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章 母親,你看我(31)
一年很快過去了,第二年春天,夏天,秋天都來了。
可是浮雍還是沒死,依舊長相俊美,姿態雍容地當他的一家之主,獨占著春曉。
浮白淵恨得眼睛都要淌出毒汁。
但唯一令他不至於拼的魚死網破的就是,對於浮白淵偶爾趁浮雍不在,與春曉偷情偷吃,這個控制欲極強的男人,竟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由著他和春曉暗度陳倉了好些回。
對此,春曉也是很不能理解,明明早前浮雍對待兩個兒子幾乎是趕盡殺絕。
春曉旁敲側擊想問浮雍對於兩兄弟的看法。
男人慢悠悠地品著茶,“沒什麼看法,就當養了兩條殺不得的狗。”
怎麼可以說她兒子是狗?春曉吐槽了下,“還有您老不敢殺的?”當初砍春昭腦袋的狠辣,現在想來春曉還會膽寒。
浮雍指尖撩著茶煙,瞥了一眼春曉,像是看透了她的秘密一樣,似真似假道:“借用了他們的壽命,不縱著兩個崽子,倘若是兩個舍得魚死網破的短命鬼,為夫豈不是很吃虧?”
春曉滿腦袋問號:“你要相信科學。”
浮雍挑了挑眉,“科學若是可信,為何主人灌了你如此多的精液,你還未能為我懷上一兒半女?”
春曉不想和這人聊天了。
春昭自從來到浮家每天早出晚歸。
每隔叁天浮雍會帶他出一次門,而後其他日子都是被黑衣保鏢推著,周圍跟著一群抱著文件資料,提著手提電腦的員工,早上四五點出門,晚上十一點左右回到住房睡覺。
春曉之所以知道他的作息,完全是因為按奈不住想要關注的心情,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孩,仿佛昨天還一身臭汗地抱著籃球和她撒嬌,如今卻已經能沉著冷靜地吩咐下屬工作,指出紕漏,贏得一眾人的尊敬,連浮雍都夸了他兩句。
春曉在心底計算了一下任務完成度——除卻感情线,男主的事業线已經穩步進行中了,保底能有C級的評分。
倘若能夠在途中擊敗攔路者,譬如擊倒反派boss浮白淵,或是浮雍,男主线的爽感提升,那麼評級應該還能再漲一漲。
春曉看著手里的資料,這里是春昭從小到大和慕冰冰交往的信息。
“很費解呢。明明一起長大,一起讀書,被街坊都看好的一對金童玉女,也已經開始處對象了,為什麼春昭那一天會對慕冰冰那麼冷漠呢?”
春曉合上資料,微微閉起眼睛。
難不成男主隱藏性格真的被她養成了一個媽寶男?
可是,如果真的是媽寶男,為什麼搬入浮宅這幾個月來,從來沒有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在飯桌上多看她一眼也沒有。
一雙手臂從後面緩緩環住了春曉的脖頸,短發蕩下來掃在春曉的頰邊,少年貼著她的肌膚,微微眯起眼睛:“母親總是這麼在乎這個人。”
春曉的指尖劃過封面,在封面上被偷拍的男孩剪影上劃過,微微垂下眼睛。
浮白淵輕聲開口:“母親的疑問,或許我可以為您提供思路。”
“嗯?”
“呵呵,在慕冰冰的口中,她可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這個人是她的男朋友。”
浮白淵的指尖戳住封面上挎著單肩包的春昭,“據她所說,他從來沒有當面對她表達過好感,更沒有向她提出過交往。”
春曉指尖一抖。
浮白淵蛇一樣環繞著春曉,在陽光下的眼睛微微泛出貓科動物般的銳利,“所以說,這個男人,是在騙誰呢?”
……
事實的真相無從尋找,春昭一直避讓著,從不與春曉單獨相處,甚至在偶遇浮雍或是浮白淵與她親熱的場景,面不改色地會依照原路路過。
春曉更不會主動去問他,無論答案是什麼,男主的感情线都算是廢了。
浮白淵和春昭都沒有參加高考。
第二年春昭去國外深造,浮白淵留在國內,慕冰冰考上了國內一流的大學,一入學便成為校花,在網上名動一時。
時間在規律性的日常中飛快地流逝。
慕冰冰結婚的那一天,春曉站在教堂外看了許久,冬天飛起了一群白鴿,風不大,干干的冷。
脖子上是浮白淵給織的圍巾,曾經第一個給她織圍巾的少年在國外已經十年了。
大學四年慕冰冰每交往一個對象,春曉都忍不住去關注她的戀愛軌跡,這是春曉看好了十八年的兒媳婦,沒辦法輕易放棄。
十年來,慕冰冰交往過很多男人,卻一直沒有結婚,春曉甚至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在等誰。
直到今天,慕冰冰結婚了,對象是一個很有錢的禿頂男人。
春曉站在教堂外面,看到她依偎在那個男人懷里笑,眉眼已經沒有當初的艷麗活力,多了世俗的痕跡,畢竟她也已經二十八歲了。
春曉的少年,如今也該是二十八歲了。
春曉沒有看完全程,裹緊了圍巾,轉身離開這座教堂。
飛機票買的是下午,春曉是專程來旁觀慕冰冰的婚禮,來到英國之前,並沒有關注春昭的行程,竟然在轉角碰到這個闊別十年的孩子,她十分意外。
十八歲那年,春曉目送他離開了浮家,二十八歲這年,春曉看到他撐著一把黑傘,沉默地坐在輪椅上。
要認出他並不難,畢竟好看的人長大了也是好看得出類拔萃,春曉十分熟悉他的臉型骨相,包括臉頰上那粒小小的痣。
可是要把這個沉默得近乎沉重的男人,和記憶中那個歡脫的機車少年聯系起來,就十分困難了。
春曉雙手插在兜里,愣了一會,“你也是來參加冰冰的婚禮?”
英國的天總是陰著的,春曉才發現,天空竟然一直飄著細細的雨。
男人握著傘的手指骨節突出,十分有力,傘下注視著春曉的眉眼隔著霧雨,有種恍如隔世的迷茫。
半晌,他緩緩開口,聲音艱澀:“是的。”
冷意像是逐漸浮現,春曉忍不住將圍巾裹得更緊,甚至戴上了羽絨服的帽子,聞言啊了啊,“你來得有些遲了,婚禮就快結束了。”
春曉像是忍不住調侃道:“如果是來搶婚的話,新娘子可都已經和別人互換完戒指了哦。”
風漸漸大了起來,春昭抬手,將傘柄送向春曉,“什麼時候來的英國?怎麼不打聲招呼。”
春曉連忙擺擺手,春昭行動不便,自己多跑幾步路就到便利店了,怎麼能占用他的傘呢?
“只是來看看冰冰,沒想到你也在這里。”春曉將傘推回去,“你自己撐就好了,我待會跑著去商店買把傘就好了,並不遠。”
春昭默默收回手,低下頭,看著蓋在膝蓋上的毛毯。
這些年,明明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更換義肢,可他還是選擇了坐在輪椅上。像是放棄抵抗這個世界的惡意,仍由命運的玩弄。
“要回去了嗎?”他輕聲開口。
春曉點點頭,身後傳來一陣歡呼,不知道教堂里是發生了什麼高興的事。
春曉忍不住感嘆道:“倘若你和冰冰走下去,現在我都可以抱上孫子了吧。”
面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沒有說話。
“你有沒有想過,冰冰拖到這個年紀才結婚,說不定是一直在等你?”
春曉忍不住說出自己狗血的猜測,哪怕慕冰冰交往過叁位數的男朋友,但心底最愛的還是她的寶貝兒子?
男人更沉默了,轉角的風吹起他的額發,垂下的眼睫如凍住的蝴蝶。
十年沒見,春昭十年沒有回國,春曉也不知道寒暄些什麼,最後只能尷尬地扯了一些有的沒的,草草收尾,“時間不早了,我的飛機要飛了,先走一步了。”
連聲再見也沒有,畢竟這個男人十年都沒有回國一次,可見是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浮家人,春曉沒有自討沒趣。
他們都說英國的建築高聳巍峨卻又浪漫古典,可春昭卻從來看不出一絲美感。
他靜靜看著女人的身影走進路口的小商店,又撐著一把小傘出來,逐漸消失在雨霧中,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线里。
春昭喃喃“你有沒有想過,我拖到現在不肯回國,說不定是一直在等你。”
一群黑衣人姍姍來遲,圍住了開會中途,不知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麼信息,瘋了一樣跑來郊區的總裁。
春昭松手,黑傘落地,被風緩緩吹動,滾落到街邊。
耳邊下屬們七嘴八舌的話似乎都散成了雪花一樣的點,也許這是場雨夾雪。
他看到她來到英國的行程信息,滿心歡喜地以為她終於想起他,來接他回家了。
他已經鬧夠脾氣了,他受夠了自己的自怨自艾,他瘋狂地思念著她。
日日夜夜,他好想她啊。
可是臨到眼前,她看向他的目光卻是驚訝又陌生,“你也是來參加冰冰的婚禮?”
一句話,他如墜冰窖。
仿佛十年的光陰都是虛妄,他春昭依舊是那個在寒夜里自不量力去拯救自己的母親,卻被凍昏在歹徒床下的廢物。
春昭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說,卻在女人輕描淡寫的調侃下,盡數歸於沉默,一腔熱血逐漸凍結。
雨霧落在男人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嘆出一口氣。
像是垂危於命運的掙扎,敗得一塌糊塗。
十八歲的他,幼稚地以為那個男人之所以能夠拆散他的家庭,依仗的無非是權勢。
現如今,有權有勢,他卻還是那只膽怯的老鼠。
不但恐懼於流露自己禁忌的愛意,更害怕她厭棄的眼神。所以即便逐漸成為陌路人,也就算了吧。
春昭掀起了自己的衣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割傷。
他的母親也許永遠也想不到,她看起來陽光明媚的兒子,會有著那麼嚴重的抑郁症。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連求都不敢去求。
(在我原定的計劃里,春曉和浮雍浮白淵在一起,春昭的結局就是客死他鄉。
但我現在覺得,你們會不會有點接受不了?所以這還沒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