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82章 禍亂朝綱的貴妃(7)
荒年難民數不勝數,無數難民涌向所有在他們腦海里會有糧食的地方。
其中就包括京都城。
這一路走得艱難,兩個叁歲的小孩,即便再聰慧,卻也吃了許多苦。
到達京都城外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春曉今年五歲了,春岙也是。
春曉看著遠遠的恢弘的城門,有商隊和衣著光鮮的人群在守衛森嚴的城門外進出,不斷出示著過關文牒,而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被驅逐的難民。
有專門的軍隊來驅趕他們,甚至將不服的難民當場刺死。
當今暴虐無道,難民怨聲載道,春曉艱難地走在一張張苦難的臉中,春岙緊緊握住她的手,人群太多了,太擁擠了,大家慌亂地被驅逐著,一不留神就會失散。
春曉在心里祈禱著男主的父皇快點繼位,現在這個暴君真的是在造孽,她是在餓殍遍地中走到這里的。
“不要害怕。”春岙握著她的手,他會想辦法進去的。
春曉擠過人群,緊緊依偎在春岙身邊,被人潮推著慢慢往前方挪動。
春曉不知道她會被推到什麼地方。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馬匹的長嘶——
“是國公府的馬車!”
不知誰喊了一聲,災民忽然暴動,瘋狂地涌向那華貴奢侈的馬車,尖叫著哀嚎著求貴人施舍一口吃的。
春曉被狠狠地撞著,一下子松開了春岙的手,“阿岙!”她驚叫了一聲,被淹沒在人群中。
春岙看著空了的手,緊緊皺起眉,原本他們是在遠處看著形勢的,可因為看到那對夫婦竟然也來了這里,才帶著春曉隱藏在人群中。
他仔細辨認著春曉的聲音,拼命地在人群中撥開人群,尋找著她的方向。
因為災民暴動,那些負責維持驅趕任務的士兵怒了,一腳踢開了一個被推到在地的災民,拔出長刀開始劈砍,嘴里叫囂著。
春曉驚懼地看著自己被推著離那馬車越來越近,同時也越來越邊緣,與那些殘暴的士兵也越來越近,她帶著哭腔尖叫:“阿岙,阿岙,阿岙你在哪里?”
她又瘦又小,幾乎是被裹挾在人群里,兩腳離地,終於,她不知被誰順手甩了出去。
“這麼小的崽子也敢犯上。”
一道粗獷的聲音如雷響起,春曉倉忙地爬起來,想要鑽回人群里,卻被一只大手一把揪住了衣領,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痛得大哭。
那個士兵卻獰笑著暢快,和身邊的士兵打賭,”你猜老子這一腳,能不能踹死這小崽子?“
春曉眼前發黑。
“我說能就能!”那高壯的士兵一腳踹過來,春曉幾乎能感受到那呼嘯的風聲。
“砰。”悶悶又沉重地一聲。
春曉被捂住了,一個堅硬又柔軟的身子覆蓋在了她的身上。
春曉聞到了血腥味,睜開眼看到了春岙,“阿岙,阿岙……”她無助地哭著,去碰春岙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她哭著去堵他口中的血,“我被人從里面丟出來了,我找不到你。”
“不要害怕。”他看著她的眼睛,慢慢用小手掌蓋上了她的眼睛,自己也微微閉上眼睛。
一腳被突然撲過來的男孩擋住,沒有踢中,那士兵惱羞成怒,揚起刀鞘重重地朝男孩的腦袋劈下去。
春曉感覺到了一陣風聲,幾乎是下意識想要翻身護著他,卻被他牢牢壓在身下,最終她只來得及抬手在一片黑暗中抱住了春岙的腦袋。
一陣劇痛擦過手臂,落在他的頭頂,少年像是絕境一般溢出了一聲痛吟。
捂住她眼睛的手,一瞬滑落,春曉看見面色慘白的春岙。
那雙霧蒙蒙的眸子,瞳孔在一瞬間散大,灰暗下去……
顧不上劇痛的手臂,她大聲叫著:“阿岙,阿岙,阿岙!!”
無論她怎麼叫,春岙也沒有回應,他像是死了一樣,不同於上回在山谷,這次的他連微弱的呼吸都察覺不到了。
春曉絕望的哭泣,引得那群士兵興奮極了。
她的左臂斷裂了,用右手抱住春岙,悲慟地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弟弟卻不會給她回應了。
瘦弱的男孩幾乎只有一把骨頭,腰間的小水囊還別得規規矩矩,精致絕倫的面容淌滿了鮮血。他還那麼小,像是全身的血都奔涌了出來。
她雙眼通紅地看著那群士兵,那群哄然大笑的士兵。對這個腐朽王朝的仇恨幾乎令她扭曲。
她猛地看向不遠處停下的馬車,“謝關元,謝岑丘!!想要知道你們父母是怎麼死的嗎?謝家人的遺骸又被掘去了哪里?!”
她幾乎是嘶吼,拼盡了全身力氣朝那架馬車喊道。
她的眼角掙裂了,淡淡的鮮血流入眼眶,隨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精致的五官布滿仇恨,令她像個瘋狂的妖孽。
那群士兵聽到她叫出謝家兄弟的名字,便噤聲了。
國公府如今的家主和二家主,誰敢在公開場合直呼其名。
春曉死死盯著那架馬車。
半晌,車頂的銀鈴響了一聲,華貴的綢簾被掀開。
先是一只如玉琢般的手指,隨著隨從開路,一位通身氣質溫柔,眉眼俊朗貴氣的男人,緩緩走了下來。
雋逸逼人,君子如玉,這是謝家二公子,如今國公府二家主,名滿京都的謝岑丘,殷風公子。
謝岑丘一身白衣,捏著一柄折扇,緩緩朝她走來,沿路連難民都屏住了呼吸,不敢驚擾這般神仙公子。
他緩緩來到衣著邋遢的小難民面前,俯身,“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春曉死死咬著唇,眼淚聚在眼眶,她緊緊抱著春岙,“你救救他,救救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謝岑丘看了一眼她懷里失去生機的男孩,笑了一下,折扇輕點,“小姑娘,這位小哥怕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春曉搖頭,咬著牙道:“不,他還有心跳,阿岙不會忍心拋下我的。”
謝岑丘看著她,半晌,問:“他是你什麼人?”
春曉低頭看向懷里的春岙,“他是我至親的弟弟,我們是雙生。”
謝岑丘道:“你這丫頭頗可憐,我幫幫你。”
他抽出身旁侍從的佩刀,倏然一刀斬下了那個蠻橫士兵的頭顱。
不瞑目的頭顱落地,鮮血噴涌,長刀滑落血珠,公子卻一塵不染,淺笑溫然。
春曉看著那刀尖,諷刺地笑了笑。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謝家雙親慘死,祖墳被刨的真相。
春曉低頭看著春岙,瞧,你不醒來,多的是人要欺負我。
——
謝岑丘將他們帶入了國公府。
京都城最好的名醫齊聚國公府,叁天兩夜,春岙總算脫離了危險。
但是。
春曉看著面前打理干淨後,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孩,輕聲問,“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他輕輕抱住了她,“知道,你是小春。”語氣單純快活。
春曉顫抖地推開他,又道:“你知道你叫什麼嗎?”
春岙微微彎唇,摸摸她的眉毛,“知道,我是小春的阿岙。”
“你會背弟子規嗎?我教過你的。”她任由他撫摸著她的眉。
春岙歪了歪頭,眸中漸漸浮現疑惑……
多可笑啊。
那般聰慧的小少年,成了傻子。
春曉親了親他的額頭,“不要緊的,阿岙,我們已經到長安城了。”
“我,會帶你去看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