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能覺出幾分滋味的婦人不是沒有,只是他要娶的是宗婦,不是會哼幾聲,能討人歡心便夠的。
她不喜自己,縱然心中明白小婦人跟他虛情假意,他還是故作不知。
能叫陳國公心覺憋屈成這般,要再想不透那婦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便是愚蠢至極,然而陳元卿至今尚未想清拿那婦人如何是好。
鄭或站在他身後,聽見面前的國公爺低嘆了聲氣,似有些煩躁的樣子。
“老夫人那這幾日恐會找你談話,若找你,你心中有數便是。”陳元卿忽地又囑咐了他句。
“爺您放心,小的就是死也不會透露半句。”
只鄭或搞不懂,爺為何要藏著掖著,既舍不得那小娘子接回府里來便是。省得心中掛念,連炭火之事都要過問遍。
這事若讓老婦人知曉過了明路,抬舉了納妾豈不是更順理成章,又不是娶妻,沒那麼多講究。
難不成國公爺也免不了別人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其實國公爺今年也才25,偶爾不那麼穩重也是人之常情。
十一月中旬,齊圭來到京師,他在禮部貢院附近尋了處客棧住下,次日便去國公府門房處遞上帖子。
門房先前得了囑咐,待他倒是異常客氣,卻道國公爺不在府中未讓他進去。
齊圭好容易攀上了富貴,如何肯輕易放棄,等到第叁回,陳元卿終於肯見他了,不在國公府中,而是約他去了甜水巷中的一處房宇。
京師燕館歌樓足有近萬間,這甜水巷往西至下瓦巷幾全是妓院。
門前種著的垂柳的宅子便是官妓謝嬌娥的住所,有個門子在樓下守著,見齊圭來忙站起身迎了道:“官人來了,快請進!”
這幽靜的宅子,處處見著清雅,樓下有個丫鬟並婆子在灑掃,齊圭見了還不信,這哪里像個表子的住所,還當哪家的千金。
待引入樓上,陳元卿人卻不在,只個好風韻的娘子穿著身襖兒獨坐在桌前吃茶,見他來道了聲萬福。
謝嬌娥人如其名,卻是比花兒還嬌,身姿窈窕,落落大方引齊圭入座:“官人,那位爺方才有事先去了,讓官人在此處稍坐。”
齊圭見她一怔。
永安縣畢竟小,齊圭如今大多數時候被拘在家中讀書,又年輕,何曾見過這般人物,權以為他先前那未婚妻已經生得極好,不曾想這娘子尤甚。
且她不似幼娘小戶出身,無半點倨促之態,給齊圭倒了盞茶,便坐在旁彈箏,纖指弄弦,唱了曲《月中仙慢》。
齊圭不知她與陳元卿的關系,不敢放肆,連眼都未瞄兩下,唯緊攥著茶盞的手泄露出幾分心思。
這屋內燃著燭,蠟已燒到一半,方有人上樓來。
“爺。”齊圭忐忑地站起身。
陳元卿點頭示意他坐下,反是謝嬌娥在旁低笑道:“官人這般拘謹作甚,剛才這位爺還說您祖上與他家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
齊圭松了口氣。
兩人並未在此處呆多久,陳元卿令人先將齊圭送至客棧,吩咐完便閉眼倚在廂內,齊圭摸著袖口內剛才那謝嬌娥私塞來的帕子神色不定。
“今科主考官仍是顧大人,此人極愛駢文,喜生僻字。”陳元卿忽開口道。
齊圭一慌張,竟將袖里帕子扯了出來,忙撿起給陳元卿磕頭諂媚道:“國公爺大恩,小人斷不敢忘。”
陳元卿“嗯”聲,再不理他。
那婦人先前眼神委實算不得多好。
馬車又繞到麥秸巷。
冬日冷,只間屋子里燒著炭,幼金沒有那麼多講究,早與王婆子一張床,各裹著被褥睡下。
陳元卿這來了是人仰馬翻,尤其見床上擺著他人的被褥,他的臉驟然便沉了。
王婆子去抱,幼金怕他再踹王婆子一腳,牽了他的手至榻前坐下:“今日太冷才會如此,我去把床重新鋪好,大人你先用些茶。”
說罷,不由分說往陳元卿手里塞了個杯。
陳元卿臉色稍霽,見小娘子蹲在那兒翻箱倒櫃,遂走了過去。
被褥都是她親繡的,陳元卿摸著那細线繡成的牡丹,猛不丁問:“先前鄭或拿回來的衣裳你給誰做的?”
幼金扭頭看他,想了會兒才意識到他說的:“我爹。”
陳元卿唔道,跟在幼金身後亦步亦趨。
男人總不好明著說:“你也給我做件衣裳罷。”
幼金也煩,男人跟在她後面,她如何換褥子,下面還墊著她的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