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位於WY城中心的西萬集團總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但位於頂層的董事局主席辦公室還亮著燈。辦公室里除了沙瓦本人和克來之外,還坐著沙紋先生。他正在向沙瓦父子介紹解救楚芸最新的進展。
門外響起篤篤兩聲輕輕的敲門聲,沙瓦應了一聲:“請進。”門開處,露出女秘書的面孔,還沒等她說話,茵楠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
沙瓦趕緊招手讓茵楠進屋。看著她關上屋門走進屋里,沙瓦指指大寫字台旁邊的沙發說:“坐,就等你了。”
待茵楠落座,沙瓦轉向沙紋道:“還是請沙紋先生說吧,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沙紋擺擺手說:“不客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我的本分。只是事情還沒有辦妥,我心中不安啊。”
“哦?事情不順利?”茵楠敏感地問。
沙紋點點頭說:“是啊,這次他們倒是沒有太為難我,讓我再跑到界河那邊去。這次見面的地點就安排在景湄,我坐火車過去的,他們的人到車站接我,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應該還是在山里。我當天就返回了。
不過,在實質性條件上他們絲毫沒有松動。特別是關於濛衝,改判八年他們根本不滿意,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濛衝回家,什麼時候放楚芸回家。“
“楚芸到底怎麼樣?還是沒有讓你見到楚芸?”克來忍不住插嘴問道。
“沒有。”沙紋緊皺眉頭搖搖頭說:“我一見面就提出這個要求了,他們根本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估計楚芸根本不在那一帶。她應該還是在棉波附近。那里是龍坤的老巢。”
“那視頻、照片、錄音……任何可以說明楚芸狀況的東西都沒有嗎?”克來還是不甘心。
“有的……”沙紋點點頭,伸手拿起放在地上的公文包,拿出一個筆記本打開,抽出里面夾著幾張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克來搶先拿起那幾張照片,來回看了幾遍,才戀戀不舍地放回了桌子上。沙瓦和茵楠也都拿起照片,反復端詳了半天,誰都沒有說話。
還是克來指著一張照片滿臉疑惑地先開了口:“她……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都盯著那張照片,可誰都沒吭聲。那看似一張很普通的生活照,楚芸穿著睡袍坐在一張大沙發上,手里舉著一個酒杯,不知在向誰敬酒。看她的表情,松弛而自然,不像是強顏歡笑。
克來又拿起另外一張照片,那顯然是在衛生間里,楚芸還是穿著那件寬大的睡袍,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畫眼。眉宇間隱隱露出一絲憂郁,但也看不出特別難過的樣子。
“看來楚芸在那邊的待遇還不錯,應該是那筆錢起作用了吧。”沙紋率先打破了沉默。
“化妝品都是頂級的牌子,也許真的沒有受什麼罪。”茵楠仔細地端詳著照片喃喃地說。
“孩子……楚芸肚子里的孩子怎麼樣了,照片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啊!”克來著急地說。
沙瓦若有所思地說:“從這幾張照片里雖然無法直接判斷孩子的狀況,但從楚芸的神情來看,孩子應該沒有問題。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一個女人會對自己的骨肉掉以輕心的。如果孩子有問題,她還會有心思化妝、有心思喝酒嗎?”
“她在和誰喝酒?”克來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沙紋搖搖頭:“這可不好說,看照片里的擺設似乎是個臥室。應該不會是和綁匪的看守吧?也許是綁匪專門找了人照顧她的。以我們給他們的現金,請一百個最好的保姆都綽綽有余。”
“可這幾張照片里她怎麼全都是穿著這件睡袍啊?好像沒有見她穿別的衣服的照片。難道說……”克來終於說出了他郁結在心中最大的疑惑。
其他三個人都沒有應聲,沉默了一陣,還是克來自己自問自答地說:“唉,有衣服穿就是萬幸啊!她在綁匪手里恐怕也只有在臥室里呆著了。”
“這照片是什麼時間的?”茵楠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大家面面相覷,沙紋拿起照片對著燈光左看右看,終於在照片的右下角發現了一行極小的小字,仔細觀察,竟然真的是日期。算一算是兩天之前。
沙紋松了口氣,想了想說:“看起來是他們接到我們見面的請求後專門准備的。”
克來呆呆地看著照片喃喃道:“楚芸,上帝保佑你!”
“下一步准備怎麼辦?”沙瓦提起了一個新的話題。
沙紋放下手頭的照片,略一思索道:“根據綁匪的強硬態度,要解救楚芸回家必須想辦法讓濛衝出獄。
我回來後馬上找律師團做了評估。要讓濛衝出獄,最簡單的捷徑是辦保外就醫。如果嚴格按照法律,有期徒刑的犯人一般要在入獄後至少一年才能提出保外就醫的申請。但事情涉及龍坤,就一切都有可能。看看二審的結果就清楚了。
不過,現在看來龍坤在法院和監獄方面都應該沒有什麼非常得力的關系。所以這件事主要還要靠我們來做。所幸現在WY政壇不管哪一派好像都是心照不宣,對濛衝的案子選擇性失聰。這一來我們倒是少了很多忌諱。
另外,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肯定對這個局面也看的很清楚。我走之前他們給了我一個名字,是警方醫院的一位資深醫生,說有需要可以隨時找他。
我打聽了一下,此人雖然官階並不高,但恰好是給在押罪犯出病情證明的關鍵人物。看來他們是早就心中有數。
我向律師團咨詢過了,要辦保外就醫,這個醫生證明是最關鍵也最不好過的一關。只要手里有了這個證明,其他就都是程序性的了,不過是時間問題。“
“辦妥保外就醫要多長時間?”克來迫不及待地問。
“根據律師們的經驗,從提出申請,做醫學鑒定,出具證明,到層層審查、最後批准,最快也要三個月。濛衝的情況比較特殊,本來申請就很勉強。所以需要的時間可能還要更長。”
“什麼?至少三個月?那楚芸回來的時候豈不是肚子都顯形了?”克來著急的喊了起來。
沙瓦瞪了他一眼,沉穩地說:“這件事馬上辦。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惜,越快越好。不過一定要保密,否則被民主聯盟那些人抓住把柄麻煩就大了。”
“好的,我馬上去辦。”沙紋答應著,掏出筆記本記了幾筆。
“北部山區近來動向如何?”茵楠若有所思地提出了新的問題。
在座的人都明白茵楠這個問題的含義,誰也沒有吭聲,目光都集中在沙瓦的身上。
沙瓦略一沉吟,好像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橙巾團的人這方面的呼聲有水漲船高之勢。
軍人政權還只是拆東牆補西牆。希馬尼和昂潘上位之後簡直就是拆台倒灶啊。昂潘一上任馬上就停撥了所有政府農村輔助發展機構的經費。據橙巾團的人反映,邊界一帶的山區不但軍隊已經撤空,政府輔助機構的人員也差不多走光了。不走也沒有人發工資,而且還受到不明身份的歹徒的威脅。
現在這些地區已經出現了事實上的權力真空,原先已經絕跡的犯罪集團有死灰復燃的跡象。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我們這些年努力的成果眼看要毀於一旦。“
沙瓦見其他的幾個人都沉默不語,搖了搖頭又說:“前兩天我遇到差猜,和他聊了聊。不光是山區,WY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據他們那里掌握的情況,自軍事政變以來,WY城里涉及毒品的案件大幅度上升。除了他們原先掌握的販毒渠道之外,近來又出現了一些以前沒有聽說過的毒品源。懷疑是來自其他國家的販毒集團。
看來軍事政變以後,軍人政府對執政將要面對的諸多問題嚴重准備不足,窮於應付大都市民生問題的燃眉之急,對農村特別是山區的管控能力急劇下降。尤其是民主聯盟的黨魁入閣之後,放出了放棄農村復興改造計劃的明確信號。所有這些,都讓這些犯罪集團蠢蠢欲動。
這次楚芸被綁架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例子。如果執政者不馬上改弦更張,今後這樣的事情會層出不窮,甚至會血雨腥風。“
“那是不是說山區的軍隊和政府的輔助機構都已經撤掉了呢?”克來吞吞吐吐地提出了問題。沙瓦白了他一眼,但沒有說話。茵楠朝克來使了個眼色,想要制止他。
誰知克來卻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這樣的話,綁匪提出的三條件之一就不存在了。錢的事我們沒有異議,那就剩下那個什麼衝出獄的事情了……”
茵楠使勁朝克來使眼色想要讓他打住,沙瓦此時卻開了口:“你說的沒錯。現在如果我們能把那個濛衝弄出監獄,綁匪的條件就都滿足了。如果綁匪守信的話,也許楚芸真的能很快回家。
把濛衝弄出監獄應該也不是什麼無法完成的任務,至少從他的二審減刑來看,似乎ZX所有的政治派別都心照不宣,樂觀其成。雖然這件事無論如何十分的怪異,但至少對我們來說是求之不得。
我希望楚芸明天就能回家,為救她回家,花多少錢我們都不會含糊。不要說她是我們西萬家剛娶進門的新媳婦,況且她肚子里還有我們西萬家的血脈,就算是一個再普通的人,付出再多的贖金也可以在所不惜。
不過,政治上的代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那可能是別人生命的代價。從這個意義上講,我總覺得在滿足綁匪的政治條件上我們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高了。
ZX農村復興改革的大業就這麼毀於一旦,我們也只能看著,投鼠忌器、束手無策,想起來真是對不起大哥,對不起那麼多支持我們的橙巾團。不過,我想大哥知道我們的處境,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濛衝的事情說我們助紂為虐、放虎歸山也不為過。雖然民主聯盟在濛衝的事情上放了水,但我們一定要當心他們留有後手。這些人一向為達到政治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我懷疑這次軍事政變的背後就有他們的影子。
也罷,為了兩條活生生的人命,所有這些代價我們都認了。我們還會去為濛衝的保外就醫奔走,我們還會對當政者在農村的所作所為保持沉默。但是,我們也要保持警惕,要盡量避免因此而造成無法挽回的連帶性損失。
特別是在濛衝保釋的事情上,無論如何不能給對手留下把柄,否則那將成為壓垮我們的最後那一根稻草。“
沙瓦說到這里停了下來,默默地看著其他的幾個人。克來不停地搓著手,欲言又止。還是茵楠接過了話頭:“三哥你放心吧,這件事你已經交給我處理了,我會設法做到萬無一失,安全地把楚芸救回來。”
沙瓦點點頭,轉向沙紋道:“沙紋先生,這件事辛苦你了。我代表我們西萬家就拜托你了。”
沙紋擺擺手說:“還是那句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是我的本分。沙瓦先生不必客氣。具體的操作和保護措施我會和茵楠、克來商量,盡最大努力保證不留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