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387章 女尊國的小紈絝(55)
“姐姐,那些男人不值得,與我走吧。”
趙胥傾身湊在她的耳邊,隔著她捂住耳朵的手,輕輕聲,呼吸落在她的手背,徐徐道:“我能給你的更多哦。”
春曉放下手,一把將她推開。
原著大綱里並沒有出現這個角色,不過按照一般的慣例,這個女主的妹妹,多半是要和她爭奪皇位的,要麼是在造反過程中兩人反目,要麼是在造反成功後,分贓不均,再造她一次反。
春曉冷冷看著她:“出去。”
趙胥一身夜行玄衣,唇間含著笑,被斥咄也不惱。
她的眸光在燈下有些晃亮,彎著唇,後退兩步,當真翻窗走了。
春曉跑到窗前,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靈活的身影飛檐走壁,月下如一只鳥影,輕巧地掠過坊屋。
看不出來,還是個高手。
果然能造反的各個都是人才嗎?
春曉有些醉意,卻並不困,她想起自己很久沒有交稿了,乍然暴富,現在的她已經不靠寫話本維持生計了。
但身為一個有良心,有格調的作者,春曉沒有就此棄坑,她將燈花剪了剪,鋪紙研磨,開始繼續寫她的王女纏情,她打算今晚將這個話本子完結。
劇情進展得越來越快,都有反賊黨首來攛掇她造反了,這個世界已經不能留了,她要盡快想一個法子脫離出去。
第二天早上,春曉去書齋交了稿子,將稿費隨意塞進自己荷包,在大街上站了一會,轉腳走向賀家。
並不是她現在的宅邸,而是賀岱的房子,她從狗洞鑽了進去,回到了自己住了十七年的小破院子。
破院子在她成婚後,便封了起來,這種偏僻的小院落,封了兩個月,院子里便被落葉堆滿了。
樹葉還是青翠的,地上的枯葉不知從何而來,大概即便是春天,也會有枯朽的落葉吧。
她坐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靜靜看著屋頂,十七年的時間,她身處其中,是一天一天一刻一刻度過的。
而在任務世界的這些年,這些時間,都是她親身經歷。
這麼多的光陰里,她遇到了無數的人,那些劇情人物像是磅礴的河水,不斷地衝刷過立在河中的她,河水呼嘯淌遠,而源源不斷的活水,又從遠方再次衝刷到她身上,帶著頭破血流一往無悔的氣勢。
她忽然折了一根小樹枝,開始在樹下刨土,刨了好幾個坑,才算是挖到東西。
這是一個木盒,不值錢的雜木,已經被泥土中的微生物蛀空了,上面掛著的小鎖也鏽跡斑斑搖搖欲墜,春曉沒有找鑰匙,她徒手便將破舊的小盒子掰開了。
盒子中是一團布包,鴉青色的棉麻布料,在地上展開,露出了里面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發霉的糖葫蘆,缺胳膊的木頭人,一朵褪色的絹花,渾濁的兔子玉石,木簪子,一本千字文,還有十幾個銅板。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然不是她埋的,而是另一個小呆瓜埋的。
七歲那年的冬夜,她在冬青巷撿回了一個差點凍死的小乞丐,兩個相依為命的小孩,共享了這間小破院子。
時人學子常常稱贊名士,希望得到名士的垂青提拔,而科舉出仕,位列右相的柳覬綢便是這些學子的榜樣,他們渴望成為下一個柳覬綢,實現從寒門到封侯拜相的轉變,更渴望得到他的提攜。
是以,時下稱頌柳相的辭賦層出不窮。
其中,廣為流傳的一篇賦文里,他們形容柳覬綢,是憑風玉琢的皚皚雲虛郎。
無法接受柳覬綢男子之身入仕,攪弄乾坤的女學子們,將他捧上了神性的地位,仿佛如此,便能夠接受了。
而她們怎麼會想到,這位皚皚雲虛郎,幼時是怎樣一個灰撲撲的丑小鴨。
柳覬綢剛被春曉撿回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全身上下,臉上手上腳上,甚至頭皮上,都長滿了紅紅的凍瘡,有的地方都破潰,流出了黃色的膿水。
彼時春曉從皇子府逃出來,身上還有些錢財,那些錢最後都花在了醫館里。
花了半年的時間,她才將這個髒兮兮的小花貓養得可以入眼。
小乞丐性格靦腆又沉默,他的腿被馬踩斷了,大半年都是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著春曉跑來跑去。
他沒有名字,因為撿到他的地方,有一條柳堤,所以春曉給他起名叫阿柳。
阿柳是個女孩子,春曉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是這麼告訴她的。
他自有記憶以來,就在行乞為生,沒有性別概念,時下人們稱呼小乞丐,多是帶有女意,所以他便以為自己是個女孩子。
事實上,他連男女的區別之處在哪都不知道。
阿柳沒有春曉機靈聰明。
她是個見機行事十分機智的小乞丐,而阿柳顯然是個呆頭呆腦的傻乞丐,撿到他之後,春曉便明白,為什麼他能在富貴人聚集的建安城混成這樣子。
他連話都說不全,一點風吹草動,就嚇得往小角落里縮。
春曉養了大半年,才讓他的膽子大一點。
從一個怯弱的髒兮兮小乞丐,到一個會抿著嘴對她笑的小女孩,個中差距,令養崽的春曉兒十分有成就感。
在皇子府賺的錢都花完了,於是春曉隔叁差五會再出去乞討,就這樣要飯,養活了兩小只。
童年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有時候她撿到好東西,還會給他送禮物。
阿柳的腿好一點,每天會拄著樹枝在狗洞邊,等她回家,還會用火將隔夜的餅子烘熱,等她回家,就將熱水和熱餅給她吃,賢惠又可愛。
“這朵絹花好不好看?”
她變戲法一樣從自己的身後,摸出了一朵粉嫩的絹花,攤開在髒兮兮的手心。
阿柳的眼睛又大又圓,不同於成年後的璀璨破碎,幼時的那雙眼眸有如秋日湖光,溫柔安靜,瀲灩蹁躚,悄悄的歡欣一覽無遺。
他重重地點頭,然後小春曉將粉色的絹花,插在了他的短發里。
小阿柳剛被撿回來的時候,頭上也長了凍瘡,為了方便治療,所以春曉索性將他的頭發都給剃掉了。
小家伙沒有什麼美丑觀念,給他剃頭的時候很乖,春曉握著刀,他便乖乖將腦袋送過去,也不管是不是要割他的腦袋。
大半年過去,凍瘡好了,阿柳的頭頂也長出了濃密的短發,穿著小袍子,拄著一根樹枝,有些不倫不類的。
短發是簪不住絹花的,所以阿柳一動不敢動,生怕將絹花碰掉了。
春曉捂著嘴大笑,伸手去掐他的臉,想要逗他走兩步,但男孩膽戰心驚地就是不動,還不贊同地將眉頭顰了起來,無奈地看著她。
夏日的風卷過梧桐樹簌簌作響,最後一片落葉砸下來,碰掉了他頭上的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