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59章 是個鬼的小寶貝(13)
先是被結婚的消息炸開,再接著眾人又意識到,那個丈夫還是個從沒吃過海鮮的存在。
這得是多麼貧困的家庭啊。
再看向春曉的目光就不一樣了,他們很多人都以為女神看不上自己,是自己不夠優秀,是自己的條件不夠好,都是自己的原因,並因此卻步。
而如今,女神竟然嫁了一個一貧如洗的男人,跟他經營著連吃飯都需要打包的窮苦生活。
在社會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一些二代已經眼眶泛紅了,他們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她那麼好,春曉同學就像是枝頭脆弱易傷的一朵琉璃花,他們舍不得碰一點。
即便是青春散場,還是他們永遠無法忘懷的一場夢。
而如今再見,那場夢卻沒有絲毫破碎,因為這份有花堪折卻未折,他們更加覺得可惜了。
趙敏敏道:“你一定嫁給了愛情。”貧賤夫妻百事哀,她是不會嫁給愛情的,她只會嫁給金錢。
春曉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她檢查了一下自己衣服上有沒有染上油漬。
蘇朝已經開始嫌棄洗衣機了,他今早是手洗的衣服,春曉要是把衣服吃得一塌糊塗,回頭得被他甩臉子。
想到蘇公子,蘇公子便出現了。
春曉呆呆地看著徐夢朝身後站著的男人,依舊是一身玄衣淺金紗袍,玉冠低低,身形高大地站在這個喧鬧的包廂,眉目清晰,唇色淡淡,像是一捧格格不入的雪。
她看到他忽然伸出手,朝著徐夢朝的後腦勺,狠狠拍了一下。
小伙子像是中邪了,一下子站起來,大馬金刀地開始打鈴叫服務員。
春曉看到蘇公子旁若無人地從幾個桌子里走過,拍了幾個人的後腦勺,立馬幾個人長手長腳的站起來。
在服務員的袋袋盒盒下,幾個人將桌子上完整干淨的餐品,統統打包完成,送到了春曉眼前。
顯然,趙敏敏等女生也被那幾個人的動作弄傻了。
“他們又瘋了。”趙敏敏喃喃,這群男人不管十八歲還是二十八,看到春曉就瘋。
……
拎著一堆打包盒,春曉走出酒店,慢慢走向公交站。
蘇朝伸手將一堆打包盒接過來,統統塞進了自己袖子里,那就像個黑洞,啥都能吞沒。
春曉游魂一樣,“你怎麼知道我要打包?”
蘇朝略詫異地瞥了她一眼,“吾將這些菜帶回去,研究廚藝。”
他要搞清楚,妻子不吃他的飯,要出去吃別人的飯,別人家的飯究竟有多好吃。
然後他統統學回來!
春曉沉默,沉默好久,突然豁然開朗一般:“你很久之前就跟著我了?”
蘇朝頷首,“吾和你說過。”
他看了一眼春曉的額頭,前兩天才說過,他抿了抿唇,她還親吻了他,怎能忘性這般大?
春曉幽幽地看著遠方的天色,天空霧蒙蒙的,晚間起了徐風,卷起微微的涼意。
“在我高中,初中的時候,你也跟著我?”
蘇朝站定腳步,在路邊停下來,他看到了一個推車賣西瓜的老伯,他的目光落在滾圓碧綠的西瓜上面。
側目看了春曉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又呆笨了一些,自你叁歲那年我便守著你。後來你將我的一只眼睛摔碎了,才無法時時跟著你,只能偶爾看顧你。”
春曉看著蘇朝伸手去摸西瓜,學著那些路過的婦人,他也將手摸到西瓜表面,屈指,蹦蹦敲了兩下,煞有其事聽著聲音。
“你是如何看顧我的?”春曉從兜里掏錢,准備給蘇朝買西瓜。
蘇朝沒有她的錢,他自己有錢,“怎能使你的錢。”
說著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來什麼,“倒是忘記給你零花錢。”
說著他一邊在袖子里摸,一邊回答她的話,隨口道:“自然細細看顧,將你養得白胖。”
說著他看到春曉迷茫的眸子,瞳孔微縮,然後伸手摸在了她的額頭上。
兩指冰涼地貼在春曉眉心上方的肌膚,“吾帶你看看好了。”
“吾要修理眼睛,無法日日陪你,使喚了一些幼崽看著你。”
——
——
春曉小升初的那天,是一個很爽朗的晴天,走在路上的時候,幾只兔子蹦到路上,被她一下子逮住了,兔子的腳上還絆著幾簇嬌滴滴的小花。
把兔子揣到了書包里,春曉和奶奶吃了個滿嘴流油,慶祝升上初中。
奶奶留下一公一母兩只兔崽子,給她攢了一個學期的生活費,那些兔子太能生了,後來實在養不過來,只能賣給村里人養,可惜村里人卻養不好。
可在清晰起來的記憶里,她看到了一個黑衣玉冠的男人專注地蹲在草地上,將一捧姹紫嫣紅的花朵系在了兔子腿上,然後摟著一群肥肥的兔子,一腳一個往路邊踢。
恰好路上走來一個背著書包興高采烈的小女孩,有只兔子險些撞到她腳下,被男人用腳踢翻屁股,骨碌碌滾到草叢里。
一窩戰戰兢兢的小兔子被小姑娘塞進了書包里,那個容貌極美的青年一路跟著她,慢慢走到了一間泥巴做的土房子里面。
小姑娘在里面和老奶奶喳喳講話,他盤腿坐在一個矮凳上。
窄小的桌子上面對面坐著祖孫兩個,他就坐在另一邊,兩人一鬼合著一個桌子。
奶奶似乎講了什麼故事把小姑娘嚇了一跳,那男人抬起手在女孩腦袋上拍了拍。
後來老奶奶開始養兔子,兔子一窩一窩生,好養得很。
她看到矮矮黑黑的土屋里面,一個高大的男人蹲在兔子稻草窩邊,認真地摸著母兔子鼓鼓的肚皮,眉眼專注地給母兔子接生,又將鮮嫩的青草喂給它們,小兔子一窩一窩被喂得壯壯實實,兔窩都住不下,只能分給別人養。
後來,小姑娘背著小破書包去讀初中,山區路不好走,她就住校。
學校的伙食很差,但常常有小同學害羞地送來好吃的,不論飯菜還是零嘴,連老師都特別照顧她。
她來初潮的那一天,整個宿舍區的老師們一夜沒睡照顧她。
可實際上在一片看似正常的記憶里,還有著另一個頑固的男人,一個如影隨形的鬼怪。
在她膽戰心驚地走山路的時候,像一陣風一樣依托著她,牽著她軟軟的小手,帶她走過去。
在她看著眼前的清湯寡水發愁的時候,有一個俊美逼人的男人揣著袖子,面沉如冰地走遍全校,看到有誰的伙食很好,便照著他的後腦勺狠狠來一下。
一時間,給小姑娘送菜送飯送玩具的隊伍,絡繹不絕,各個後腦勺印著一個巴掌。
尤其是在小姑娘初次月經那天,男鬼不知道是流血怎麼回事,嚇得站在她床邊發抖,轉身將一群教師從被窩里拉出來,連踢帶踹趕來了小姑娘的宿舍。
好不容易明白是什麼事,他認認真真泡好一杯糖水,將所有打瞌睡的老師都嚇醒,竄著這群人去喂她喝水,而自己則乘著夜色飛快地遁走了。
然後帶回了小姑娘叁年也用不完的衛生巾。
高中那年,男人一如既往使喚著那些壯勞力,凡是家庭條件好,早餐看起來最好吃的,必定會頂著一個巴掌印,把早餐送到春曉兒的桌子上。
當春曉翻牆逃課的時候,一面恰到好處高度,又沒有尖刺和電網,還有棵踏腳歪脖子樹的牆壁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面前。
甚至在她即將從牆上摔下來,那男人一腳踢過去,便有一群年輕力壯的少年趕著去當肉墊子。
而那個擋住歹徒尖刀的小伙子,則是幾乎被這個壞鬼拎著褲腰帶丟過去擋刀的。
……
春曉越來越沉默,最後她想起了叁歲那年。
大石頭上警覺地坐著一個小姑娘,而一個黑衣的男鬼停下腳步,認真地盯著她看,仿佛只是路過,卻拔不開腿。
最後他在山林里摘了許多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腳邊。
所有的蛇蟲鼠蟻都被他趕走了,他摸索著她的喜好,一點一點討好她,像個不大聰明的呆鬼。
春曉回過神的時候,額頭上那兩根涼涼的手指已經不在了。
蘇朝終於挑中了一只西瓜,愛不釋手地敲了敲,凝神去聽,然後在袖子掏錢准備付費。
春曉看到他掏出了一張面值10000元的冥幣,端正地擺在叁輪車上,然後抄起那顆西瓜就往袖子里撲通塞進去了。
塞完西瓜,他自然地牽起春曉的手,“走,回家。”
春曉拔不開腿,“這就是你的錢?”
蘇朝回過頭看著那張面值一萬的紙幣,不以為意地道:“沒有零碎的錢幣,不必找了。”
頓了頓,他看著春曉有些扭曲的神情,又道:“不必心疼。”
蘇朝從袖子里又掏出一張紙幣,塞到春曉手里,“零花錢,給你。吾有錢,區區小錢不必在意。”
春曉看向手心,數了數零。
好家伙,十億元。
“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春曉望了望天。
蘇朝眉梢低了低,看向她。
“您這錢……或許,你知道冥幣嗎?”
蘇朝愣住了。
夏夜的風有些冷,吹著面前男人的長發輕輕拂動,墨描般的眉目澄澈得如同新研制出的墨水,長睫輕扇,他歪了歪頭。
然後死死地看向春曉手里的錢幣。
春曉嘆了口氣,轉身掏出二十元錢塞到賣西瓜的叁輪車上,將冥幣收回來。
春曉不知道,今天蘇朝還花出去了叁千萬。
當時他睥睨著一個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人,目光將他從頭看到腳,隨手丟出了叁千萬。
“沒有零碎的錢,這是叁千萬。離她遠一點。”
那個白大褂的男醫生屁滾尿流,錢也沒拿就走了。
原來並非是被財力所驚……
蘇朝垂眸將春曉手里的冥幣接過來,塞回自己袖子里,面色淡淡,卻好似有一分落寞。
春曉握了握他的手。
蘇朝抬起頭,摸了摸她的腦袋,“不必多慮,吾會賺錢。”
春曉上了公交車,付了一個人的費用,蘇朝在她旁邊占了一個人的座位。
隨著車里人漸漸多,像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座位,蘇朝沉著地牽著她的手,坐到了站,然後分開人流下車。
進小區之前,春曉買了幾根冰棍,准備回家冰著。
工作人員收銀的時候,蘇朝就盯著那收銀機器里面的紙幣看。
春曉突然有點擔心丈夫接受不了從隨手給出十億元到兜里一毛沒有貧富落差,走上歧途。
而蘇朝只是隨意收回視线,面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麼。
快要回到家的時候,春曉用鑰匙開門,蘇朝在她旁邊等著,她忽然沒頭沒尾問了一句。
“你從前為什麼不出現?”
蘇朝沒說話,看著春曉換完鞋,他眨眼間也給自己換了套衣裳。
回到家春曉才想起來自己今晚是要上夜班的,於是火燒火燎地又穿上鞋,急忙往醫院趕去。
蘇朝抱著一顆滾圓綠紋的大西瓜,站在窗前看著白色衣服的少女穿過小區,一路跑到外面。
為什麼從前沒有出現呢?
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說,討厭鬼,不准出現在我面前。
沉默的男鬼站在窗前,一輪明月在天盡頭緩緩飛起,如玉似月華般的公子在老舊的小區住宅里,面色淡淡地看著遠方,眸中一點琥珀色,仿佛看向了遠處的愛人。
可是,如果她動心,想要尋找伴侶了。
即便被討厭,蘇朝也忍不住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