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已經進入了四月,格拉斯洛伐爾的四月總是籠罩在蒙蒙細雨之中,一天之中能夠看到一個小時的太陽就已經很難得了。
不管對誰來說,這樣連綿不斷的下雨都是一件令人厭煩的事,更別說要在這樣的天氣作戰了。
可是敵人偏偏就是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進入四月之後,攻勢一下子加劇。
因為下雨,火藥之類的東西全都失去了作用,所以四月的戰斗就成了騎士之間的較量。
利奇所屬的小隊駐守在一片緊靠樹林的陡坡旁邊,她們占據著地利的優勢,之前那段時間的休整,也讓整個小隊的實力一下子提升了許多。
所以連續幾天,前來進攻的騎士都沒有討到好處,全都铩羽在這片陡坡前面。
和往常一樣,沉默不語的諾拉站在山坡頂上,警惕掃視著四周,沒有人能夠躲過她的眼睛。其他人則聚攏在數十米之外的一片帳篷底下。
那徐徐飄落的春雨全被帳篷擋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做著自己的工作。
利奇正蹲在地上擦著一面鏡盾,另外一面鏡盾已經擦完了,鏡盾的表面照得人臉清晰可見。
瑪格麗特就坐在他的旁邊,這個女孩雙腿盤起正在修練,她一空閒下來就會這樣。
利奇偷眼瞟了瑪格麗特一眼,搖了搖頭,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勤奮的人,反正他沒有看到瑪格麗特停下來休息過。
雖然這讓他非常感動,不過他絕對不會學她,在他看來,緊弛有度才是正確的選擇,一味勤勉除了讓自己神經緊張外,效率其實並不是很高。
他同樣也朝著帳篷外面掃了一眼。
還有一個人也有點瘋,外面下著雨,居然在雨地里面溜達,而干這事的正是莉娜。
莉娜穿著戰甲站在雨地里,她不停地舞動著巨大的雙手騎士劍,有的時候會虛劈幾下。
這個女人平時沒有這樣瘋。
利奇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他聽師父說起,莉娜似乎就要有所突破了。
突破瓶頸這種事光靠努力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靈感,莉娜在雨中漫步,似乎就是在尋找那絲靈感。
“當當當當”一陣急促的鍾聲讓利奇一下子跳了起來,他飛身鑽進了戰甲。
打鍾的是諾拉,鍾聲越來越急促。
這個女人幾乎沒有情感,平時做什麼事都不緊不慢,連這樣的人都急了,可見情況有多麼危急。
這個時候反應最快的當然就只有在外面溜達的莉娜,她原本就穿著戰甲,幾步就跑到了坡前。
其他人的速度也不慢上多少。
利奇算是最慢的一個,等到他趕到山坡旁邊,其他人都已經站好了隊形。
山坡下數百米之外的地方,有三個敵方的騎士正朝著這邊趕來。
一看到為首的那個騎士,利奇的心頓時變得冰涼。
不但是他,除了瑪格麗特,小隊的其他人同樣心中冰涼。
那個人正是利奇從莫瑞納逃回來的時候,遇到過的那個榮譽騎士。
當初這個家伙一個人打七個,還能夠摧枯拉朽一般將七個共和國騎士輕易殺掉,這讓利奇真正認識到,不同等級騎士之間的實力差距有多麼巨大。
“對方是一個榮譽騎士外加兩個王牌騎士的組合,我們和他們的實力相差太大,諾拉,你立刻脫離隊列去叫援軍:莉娜,你的實力最強,那個榮譽騎士只有靠你牽制:玫琳,你負責纏住使騎士槍的王牌騎士,其他人和我一起用最快的速度干掉另外一個王牌騎士。”
沒有人提出疑義,諾拉拔腿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山坳的拐彎之處。
而此刻的利奇只感覺身體微微有些發抖,這既是因為害怕,也是因為緊張。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師父黛娜小姐的聲音。
“利奇,你注意我的站位,一定要站在我的對面,我一上來就會全力攻擊,如果攻擊被閃開的話就靠你了。”
利奇一聽就明白了,師父還是把希望寄托在用雙线反射戰術上。
“明白了!”
他應了一聲。
這邊剛剛做出決定,那邊敵人已經衝了過來。
快要到達山坡腳下的時候,那三個敵方騎士突然間站定了下來。
為首的榮譽騎士高聲朝著這邊喊道:“在下是瓦雷丁帝國第三兵團天鷹戰隊隊長安德森,我給你們一個投降的機會,如果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我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如果放棄這個機會的話,你們會後悔的。”
利奇默然看著那個榮譽騎士,這一套叫戰前宣言,以前倒是很流行,不過現在根本就沒有人遵守這些。
那個家伙如果不是心懷叵測,就是一個和時代脫節的人物。
他想起當初在逃亡的路上第一次看到那個家伙時的情景,利奇感覺到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可惜那個人是敵人,利奇握緊手中的鏡盾。
就在這個時候,隊長嘉利小姐的聲音也遠遠地傳了過去:“安德森先生,您如果有實力的話,盡管展現出來。”
話音剛落,對面就傳來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居然是一個女人,我很少和女人交手。”
突然笑聲一斂,敵方為首的榮譽騎士正色說道:“就算是女人我也不會客氣,我仍舊是那句話,現在投降仍舊來得及。”
這一次隊長再也沒有回答,她只是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指著對方,這同樣也是早已經被現在的騎士忘記的禮節,這個禮節的意思是戰斗到底。
幾乎在一瞬間,對面那三個騎士就化作了一紅一紫一黑三道長長的影子,朝著山坡上衝來。
為首的榮譽騎士如同一團火,又如同一陣狂風,他的身體還在半空中,攻擊已經到了眼前,只看到一道金色光芒疾射而至。
早在他出手之前,105小隊已經改變了隊形,站在最前面的人變成了莉娜,她揮起手中的騎士劍,結結實實地一劍刺出,一股無形的震波讓前方的景物全都變得扭曲。
榮譽騎士的那一擊不但迅疾,而且如同活蛇一般扭曲不停,根本不知道要擊向誰,更不知道攻擊的是哪一個部位,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人都接不下來,只有莉娜的戰浪直接將前方四十五度的一大片區域全都籠罩在里面。
論斗氣的強度,兩個人居然不相上下,莉娜修練的是一等一的絕頂功法,再加上這段時間和利奇合修,斗氣不但增強了許多,還被淬煉了一遍,自然不可小觀。那個榮譽騎士雖然實力遠超莉娜,境界也高得多,不過他並非以斗氣的渾厚見長。
所以第一招兩個人打了個平手。
榮譽騎士和莉娜交上手的同時,玫琳也和她的對手纏在一起。
玫琳的對手是穿紫色戰甲的騎士,這個人手持一杆重騎士槍,戰甲是厚重的重疊甲,這是一種重型戰甲,但是這個人的身體看上去卻絲毫不顯得笨重。
因為站位非常巧妙,玫琳接下這個對手的時候恰好站在山坡邊上,她的對手只能站立在斜坡上,雖然這個人的下盤極穩,用不著擔心會往下滑落,但是腳踩斜坡根本用不出力,這讓他吃了不小的虧。
剩下一個騎士渾身漆黑,他的戰甲和利奇的戰甲倒是有點相似,也是腹部一排環甲,看上去就像是蛇腹,手中的兵刃是一對鏈子劍,這種兵器非常奇特,既是短兵器,卻又可以當作長兵器來使,不但攻擊厲害,還可以用來防守,和玫琳的絞絲盾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利奇憑著防御者的自覺完全可以肯定,這個家伙絕對不是輕裝防御者,也就是說,這個家伙雖然擅守,卻絕對算不上專業的。
兩邊一開戰,那個黑色戰甲的王牌騎士頓時感覺到了壓力,最先攻到他面前的是三姐妹,大姐艾麗一出手就是地獄絞殺。
以黑色戰甲的王牌騎士的實力,如果是在平地,想要破解這招並不困難,可惜他和另外一個王牌一樣腳下使不上力,偏偏他還沒有那麼好的下盤功夫,頓時被壓得連連後退。
三姐妹一向都是同進同退,一個出手,另外兩個則左右夾擊,兩個人的夾擊讓黑色騎士無法朝左右閃避,只能和艾麗對拼斗氣。
此刻的黛娜則手持重騎士槍在一旁蓄積斗氣,她要麼不出手,出手就要這個人的性命,而且她還要等利奇就位。
按照事先的約定,利奇冒險滑落到山坡下面,因為離開得遠,所以沒有引起對手的警覺。
就在他到達正後方位置的那一瞬間,一道電光疾射而至,電光幾乎擦著那個王牌騎士的身體過來。
閃電是除了光之外最快的東西,這樣都能夠躲過,王牌騎士的厲害可想而知。
不過利奇早已經有了准備,他右手的鏡盾稍稍一抬,恰好將射來的電光反彈了回去。
那個王牌騎士根本沒有發現,不過他即便發現了,也肯定來不及應變。
亮麗的電芒一下子擊中了他的腰際。
可惜利奇沒有能夠完全反彈師父的那一擊,而且擊中那個人的時候,電芒已經有些發散。
但這一下仍舊夠那個王牌騎士受的,腰際的裝甲總是最薄弱的,被電芒一射頓時炸裂開來,細碎的電芒透過碎裂的地方延伸了進去。
黑色騎士的身體頓時被電得麻痹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點寒星憑空出現在此人一米之外的地方,那點寒星居然是一把利劍,一把只有一尺多長的利劍。
劍極小,但是速度極快,而且異常致命。
只聽到叮的一聲輕響,這把一尺多長的利劍就射穿了王牌騎士的頭盔。
戰甲的頭盔和面罩一般來說,里面是空的。
戰甲本身比騎士要高大一些,騎士的腦袋是在戰甲的咽喉和鎖骨的位置,那里有胸甲擋著,是最安全的地方,戰甲的腦袋,常用來觀察四周,所以被擊穿並不致命。
但是頭盔一破,里面的騎士頓時變成了聾子和瞎子,在戰場上,這是會要命的弱點。
黑色騎士非常清楚這一點,他甚至不敢轉身,強忍著身體的麻痹,雙腿一蹬斜坡,身體倒飛了出去。
可惜他並不知道,有一個人早就跑到他的身後去了。
利奇的鏡盾可以當手斧來用,不過他一直沒有機會嘗試,這一次終於開張了。
他朝著那具黑色戰甲的尾椎位置猛地擊了過去。
任何戰甲的尾椎位置都是致命的弱點,這里是上半身和下半身的交匯處,是戰甲的雙腿連接的部位,也是里面的騎士坐著的位置。
只聽到“當”的一聲震響,鏡盾銳利的邊緣砍在了黑色戰甲上。
不是攻擊技,僅僅只是普通的劈砍,威力就是差了許多。
那件黑色戰甲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雖然輕卻異常牢固,利奇的全力一擊並沒有破開黑色戰甲。
不過效果還是有的,黑色戰甲的左側腿部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而且戰甲里面的騎士頓時失去了平衡,黑色戰甲頭朝下,腳朝上,呈四十五度翻轉了過來。
又是一道電芒劃過,黛娜出手了。
小隊之中,論威力,就屬這招最強,就算莉娜的戰浪也沒有辦汰比。
這道電芒同樣擊中了黑色戰甲尾椎的位置。
最強的攻擊技所展現的威力絕對不是利奇能比的,電芒所到之處,裝甲就四散崩裂。
電光不但破開裝甲射入了黑色戰甲內部,還在里面爆射開來。
只看到黑色戰甲的表面突然間出現了無數電芒,這些電芒一陣亂閃之後,整個黑色戰甲崩裂了開來,這是內爆,里面的人必死無疑。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三個敵人就被干掉了一個,這絕對是誰都想像不到的事,但這同樣也激起了對手的瘋狂。
只聽到兩聲怒吼,原本被莉娜和玫琳糾纏著的兩個人突然間爆發出了令人震懾的力量。
身穿紫色重甲的王牌騎士一槍戳在地上,山坡頓時劇烈抖動。
那個榮譽騎士更加厲害,也不知道他怎麼干的,莉娜一下子就被他打飛了出去,翻滾著飛下了山坡。
還沒等其他人有所反應,這個王牌騎士已經化作一道紅光,直刺入戰陣之中。
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黛娜,那個榮譽騎士認准了她是殺死戰友的凶手。
同樣的兩道光芒,一道是金色的閃光,一道是亮麗的電光,兩個人用的兵器差不多,出手的樣子也差不多,但是實力相差得可就大多了。
榮譽騎士只是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雙頭騎士槍就把那道電光引開,但是黛娜卻做不到,甚至連避都避不開。
幸好這個時候,三姐妹同時出手將那道金色閃光擋了一下,黛娜這才死里逃生。
不過她的戰甲還是多了一個穿透的窟窿,血液從窟窿里面源源不斷涌出來。
突然,整個山坡垮塌了下來,剛才紫色騎士所發的攻擊技居然是針對地面。
兩個星期以來接連不斷的大雨,也給這招增添了許多威力。
原本堅硬的地面變得如同水一般,隨著山坡的坍塌,朝著下方滑落,一塌就是一大片。
105小隊的成員全都站立在山坡之上,大多數人都來不及做出反應,隨著滑落的地面一起掉了下去。
有准備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玫琳,另外一個是羅賓,羅賓手里握著的居然就是擊碎那個王牌騎士頭盔的綠色短劍。
“無空劍?這不可能。”
那個榮譽騎士緊盯著羅賓手中的短劍,他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從容,對於這把短劍和這把短劍背後所代表的東西,他非常忌憚。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就此收手。
身形猛地一閃,他化作一團紅影朝著三姐妹殺去。
在另外一邊,玫琳拼著命緊緊纏住了紫色騎士,此刻的她顯得異常狼狽,戰甲背後的那對翅膀,左側的那個已經折斷,兩柄劍也都折斷了,現在只能靠完全抖開的荊棘絞絲和那個王牌騎士交手。
防御雖然是她最擅長的,卻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對手,她和王牌騎士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了。
突然玫琳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朝著她涌來。
她連忙抖開荊棘絞絲,兩根絞絲如同颶風一般旋轉,飛速旋轉的絞絲保護著她的身體,這招叫颶風荊棘陣。
那股無形的力量和絞絲形成的護陣撞在了一起,兩根絞絲就像不停刮著岩石,發出刺耳的聲音,還不停地有火星冒出。
雖然擋了下來,不過戰甲之中的玫琳已經是鮮血狂噴,輕甲防御者是依靠技巧進行防御,最怕的就是這種沉穩渾厚、出手重如山岳的對手。
她如果要逃的話當然逃得了,但是她卻一步都不敢退,她很清楚,一旦讓這個王牌騎士和那個榮譽騎士會合,其他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所有的人眼睛全都盯著榮譽騎士。
就看他下一個打算殺誰了。
面對這樣一位人物,105小隊的每一個人都有一種無力感。
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紅色的殺神居然轉過了身來。
利奇渾身上下的寒毛全都立了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著金光朝著他射來。
就在快要到他面前的時候,金光猛地一折繞過了鏡盾,從鏡盾和肘部的那面巨盾間的縫隙處鑽了進來。
這東西簡直就是活的,現在想擋根本就來不及。
利奇唯一的反應就是,他不想死。
就聽到當的一聲響,紅光重重撞在他的胸口,他只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頭大象撞到了似的,一下子就飛了出去。
“哐當”一聲,飛出數米之外的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雖然利奇感覺到嘴里有些發腥,一口血含在嘴里,不過他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他居然沒死?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個榮譽騎士殺人,那個家伙的攻擊技非常可怕,別人只要被擊中,就是一個對穿的窟窿。
如果他穿的是以前那件掛滿厚重裝甲板的重型戰甲或許還說得過去,但是現在,他走的是和玫琳一樣的輕甲防御者的路,戰甲並不厚實。
利奇一邊躺在地上裝死,一邊迅速調出記錄儀里面的錄影看了起來。
記錄儀記錄得也不是很清晰,那一瞬間就看到紅光一閃,回放了五、六遍,利奇才隱約看到,紅光底下似乎還有一些淡淡的黃色光芒。
他的斗氣就是如同大地一般的土黃色。
愣了一下,利奇似乎有些明白了。
雖然他的動作不夠快,沒有擋下剛才那一擊,但是他的意識卻夠快,肯定是無意間將斗氣聚集在了被擊中的那一點,他斗氣的特性就是卸力和反彈,所以他的這條性命才得以保全。
一想明白這些,他就開始猶豫,是繼續躺著裝死?還是爬起來和那個榮譽騎士對干?
後者的結果,很可能是和小隊的其他人一起死。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慘叫。
利奇頓時跳了起來,他忘記了裝死的念頭,因為他想起,小隊的每一個人對他都是那樣重要。
此刻情況最糟糕的就是玫琳,她的胸甲已經出現了許多細碎的裂紋,戰甲的左手扭曲變形,斷劍和絞絲都不見了。
利奇朝玫琳狂奔而去,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戰術不戰術了。
還沒等他靠近,又是一道金光射了過來。
這一次的攻擊遠比剛才凜冽許多。
那個榮譽騎士正盯著利奇,他記得剛才給了這個家伙一擊,沒有想到居然失手了,所以這一次他全力出手。
他把注意力放在利奇身上,等於放松了其他方面的進攻,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碧光一閃,那把令他異常忌憚的短劍憑空出現,與此同時一道帶著火焰的尖銳劍影朝著他逕自刺來。
如果只有火焰劍影的話他會直接格擋,但是多了那柄綠色短劍,身為榮譽騎士的他也只能躲了。
不過短劍既然出手,他的畏懼之心就消失了,沒有出手的短劍是巨大的威脅,出手之後就是死物了。
他的身形一閃,整個人和手中的雙頭騎士槍化作一道紅光朝著羅賓殺去。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下殺手,而是將兵刃化直為橫,猛地一抽。
羅賓頓時被掃出數十米,整個腹甲連同底下的戰裙全都被擊得扭曲,戰甲里面的她同樣也被震得鮮血狂噴,這一擊將她的髒腑全都震傷了。
重傷了最忌憚的人物,那個榮譽騎士轉身看了一眼剩下的人,突然他的瞳孔猛烈收縮。
他看到利奇毫發無損和他的副手戰在了一起。
他的副手看上去很不妙,一只手臂已經不能動了,而且是一個打兩個。
他當然不會知道,就是他躲過的那一道火焰劍影被利奇反彈了出去,為了百分之百反彈,利奇用的是先吸後發的手法。
利奇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朝著那個榮譽騎士出手,所以他把這一擊彈向了和玫琳對戰的王牌騎士。
這一擊絕對夠突然。
王牌騎士能夠感受到斗氣的聚集,原本想要偷襲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利奇這招偏偏不需要聚集的過程。
那個王牌騎士身著重甲反應自然不夠靈活,所以被射了個正著。
廢掉了這個紫色戰甲騎士的一條胳膊,利奇立刻衝了上去,對付使長兵刃的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貼身。
他還有另外一招,剛才摔倒在地的時候他偷偷抓了一把爛泥,看到紫色騎士轉身想要對付他,利奇立刻將手中的爛泥一把甩了出去。
這一把爛泥有半臉盆之多,撒開之後就是好大一片,根本就沒有地方可躲,紫色的頭盔上頓時全都糊滿了泥漿。
看到有機可乘,利奇立刻貼了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軍號聲,那是增援的信號。
利奇的心中頓時一陣欣喜,不過緊接著他就感覺魂飛魄散,因為那個榮譽騎士直接殺過來了。
他急中生智,大聲喊道:“你好,沒有想到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那個榮譽騎士微微一愣,他聽出對方還未成年,手中的雙頭騎士槍不由得緩了緩。
利奇暗自吐了口氣,他賭對了,對面這個家伙還真的尊崇騎士的傳統,對女人和小孩並不下殺手……
“在莫瑞納到這里的路上我們見過面,你和一個拿刀的王牌騎士殺掉了七個我們的騎士,那個時候我就躲在草叢里面。”
利奇拼命拖延時間。
“是你?”
榮譽騎士猶豫了一下,突然他的雙頭騎士槍猛揮過來,這就和對付羅賓的時候一樣,傷人卻不取性命,算是非常客氣的了。
就在被擊中的那一瞬間,利奇渾身上下暴閃出一片朦朧的黃光,整個人如同陀螺一般轉了起來。
榮譽騎士的那一擊雖然夠狠,不過仍舊被利奇的怪招化解了。
雖然仍舊被擊飛,不過利奇傷得不重,他順勢翻滾著鑽入了旁邊的樹林之中。
那個榮譽騎士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仗會打成這樣,一定會讓他感到郁悶,聽著漸漸接近的增援人馬的腳步聲,他轉頭看了一眼僅剩下的副手,三個副手已經死了兩個,那是真正生死與共的戰友,他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了。
“撤吧。”
那個榮譽騎士說道,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的心里頗為不甘。
看了一眼四周,他想找戰利品,可惜一看之下,對面的人雖然全都搖搖欲墜,卻聚攏成一團,想要擊破,並不容易。
原本玫琳是單獨作戰,但是利奇被打進樹林之後,她也鑽了進去。
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最早被他擊下山坡的莉娜,他走了過去,掀開了莉娜的戰甲的前裝甲板,他剛才就感覺到這是一個女人。
把昏迷的莉娜夾在臂彎之中,那個榮譽騎士拉起斷了一條手臂的同伴,迅速消失在眾人的面前。
終於可以回城了,這一戰,105小隊徹底失去了戰力。
他的師父黛娜小姐傷勢最重,能不能活下來需要看運氣,玫琳和羅賓全都是傷及髒腑,和當初的羅莎一樣,沒有一、兩個月的修養別想恢復,三姐妹同樣損傷慘重,大姐艾麗也是重傷,另外兩個雖然傷勢較輕,不過沒有了三位一體的戰陣,她們的戰力頂多剩下一成,羅莎和瑪格麗特比較幸運,只是輕傷,不過她們傷到的同樣是髒腑,羅莎上一次的舊傷就是髒腑移位,舊傷加上新傷,想要完全恢復,絕對不容易,瑪格麗特則是功力太淺,又沒有利奇那樣擅長防御,受傷在所難免。
所以到了最後,還能夠活動的就只剩下隊長嘉利、諾拉和利奇三個人,外帶蘭蒂這個軍務官。
事實上,除了在後方的蘭蒂,前往求援的諾拉真正毫發無損,嘉利和利奇都有傷,只是比其他人好得多罷了。
一回到營地,隊長嘉利小姐就急匆匆離開了,一直到很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利奇感覺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寒氣越發濃烈。
此刻整個營地里面,除了他,就只有諾拉和蘭蒂,諾拉從來不說話,甚至很少走出房間,所以根本不能指望她解釋原因,幸好還有蘭蒂在。
蘭蒂完全能夠猜到隊長是怎麼一回事,她借著拿晚餐過來的名義,端著盤子進了隊長的房間。
一進來蘭蒂也不多問,只是將聲子放在隊長的面前。
“我已經吃過了。”
嘉利冷冷說道,她其實什麼都沒吃,因為心情不好,所以一點胃口都沒有。
“上面的人怎麼說?他們不願意拿俘虜出來和敵人交換?要不要給莉娜的家傳一個消息過去?只要她家的人給上面施加一些壓力,所有的障礙都會消除。”
蘭蒂是除了隊長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這里每一個人情況的人。
“時間來不及,一旦對面的人知道了莉娜的身份,想要交換就沒有那麼容易了,上面的那些家伙卻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只知道耍嘴皮。”
突然嘉利的眼神變得銳利,她似乎已經有了主意。
一看到嘉利的神色改變,蘭蒂立刻知道嘉利想到了什麼。
“你打算去救她?”
蘭蒂搖頭著頭說道:“這實在太冒險了,弄得不好,你自己也會陷在里面。”
“我必須這樣做,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交換俘虜上,更不能祈望敵人會尊崇騎士原則不虐待俘虜。你知道的,上一次交換回來的俘虜全都變成了廢人。”
嘉利還有話沒有說,交換回來的騎士之中,只要是女的,幾乎全都瘋了。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嘉利立刻站了起來,她一刻都不打算停留。
剛一打聞門,就看到諾拉站在門口,利奇在諾拉身後幾米的地方遠遠站著。
“你一個人,不夠。”
諾拉一年都難得說幾句話,但是這一次卻開口了,不過她的話仍簡練到了極點。
利奇也想說兩句,不過他想不出說什麼好,莉娜是他的女人,一個男人救自己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細雨蒙蒙的樹林之中,三個人非常小心地行進著,為了隱蔽,他們身上全都蓋著一張網,網上插滿了樹枝和樹葉之類的東西,如果不動的話,就算靠近五、六米,恐怕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利奇在心底暗自嘀咕,他討厭雨天,更討厭雨天的樹林,這里到處是水塘,可是這些水塘根本就看不見,因為它們和普通的地面完全是一樣的顏色,只有踩下去才會知道,除了水塘,樹根也是大麻煩,因為被雨水打濕的樹根非常滑。
三個人里面,他走在最後面。
利奇此刻倒是挺佩服諾拉的,這個從來不說話的女人居然能夠從掉落的樹葉、折斷的樹枝、和一些形狀奇特的小水塘,尋找出那兩個騎士走的路。
跑了大概三個多小時,天已經變得非常暗了,這才看到遠處傳來朦朧的燈光。
在雨中,那些燈火顯得有些飄搖不定。
雖然敵人的營地近在眼前,諾拉反倒不敢隨意往前走,這種前线營地肯定有和她一樣的人站崗放哨。
想要潛入進去是不可能的,幸好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在雨地里等了整整一個多小時,遠處終於有了點動靜。
從營地之中,一隊隊士兵走了出來,這些士兵都是去換崗的。
營地四周的觀察哨距離有遠近之分,比較近的觀察哨很快就換完崗,交班的士兵精疲力竭地往回走。
諾拉全神貫注傾聽著,好半天之後終於說道:“口令是……”
她朝著嘉利說了一大串話。
利奇一句都沒有聽懂,他知道這肯定是瓦雷丁語,因為學校里面可沒有這門課程。
知道了口令,三個人立刻脫掉了偽裝,底下穿的是瓦雷丁士兵的制服。
這些制服全都是蘭蒂弄來的,她是軍務官,和軍需處的關系一向很不錯,而軍需處有很多繳獲的物資,其中數量最多的就是制服,從大的到小的全都有。
除了制服還有雨衣和火槍,既然要偷偷混進去,當然要准備全套的行頭。
互相檢查了一番,看到沒有任何破綻後,三個人將偽裝網小心翼翼埋在路邊樹叢底下的爛泥之中。
做完這一切,三個人這才走了出去,這一次他們光明正大走在大道上。
有了口令,想混進來就變得非常容易,營地的門口果然有一個負責放哨的偵察騎士,不過這個人注意的顯然是遠處的動靜,對於近在眼前的混入者根本毫無察覺。
進了營地後,利奇的心更加緊張,這里到處都是敵人,一旦被發現,根本就沒有逃生的可能。
可惜現在後悔也晚了,利奇只能硬著頭皮跟在隊長和諾拉的後面。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是隊長,對答口令全都由隊長完成,做這事諾拉絕對不行,但是進來之後,立刻換成了諾拉走在前面,她一邊走一邊搜索著四周。
營地的中央有一個特殊的區域,這里面的帳篷比外面大,而且也很漂亮。
在其中的一頂帳篷里面,莉娜坐在一張椅子上,她反著坐,胸口貼著椅背,雙手慵懶地搭在椅背頂端,下巴則用手臂支撐著。
一個三十多歲的騎士走來走去,這個人長著一頭漂亮的金發,頭發有些隨意而且凌亂,他的相貌倒是不錯,絕對稱得上英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眼珠是通透的藍色。
這個人手里拿著一個酒杯,杯子里面盛著艷紅色的葡萄酒,隨著他邊走邊晃動,醇醇的酒香在整個房間里面彌漫著。
這個人正是讓105小隊全軍覆沒的榮譽騎士安德森。
“您所屬的小隊真是藏龍臥虎,不但有無空劍的傳人,居然還有您這樣的聖皇血脈後裔。”
安德森笑吟吟地說道。
莉娜的手里同樣有一杯酒,作為俘虜,她的待遇還算不錯。
她舉起杯子抿了一口,她並不擔心酒里被下了藥,因為她很清楚,眼前這個家伙是少有的還在意騎士傳統的人。
“什麼聖皇血脈,那都是一千年前的東西了。”
莉娜淡淡說道。
對於莉娜的話,安德森當然不能夠認可,他是一個守舊的人,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生活在一千年前,對於騎士來說,那是最燦爛最耀眼的時代。
他打從心底嫉妒莉娜,嫉妒的是她那傳承自聖皇的血脈,血脈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
很多像他一樣的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力量的極境,在過往的歷史之中,那些達到力量極境的人,十個里面有九個是特殊血脈的傳承者。
特殊血脈只有幾種,其中之一就是聖皇血脈。
那是傳承自神聖光明皇帝的血脈,不但是最強的騎士之血,同樣也是最強的念者之血。
“你快要突破瓶頸了吧,我在你這個年齡,對王牌的頭銜想都不敢想。”
安德森苦笑著說道。
雖然他看上去很年輕只有三十歲左右,其實他真正的年齡已經四十多了。
騎士的等級越高,身體的狀態就會越好,到了榮譽的等級,新陳代謝就會減緩,人也會變得年輕。
他的資質絕對算是上乘,修練又特別努力,卻也直到二十八歲才成為王牌騎士,之後又過了九年終於達到榮譽的等級。
可惜人比人,氣死人,和莉娜一比,他就什麼都算不上了。
莉娜心中暗自好笑,她自己最清楚,如果沒有利奇、沒有蘭蒂、沒有那極度淫亂的合修,她想要成為王牌騎士恐怕也會是二十八、九歲的年紀。
她也知道,論資質,她算不上最好,論努力,她也談不上,至於血脈的力量更是從來沒有看到過,她是因為修練的功法比其他人強得多,才擁有稍微厲害一些的實力。
能夠證明血脈力量只是狗屁的例子還有一個,羅賓傳承的血脈一點都不比她的聖皇血脈差,可是那個家伙的實力在小隊里面算不上強,要不是有一、兩手防不勝防的絕招,那個家伙的排名恐怕會在羅莎的後面。
“對了,那個挨了我三招的少年傳承的是哪一位的血脈?”
安德森問道。他一直對這件事感到好奇,他自認只要和騎士有關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卻怎麼也想不起,哪一種斗氣和利奇所修練的斗氣相似。
能夠對整副戰甲有效,能夠讓戰甲變得堅不可摧的斗氣並不是沒有,但是修練這類斗氣的全都是重裝防御者,而且一旦修練了這類斗氣,動作就會變得遲鈍和緩慢。
同樣他也不記得,有哪種防御技能夠將別人的攻擊反彈回去。
如果利奇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人,安德森或許會猜測這一切都是利奇自創的,但是現在,就算有人告訴他這個答案,他也不會相信。
莉娜趴在椅子背上暗自好笑,她倒是想隨口編一串謊話開開玩笑,但是轉念一想,這個不合時宜的家伙恐怕對那些著名的血脈了如指掌,想要騙他恐怕不可能。
就在莉娜琢磨著應該怎麼說的時候,就聽到安德森輕聲笑了起來:“非常榮幸,居然有客人來了。”
說完這話,他將酒杯輕輕放下,突然間他的速度變得極快,只看到一道影子劃過,他已經出了帳篷。
在帳篷外面相隔百米的地方,隊長嘉利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的神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暴露形跡的。
“只有你一個人嗎?”
安德森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天上雖然下著雨,但是雨卻一滴都落不到他的身上,雨珠只要掉落到他身邊一寸的地方就會滑開。
沒等嘉利回答,安德森已經將頭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我就知道,不可能只有你一個,至少還有一個人。”
看了好一會兒,他這才笑道:“居然藏得這麼遠,想必是一位偵察騎士。”
榮譽騎士抬手就朝著嘉利一掌拍去,他的動作並不快,但是嘉利卻感覺到,不管自己怎麼躲閃都會被擊中。
一招制住嘉利,那個榮譽騎士朝著另一個目標疾掠而去。
他之所以能夠發覺有人溜了進來,是因為他能夠感知別人的目光。
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已經接觸到了更高一層的境界,現在的他就和莉娜一樣,處於即將突破卻還差一點點的狀態。
榮譽騎士的特征就是擁有“場”只要在他的“場”籠罩的范圍之內,一切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但是到了更高一個層次,“場”就顯得不稀奇了,就像現在,只要有人注意他,他就會有感覺。
不過他還沒有真正進入更高層次的境界,所以這種新的能力掌握得還不是很完善。
就像剛才,他只是發現了嘉利,卻沒有發現諾拉。
諾拉同樣也在監視他的帳篷,而最先發現莉娜蹤跡的也是她。
但是她的監視有些特別,她並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她靠遠超過常人的耳朵,偷聽每一個帳篷的動靜,最終在安德森的帳篷里面聽到了莉娜的聲音。
發現了莉娜的蹤跡,她就將莉娜的位置告訴了嘉利。
嘉利負責救人,諾拉負責把風,這是當初就確定好的分工。
可惜還沒等嘉利靠近,她只是用目光注視著那頂帳篷,就被帳篷里面的安德森發現了。
安德森能夠感知到的只是注視的目光,所以並不知道諾拉的存在,他抓住嘉利之後,立刻感覺到又有人看著他。
這一次暴露的就是負責把風的諾拉。
但是他並不知道溜進來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利奇的工作是守住退路,他所在的地方離關押莉娜的帳篷有兩、三公里,離諾拉也有兩公里遠。
退路是一條通往敵人後方的公路,這條公路可以算得上是敵人的大動脈,公路兩邊守衛森嚴,每隔兩百米就有一座了望哨,公路的任何一段區域都在監視之下。
就是因為一路之上戒備森嚴,所以從這里出入營地倒是非常容易,雖然有檢查,卻比其他地方寬松得多。
這里出入的車輛也多,最忙碌的時候,大車一輛接著一輛,即便最空閒的時候,每隔七、八分鍾也會有一輛大車出入。
左等右等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利奇不禁有些焦慮,於是他便朝諾拉藏身的地方而去。
到了那里一看,諾拉已經不在那里了。
利奇立刻感覺有些不妙。
他多了點心眼,並沒有直接朝著關押莉娜的帳篷走去,而是朝另外一個方向。
離得那頂帳篷很近了,利奇看到帳篷外面站著一圈士兵,他們披著的雨衣底下露出的制服,是顯眼的白色。
利奇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穿這種顏色制服的人要不是憲兵,要不就是特殊部門的人。
他可以肯定,隊長或者諾拉中的一個已經暴露了形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