小傻瓜,怎麼好端端的又哭鼻子了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毓靈雙頰緋紅,不依不饒的膩在他懷里撒嬌,“都怪你,都怪你啦!把我都招惹得哭了!”
“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乖寶貝,別哭了哦,哭成個小花貓可就不好看啦!”
宇文清嵐抱著她輕聲哄著,心底軟成一團。
真是神奇,以前他最煩看到女人哭泣,也不喜被女人痴纏,可是對著毓靈,卻覺得她無論是撒嬌弄痴也好,哭鼻子也好,都只會讓他覺得嬌憨可愛,愛不釋手,心甘情願的寵著她。果然是情之所锺,便看什麼都順眼。
就在倆人痴纏之際,門口傳來一聲唱諾:“啟稟陛下,高太醫到──”毓靈趁機脫離了宇文清嵐的懷抱,俏臉微紅的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宇文清嵐笑眯眯的看著她,口中卻道:“宣──”高太醫走進來,替宇文清嵐看診了一番,毓靈忍不住問道:“太醫,陛下傷勢恢復的如何?”
高太醫不敢抬頭直視貴妃,躬身道:“啟稟陛下、娘娘,陛下雙腿骨折,傷勢不可謂不重,所幸皇天庇佑,陛下體質一向強健,又救治及時,所以只要按時服藥,定期換傷藥,臥床休養三個月左右,便可痊愈,不會留下後患。”
毓靈暗暗松了一口氣,宇文清嵐卻皺眉道:“朕還要臥床休養這麼久嗎?有沒有快一點痊愈的法子?”
“啟稟陛下,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想讓骨頭完全愈合,唯有臥床靜養,所以,請恕臣無能。”
宇文清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卻也知太醫說的都是實話,只好悶悶的揮退了太醫。
毓靈見宇文清嵐眉頭緊鎖,悶聲不響,猜想一向勤政的他肯定是在憂心國事,便寬慰道:“清嵐不用太憂心了,雖然你不能上朝,但可以讓臣子把奏本遞進宮來給你批閱啊。”
“話雖如此,但到底比不上上朝跟眾臣面對面談論來得直接有效,更何況…”
宇文清嵐頓了一頓,琥珀色的眸子里厲色隱現,“這次行刺的事情,還沒有查到主使之人呢!”
這幕後主使之人制定的計劃如此狠辣,環環相扣,必然不是易與之輩,敢算計他和他心愛的女人,他絕對不會輕饒!
作家的話:謝謝 karmkarm的俺的小受(8許叫我夢受,再說一遍,俺是攻,強攻,萬年總攻!、Lynn的春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