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433章 殺徒證道的師尊(6)
魏宋藏在樹叢里躲著,痛得蜷縮起來。
忽然被人揪出來,他下意識一腳踢出去,又抓又打,拼命攻擊。
可來人根本沒在乎他的叁腳貓工夫,叁兩下就將他制服了,拎著衣服摁在樹干上。
“是個小孩。”不是肥雞。
來人口吻頗可惜。
魏宋睜著腫成兩條縫的眼睛,自雨後濕漉漉浮動的空氣中,見到了白玉般的仙人。
她笑吟吟地看著他。
他不顧疼痛,眼睛和嘴巴一起張大了。
“瞧起來,好可憐呀。”
春曉將不再掙扎的小男孩放下來。
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彎曲著,顯然已經斷了,可惜春曉不擅長接骨,只會用靈力粗暴愈合,所以沒有貿然幫他治療。
春曉又開始掏她的袖子,“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山里很危險沒什麼好玩的,你這是被猛獸揍了嗎?這是丹峰的牌子,你拿著這個去丹峰,可以免費治療一次,賬目會掛在我的名下。”
掏出了小牌子,她又皺起眉,“對,你這樣子,也沒法走去丹峰。”
男孩一身破破爛爛的外門弟子青灰色的袍子,露出來的胳膊腿都很細,瘦骨嶙峋,從手腳到臉上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有新有舊,慘不忍睹。
春曉搖搖頭,這個小蘿卜頭是多招人恨啊,被打成這個樣子。
這個時代是沒有未成年保護法,也沒有管校園霸凌的人,弱肉強食的修真界不相信眼淚。
“仙,人!”
髒兮兮的小爪子拽住她的裙角,小蘿卜頭一條縫的眼睛,縫中有光,亮得驚人。
春曉輕松地將他從地上撿起來,丟在了自己的小白雲上,御雲向丹峰去。
她拍了拍蘿卜頭的腦袋,“你不要動啦,沒看到自己一直在吐血嗎?你再亂動,萬一馬上死掉了怎麼辦?”
按照現代急救知識,這種傷患是不能亂動的,畢竟不知道內部傷勢情況,貿然搬動,可能會加重傷情,或者導致斷裂的肋骨刺穿內髒,加重出血,是可能會死掉的。
小男孩像個小狗崽,嘴里嗚嗚嗚的,斷斷續續冒出血,兩只小手抱著她的腳。
春曉的裙角都被染紅了。
干了壞事,小東西還翹著嘴,樂呵呵地笑。
春曉拍了拍他圓乎乎的腦袋,新奇他頗時髦的短發造型,一邊憂心這小家伙不會腦瓜被打傻了吧?不知道丹峰能不能治?
魏宋張開嘴,“仙人,是我。”
說完,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在打斗的時候,被打掉了兩顆門牙,現在說話噗噗漏風。
青青紫紫的小臉,看不出來紅,他捂住嘴巴,緊張地用一條縫的眼睛盯著她。
春曉一心趕路。
她得快點將這個小麻煩送去丹峰,然後回霧峰,王泠一那個小肚雞腸的性子,要是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表示祝賀,肯定要陰陽怪氣地怨上她叁年五載。
至今,吵架的時候,他都會把從入門新手劍上比旁的弟子多了一道豁口,吃飯的時候,比旁的弟子少了一片菜葉,到飛升的時候吃的雞比師兄們的平均水准輕了一斤,來翻舊賬,和她陰陽怪氣個上下兩百來年。
實在是令人承受不了。
魏宋滿心都是仙人有沒有發現他少了兩顆牙。
丹峰常年飄著一股藥香。
春曉將小蘿卜頭丟上擔架,看著兩個弟子將他抬進院子里,站在門外和管事聊天,用牌子賒賬。
好說歹說,這老頭都不同意賒賬,春曉只能從私房里提出靈石付給他。
剛付完錢,就聽到撲騰一聲,小蘿卜頭從擔架上滾下來,拖著一條殘腿朝她爬過來。
他慘兮兮的小臉像是塗鴉板,小嘴緊緊抿著,梗著脖子盯著她。
春曉上前兩步,將他拎回擔架上,“你這是做什麼?”
小家伙不說話,單單盯著她。
春曉無奈了,指了指他的腿,道:“你乖一點,不許亂動,好好養傷。我想,你入門應當是為了學藝吧?倘若腿腳廢了,日後還能學什麼法術呢?”
這一次他沒再反抗,春曉目送他進去,等到他執拗的眼睛消失在門後,才後知後覺的看向了手中開始撲扇翅膀的兩只雞。
該不會……
方才他看的,其實是這兩只雞?
啊……真是賊精的小子!這兩只靈雞多麼肥美啊!
也許了收留了太多無家可歸的男孩子,導致春曉這一輩子同情心習慣性旺盛,於是將兩只雞送給管事,表示給里面那個小家伙加餐,補身體。
空著手的朱白仙尊走了。
丹峰的管事拎著兩只雞,左右看看,隨手交給了一旁的小弟子,走入院子里視察工作。
他也沒多在意那個小孩,霧峰在一流宗門本就是沒什麼話語權的峰頭,與丹峰地位無法比,再加上那位峰主連這個小孩的名字都不知道,顯然就是隨手撿回來的一只狗崽子。
摳搜的朱白仙尊談下來的打折套餐,水分太大,魏宋粗粗被接了骨,打量著死不了,便被丟了出去。
其實如果魏宋能付得起住院費,那就還能再續幾日,可惜他身上一個靈石都沒有,以致於前頭搬進去,排了半個時辰的隊,輪到他時,咔咔兩下接上骨頭,丟了兩個法訣,就結束了。
來收取後續治療費的弟子,見他掏不出靈石,就讓丹峰保衛隊將他丟出去。
好在魏宋這叁年來在外門接了很多跑腿任務,對宗門幾個常用峰門還算熟悉,拖著一條腿,一瘸一拐地回到外門,鑽進了自己的小屋子。
他叁年的積蓄,大半都花在了租這個小屋子。
外門的競爭十分激烈,衣食住行皆要花費,弱小者平時還會被收取保護費,若是不交就會被追打。
除此之外,外門還有個嗜好虐童的管事,魏宋在入門那天與他打過照面,曾以為是個好人,險險從他的院子里逃出來,便再沒有相信過外門的任何一個人。
但即便生活環境如此惡劣,魏宋也從沒想過要離開。
他的屋子里桌子凳子都是他自己做的,蹩腳的手藝,從小凳子到小桌子,到木床,逐漸變得穩重嫻熟。
他摸黑走到桌邊,在靠牆的地方摸了摸,摸出一根水燭頭,又掏出一小塊黑色的薄片,用力地摩擦,一簇小小的火苗躍然,照亮了小少年狼狽的小臉,與這間窄小潮濕的小屋。
水燭頭被魏宋插在桌子上,他垂著腫腫的眼皮,一瘸一拐地走到小木床邊上。
見怪不怪地掃過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薄被,上面撒著不知名的水漬。
薄被被他藏在了屋子外面,沒想到被那群人找到了,不但找到了,還故意丟在他的床上,澆了水,嘲笑他。
魏宋垂著眼睛,艱難地趴在土壤夯實的地面,往床底下爬。
他的眼睛垂下之後,便顯得耷拉,可憐兮兮的,可抬眼時,若不壓下眼尾那張揚的弧度,便顯得囂張又可惡,有種打不服殺不死的叛逆意味。
簡單來說,長得很欠揍。
在這個年紀,好勝心重的小孩子來看,簡直是時刻叫囂著,老子看你們都不順眼,有膽子來打我啊!