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出夜班的身體即便在補足睡眠後還是很困重。

　　春曉揉了揉眼睛，刷完牙走出來，餐桌上端端正正掰著一份早餐，熱氣騰騰的蒸餃豆花和一杯奶茶。

　　春曉抬起頭，看到蘇朝坐在椅子上，黑袍廣袖，正拿著一份都市晚報在看。

　　春曉看著塑料餐盒，挑了挑眉坐下：“這是哪來的？”

　　蘇朝面不改色：“買的。”

　　“你不是說你頗懂洗衣做飯。”春曉拖著下巴，慢慢拆開盒子。

　　蘇朝放下報紙：“這並不難學。吾曾見過，不算難。”

　　本來他想試試，可是不懂廚房如何使用，更不知道如何獲取恰當的食材，遂暫時放棄。

　　春曉吃著美味蒸餃。

　　他又道：“昨夜，吾給……我的父母托了夢。她們願意主持我們的婚禮，並許諾予你一筆豐厚的彩禮。”

　　頓了頓，他又道：“吾的葬禮，在四天後，你可要去？”

　　參加新婚亡夫的葬禮？

　　春曉埋頭喝豆花，裝作聽不見。

　　“所以吾只讓她們准備彩禮，並未允諾她們打攪你。不過明天她們會要見你，商量婚禮細節。”

　　蘇朝想了想，道：“關於成親，吾的想法是，後天便是極好的日子。”

　　春曉：“……”

　　您頭七還沒過，就急著娶媳婦嗎？

　　出租屋小客廳內的桌椅對他來說有些窄小，寬大繁復的黑袍披散在椅子上，廣袖層迭在腕間，他微微低頭，手中拋下幾塊卜子，瑩潤的材質滾落在聚乙烯塑料桌面上，他用指尖撥開，“沒有騙你，你可以自己來看，卦象極好。”

　　蘇朝抬起頭，眉目間有淡淡笑意，“你來看看。”

　　春曉：“……，我看不懂。”

　　蘇朝默了默，將桌面上的東西收回袖子里，“無礙，吾慢慢教你。”

　　春曉並不想學這些封建糟粕，她叁兩口吃完了餃子，將垃圾丟了，掏出手機接駁人類社會的社交生活。

　　置頂的工作群寥寥幾條與她無關的消息，倒是下面的一個群聊很活躍，她點進去看了看。

　　是高中的一個群聊，自從上了大學，她很久沒有看到這個群聊的消息，早就將它設為不打擾，如今能夠再看見，也是因為群聊里有人@她。

　　春曉拉了拉睡裙的領口，夏末還有些悶熱，窗外的細雨並沒將溫度降下來，屋內有些憋悶，她舍不得開空調，便拖了一只小電風扇，盤著腿翻手機。

　　春曉是偏遠山區考出來的孩子，九年義務教育決定了她的初中也在那個偏遠的地區，但是中考之後，擁有成年人腦子的她，搏上了她們直轄市最好的高中，也是在那個高中，她賺到了第一桶金。

　　市里最好的高中，里面的學生要麼十分優秀，要麼十分富貴，春曉進去的時候，就屬於特別優秀的寒門子，可隨著課業的逐漸加重，她的心思又未全放在讀書上，便逐漸泯然眾人。

　　但也只是學習落入平庸，生活上，春曉同學一直是第一高中貼吧里火了叁年，畢業了偶爾還會在網上小火一把的話題人物。

　　概因她長得太漂亮了。

　　在她念書的時候，高中剛開學，即便穿著慈善機構捐助貧困山區的舊衣服，不合身的裙子卻絲毫沒有影響那份在日光下，如月華姣姣的美麗。

　　市里的孩子不像山區初中的孩子那麼含蓄，他們愛玩愛鬧，不出一天，偷拍的照片已經在貼吧轟動。

　　再接著，與她美貌一起轟動的話題，便是好幾個富家子弟對她的追求，不但日日送早飯，還隔叁差五為她打架。

　　那時候，貼吧里每天都有人投票下注，究竟誰會抱得美人歸。

　　可惜，直到美人畢業，也沒有選擇他們任何一個。

　　前幾天春曉還在微博上，盤點驚艷時光的美人里看到自己高中時候的畢業照。

　　春曉翻閱著聊天記錄，低端國產手機的反應有些遲鈍，蹭來的網也有些卡頓，她耐心地等待著圈圈轉完，還有心思想起畢業那年，許多同學來找她合照，許多照片，她都在網上看到了。

　　終於加載到@她的那段消息，春曉聯系上下文看了看。

　　原來是他們要舉辦高中聚會，邀請班花兼校花一起參加。

　　春曉一哂，這種活動他們每年都要辦一次，她從沒有去過。

　　但是這次@她的人，卻不是班長，而是一個交際圈很廣的女同學，不但在群里邀請了她，還給她發了私聊消息，提到了一個人。

　　徐夢朝。

　　春曉微微皺起眉頭。

　　這是當初追她追得最凶猛的一個，高中畢業那年，她走出校門遇到持刀報社的罪犯，為了保護她，這人還被捅了一刀，直接導致錯過高考，被他父母送去了國外。

　　“這小磚，是何物？”

　　蘇朝不知何時坐到了她的身側，擋住了電風扇的風，室內的溫度卻陰涼了下來。

　　“它在發光。”蘇朝微微眯起眼睛，辨認著磚頭上閃閃滅滅的字符，似乎是某種文字，但他卻不認識。

　　春曉回過神，頗為好笑地看著他，“蘇朝，你不知道什麼是手機？”

　　蘇朝：“……”

　　似乎察覺不妥，他抿著唇，不說話。

　　過了一會，他站起身，淡定地走開，“吾去學習，你且安心在家，不要害怕。”

　　“我不會害怕。”春曉在自己的房子里，怕什麼？

　　他道：“那就好。”

　　然後消失了。

　　憑空，消失了。

　　春曉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問他要去學習什麼了……這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男鬼，長得還那麼好看，萬一出去上當受騙，可怎麼辦？

　　想到這里，她便坐不住了，穿上拖鞋她想要出門尋找，但又沒有方向，最後只能試著對著空氣喊了幾聲，“蘇朝，蘇朝！”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她又喊：“夫君，夫君！”

　　華服公子的身影逐漸浮現，清寒靜默的男人微微抿唇，淡然：“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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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曉開口：“你要去哪里學習，學什麼？”

　　蘇朝頷首，看著她，指尖朝下點了點，“樓下。吾見樓下有一婦人，洗衣做飯，操持家務，打罵小孩，伺候丈夫頗有章法，便去學一學。”

　　春曉沉默了一下：“你可去學洗衣做飯，伺候妻子，但萬萬不要學習打罵小孩。”

　　春曉覺得自己這小身板，受不住他一拳頭。

　　“這是自然。”蘇朝雙手揣在袖子里，俊臉溫文含笑，公子翩然如玉，“吾有分寸，絕不會盲聽盲從。春曉切莫多慮。”

　　見春曉沒話說了，他又道：“吾去去就回，你自個玩一會。莫太思念吾。”

　　直到春曉點頭，才又消失了。

　　春曉在他消失的空氣里摸了摸，嘴角緩緩揚了起來。

　　在這個輕松的炮灰任務世界，談個人鬼情未了的戀愛，其實也不錯。

　　想到這里，手機忽然響了，是微信電話。

　　春曉掛斷了，它又響起，掛了又響，實在煩人，最後只能接起來。

　　還是那個女同學，成熟了很多的聲音帶著自來熟的熱切，纏著她去參加同學聚會，一個勁提到徐夢朝，話里話外，似乎春曉和那個姓徐的有什麼情感糾葛似的。

　　說實話，春曉一向對那些校園情愫不太敏感。

　　早因現實世界的遭遇，春曉習慣了校園里那些荷爾蒙旺盛的追逐，來到這個世界後，也從未將那些男孩子的告白放在心上，即便他們自詡付出了很多，但也只是感動了他們自己，春曉一點觸動也沒有。

　　直到畢業那天，那個在她腦海里一直代號是姓徐男同學的徐夢朝，為她擋了一刀，才略微有些驚訝。

　　可惜不等她探病，那個男同學的父母，便將他送去了國外，徹底遠離她這個禍水。

　　春曉便也沒有自討沒趣。

　　“你不要再打電話了，我同意去。不過不是因為任何人，只是單純不想被你吵了。”

　　“額呵呵，春同學，你還是那麼高冷……不過能來就太好了，你不知道啊我們班那群男生……”

　　春曉直接將手機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