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再說罷。”幼金還沒想好,她覺著自己終究要回永安的,家里往上數十代都沒用過婆子丫鬟,她這帶回不去不把人給嚇著。
她慣會糊弄人的,不願意應的也不一口回絕了。
王婆卻撲通給她跪了下去:“娘子,我已這個年紀,遇到娘子心善是我的造化,若您將我賣了,還不定碰上什麼樣的人家,您便讓我跟著罷。”
幼金可受不了人給她這樣,忙把王婆攙扶起來:“你先起身,我自己這兒還沒著落呢,不過我終不會撇了你的,你放心。”
王婆得了她的允諾,這才順勢站起身。
只她仍不解,娘子身子既已允了那樣的人物,對方也願意接她進府,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娘子,婦人這輩子不就是要倚靠個妥帖的郎君,這國公爺規矩大些,可畢竟還是應了你……”
“他規矩是大,那樣的府邸,怕哪天我被磋磨死了他都不會落滴淚,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如今在外頭不快活麼?”幼金覺得可笑。
王婆子看她的神情不再言。
幼金讓她把自己發髻換了,開始作婦人打扮。
鄭或回去府邸。
陳元卿人正在書房里,鄭或默默站在他身後,不敢上前打擾他。
陳元卿終於停筆,盯著桌案看了會兒,忽讓鄭或收起,到時送去惜字亭。陳國公府內惜字亭建了一座焚字塔,讓他送去那兒,便是不滿意了。
作為國公爺貼身的小廝,鄭或自然也是識字。
國公爺自幼習得北派書法,其多沿襲漢代遺風,講究筆鋒端勁有力,重磅礴之氣,非十數年腕力不能行。
如今看著只覺國公爺這字與以前微有些不同,似多了幾分飄逸之姿,不過在鄭或瞧來都是極好的。
“如何了?”陳元卿問。
鄭或知道還是那小娘子的事,將字卷起來回道:“已把房契給陶娘子送過去。”
陳元卿瞥了他眼,沒說話。
“國公爺,娘子說要給您繡個東西呢。”鄭或想想又說。
陳元卿“嗯”聲,也聽不出是喜是怒,人往外走去。
雁青端了青瓷蓮紋洗進來伺候他淨手,低聲稟道:“老夫人那兒剛派人來說,讓爺您一會兒過去用膳。”
林氏年紀大就喜歡熱鬧,可惜府里小輩不算多,除去大老爺陳元衛的兩女一子,原養在她膝下的庶子也到了入太學的時候。
不過林氏知陳元卿素來忙,若沒有事斷不會無故喚他過去。
陳元卿人剛到長柏苑,遠遠聽到了聲:“二哥。”
“過來。”陳元卿看見站在階下的少年,點頭。
陳元印比他小了十多歲,向來最是崇拜他這二哥,卻也怕他,遲疑了會兒才慢慢走來。
“散學了?”陳元卿問。
陳元印說是,隔了片刻,少年又抬頭期期艾艾對陳元卿道:“二哥,我前日聽母親與大嫂提及你的婚事……”
陳元卿皺眉道:“這也是你該管的?最近字習得如何,明日散學去箬山院尋我。”
陳元印暗惱,乖乖應了聲:“是。”
林氏果真有事。
待用完膳便讓屋子里丫鬟婆子,連帶著叁少爺陳元印都出去,只留了吳嬤嬤一人去了書房。
吳嬤嬤聽林氏的吩咐抱了幾個卷軸出來,笑著道:“國公爺,您可別因為奴婢在屋里不好意思,有話與老夫人直說便是,說句僭越的話,不止老婦人盼著,奴婢也想著給小世子換尿布呢。”
她將卷軸一一攤在桌案上,打開給林氏與陳元卿瞧:“老夫人可是幫您把全京師的娘子都篩遍了。”
“二郎,你看這如何,翰林學士夏大人的嫡長女,在外素有才名,與你也是相配,聽說如今已經幫母親管著中饋,以後接了你大嫂的事兒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林氏最滿意這位,才會先拿了給他看,陳元卿卻看著案上的仕女圖沒吭聲。
“那懷化大將軍的嫡長女,你上次說喜歡豐腴些的,我瞧著她也挺合適。”
“……”
林氏相看的這些,大多都是家中嫡長女,因陳元卿的妻子以後方是國公府真正的女主人,需得管著府中中饋,軟弱嬌慣了自然不行。
“還有這,長平郡主的女兒清紀縣主。”
陳元卿終於開口:“此女荒誕比其母更甚,不堪為中婦。”
誰不知長平郡主在郡馬過世後公然養著面首,皇帝是她的親叔叔,比她不過年長幾歲,礙著皇家面子敲打幾番便不再論。
瞧來看去竟像是一個也沒相中。
“二郎?”
林氏開口勸道,“過年後你便二十五,也該有子嗣了,你總不會要便宜了旁人。你大嫂把她那遠房妹子弄進府里,你當真不知為什麼?”
陳元卿近來就聽不得“子嗣”二字,眸色微黯道:“只怕大嫂自己後悔,那就夏娘子。”
這娘子陳元卿半點印象都沒,也不知前世嫁去哪家。
林氏聽了忙笑道:“好,我去與媒人相談。”
“過些時日罷。”陳元卿道,“近日我要接個人進府。”
若在議親期間納妾,倒是對女方極不尊重了。
林氏聞言不免有些吃驚,之前從不曾聽二郎說過的:“哪家娘子?”
“她家中並無官職。”陳元卿道。
就是七品官的女兒給陳元卿做妾林氏也未必能瞧得上,不過妾室而已,兒子既喜歡,納進府里便是。
林氏道:“也好,能叫二郎喜歡那娘子定是不錯,府中久無喜事,到時也擺上一兩桌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