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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7章

蕭齊艷史 雲漸生 2716 2024-03-02 01:02

  如此明顯的激將法,司馬盛光自然不會上當,澹澹地道:“勇氣在下多的是,就看雲道友的提議夠不夠有趣了。”

  雲知還道:“聽說司馬道友醉心武學,涉獵頗廣,除了祖傳的八方狂戰刀和鎖神指之外,還會碧波掌、風雷拳、天隙流光劍等等,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司馬盛光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雲知還笑了笑,道:“博學固然令人欽佩,但終究學的是別人的武功。”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得銳利起來,道:“難道司馬道友就沒有想過開宗立派,創造一套屬於自己的武學嗎?”

  司馬盛光一怔,他近一兩年的確致力於開創自己的刀法,名字都已有了,喚作“刃空”,但是只有雛形,細節尚未完成,而聽雲知還的意思,似乎是要自己摒棄別人的武功,再與他比試,如此說來,豈不意味著他已先於自己創出了一套全新的武學?

  他猶有些不信,道:“雲道友的意思,這一次比試,我們只能用自己創造的武功?”

  雲知還道:“正是。不過這只是趣味,還有難度,那便是一招只能用一次,誰若是用得重復了,就算誰輸。”

  司馬盛光幾乎想要一口回絕,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己方的平台,見到饒有興味聽著自己兩人對話的司馬長平和柳清園,又有些猶豫了:這麼多長輩高人看著,如果自己未戰先怯,贏了也很難算得上光彩。

  他又想到:萬一這人只是在玩心理戰術,詐一詐自己,自己還真被嚇倒了,氣勢上先就輸了一截,對之後的戰斗十分不利。

  想到此處,他微一咬牙,道:“就依雲道友所言,請出招吧。”從虛空中取了一柄環首刀在手,凝神以待。

  雲知還道:“司馬道友爽快,請給我二十息時間,待我取劍歸來,再與道友一決勝負。”見司馬盛光點頭同意,便一頭扎入了水中。

  觀賽人群大多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於紅初已向絳雲仙子笑道:“你這小徒弟倒是有心了。”

  在蓁蓁旁邊坐著的阮青紅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變得激動起來。

  不久,嘩啦一聲,雲知還鑽出水面,提劍而立,手上所持長劍,別人或許認不出來,阮青紅卻只看一眼就已知道,那正是自己昨天被打落水中、無顏再拾起來的清瑩劍。

  她又是羞愧又是感動,臉上不覺流下了淚水。

  雲知還運起真元,周身水汽蒸騰,片刻功夫,衣衫已重新變得干燥整潔,他伸指一彈瑩潤清透的劍身,悅耳的劍鳴直達雲天,不由朗笑一聲,道:“好劍!”

  司馬盛光道:“你想要以這柄敗者之劍贏我?”

  “我師姐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吸取教訓,努力修煉,下次再還回去就是了。』”雲知還道,“今日司馬道友以敗者之劍稱呼它,安知明日它不會又被冠上勝者之劍的稱號?”

  遠處聽著的李萼華和阮青紅心中所想又有不同。

  李萼華只覺得心中甚是甜蜜,沒想到自己那麼久以前隨口說出的一句話,雲知還居然還記在心里;阮青紅卻是不禁精神一震,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司馬盛光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只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雲知還緩步走近,一劍刺向司馬盛光胸前膻中穴。

  司馬盛光咦了一聲,隨手一刀格開,嘴上忍不住道:“你這算是哪門劍法?”

  雲知還大笑道:“無招勝有招的道理,司馬道友莫非沒有聽說過?”

  司馬盛光又格開雲知還毫無章法的一劍,心里又覺好氣又覺好笑,道:“這就是雲道友所開創的新武學?”

  雲知還朝著司馬盛光刷刷亂刺,道:“不錯,我這門劍法,世上絕無僅有,每一劍都與別人不同,每一劍都與上一劍不同,便叫『胡思亂想之劍』,司馬道友覺得如何?”

  此話一出,司馬盛光向來不苟言笑,還能勉強忍得下來。南朝觀戰的人群,卻幾乎全都忍俊不禁,大笑出聲。

  於紅初更是笑得直打跌,毫無形象可言,拍著絳雲仙子的大腿,斷斷續續地道:“周妹妹……你從哪里,哪里收來這麼一個……活寶徒弟?”

  絳雲仙子忍住笑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他一向如此,你習慣了就好。”

  北邊的平台上,許多人同意繃不住笑了,只是他們一接觸到一身黑衣的司禮官掃來的凌厲目光,便立即忍住了。

  柳清園臉上也殘存著一絲笑意,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真是胡鬧。”

  “恐怕沒這麼簡單,”司馬長平道,“你再看看。”

  柳清園又往場中看了一會,雲知還的隨手亂刺,看久了竟隱隱有一種莫名的秩序感,不由驚訝地道:“這難道還真是一套劍法?”

  司馬長平道:“或許不成體系,不夠成熟,但是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一套劍法』。”

  柳清園道:“古怪,古怪,這是什麼劍法?我竟從來沒有聽說過。”

  司馬長平道:“我也沒有聽說過,更像人的身體面對外界的環境,自然而然做出的回應。由於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便等於每個人都天然地擁有一套劍法,這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了。”

  如若舉父和樊遲們在此,定然會對雲知還的劍法產生一種熟悉感。

  蓋因這套劍法,便是雲知還由秦遲錦最初的那股劍意,領悟而來,“胡思亂想之劍”,或曰,“流識之劍”。

  雲知還當然沒有秦遲錦那種本事,能自由掌控自己的意識,他每次出劍之時,還要做一些額外的工作,即在心里飛快地剔除掉一切學過的劍招,盡量做到只憑本能出劍,以避免重復。

  這並不容易,相當於去掉修道以來所受過的種種劍術影響,靠近、還原那個天生的自己,肉體的自己──心靈被後天的知識“汙染”嚴重,只有肉體感覺到的,才是最接近本真的第一手經驗。

  這是雲知還臨時想到的理論,並不一定准確,但已能讓他渡過這次難關。

  司馬盛光越戰越感驚訝,不知不覺之間,他已把自己那套還不成熟的刃空刀使了出來。

  令他欣喜萬分的是,原本只有一個輪廓的刀法,在這種情形之下,細節紛涌而至,最後已如泡過熱水的茶葉一般,飽滿、舒展,施展起來得心應手,到了揮灑自如的境界。

  但是,即使這樣,仍然不夠。

  轉眼之間,司馬盛光一套刀法已使掉一半,而雲知還雖然左支右絀,狼狽不堪,卻總能在絕境之中再造生機,逃出生天。

  南朝的平台上,於紅初早已收起了笑容,訝然道:“周妹妹,你這徒弟可以啊,就這麼胡打瞎打一通,竟然就要贏了。”

  她當然也看出了雲知還這一套劍法頗有意思,只是性喜開玩笑,故意把它說成是胡打瞎打。

  絳雲仙子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我這徒兒會帶來這麼多驚喜。”

  前排的申小卿和李萼華同樣感到十分驚訝。

  申小卿還有些不敢相信,道:“師姐,師弟是不是不會輸了?”

  李萼華道:“不止,等司馬盛光把他的刀法使完,他可能就要先認輸了。”

  申小卿道:“他為什麼要認輸?他可以跟師弟一樣,胡亂出招,一直耗下去。”

  李萼華道:“這時他已經意識到,亂打和亂打是不一樣的,當著這麼多行家的面,他怎麼好意思繼續出招?”

  果然如李萼華所想,當司馬盛光噼出最後一刀,仍然被雲知還以莫名其妙的劍法化解之後,他長嘆了一聲,跳出三丈遠,朝雲知還拱了拱手,道:“雲道友,不用再比了,我認輸了。”

  頓時,南齊一方的歡呼之聲,浪潮般在天地間滾來滾去,盡管有很多人不明白,雲知還到底是怎麼贏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也可以“瞎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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