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一個怪蜀黍
蕭寒拱手一拜:“多年不見,白兄,嫂子,一切可安好?”
白父笑呵呵道:“還好還好,粗茶淡飯,男耕女織,與世無爭。”
白母冷哼一聲:“可被你找上門來,我們還有什麼可安好。”
蕭寒苦笑:“嫂子的脾氣還是沒變啊。”
白父一揮手:“過門即是客,既然遠道而來,不妨過來小酌一杯。”
“恭敬不如從命,多謝。”
蕭寒坐下,拿起酒杯,“我先干為盡”。
一杯飲罷,三人均沉默片刻,良久,蕭寒一聲嘆氣:“回想上次一起喝酒,還是二十年前,那時我們還在”歸義軍“中,怎知白駒過隙,你我都已不再年少。”
他神情淒涼,似乎陷入回憶中。
白父笑而不語,只是默默的飲酒。
“想那年,大家同仇敵愾,推翻舊朝統治,你我出生入死,把酒言歡,好不快活。只可惜,起義成功後,自己人又鬧了起來。人生失一知己,蕭寒多年來以此為憾。”
白父看著酒杯,緩緩道:“那些事早與我無關。舊事何須再提。”
“白兄,難道不知,樹欲靜而風不止。”
“怎麼,過了那麼多年,還有什麼”風“把當年的”瀟湘客“蕭寒給吹過來,就為了對付個窮酸書生?”
蕭寒嘆道:“白兄誤會了,小弟絕無此意。白兄又何必過謙。那五年的”正義之戰“,你橫空出世,過往成謎。一人一馬,便智擒舊朝第一猛將。而後又巧施”離間計“壞其內政,不費一兵一卒,斃其軍師。而後統領義軍,運籌帷幄,以小勝大,以區區十萬兵馬大敗敵方百萬大軍。人稱”天下第一謀士“智將白郎。此等經歷,天下間誰敢做第二人。只可惜,大戰結束,你便消失無蹤。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白朗笑道:“原來蕭兄千辛萬苦到來只是為了吹股馬屁風。”
蕭寒也笑:“面對白兄,小弟永遠都只有心悅誠服的份,絕無敷衍恭維。”
說罷一頓,“只是,小弟希望白兄明白,白兄的存在,意味著什麼。”
“若沒被人找到,便意味著不存在,對不對?”
蕭寒面露難色:“有人卻不這麼想。當年,歸義內亂,反賊……”
白父笑著敲敲桌子,“誒誒,什麼反賊,都是一起混過的兄弟們,我這兒與世隔絕,不興文字獄。”
蕭寒也笑:“小弟失言了。那時對面的那群兄弟內戰失敗,被聖上趕盡殺絕,最後一批骨干已被包圍”盛梟峰上“,只差一聲令下,便可全部剿滅。結果,聖上收到封信,看完後臉色大變,撤軍而去。白兄,可知那信為誰人所寫,所寫又為何物?”
白父思索片刻,“在下不知。”
蕭寒目視白父,緩緩道:“有人冒你名義,寫了封信給聖上。至今除了聖上誰也不知道信中所寫何物。從那以後聖上也絕口不提此事。”
“哦?有此事?”
“確有此事。朝中眾人推測因為聖上忌諱你的存在和立場,遲遲不敢痛下殺手。最終導致對手保留一絲生機,逃往”幽冥之地“,不知所蹤。近幾年,世間出了許多奇事異象,朝中有人散布謠言,說已有敵對勢力從幽冥之地潛出意圖造反,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有人向聖上進言,說背後指使之人為白兄。小弟雖然不信,但是朝中那批庸人可不這麼認為。”
白朗沉默片刻,說道:“所以你來是那人的意思?”
蕭寒道:“是,也不是。這些年來,聖上勵精圖治,百姓安家樂業,形勢一片大好。那天陛下聽到你的名字後沉默了很久,不發一言便早早退朝。那幾個奸人佞臣妄便自做主,說是要”為陛下排憂解難“,發動懸賞密令組織特種搜查隊,文武百官不敢阻攔。陛下得知後只是不語。所以我才說,是,也不是。”
“啪”的一聲,白母桌子一拍,怒道:“說了那麼多廢話,敢情你是來找麻煩嘍?那就劃下道道來,別在這里浪費時間感懷身世!”
蕭寒苦笑:“嫂子息怒,當年落難之時若不是得嫂子”外科聖手“相救,小弟哪能今天坐在這里跟各位喝酒。其實小弟並未被提名加入特種搜查隊。是聖上密旨,令我監管搜查隊,如果有幸能見到白兄,聖上讓我帶一句話。”
白母沒好氣的說:“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白父微笑道:“什麼話。”
蕭寒道:“他說,“山外有山,樓外有樓”。”
白父低頭沉思片刻,撫手笑道:“好,好,哈哈哈,有意思。”
白母和蕭寒一臉白痴的望著白父,蕭寒趕緊拱手道:“在下一直視兩位如同義兄義嫂,絕無任何加害之意。此次我便是在得到搜查隊信息後第一時間入山連夜搜尋,就是想搶先一步,助你們逃過此劫。”
白郎依然傻呵呵的笑著,白母繼續沒好氣:“你有什麼高見?”
蕭寒道:“當然是走的越遠越好。”
“村內其他人呢?”
“輕則嚴刑拷打,重則死無全屍。”
白母肅然道:“那我們不走。”
蕭寒皺眉沉吟道:“嫂子,你這又是何苦,難道你忍心看著小白也遭此劫麼。”
白母一怔,悲傷道:“我們不要緊,我說什麼也要保住小白。”
蕭寒嘆了一口氣:“令公子小白就是僥幸逃了出去,只怕此生都要在無窮無盡的追殺中度過,惶惶不可終日。”
白母眼睛立馬濕潤了起來:“這可怎麼辦,我可憐的小白……”
蕭寒思索片刻後緩緩說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給小白提供絕對的庇護,只要小白留在那人身邊,就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傷他分毫。”
白母一臉不悅:“你說的是那個臭老頭?”
“沒錯,正是水鏡先生。如果小白能成為水鏡先生的關門弟子,我相信這一切問題將不再是問題。”
白母面露猶豫。白父突然開口道:“你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蕭寒道:“搜查隊中有人接到情報,在極南之地有個避世村莊,與世隔絕不問世事。隊中有能人異士,不知如何推測出白兄避險在此,如今糾集了一干強人,在山下附近小鎮歇息,策劃突襲。”
太古幻森“太難進入,若沒有深厚的修為,進入後也難生存。我趁夜里偷跑出來提前勘察,想進來碰碰運氣。誰料竟碰到令公子,實在是巧合。”
白父眯著眼睛微笑著望了望蕭寒,道:“此次先鋒隊誰是領隊?”
蕭寒苦笑道:“便是當年被你生擒的前朝猛將,後來歸順我朝,被封為領侍衛內大臣的”鬣犬將軍“李騎了。此次行動,他是主動請纓。想必是對當年被你生擒一事耿耿於懷,此次前來,他必將公報私仇,還望白兄小心。好在還有幾日時間讓白兄准備,短期內他是無法找到這里的。”
“那你便錯了。”
白朗眉頭緊皺,“他不會不留意到你的,最多一天,他便會來。”
突然白朗抬起頭來:“不對,他是鬣犬,他怕是已經來了。”
白母猛的一驚,似乎想到了什麼,接著便往外跑:“小白!”
黑暗森林里,一個黑衣人快速的在林間穿梭。他停了下來,用力嗅了嗅。
“味道越來越強烈了,應該不遠了。蕭寒啊蕭寒,你的小聰明對我可不管用。我的鼻子是不會忘掉你身上那令人作惡的味道的。”
黑影立馬行動起來,往前飛奔。
“這位大叔,你趕著投胎啊跑那麼快,大半夜的不怕仆街?”
一陣清脆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黑衣人身影一停,側頭一看,清淡的月光下,不遠處的小山坡上,一只巨大的黑影瑟瑟發著抖,似乎在哽咽,在黑影的肩膀上側躺著一個慵懶的少年,手里拿著香蕉皮,嘴里滿滿的咀嚼著。
聲音是從這里發出的。
黑衣人愣了片刻,他的綽號“鬣犬”不是白來的。
強大的嗅覺能力,警惕的作風,加上快如鬣犬的移動速度,強大的廝殺戰斗力,被他盯上的獵物只有慢慢被撕咬致死的下場。
在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竟然有人能如此自然的隱匿於附近,而未讓自己發覺,仿佛他才是被盯上的獵物。
這少年什麼來頭?
黑衣人默默的站立著。
少年見他沒答話,以為他沒聽見,又加大了音量,一字一頓喊道:“我說,這位大叔,你趕著投胎啊跑那麼快,大半夜……”
“我聽見了!”
黑衣人不耐煩的吼道,“小鬼,你住哪兒,大半夜的在這里想干什麼。”
少年撓撓腦袋:“今天怎麼遇到誰都問我住哪兒?查戶口的嗎?我才不告訴你咧,今天老遇到怪人,我可不是誰都往家領的不良少年,再見。”
少年拍拍屁股跳下黑影的肩膀。
“等下,這個味道是?”
黑衣人嗅了嗅,他隱約嗅到少年的身上有著他要追蹤的味道,立馬一喝:“小鬼站住!”
“干毛?”小白不屑。
“哼哼。”
黑衣人一邊“咔嚓”的掰著手指的骨頭,一邊朝著少年坐的地方走近。
“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接下來我問什麼,你就老實答什麼。”
少年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黑衣人,半響道:“才不要。”說完做了個鬼臉。
黑衣人冷笑一聲,“無知的臭小鬼,還不知自己碰到的是什麼人!”說完身影一動,如鬼魅般掠向少年。
少年也冷哼一聲,大搖大擺的站在前面。
黑衣人腳尖著地,離少年只有一尺之距,他猛的伸出手來,想速戰速決。
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
黑衣人驚訝的回望,地上一個踩爛的香蕉皮。
好幸運的雜碎!少年冷哼著,“我不疼,你疼不。”
黑衣人毫不停息,用力往前一撲,使出他的成名絕技“九幽冥爪”。
他本想輕易的活捉少年再慢慢拷問,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決定先把少年打殘再慢慢拷問。
黑暗之中,黑衣人的爪子刹那間如同幻影一般撲朔迷離,空氣中盡是嗖嗖的顫音,將少年包圍在內。
可奇怪的是每一記利爪快撕到少年時,少年總能以極微小的身體移動躲過攻擊。
揮了幾爪後少年突然往後一個跟頭,跳入叢林中,他奇怪的看著黑衣人說道:“你亂揮爪子干嘛。”
黑衣人怒從心起,發瘋似的加快身法衝向少年,少年眼前一花,只見利爪從各種不同的刁鑽角度攻了過來,霎那間周圍空氣仿佛被爪子鋒利的切割開來,發出“霍霍”的刺耳聲音。
旁邊的樹干被從各個角度切斷,可少年依然游刃有余的在林間躲避。
黑衣人連攻了上百招後正心煩意亂,忽然感到指尖一陣濕膩,中了!
黑衣人攻擊一頓,大喜道:“小鬼,滋味如何啊。”
少年此時面色蒼白,正扶在一棵樹邊冷靜的看著他,他的右手臂被劃出一列深深的傷口,鮮血如泉涌下。
黑衣人笑道:“我這”九幽冥爪“是門毒功,練功時每根指甲每日都必須浸泡在特制的毒液中一個時辰。任何人只要被我的指甲哪怕劃破一點皮膚,毒素便會進入血液,中招後一個吐息間便會覺得身體麻痹,四肢無力,一刻鍾後身體便會完全喪失行動力。妙的是,全身的痛覺神經卻不會因此切斷,也就是說,我可以慢慢的折磨你,欣賞你那死去活來的表情。你說這妙是不妙?”
少年沒有回答,可是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
黑衣人緩緩的走近:“是不是開始感覺到四肢無力了?呵呵,別急,好戲還在後頭,你可別那麼快倒下了。”
少年賣力的回頭開始跑,身形開始亂了章法左搖右擺。
黑衣人哈哈大笑,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
仿佛是在玩弄一只垂死掙扎的獵物。
終於少年開始支撐不住了,身子猛的往前一倒。
黑衣人迅速接近,手爪一伸,想要捉住少年後脖。
誰料少年一個迅猛的轉身,一根削尖的木棍直直的捅進黑衣人的腹部,接著一腳踹出,整個人借力往後一躍,跳出三丈開外。
然後一臉笑咪咪的欣賞著黑衣人錯愕的表情。
黑衣人完全懵掉了。
他的毒爪這麼多年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人,無論是實力強大過自己或是弱於自己的,他都能確保沒人能逃過這天下至極的毒素。
他曾數次靠此戰勝了數倍強於自己的敵人,他曾把意志堅如磐石的強者折磨的祈求賜死。
可今天遇到的少年,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少年笑咪咪的說:“有哪個傻逼會在戰斗中把自己的殺手鐧詳細的解釋給敵人聽啊。我剛才打了個哈欠不小心被你的狗爪碰到下,本來沒什麼破事。可是聽到你的解釋後,我實在忍不住很配合的扮演一下受害者,怎麼樣?演技如何?”
黑衣人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憤怒的似乎沒有知覺了。
他默默的拔出插在腹部的木棍,看了一眼,發現是剛才在林間被自己的利爪無意中削斷的枝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少年藏在袖間。
望著緩緩往外流血的腹部,黑衣人全身真氣一凝,腹部的肌肉猛的鎖緊,木棍造成的傷口竟然縮到止血。
他緩緩的抬起頭,木然的看著少年,淡淡的說:“這輩子,你是第二個我如此想要碎屍萬段的人。你可千萬別這麼快倒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