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力博得廣埸東南角,整個街區都被一幢灰褐色的建築物占據著,這是一幢建造得如同要塞一般的大樓,整幢樓東高西低,最高的地方有七層,在裴內斯也算得上是比較高的建築物,最低的地方也有五層。它的表面沒有一點裝飾,牆壁上的視窗很高但是很窄,全都裝上了鐵欄杆,簡直就像是一座監獄。
這就是共和國最神秘也最讓人敬而遠之的內務部總部大樓。
平心而論,在各國類似的機構之中,共和國的內務部算不上臭名昭彰,因為共和國的創始人對特務政治的討厭程度,不在對騎士的排斥之下。
而此刻的內務部總部大樓比平日更顯得陰森恐怖,大樓的正門敞開著,六輛黑漆馬車從里面駛了出來。
只要是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都可以猜到有人要倒楣了。被抓進里面去的人,就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而且以內務部的“赫赫威名”,想要抓什麼人的話,只要拿出證件往那個人面前一站。大部分人連腳都已經嚇軟,只能乖乖地跟著走,像現在這樣一次出動六輛馬車的情況。少之又少。
裴內斯的街頭原本就冷冷清清,所以這六輛馬車一路飛馳,迅速穿過沙文大道貝芙麗大道、星光廣場……
通過菲亞摩大街的時候,從旁邊的一條馬路又跟上來兩輛黑漆馬車。
“上面怎麼又派了人過來?難道擔心我們應付不了。”
巴特爾微微有些不悅地看著窗外,身為這一次行動的主事者,他有一種被看輕的感覺。不過他只敢嘴里抱怨兩句,對於上面的意思,他根本不敢違拗。
“有可能,這一次我們十有八九會和軍方的勢力對上。多增加幾個幫手壯壯氣勢也好。”
坐在巴待爾旁邊的一個小個子並不怎麼在意這件事,他沒有巴特爾那種爭強斗勝的心,在內務部混了大半輩子的他,只求能夠平安無事地把人提走。
“你猜,那個人的兒子會不會半路上殺出來?”
巴特爾將頭從車窗外收了回來,隨口問道。
“誰知道?”
小個子輕嗤了一謦:“上面大概很希望他能夠動手,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動用後招了,不過你我還是祈禱別出意外吧!你我都看過他的資料,那個小子的手可黑得很。”
巴特爾轉頭又瞧了瞧窗外,這一次他注意的不再是多出來的那兩輛馬車,而是那個被定為極度危險的人物。當然他也知道,憑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發現對方的蹤跡。
馬車一路上都很順利,出了市區之後,只用半個小時就到了位於北郊的第四看守所。
馬車當然不能進去,停在看守所的外面。
這個地方屬於軍方管轄,所以牆頭之上戒備森嚴,牆頭拐角的地方全都設著崗哨,每個崗哨都是三個人一起放哨,各盯著一個方向。
巴特爾和那名小個子從馬車上下來,走到看護所的鐵門前敲了敲。
隨著一陣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鐵門上的觀察孔打開了。
“我們是內務部的,來提72362 號犯人,之前我們已經和你們聯系過了。J巴特爾把自己的證件、已經簽署好的移交令,一同放在底下的一個斜槽上,兩份東西一下子滑了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不過開的只是旁邊的小門。
“你可以進去。”
看門人朝著巴特爾說道:你手下的人不行。”
第一次被別人這樣輕視,這位內務部新任組長感覺到無盡的怒意在胸膛里面燃燒。內務部的人雖然不會得到別人的追捧和奉承,卻也和冷落漠視無緣,一般來說,看到他們的人都是敬畏而且遠離。像現在這樣直接給他們臉色看的情況,絕對很不常見。
“內務部執行公務,至少需要有兩個人在場。”
巴特爾同樣不客氣,反正來的時候上面已經定下了基調,絕對不能退讓,最好能夠把事鬧大。
“那就帶一個人好了。”
看門人瞥了一眼巴特爾身邊的小個子。
正打算借題發揮,對方突然退了半步,巴特爾就像是一拳打空,說不出的難受。
門嘎吱嘎吱地打開了,門軸的地方不知道鏽成了什麼樣子,發出的聲音特別難聽,巴特爾的心里原本就不舒服,現在更堵得慌。
“心別亂,這是給我們下馬威呢!”
旁邊的小個子碰了碰巴特爾的胳膊肘,低謦提醒道。
這個小個子心里其實也挺郁悶,他居然要給這麼一個二百五當助手,這位對內務部的那套東西一竅不通,偏偏又不肯藏拙,做什麼事都要搶在前頭,卻不知道這固然出風頭,卻也容易變成靶子。
懷著一顆郁悶的心,小個子跟在巴特爾的身後跨進了小門。
門剛剛關上,遠處就又駛來了一輛馬車,特制的加長車廂、裝著鐵欄杆的車窗,證明這是部囚車。
看到囚車過來,原本坐在馬車里面那些內務部的人紛紛下了車,這是應付驟急事件時的正常做法。
守在牆角崗哨里面的那些哨兵,同樣也把注意力放在那輛囚車上面。囚犯轉看守所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卻又最容易出事,常常有人想趁機冒險逃跑。雖然從來沒人成功過,可總有人那麼干。
此刻沒有人注意到,有三個穿著內務部制服的人從最後面的那兩輛馬車里面出來,悄無聲息地上了最前面的那兩輛馬車。
那兩輛馬車,一輛是巴特爾的專座,另外一輛是為利奇的父親和表姐准備的。
對面的囚車停下來之後,兩個負責押運的士兵從車上下來,同樣走到剛才的那扇鐵門前。
很快兩個人就辦好了手續,那扇鐵門開了,這一次開的是大門。
囚車逕直駛入,當鐵門在囚車的後面徐徐關上之後,無論是牆角崗哨里面的士兵,還是內務部那些人全藝了一口氣。
現在是冬天,而且昨天剛剛下過雪,此刻正是冰雪部分融化,氣溫最低、最寒冷的時候,所以內務部的那些人絕對沒有興趣在外面吹風,全都拉開車門躲進車廂里。
利奇就躲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他躲在車門後面的死角里面,身體縮成一團。
門一開,負賁趕車的那個人級了進來,他沒有注意到躲在一旁的利奇。
利奇的手閃電般地揮了出去,拍在了那個人的脖頸上。
那個人一點都沒有抗拒的能力。一頭就栽倒了下去。還沒等他倒在地上,利奇就把他托在手里,拉進了馬車。
車門“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
從口袋里面翻出一支針劑,利奇給那個昏迷不醒的人注射進去,這一針下去,就算一頭大象肯定也昏迷不醒。
利奇把人塞進了座位底下的暗格里面,這里面的空間足夠大,塞幾個人進去,絕對沒有問題。
做完這些事,他側耳朝著四周聽了聽。
外面沒有什麼動靜,後面那輛馬車也沒有傳出呼救聲,想必那兩個人也很順利,利奇的心頓時放了下來,這可以說是整個計劃里面最令人擔憂、最有可能出狀況的地方。
這里面最大的問題就是,囚車可能來得太早或者來得太晚,這可不是他們能控制的。那上面的車夫和負責押運的士兵都不是他們的人,馬龍只是利用職權讓一批犯人轉進了這間看守所,第二個問題就是,他們能不能悄無聲息地把車上的人解決掉,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整個計劃就泡湯了。
躲在馬車里面,利奇的心怎麼也不能平靜,就像是第—次上戰場的時候那樣,整個心七上八下的。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時候,車門突然間開了,上車的那個人顯然知道他在里面,先豎起了手掌,嘴里輕喊了一聲:“別!”
從聲音聽起來是賓得,不過那張臉卻和躺在暗格里面的人一模一樣。
利奇把抬起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賓得沒有事先提醒一聲的話,他的手恐怕已經揮出去了。
一上車,賓得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先是從里面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半透明肉色軟膜,緊接著又掏出了一塊類似軟泥的東西。
不用說,這是要為他化妝了。
“時間夠嗎?”
利奇問道。
“放心,用不著做得很精細,匆匆一眼間能夠看得過去就可以了。干我們這一行的人不太討人喜歡,沒人會盯著我們猛瞧。”
賓得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在說實話。
賓得嘴里在說話,手上一點兒不停,只見他飛快地揪下幾片軟泥,一番揉搓捏拍,幾片軟泥很快就變成了薄薄的餅狀,他把這些東西直接黏在了利奇的臉上。
利奇那張太過秀氣的臉很快就變得“頭角崢嶸”起來,等到那張薄膜往上一蒙,整個臉立刻就變了。
雖然還沒有完成,卻已經可以看出,賓得打算把他變成巴特爾身邊的那個小個子,從個頭上來說,這兩個人倒是差不多。
往油里面兌了一些顏料,用刷筆一刷,這張臉立刻有七、八分相似了,等到沾上眉毛和胡子就更像了。
賓得從包里面掏出眉筆、眼线筆、鈎刀、抹刀之類的工具,開始在細節方面進行調整。
他正做到一半的時候,那扇鐡門又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
賓得立刻停了下來,把所有的東西塞進包里、然後和利奇兩個人飛快地眺下了馬車。
這個動作並不顯得突兀,因為另外幾輛馬車也是一陣車門亂響。主事者不在的時候躲進車廂里面,主事者過來之後,還待在馬車里面就有些不識相了。
利奇趁機藏在了馬車的另外一邊,他的臉化得和小個子一模一樣,兩個人如果不小心對上的話,很容易拆穿。更何況,他還要藉機掩飾他的激動,因為老爸就跟在巴特爾的身後,一臉頹然地走著。
老爸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也知道進了內務部意味著什麼。
利奇的心確實有些亂,就在剛才老爸跨出看護所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老爸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這一點並不像以前他想的那麼重要。
“家”對於他來說是一個精神寄托,沒有這個家,他和那些浸沒在調制槽里面的實驗體沒有什麼兩樣,正是因為有這個家,所以他才是利奇。
利奇正想著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人撞了他一下,他這才想起現在有正事要做。
上了馬車,利奇和賓得一起坐在車夫的座位上,他轉身看了一眼身後。
老爸和表姐上了後面那輛車,車門“喀”的一聲銷上了,鎖門的人翮身上了那輛馬車的車夫座位。
利奇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因為那個人朝著他打了個暗號,那個暗號表示一切順利。
隨著一聲吆喝,拉車的馬跑了起來,賓得駕著馬車走在最前面,不過他們走的並不是來的路,抓人和出殯一樣不能走回頭路,那不吉利。
看守所在北郊,地方本來就有些偏僻,賓得更是檢了一條特別偏僻的路走,這條路线是事先設計好了的,沿路有一大片農田,還有好幾處荒地。
果然上路之後,走了沒兩公里,利奇已經發現身後跟著三撥人馬,這三撥人似乎還不是一路的,他總感覺到,那些人似乎在互相警戒著。
不過此刻並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第三步計劃進行的地點馬上就要到了。
這條路的盡頭是一片住宅區,那是比阿麗亞娜她們住的下等城區還差勁的一片住宅區,那里幾乎全都是平房。這些平房是隨意搭建的,所以道路亂七八糟,實在沒有比這更合適下手的地方了。
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一片房屋的影子,利奇就感覺手心里面濕漉漉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利奇強行讓心平靜了下來,他伸手進右側的衣兜里面掏出了兩粒鋼珠。
這是從軸承上面拆叾的大號鋼珠,每一粒都有黃豆大小。
賓得同樣也做好了准備,他故意駕馭著馬車緊貼著道路的右側行駛,一進入那片住宅區,就看到路邊支著一頂涼棚,馬車幾乎是擦著涼棚而過,雖然沒有和涼棚撞上,卻也頗為嚇人。
“媽的,怎麼駕車的?”
巴特爾從另外一側探出頭來喝罵道。
利奇轉頭笑了笑,手指一彈,一顆鋼珠疾射而出。
看到利奇轉過頭來,巴特爾微微一愣,因為利奇的臉和他副手的臉一模一樣,幾乎在一瞬間他已經感覺到不妙,可惜他來不及做出反應,那顆鋼珠已經命中了他的眉心。
這一下打得並不重,頂多就是普通人用食指彈一下腦門的力度,不過利奇在鋼珠上附了一點震蕩力,所以這一擊直接透過腦殼傳進了大腦里面。
用食指彈一下腦門當然算不得什麼,但是對脆弱的大腦也來一下,那可就不一樣了。巴特爾直接休克,身體一下子從座位上滑落下來。
馬車里面除了巴特爾還有小個子,小個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二百五把腦袋伸出窗外,危險的舉動讓這個家伙倒楣了。還沒轉到其他的念頭,他的後腦勺同樣被打了一下,跟著一頭栽倒下去。
小個子剛剛倒在地上,車廂前面的隔板就被蹬開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從隔板掉落的地方滑了進來。
當初之所以讓利奇來裝扮為首兩人中的一個,實在是沒有辦法。想要在飛馳的馬車上鑽進車廂,就算對身手嬌健的內務部精英來說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一件事,但是對身為騎士的利奇來說,卻輕而易舉。
同樣兩支針劑下去,車上的這兩個人也徹底睡著了。利奇把小個子也塞進座位底下的暗格里面,把巴特爾弄成了打瞌睡的模樣,做完這一切,利奇長出了一口氣。
現在最重要的幾步都已經完成了。
馬車繞著環形公路一了半圈朝著城市另外一側的實驗室而去。
離實驗室邇有兩公里,就看到路已經被封閉了,一排路障橫在大道的中央,路障的兩邊全都是人。一邊是內務部的人馬,另外一邊是當初海格特安排保護實驗室的一個中隊的騎士,那百分之百都是青年軍的成員。
內務部的人馬里面也有騎士,只不過這些騎士一個個都出工不出力,只是在那里敷衍。這些騎士雖然從小就被洗腦,被當做是一種工具培養,不管是誰上台,不管是哪個黨想掌權,只要是命令,他們都會執行,但他們畢競不是工具,他們有思想,會思考。
雖然一邊的人只是敷衍了事,不過內務部的騎士畢竟數量比絞多,所以青年軍的人只能采取守勢對畤著。
利奇的馬車在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正對峙著的兩路人馬看到這幾輛馬車,全都是臉色微變。
比較微妙的就是同為內務部赫肖手下的那幫人,他們看到自己人過來增援,心里既高興,又不爽。
不爽是因為那邊已經解決了麻煩,自己這邊卻仍舊對峙著,這豈不是顯得他們很無能?所以他們根本沒有興趣過去和巴特爾打個招呼,只是遠遠地點了點頭。
這里面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要怪就得怪巴特爾這個人實在太不得人心了,這個人不但是個外行,還是一個二百五,平時死要面子,還特別喜歡高人一等。內務部里面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打交道,赫肖的人也是一樣。但巴特爾偏偏是赫肖內定的未來內務部主任,沒人敢說什麼。
從馬車上下來,利奇朝著那道封鎖线走去,賓得亦步亦趨地跟一的身後。早就有另外一個人頂替賓得的位置,坐在車夫的座位上。
在外人看來,巴特爾待在馬車上讓自己副手過去交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身為內務部里面巴特爾唯一的軍師兼走狗,那個小個子一向都是做需要耍嘴皮子和跑腿的事。
和其他內務部的人一樣,剛剛走到路障邊,利奇就被攔了下來。
來的路上,賓得已經對利奇說起過需要注意些什麼,利奇用大拇指比著身後的那輛馬車。
“知道里面是什麼人嗎?那個人想要和你們保護的那幾個女人說幾句話,我們勉為其難,這才跑這麼一趟。”
利奇的這套說辭全都是事先商量好的,既用不著說得太多,分量也足夠,他說話的時候,舌頭底下像是塞著什麼東西,聲音含含糊糊的。
對面那個青年軍的成員果然猶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那輛馬車,瞧見利奇的表姐就坐在一旁邊。
當初海格特和利奇家做生意,青年軍的成員全都到利奇家的店鋪訂過戰斗服,所以青年軍里面很多人都認識利奇的表姐,這位也是如此。
對於這件事,他沒有辦法定奪,轉身報告去了。
片刻之後那個騎士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走了進來,離得還很遠,利奇就已經認出了另外那個人。
那不就是哈尼?
自從當初在克里特戰役前夕分別之後,他一直都沒有見過哈尼,說實話對於這幫手下,利奇的心里頗有些惦念。特別是當他知道部落小隊十五個成員,最終活下來的就只剩下四人的時候,在惦念中他又帶了一絲愧疚。
當初要不是讓部落小隊代替105 小隊前去會合,部落小隊就不會有這麼大的損失,同樣從另外一個角度講,如果他當初沒有帶著部落小隊前往泊爾摩,這件事也不會發生。
除了喜悅,利奇的心里還多了一絲淡定。原本在馬龍和賓得的計劃中,這一步成功的幾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畢競青年軍是出了名的難說話,不過就算這一步失敗也不要緊,艾米麗她捫只要在青年軍的保護之下,就用不著擔心會受到傷害。
這不像利奇的父親和表姐,兩個人當初是以貪汙和盜竊物資的罪名被捕,青年軍反應慢了一步,等到反應過來後,已經插不進手了。
同樣的罪名無論如何落不到艾米麗她們的頭上,艾米麗和這個實驗室是軍方一級機密單位,一切物資都是由軍方提供,而且里面的人擁有著極高的保護許可權,除了叛國,其他罪名一概都扣不到她們的頭上。
赫肖很清楚這件事,他派人過來並沒有指望能夠把人帶走,真正的目的只不過是制造摩擦罷了。
但是現在,既然這里領頭的人是哈尼,情況就不一樣了。
此刻站的地方靠著對峙的地方實在近了一些,利奇干脆迎了上去。
一直跟在利奇身後的賓得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知道利奇為什麼不按照原定的計劃做了。他同樣也認得哈尼,他們的手里有利奇的全部情報,哈尼和部落小隊絕對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當初利奇和哈尼制訂的訓練計劃,都被他辦法弄了來。
這就是意外。和利奇的樂觀不同,賓得一時之間不太敢肯定這到底是壞事還是好事。干他們一行的人,全都認為沒有意外比好的意外更好,他連忙跟了上去,一邊跟,一邊朝著遠處打著暗號,其實用不著賓得打暗號,坐在後面那輛馬車上的馬龍絕對不是瞎子,他當然也看到了哈尼,就在那一瞬問,他的腦子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他確信在此之前,駐扎這里的青年軍的領除不是哈尼,這應該是青年軍臨時的決定,毫無疑問這個決定意味著青年軍高層已經做出了決斷:他們打算挺人,而且這里面還有不惜一切的味道。
來回盤算了幾遍,馬龍已經大致可以確定這不是壞事,所以他隨手甩了個響鞭,同樣也是暗號,意思是見機行事。
賓得和馬龍暗中交換著意見,利奇已經迎上了哈尼和剛才那個青年軍成員。
因為離開對峙的交界處已經夠遠了,利奇把手放在胸前,拇指和尾指對頂著,另外三根手指並攏,這同樣也是暗號,是他當初和部落小隊的人約定的暗號。
迎面走過來的哈尼頓時一呆,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利奇又連打了兩個手勢。
道些手勢以前和部落小隊在前线的時候,利奇經常會打,第一個手勢代表的是“伏擊”,之後兩個手勢分別代表“裝扮”和“潛入”,以前這三個手勢後面跟的肯定是“突襲”,但是這一次利奇卻換成了“撤退”。
哈尼瞪大了眼睛,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又看了看利奇的臉。
賓得化的是快妝,這張臉一旦細看,很容易就會被看出一些破綻,哈尼頓時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並沒有感覺到驚訝,當初他們在前线的時候經常做類似的事。唯一讓他驚訝的是,利奇居然敢對內務部下手!他和很多人一樣早就對內務部不滿了,卻都只能忍受著,這一次他已經是借題發揮,大大強硬一把了,沒有想到和利奇這麼一比,仍舊落在下風。
“這里說話不方便,又很冷,我們找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吧。”
一迎上來,利奇立刻說道。
“好的,沒問題。”
哈尼一口答應。
實驗室旁邊有房子,當扨105 小隊駐守的那座小鎮也還在,那時候進行的工程,現在看來根本就用不著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浪費。
四個人進了一間小屋,那個青年軍成員之一也被帶進來,就是因為他已里看到利奇剛才打那些手勢了。
一進房間,把門一關,哈尼一把抱住了利奇。
“你沒事吧?”
哈尼確一激動。
“這話應該由我來說,你的傷好得怎麼樣了?”
利奇到不急著問艾米麗她們的情況,他知道,有哈尼在這里,艾米麗她們肯定吃不了什麼虧。
“馬馬虎虎,我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還好我的命大,文森特也一樣,只可惜了席爾瓦,他負責斷後……”
哈尼一說起這些,頓時顯得異常傷感“別想這些了,聽說你現在很不錯,直接跳過中隊長,升到了副大隊長的位子。”
利奇打趣道。
“那算什麼?”
哈尼倒不是假謙虛:“你是不在乎這些,要不然你升得肯定比我更快。”
“可惜,現在我巳經沒機會了。”
利奇突然長嘆了一聲。
哈尼和那個青年軍的成員頓時一陣沉默,他們都明白利奇所說這句的意思。
“誰說沒機會?”
一旁的賓得插了進來:“赫肖肯定會投降諾曼聯盟,組建傀儡政府,時間應該不會太久。到那個時候,對大家的一切指控就都不存在了,所以真正的問題是要逃出去。”
“用不著擔心艾米麗她們,過兩天,我親自把她們送出去。布魯姆元帥已經決定了,這一次我們絕不妥協。”
哈尼顯得頗為意氣風發,這口惡氣他們實在憋得太久了。
和嘉利、海格特一樣,他們也都得出相同的結論,部落小隊遭遇到的並不是偶然的攻擊,而是針對他們的伏擊。
雖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哪只鼴鼠搞的鬼,不過把這筆帳算在赫肖的頭上也不算太冤枉。
賓得當然不會認可哈尼的提議:“這不太好,幾個小時之後,大家都會知道我們已經逃脫了,到了那個時候,艾米麗她們根本就走不了,而且赫肖還會藉機發飆。而由我們帶走就完全不同了,大家都看到人是被內務部帶走,執行這項任務的又是赫肖的手下,到時候你們可以反載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我捫可不像你們贓陷害。”
哈尼怒道。
賓得並不打算和“死腦筋”的騎士爭論,他同揉也不擔心青年軍會想不到栽贓這樣的手段,畢竟青年軍里面並不是人人都“死腦”,像海格特這樣的騎士雖然不多,卻並非絕無僅有。
“他說得沒錯,我必須把艾米麗她們帶走。”
利奇和賓得不一樣,他沒打算解釋理由,也用不著解釋。
果然聽到利奇也這麼說,哈尼不再反對了。
“現在的問題是,這場戲應該怎麼演?”
利奇說道。
路障被搬到一邊,五輛馬車靠了過來,馬車上的人除了必須有一個人趕車之外,其他人都被驅趕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艾米麗、卡洛琳、伊莎貝拉……一個接著一個走了出來登上馬車,總共十個人,正好兩個人一輛馬車。伊莎貝拉的弟弟妹妹沒有被帶過來,赫肖再無恥也不可能把那麼小的小孩拉進這場事端,如果他那麼做了,單單輿論的壓力就足夠讓他坐不穩位子。
馬車仍舊沒有走原路,而是沿著當初105 小隊駐扎過的那個小鎮打了個圈,朝著城里飛馳而去。
進城之後,這一隊馬車並沒有回總部,而是穿過考文客大街,又穿過馬德里亞廣場,逕直駛入了位於第九區的分部里面。
這個分部完全在赫肖的控制之下,掌管這里的是一個處長,四十多歲,體型有些肥胖,這個人是巴特爾一手提拔上來的。
只要是赫肖的手下,全都知道今天的行動,所以這八輛馬車一到,分部的大門立刻就敞開,那個胖子處長從辦公室里面匆匆忙忙地跑出來,因為跑得太快的緣故,所以有些氣喘。
手下的人剛才報告的時候,胖子嚇了一跳,因為沒人事先給他打過招呼。
不過這種事在內務部也算正常,有時候為了保密,下一步行動要調動什麼人?
要去哪兒?全都只有一、兩個人知道,其他人連問都不能問。
胖子雖然被嚇到了,不過他的心情還算不錯。雖然事先沒人告訴他,但是這同樣也證明他的可靠,這類秘密任務,不可靠的人想要沾邊都做不到。
跑到院子里面一看,八輛馬車全都坐著人,前面一輛領頭,最後一輛押送,中間那六輛馬車里面坐的應該就是犯人了。所有車窗的百葉都關著,看不到里面的情況,能看到的只有趕車的那幾個人。
第一、第二和最後一輛上面趕車的人,看上去有點眼熟,應該是總部的人,不過不是他們圈子的,另外五個就很熟了,全都是巴特爾身邊的“跟班”。
胖子正想著拍巴特爾的馬屁,這一次巴特爾干得漂亮,說不定主任的寶座能夠提前到手,以後想拍馬屁都未必湊得到跟前了。
就在這個時候,幾輛馬車的門一起開了。
剛往里面探了探頭,胖子又被嚇了一跳。他看到未來的內務部主任穿著一件斗篷,蒙著臉,身邊總是帶著的那個小個子也是一樣,再看了一眼後面,坐在里面的人也全都一模一樣,只是從身材上面看得出,大部分都是女人。
這位處長暗自琢磨,都已經到了自己的地盤,還有必要這麼做嗎?不過轉念一想,他又琢磨起來。
能夠進入內務部意味著他是真正的心腹,所以他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投降,然後加入聯盟那邊。他同樣知道,聯盟那邊對這批人很重視。
他不由得亂猜起來,搞得這麼,是不是要把這批人送到聯盟那邊去?
這位處長不由得打了個寒顛。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像他這樣的小人物卷進如此一個大漩渦里面,弄得不好就會屍骨無存。
胖子正琢磨著,負責趕馬車的人里面有一個朝著他走了過來。
那個人走到胖子跟前,咬著胖子的耳朵輕聲說道:“讓你的人穿成和我們一樣,然後我們分頭走,我們去會議室走密道。”
胖子在心底一陣頃咕:這搞得也太神秘了,既然走地道,還有必要弄幾個假目標混亂視线嗎?
可惜這種話他不敢說出口,沒人比他更清楚巴特爾的為人了,那是一個外行,而且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外行。這套故弄玄虛的手法,不知道是從哪本小說里面看來的,內務部的每一個分部都有密道,而且不止一條,一般來說,會議室里面都會有一條,這樣一來,想要開什麼秘密會議就可以讓人從密道進來,出去的時候也方使。
這里當然也不例外。
掀起會議室正面的那塊黑板,就看到黑板後面的牆壁上有一扇暗門,胖子稍微用力推了一下,暗門立刻打開了,顯露出黑漆漆的密道。
這條密道挺長,大概有兩百多米。公家的實力確實不是阿麗亞娜那幫女人所能比擬,這條地道雖然也不寬,卻足夠讓兩個人並排而行,四周全都是石壁,也不顯得潮濕。
地道的另一頭是一棟房子,出口在房子的樓梯底下。
利奇第一個從密道里面出來,他豎起耳朵朝著四周聽了聽。
四周沒什麼動靜,他總算放下心來。
計劃到了這一步,差不多已經完全成功了。
他挪開身體,把出口讓了出來。
緊隨其後出來的是西蒙斯,剛才就是他負責裝巴特爾,第二個出來的是賓得,再後面一個是馬龍。
等到馬龍走出地道的時候,這個家伙朝著利奇使了個眼色,利奇立刻就明白了,他閃身躲到一邊,舉起了一只手。
後面那個人剛剛從地道里面出來,利奇的手就揮了下去,那個人的脖頸上立刻挨了一下結結實實的手刀。不等那個人倒地,利奇已經一把扶住他的身體,把他拎到一旁。
下一個人同樣炮制,轉眼間,五個蒙在鼓里的巴特爾手下就倒在地上。
“快一點,大家換衣服。”
馬龍像變戲法似的,從斗篷底下翻出一堆衣服來。
賓得忙著給利奇卸妝,現在已經用不著扮那個小個子了。
馬龍准備的衣服全都是男裝,尺碼都偏大,對女人來說,根本用不著把原來的衣服脫下來,只要把這些衣服套在外面就可以了,這些衣服的腰、領口、袖管、褲管的不起眼處全都有用來收緊的线頭,衣服穿上之後一抽线頭,看上去立刻就貼身了許多。
馬龍他們自己根本就用不著這麼麻煩,把外面那身內務部的制服一脫,里面全部有另外一件衣服,快速改扮和化妝一樣,也是這些內務部精英的必修課。
馬龍的四個手下加上利奇,每人背起一個被打昏過去的家伙,把他們搬到地下室,回來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也已經換好了衣服:有馬龍在一旁監督著,倒也用不著擔心露出太多破綻。
所有的人全都到齊之後,馬龍推開了房門。
出了門,外面是一條小巷,這是一個四通八達的街區。當初內務部把出入口設在這種地方,就是為了進出的時候不引人注意。
這麼多人—起走的話實在太顯眼了,所以一離開房間,十幾個人就分散開來,三、四個人結伴而行。
越是四通八達的地方,岔道也就越多,很快十幾個人就徹底分散開來,從幾個不同的巷口走了出來。
跑過—條馬路,立刻鑽進對面街區的小巷里面,所有的退路全都是事先確定好的,每—條退路的盡頭全都停著一輛馬車。雖然此刻的裴內斯冷冷清清,街上看不到幾輛馬車,不過偶爾有一輛馬車跑過,並不會引起特別的注意。
兩個小時之後,軍事委員會大樓里面響起了一陣憤怒的唯哮。—個禿頂老頭眼露凶光地瞪著底下的一群人,站在最前面的人里面就有內務部分部的那個胖子處長,此刻他正渾身發抖,臉色白得就像是一張紙。
“你們是不是想要讓我相信,十幾個活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老頭咬牙切齒地問道,他恨不得旁邊有把刀,如果給他一把刀的話,他絕對會把幾個人給宰了。第一個要宰的就是那個還昏迷不醒的家伙。
對巴特爾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赫肖絕對是打落牙齒往肚里吞。他很清楚巴特爾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當初把這樣一個人放進內務部,為的就是巴特爾夠蠢。內務部這樣重要的部門只有落在蠢貨手里,才不會對他有所威脅。
但是現在,他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暫時把火壓下去了一些,赫肖沉聲問道:“現在你們告訴我,發現出事之後,你們做了些什麼?不會只是到我這里來報信吧?”
聽到這話,底下的這幫人全都松了一口氣,這是他們將功折罪的機會。
“我已經派人把公共馬車全都停了,所有通往外地的路也都設了崗哨。”
“我通知了附近幾個受我捫控制的城市,讓我們的人注意從裴內斯過去的陌生人。”
“我剛剛派人前往邊境設崗哨。”
“我的人正牽著警犬跟著那些人的氣味追下去,傍晚之前應該會有所收獲。”
“……”
底下的人各自都說著自己的補救措施。
能夠被赫肖叫到這里訓斥,就絕對不是巴特爾那樣的草包,也都清楚老頭的脾氣,全都知道出了事之後迅速補救,就有一半的可能獲得老頭的諒解,如果不設法補救的話,那可就完蛋了,至於能不能補救回來?那就只能看運氣了。
赫肖耐心地聽著,他當然很清楚,到了這一步,再做什麼補救都已經晚了。
裴內斯不是那種幾萬人的小城,十幾個人藏在城里,想要把他們找出來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說,此刻誰都不敢保證這些人仍舊留在裴內斯。
兩個小時足夠讓一輛馬車跑到鄰近的幾個城市,他不認為能夠制訂出這樣周密計劃的人會沒有考慮過逃跑的路线。隨著時間的推移,把人抓回來的可能性會變得越來越小。
這還不是他最感到憂慮的一件事,他真正憂慮的是,這次行動的背後,是不是還有些別的勢力在里面?
他可不認為這樣—個大騙局是一個十七歲少年隨意找幾個混混就能夠搞定的,這個計劃周密大瞻,而且必須對內務部的一切都非常了解,才能夠制訂得出來。
當初他一聽到人被救走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青年軍,其次就是博斯羅瓦那一系的人,但是聽了細節之後,他立刻覺得不像這兩撥人所為,那兩撥人和內務部都不太有關系,甚至可以說有些敵對。
這一點並沒有讓他感到輕松,他情願那是青年軍或者博斯羅瓦在背後搞鬼,要不然的話就更麻煩了,說不定幕後黑手就是被他擠得快要下台的亞爾諾,那個老東西可不容易對付,那是一條真正的毒蛇,現在只不過是因為大環境氣氛的緣故,不得不暫時蟄伏。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赫肖就感覺到睡袋發脹。他和亞爾諾打了一輩子交道,明著暗著無數次交手,當然最清楚這個家伙的厲害。
讓他忌惲的不只是亞爾諾,他同樣懷疑丹特同盟是不是也插手其間?誰都知道他一旦上台,蒙斯托克肯定會投向聯盟那邊,這對同盟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同盟各國想必不會樂意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後面這兩個懷疑的對象很有可能會聯手起來對付他,這才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想得越多,赫肖越發感覺把人抓回來的希望異常渺茫。在他看來,手下這幫人提出的補救措施有一成能夠被嚴格執行,已經是難以想象了。
想要把裴內斯封銷起來,首先就做不到。現在是戰爭時期,每天都會有上萬人馬進進出出,不讓軍隊調動兵力顯然不合理,想要把所有的士兵全都查一遍,更加不可能;設崗哨也會碰到同樣的問題。
至於讓他們控制的幾座城市加緊盤查,那根本就是聊勝於無,從檔案上來看,那個小家伙非常擅長遠距離奔襲,有過好幾次帶著大隊人馬長途跋涉的經歷,他很有可能根本不進城,甚至不走大道,直接在荒野和深山間穿行。這同樣也讓封鎖邊境一點用處都沒有。
老頭越想越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