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乍看之下與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林圖這一年與他朝夕相處後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在變得危險。
向明成靠近的那種危險。
他不僅學會了在人前禮貌微笑,甚至還能平靜地面對於斯人。
接受了凌初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笑容後,於斯人這麼跟林圖解釋。
“雛鳥總要脫離母親才能成長為雄鷹”,卻對自己已成為雄鷹勁敵的事只字不提。
林圖看著這樣的凌初總覺得自己像是無形中被他的氣勢給壓制。
面對他,林圖就覺得自己仿佛化身成為電影中被他追逐著的那個“愛人”。
事實證明,她的第六感是對的。
在答謝宴進行到一半時,四處尋找凌初的林圖被人“伏擊”了。
她被人拉到了窗簾後,在通往露台的狹小空間中被捂住了嘴。
林圖眼睛剛剛睜大想要掙扎,凌初的氣息就無比灼熱地自後方噴灑在她頸側。
她太熟悉凌初的身體,無數次她曾被這種滾燙所包圍,脅迫她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承受他的熱情。
就像現在,與足以決定她生死的赴宴嘉賓僅僅只有一簾之隔,她卻只能任由身後的凌初為所欲為。
“讓我跟你待一會。”
出乎她意料之外,迎接她的並非將她禮服裙擺直接翻開再粗暴捅入的粗壯陰莖,而是凌初近乎呢喃的一聲請求。
凌初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感受著她的呼吸和心跳,雖然身後依舊有什麼在頂著林圖,但林圖能感覺到,那東西在努力自我平復,以一種奇怪的方式。
她莫名想到電影中凌初看向鏡頭外的那一眼。
還有那句帶著自嘲意味的“你會愛上空氣嗎?”
林圖遲疑了一下,抬手觸碰了凌初捂住她嘴的那只手。
在她指尖的安撫下,凌初慢慢地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當凌初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刹那,林圖狠狠用高跟鞋的後跟踩在凌初腳背上,趁亂悄無聲息地逃出窗簾。
目睹了一切的於斯人停下自己要趕過去救林圖的步伐,忍不住摸著自己的鼻尖笑出了聲。
有了《昨日影評》的正面肯定及小型答謝會所帶來的人氣助力,這部原本並不被大眾關注的小成本驚悚劇情電影很快就開始活躍在坎城電影節的關注度一线。
負責操盤整個衝獎環節的胡艷並沒有著急,而是依舊讓《戰栗情人》保持低曝光、低上映,只在點映戰栗情人的那家影院增開了午夜檔之後的一個通宵場。
出乎意料,通宵場的一百十六十張影票也在瞬間被搶購一空,這讓對通宵場上座不報希望的林圖也吃了一驚。
她有種強烈的不妙預感,“我們的衝獎或許要遇上些麻煩了。”
果然,一語成讖。
戰栗情人一票難求的現象在坎城電影節上影響的可不僅僅是林圖她們。
開始有人在網絡上拍賣當天的戰栗情人電影票,最終甚至能以比原票價高出十倍的價格成交。
由此而來的是網絡上突然開始出現的惡評如潮。
買到高價影票的觀眾及沒有買到影票的觀眾紛紛在網絡上發表著自己對於電影的不滿。
“不值得!”“並沒有昨日影評吹噓的那麼好!”“該死的飢餓營銷。”等負面言論充斥著評委們的視线。
為了自證清白,《昨日影評》不得不調整自己的立場,開始刊登抨擊戰栗情人不足的觀影評論,先前為其發聲的電影人也都紛紛偃旗息鼓,對這部電影諱莫如深。
而在這個當口,坎城電影界史詩級大師導演米歇爾?皮特的收山之作《大雨將至》強勢上映,取代了星條國國寶級導演薩西?格蘭特的的自傳電影《好萊塢往事》及本國知名女導演的LGBT題材電影《女人的自畫像》,一躍成為得獎呼聲最高的作品。
《大雨將至》中,屢次無緣小金人的名譽影帝弗朗?保羅更是舍棄往日風流倜儻的外型為觀眾帶來堪稱“毀容”式的精湛表演。
沒有人會拿凌初跟弗朗?保羅相比。
就像沒有人會用成年隼雕去嘲笑一枚雞蛋。
坎城電影節頒獎典禮的前一天。
官方評審團公布了今年金橄欖獎的提名名單。
ACE公司董事會全力支持的劉彥導演的《歌頌者》拿到了最佳色彩獎提名。
林圖知道,這是ACE公司為了保證提名所能利用的最後手段,為此,董事會甚至批下了相當於ACE公司一整年的營銷預算,足夠陸心遠將戰栗情人拍上三十遍。
她無暇去關心其他人取得了什麼成績,只自下而上一點點尋找著戰栗情人及凌初的名字。
影評人周單元沒有,導演雙周單元沒有,一種關注單元沒有。
林圖的心越來越涼,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充斥心間。
無聲中,一個有些蒼老干皺的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圖轉頭去看,她身邊站著的是依舊風韻猶存的胡艷,帶著始終如一的優雅自信。
她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下巴上滴落的冷汗,繼續查看著提名名單。
最佳處女作大獎……短片金橄欖獎……特別提及獎……最佳劇本獎……
一無所獲地看到名單只剩最後幾個競爭最激烈的主競賽單元獎項後,林圖忍不住閉上眼再睜開。
她屏住呼吸,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在名單中艱難地搜尋,一次次路過那些她只能仰望的大師及這些天耳熟能詳的作品們。
終於,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之前,她終於看到了自己在找的名字。
最佳導演提名:《Lover》Lucas/陸心遠(a)
最佳男演員提名:Lean/凌初《Lover》(a)
一瞬間,熱淚盈眶,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